上官婉内心犹豫,面上流露出挣扎之色。
继夫人道,“婉儿,你虽然对那几本邪书嗤之以鼻,可终究,你还是认可了它们。”
上官婉表情一僵,连忙否认,“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承认那几本歪理邪说的书?
继夫人反问她,“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怀疑自己不能做到呢?”
上官婉哑然,无言以对。
半响之后,犹豫的眼神坚定下来,对着继夫人行了个大礼。
“多谢夫人指点。”
继夫人又道,“上官氏有你继母在,你是得不到他们庇护的,柳府也不能一直保护你,若是想要彻底摆脱张氏,婉儿,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好好加油吧,记得照顾好自己。”
上官婉眼睛一红,咬着牙点头,“谢谢夫人。”
她也想过,若是她母亲没有突然病故,她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至少不会被人如此磋磨,可是转念一想,怨恨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世上没有假如,现实就是现实,与其想着过去如何如何,还不如想想自己的未来。
继夫人看着上官婉离去,暗暗摇了摇头。
若是曾经的上官婉,这些东西哪里需要她点明?
只是继母和张府的磋磨,短短一两年便将她的傲骨给打折了。
上官婉嗤之以鼻的女四书也在潜移默化中荼毒了她……如今,希望这个孩子能重获新生,有另一端张扬精彩的人生。想到这里,继夫人温和笑了笑,好似娇花照水。
“你倒是爱多管闲事……”蝶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从身后传来。
继夫人神色如常地道,“我只是在这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了。”
她有姐姐挺身相护,上官婉却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心软了而已。
与其说是帮助上官婉,还不如说是帮助自己的影子。
张赵氏怀着不甘心与愤恨离开了柳府,听说柳府有一支部曲即将离开河间郡。
她神经一紧,脸上闪过一丝阴毒,半响之后恶狠狠地道,“追上去!”
她直觉上官婉一定在这些部曲之中,那个小贱蹄子想浑水摸鱼逃离河间郡。
眼看着快要离开河间郡境内,上官婉的心情都飞扬了,可身后却传来一阵阵密集的马蹄声。
“别怕。”姜弄琴神情依旧镇定,低声安抚上官婉,“我去应付他们。”
追赶上来的百来人,赫然便是张府的家丁,后面还跟着一辆疾驰的马车。
马车车帘掀开,里面端坐着面色阴沉的张赵氏。
“把上官婉这个小贱蹄子交出来。”
张赵氏根本不将部曲放在眼里,因为他们只是家奴而已,甚至连跟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姜弄琴嗤了一声,倏地抬手,声音沙哑地道,“列阵,应敌!”
话应刚落,原本负重赶路的部曲以最快速度列成防御阵型。
数百长弓拉开,箭矢对着张府众人。
见状,张赵氏的脸色阴沉得好似能滴出墨汁。
姜弄琴算是姜芃姬半个徒弟,一言不合就动手,能打绝对不哔哔。
张赵氏这样的战五渣,顶多靠着身边的家丁作威作福,比拳头,姜弄琴可不怕。
她声音嘶哑地问张赵氏,“张夫人,您要找的人,可在这里?”
张赵氏额头冒出冷汗,暗地里紧紧握住车门横栏。
哪怕她觉得区区一群家奴不敢伤害她,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依旧将她吓得不轻。
面对数百支直直指着自己脑袋的箭矢,她觉得自己要是回答令人不满意,说不定下一秒就要变成马蜂窝了……她呼吸几近停滞,生怕眼前的刁奴对她不利。
内心又暗暗恼恨,这些柳府的家奴,竟然敢这么嚣张。
“张夫人,您要找的人,可在这里?”
姜弄琴又面色平淡地问了一句。
半响之后,张赵氏咽下这口憋气,面色扭曲地道,“不在,是我认错了。”
姜弄琴听了这话,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抬手令部曲收起长弓。
张赵氏看着弄琴的装扮,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以她来看,弄琴就是最不守妇道的女子,最应该抓去浸猪笼,骑木驴的。
“走!”姜弄琴令一队部曲殿后,免得张赵氏背后偷袭,其余人有序撤退。
上官婉呼吸急促地在后方等待,见这个情势,缓缓松了口气。
“欺软怕硬的女人,最容易打发了。”姜弄琴冷着脸回来,总结陈词。
上官婉噗嗤一声笑出来,紧张的情绪消失不见。
“突然发现弄琴姐行事作风,很有兰亭哥哥的风范呐。”
“我哪里能与郎君相比。”姜弄琴摇了摇头,翻身上马,“走吧。”
上官婉在闺中那会儿就学过骑射,后来发生绑匪那事儿,府中更是给她请了习武先生,要说拳脚功夫,她也是会的,更不用说之后她又在部曲营地待了大半年……
要是认认真真地打,一些男性部曲未必是她的对手。
当然,由于上官婉手上没见过血,要是生死搏斗,死得肯定是她。
北上之路颇为艰难,周遭难民不仅觊觎他们的衣裳食物,甚至还觊觎营中女子。
快要接近丸州边界的时候,连上官婉都沾了好几条人命。
“时局不稳,北方正在打仗,青衣军和红莲教争得脸红脖子粗……”
大半个月下来,两千部曲都瘦了一圈。
一贯娇生惯养的上官婉也清瘦了,肌肤黑了两度,但她行事变得干练许多。
上官婉腰间挂着刀,一袭勉强御寒的装束,身上披着粗陋的披风。
“纵然如此,受牵连的还是无辜百姓居多。”
上官婉沉着脸,如今这般炼狱一样的场景,她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一路行来,越来越严峻残酷的现实给她狠狠上了一课。
外面的世界没有锦衣玉食,没有高阁楼宇,病死、冻死在路边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
冬天寻觅不到食物的鸟类以尸体为食,将一具完整的尸体啄得破碎残缺。
如果说内宅的斗争都是绵里藏针,口舌是最强大的武器,那么外界战争的就不同了。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能威胁百姓性命的因素太多了。
冬日的严寒、短缺的食物、流传打杀的匪寇、到处打仗误伤百姓的两支起义军……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防范身边的同伴。
上官婉就曾经看到有几人在烤火,准备的食物竟然是已经咽了气的人!
姜弄琴看着上官婉严肃的侧脸,暗暗叹息。
如果女子的成长都要建立在伤害之上,未免太过残酷了。
稍稍休整之后,部曲众人再次上路。
初五之后,象阳县城从新年喜悦之中回过神,食肆、茶肆之类的店铺逐一开张。
县府众人也开始积极备战春耕之后的战役,新兵训练越来越严格,同时还要到处招募兵马。
换而言之,众位下属依旧在加班,作为主公的姜芃姬仍旧在划水摸鱼。
不过,跟着她一块儿摸鱼的人还多了一个,那便是墨家张平。
正所谓打了瞌睡来枕头,姜芃姬之前还抱怨墨家士子是不是死绝了,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然后张平就主动送上门了,她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张平很有慧根,更是个可造之材。
于是她整天把张平带在身边,教他木工坊的事物。
“主公的奇思妙想,当真令平敬佩不已……”
对于一个沉溺于机关的手工宅男来说,还有什么比各种各样的模型手办更加有吸引力?
姜芃姬带他参观了各种攻城器械模型,木工坊的匠人经过她的筛选和培养,已经能按照图纸制作一些简单的器械模型,这些模型可不是摆着看的。
若是按照比例放大,那便是真正的攻城器械。
张平都不知道原来攻城和守城还能这么玩,简直有趣极了。
原本对此漠不关心的张平,如今也被挑起了兴趣。
如何才能让守方付出最小的代价,防守城池?
如何才能让攻方付出最小的代价,拿下城池?
他满脑子都想着这些,甚至连自己前段时间研究的水车都丢在一旁了。
要不是姜芃姬无意间看到他那些东西,还不知道这个水车啥时候能重见天日。
“这是什么?”姜芃姬戳了戳水车模型,“你做的?”
张平怔了一下,笑着道,“嗯,见农人灌溉辛苦,便想着如何才能节省人力,使田地灌溉更加便捷。只是,尝试了好几次,总是失败。您看这个太不顺畅,但又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张平的志向便是当个隐士,梅妻鹤子,悠然一世。
他的研究方向也偏向民生,不像姜芃姬,除了一开始的改良农具,其他都是应用于战争。
姜芃姬说,“我来看看。”
水车的确是个很大胆的设计,在直播间观众看来很正常,但对于如今这个世道却是实实在在的惊为天人,若是张平研究成功了,并且推行应用,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百姓。
姜芃姬对民生颇为关注,自然希望水车能成功。
除了水车之外,张平这里还有挑水的滑轮。
这玩意儿早就有了,但应用不广,张平打算用这个去挑水。
他的解释也很简单,有些百姓高居山中,河流却在山下,若是想要吃水就必须下山挑水,耗时耗力,可要是安装这个滑轮,以麻绳系住木桶,直接从山上丢下去,方便省力。
这还能装在水井上面,百姓打水也会增加轻松。
“的确是个好想法……”姜芃姬点头赞同。
山上怎么安装她不管,水井倒是能装起来。
之前看县府的档案,好几个卷宗上面写着的井水溺毙案便是死者打水的时候,水桶过重导致重心偏向前,不慎掉落井口,然后一条命就没了。
如果在井口安装这个,百姓只要蹲在井边就能安全打上水,安全系数增加了不少。
大冬天的,风瑾等人就一脸冷漠地看着张平忙上忙下,带着木工坊的匠人给象阳县城的水井安装了滑轮,并且认真教导百姓如何使用……
这还是寒冬腊月,到底是怎样的诱惑才能让一个超脱世外的隐士党心甘情愿做这种苦力?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姜芃姬舒舒服服地喝着热茶暖身,打算明年去晒一些干果,冬天的时候好泡茶喝,一抬头,几个下属眼神诡异地看着她,姜芃姬感觉有些毛毛的,“春耕的良种都发下去了么,农具安排好了么,耕牛分配好了么,各家各户田地统计好了么……都没有,看我做什么?去干活!”
众人内心冷呵,然后埋头苦干。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人竟然还是他们的主公!
唯一见怪不怪的,大概就是卫慈吧。
自从他决定将张平推入火坑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作为友人,他也不希望张平一身才华埋没山野,如今这个世道,不是躲开就能安生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卫慈心安理得地过滤适合的人选。
他准备春耕之后攻下奉邑郡,逐一给这些小伙伴寄信。
作为一个还在养病的伤患,他无法工作太久,看着一群同事整日整日地干活,他于心不忍,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过来分担工作。
人才啊人才,太短缺了,要不是张平政务不行,他都要将对方拉过来当牛做马了。
政务厅的工作相当繁重,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小厨房的食物。
“轲最喜欢这醋溜红烧肉,酸酸甜甜的,真不知道主公从哪儿挖来这么好的厨子,愣是将以前吃过的东西比成了糟糠。”徐轲身前的食案摆放了十个小盘,盛了四五口的菜量。
尽管都是荤食,但有两碗素汤,味道也是好极了。
风瑾对这话默默赞同,靠着袖子的遮掩,暗中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
太好吃了,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县府蹭吃。
唯有美食,才能消灭他们加班的怨念。
姜芃姬的食物跟下属没有区别,不过她饭量大,每一餐的量都是别人的三四倍。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姜芃姬道,“要不暗中开个食肆好了。”
众人吃完饭正在喝茶消食,听到姜芃姬又想闹什么幺蛾子,神经都绷起来了。
卫慈却温和地接话,“主公为何生出这种心思?”
当权者应不与民争利,否则的话,官商结合,百姓生意还能有活路?
要是自家主公带头这么做,以后的风气可就不好压制了。
“战争么,总会死人的。兵卒死了,可他们还有亲眷活着,说不定家中有老母幼子。如今这个世道,应当鼓励女子改嫁,繁衍生息,总不能让寡妇将下半辈子都虚度了。只是,寡妇若改嫁,留下来的老母和幼子便无人照拂……”姜芃姬道,“以后打到哪里,食肆开到哪里,收益七成都用于照拂这些孤儿寡母好了。其余三成用于食肆运转……你们觉得如何?”
他们觉得如何?
这个问题还用问么,姜芃姬这个提议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刷好感神器,若是好感度能数字化,说不定她就能看到这些下属对她的好感度已经飙升到最顶级的“赤胆忠心”。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轻易变心。
姜芃姬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开食肆,店小二总要吧,后院打杂掌厨的人也要,管理食肆的掌柜也不能缺,一间规模中等的食肆至少要聘用二三十人。孤儿寡母或者因战争残疾者没有营生,还能谋个合适位置养家。毕竟,若是让他们种田耕作,实在是强人所难。”
对于姜芃姬这番话,众人皆有触动,卫慈更是露出恍然失神的表情,陷入了回忆。
与民争利,的确受人诟病,但她赚来的钱全都用在战争遗孤、无人赡养的老人身上呢?
还有那些因伤残疾的兵卒,下了战场,身有残疾的他们要用什么办法谋生?
这些问题,在卫慈的记忆之中,除了眼前这人之外,似乎没有哪个诸侯能认真对待。
很多诸侯只是将事情交给下属,只为搏个仁慈爱民的好名声,名声好了,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后续如何发展,根本没有精力去关心,这导致一段时间之后,风声稍稍松缓,拨下去的养老银子便被人层层剥削,最后落到落到孤儿寡母手中只有寥寥几文。
可是陛下不同,她是真正这么做了。
只是她做得最好,名声却是最差的。
为何会如此呢?
卫慈失神地望着姜芃姬。
因为此人性情太过随意傲气,谁贪了这批养老银子,她只管将人抓了过来,让贪墨之人凑足了十倍百倍的银子还回去,态度强硬,谁敢阳奉阴违,无一例外,俱是脑袋落地的下场。
偏偏这些人有着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能说会道,背地里将她的名声抹得黑黑的。
陛下呢?
【朕时间宝贵,不屑与蝼蚁计较。】
这一世,他便当这个计较之人。
卫慈愣神的功夫,风瑾已经作揖,行了大礼。
“主公此举实乃大善,瑾自当全力支持。将士若不幸战死,其孤儿寡母也能有所依、有所养,兵卒残疾者亦能有所营生。若此举可行,想来将士们也能彻底放心,免除后顾之忧。”
这个举动对于风瑾他们来说是仁善,但对于姜芃姬来说却是理所应当的。
将士为她卖命,她自然要对得起他们的忠心。
风瑾等人感慨姜芃姬的成长,直播间的观众也谈论开了。
【老司机联萌】:直播间开启没多久我就追了,回首过去,主播真的成长了很多。倒不是说主播以前如何不好,只是以前太过强硬,太过自我,如今的她越来越有仁君之相,越来越符合一个优秀的君主该有样子,对于乱世百姓来说,这是福气。
【欠债破七了】:我希望等我老了,还能跟着自己的孙子孙女继续追直播,告诉他们这个主播有多么优秀,虽然是个姜扒皮,但带着一众下属打天下,给予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嘿嘿嘿,直播,你可以一定不能辜负我们的期待啊。
【你们这些禽兽】:如果我是百姓,能被主播这样罩着,绝对是很幸福的事情。
【不听不听】:我相信主播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种!
【王巴念经】:愿有生之年,能见吾主君临天下。
直播间全是赞扬之词,饶是姜芃姬这样脸皮厚如城墙拐角的人,多少也有些羞赧。
“既然这样,那我去让人整理一下膳食方子。”
姜芃姬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食肆这项产业的收入全部用来接济孤儿寡母,一开始规模小,收益不高,旁人自然看不上。可以后开得多了,以这些独特的味道和菜式,想来食肆的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去,收益自然也会随之上去……我倒是有些担心……”
若是几文钱的收益,谁能看得上?
可要是动辄数万贯、数十万贯呢?
姜芃姬不认为有人能毫不动心。
李赟有些小天真,在他看来食肆生意再好能好到哪里去,收益再高能高到哪里去?
更别说如今食肆还没开起来呢,自家主公就开始担心日后有人贪墨了……
他问,“这些收益用来赈济战死将士的孤儿寡母,抚恤银子……真有禽兽会伸手贪墨?”
卫慈笑了笑,道,“汉美都说那些人是禽兽了,焉能用常人的思想衡量?慈以为主公这番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既然此举是为了将士好,让他们上了疆场再无后顾之忧,那这事就不能随意对待。严惩贪墨之人,以免寒了将士的心……主公以为如何?”
“自然,子孝这话有理。”姜芃姬挑了挑眉梢,“如今我们仅有象阳县一处根基,食肆规模不大,收益也不高,这点儿银钱拿出去赈济战士遗孤寡母,众人只怕觉得荒诞。这么着吧,我捐二万贯,做初始抚恤银子,若是还不够,以后再追加一些。”
卫慈手指一颤,险些没有稳住脸上的表情。
二万贯?
他家主公也曾如此阔绰过?
她一向不是恨不得将一文银子掰成四文用么?
环顾四周,貌似无人觉得惊诧……这是二万贯,不是二文!
旁人不知道,但徐轲可清楚了,自家主公私库到底有多么丰厚。
莫说二万贯,哪怕是二十万贯,她也能拿得出来……唉,谁叫北疆那群人傻、钱多、速来的土豪败家娘们儿太有钱,出手太阔绰,玻璃茶器和首饰几乎抢着买,拦都拦不住。
不仅如此,羊毛制品在崇州的生意也不错,一来二去也积攒了好几万贯。
第一批银子大多用在象阳县建设、购买粮草甲胄和器械的制作。
第二批银子才是真正入了主公私库,到手之后,自家主公特大方地给每个下属都包了大大的红包,连风瑾家的长生都补了满月礼,阔绰得令人不敢置信。
如果以后弄出一个诸侯财富排行榜,自家主公大概能常年霸占榜首。
姜芃姬环顾一圈,“那么这事情就……”
原本想丢给孟浑或者罗越去做,毕竟他们都是未来的将领,更加能体恤将士的不易,不过春耕之后有大战,占用他们训练时间也不好,心中一忖度,她将这事情丢给卫慈了。
这件事情容易出纰漏,非要细心、意志坚定之人才行。
要是做得好了,那可是很高的加分项。
一开始的事物并不繁琐,以卫慈如今的身体情况也能吃得消,等以后工作量大起来了,估计他的身子骨也养得差不多了……
更加重要的是,她觉得卫慈可以信任,对方有治理天下之志,钱财迷不了他的眼睛。
卫慈二话不说接了下来,心中想着制定一个相对完善的抚恤流程,“慈定不负主公所托。”
结合前世经验以及今生的分析改善,他觉得自己是目前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
“嗯,两万贯记得找孝舆批条子。”
“是。”
姜芃姬不重视钱财,自个儿的私库经常被她当做公库使用,一并丢给账房管理。
对她这般态度,徐轲也是哭笑不得。
纵观古今,哪位上位者不是将公库当成私库用,偏偏自家主公任性,颠倒了个儿。
姜芃姬不心疼这些银子是有道理的,因为全是大风刮来的,她心疼个毛。
说起来,北疆那边已经卖了四批玻璃了,姜芃姬觉得可以先缓缓,将肥羊的胃口吊起来。
出了正月,天气还是那么冷,整个象阳县隐隐有种大战欲来的气氛。
百姓隐隐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政务厅再度忙翻了天。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不仅仅是兵力、战术、智慧的较量,更是财力后勤比拼。
粮草、马匹、攻城器械、甲胄、武器……每一项都是烧钱的!
特别是防御的甲胄和打仗所用武器,耗资巨大。
姜芃姬不可能让她的将士一身素净布衣,捏着一杆木枪就上战场!
那不是征战沙场,那是排队去找阎王爷谈心,给敌人送人头!
姜芃姬听到徐轲给的账册统计,暗暗道了一声“穷”。
若是自己这里能制作盔甲……
姜芃姬眯了眯眼,想起当初她来象阳县做的规划……象阳县这地方,极有可能蕴含铁矿啊。
不过,铁矿是否属实,这还是她个人判断,并不能完全确定。
等这阵子稍稍清闲下来,她打算带人去查一查,若真有铁矿,能减少一大批支出。
漫长冬训下来,新兵们已经适应了沉重的训练,加之饮食供应充分,一个一个兵卒不仅没有瘦,反而越发壮实了,原本还算合身的旧衣裳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紧。
之前连三五里负重都抗不下来,如今可以扛着木头跑一个来回。
所以说,人的潜力就像是海绵,挤一挤,总能挤出来的。
这群五大三粗的男兵,训练起来不用手软,只要死不了那就往死了操。
新兵与老兵不仅要进行各种各样的体能训练,还有军阵演练。
远古时代传递信息的手段太落后,特别是战场这样瞬息万变的地方,军阵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士兵配合作战的成效,例如切割敌方阵型、围杀、包抄、战略性撤退……
这些都需要极强的执行力,姜芃姬可不容许自己的军队有哪怕一个逃兵。
只要让你冲,硬着头皮也得冲上去。
让你撤退,哪怕敌人脑袋递到手上也不能贪恋战果。
他们必须做到真正的令行禁止。
一遍又一遍,枯燥地重复不停,直至他们养成听到号令就能立刻行动的反射性反应。
出了正月,男兵营众人明显感觉到气氛比以前凝重许多。
训练增强,伙食更好。
天色乌黑一片,只要军营鸣声响起,兵卒就要用最快速度起身穿衣,在校场集合。
一开始,大部分兵卒都做不到。
时间一长,原本做不到的人也能做到了。
当然,他们会卯足劲儿训练,还有另一重原因,他们被女营数百女兵刺激到了。
自从上次新兵营嘲讽事件之后,姜芃姬隔三差五贴出解释公告。
象阳县的百姓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将信将疑,某些家庭觉得姑娘碍事儿,狠下决心,将家中比较累赘的丫头送到了女营,女营的人数慢慢增长至六百人,终于达到了预期数目。
姜芃姬并没有让其他人接手女营的训练,反而亲自上场。
徐轲见状,暗暗为女营的小娘子们鞠了一把同情泪水。
他可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家主公“辣手摧花”本事的人。
果不其然,被外界十分不看好,甚至报以鄙夷态度的女营,正式迎来了地狱般的生活。
训练量仅比男兵低了两成,对于这些瘦弱的小姑娘来说,堪称残酷!
平日里的姜芃姬好说话,一旦进入教官模式,除非女兵累得受不了晕倒,或者其他不可抗力的状况,不然她根本不会多给一丝怜惜。
只要人还醒着,只要鼻子还能喘气,哪怕是爬,她们也得趴在地上爬到终点。
直播间的小伙伴大呼受不了,主播你这样对待萌妹子,小心遭天谴啊。
【主播V】:我五六岁进军校经受的训练都比这个重。在如今这个世道,萌妹是用来欺负的,没有自保的实力只能沦为旁人的玩物,你们怜惜她们,这不是爱而是害。现在吃点儿苦,以后就少受点儿罪,我这是爱她们懂么?
爱她,那就把她往死了训练。
这是姜芃姬一贯的教条。
【老司机联萌】:主播的爱啊,小孩儿不懂,等以后就会懂了。
【欠债不要破八】:虽然有些心疼,不过主播这话也对,乱世之中谁也保护不了谁。不想被人当做生育的机器、买卖的物品或者储备粮,这些小姑娘只能靠自己去努力打拼。看直播内容,她们几乎都是哭着被家人绑过来的,明显已经是家中弃子,哪怕不在主播这里受苦,在家里也要受磋磨。
【今天三更哦】:希望她们能从主播身上学到一些什么,小草再弱也能顶开顽石压迫的。
一群年纪十三岁到十六岁不等的小姑娘,一边哭得惨兮兮,一边又要咬牙训练。
负重长跑还好说,路上还能磨磨蹭蹭偷一会儿懒。
兵器训练就惨了,一个姿势不标准,姜芃姬就用卷起的鞭子帮忙纠正,态度严厉得不得了。
一天下来,两条纤细的胳膊整整肿了两圈,手臂硬邦邦的。
气人的是,用军营配给的草药浸泡之后,肌肉就没有那么酸胀了,连偷懒的借口都找不到。.』.
如今还是大冬天啊,她们想要不被冻死就只能不停运动生热,要是掉队,说不准就会被埋在雪里冻死,她们的主公还严肃警告过,要是有人被冻死在雪堆里面,她是概不负责的。
要么躺着被冻死,要么咬牙爬起来。
谁都不想死,蝼蚁尚且偷生,更别说这些来自穷苦人家的小姑娘。
面对训练时候面临的生存危机,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偶尔还会互帮互助。
这次你帮我一下,下次我帮你,保证能活着度过每一个黑暗的日子。
训练增加,势必会让她们的食量暴增,原本小猫一样的胃口,如今吃饭跟抢着投胎一样。
姜芃姬对这些女兵的态度相当严苛,甚至算得上苛刻,那些男兵瞧了都觉得脊背寒。
别人下不了手,姜芃姬可不会怜香惜玉。
一旦给这些小姑娘一种“撒娇装可怜就能得到优待”的错觉,她们根本不会真正拼命努力,反而有恃无恐。不管女子也好,男子也好,骨子里都有一种天生的惰性。
姜芃姬不能让这种惰性萌芽,反而要将它扼杀在摇篮之内。
所以,姜芃姬从头到尾没有手软过,心硬如铁,连一丝丝的柔和都不曾表现出来。
与男兵营不同,除了基础体能训练和兵器训练,女营这里并没有军阵演练,取而代之的是急救技能课程,聘请的郎中被她征召一个过来,暂时当做授课医师,不仅要传授姜芃姬弄出来的急救知识和技能,还要教会她们比较基础的医术。
一开始,这郎中还觉得天方夜谭,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郎中他屈服了。
一连两个多月,日日如此。
“俺现在信了……这是预备将娘们儿当成爷们儿用……”
从姜芃姬教训新兵营到如今,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女营的女兵都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纤细的身姿和怯懦的表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匀称的个子和严肃正经的表情。
如今的女郎,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极少能有比这高的,姜芃姬是个例外。
这些小姑娘因为大量的训练和充足的营养供给,个头反而有继续生长的趋势。
夜晚入夜之后,女兵们有些许自由时间,十人一个帐篷,床铺都是紧挨着的。
听到同帐篷的女郎嘀咕抱怨,另外的女兵也忍不住了。
“爷们儿都没那么惨吧?俺有个哥哥也在男兵营那边,听说比俺们还要轻松很多。”
十个小姑娘静默了一会儿,气氛诡异的安静,过了一会儿……
“俺之前听说,县府招女人到军营是为了伺候爷们儿,可吓死俺了……”
全都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她们不懂男女之事,但也知道什么是“妓”。
清白人家的姑娘,有谁愿意自贱去当下九流的妓啊。
有个女兵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幽幽地开口。
“……现在……不知道该是开心呢……还是该哭呢……”
不用当妓,应该是要开心的,但是她们这段时间尽在哭了。
每一天,她们几乎是爬着回了帐篷,几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或者抱头痛哭。
之前那个女兵翻了个身,趴着道,“听说俺哥哥说……明儿个,俺们的饷银要下来了……”
“咱们还有饷银?”众人懵了一下,她们怎么都不知道呢。
“有啊,俺哥哥不小心听到的,说是每个人一个月有一百文和两斗米……”
这个水准不高,要是考虑到女兵吃喝穿用都是用军营的,这就不低了。
“这消息准不准?”其他人连忙询问。
“应该准的,毕竟俺们也是兵啊。听主公的意思,以后也得上战场杀敌的,不然俺们学这些东西做什么?”女兵说到这里,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听说隔壁那营啊,每个人领到的饷银跟俺们一样的。”
这时候,有个十五六岁的女郎缩了缩脖子,低声道,“俺怕死。”
另一人道,“瞧这话说的,谁不怕死啊。被俺那个后娘送来的时候,那时候都想着这么死了算了……现在么,能上战场杀敌,要是以后不小心立了军功,说不定还能当个女将军,就跟以前那些话本一样,多威风。”
“这样可以吗?”
“饷银都跟那些爷们儿一样,立了军功,为什么就不一样了?”
一群小姑娘沉默地想着,貌似也不是没可能。
这时候躺帐篷最里面的一个女郎开口了。
“俺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回家了,要是回去,指不定就要被卖给哪个歪瓜裂枣的男人当婆娘,每天被打,活得比家里养得猪都不如……还是打人比较好,被打太疼了……”
说起打人,这些小姑娘又有的聊了。
“俺姐姐就是被她婆婆打死的,嫁到他们家之后就没有一天休息,多吃两口饭都要被扇耳刮子,要是下地干活迟了,打得更狠。后来怀孕九个月,那个婆婆照样打。脚崴摔地上,那个老不死的还说她装,最后孩子和姐姐都死了……那个老不死的,啥事儿都没有……”
“要是俺以后嫁了人,谁敢打,摁在地上打回来!”
“嘻嘻,你打得过么?那些大老爷们儿力气可大了……”
“现在好好学呗,打不过难道就孬着任人打了?打死怎么办?”
“得了吧,力气也不见得能多大。整天吃不饱饭,俺们还怕一只软脚虾?”
睡前聊天几乎成了女兵唯一的乐趣。
白日训练重,加上有人巡逻查夜,她们很快就睡了。
第二日,果然有人抬着粮食和铜钱过来。
这个消息令女兵营都振奋了,她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两百文和四斗米。
这是两个月的饷银。
还没等她们兴奋完,给予每人心理阴影的姜芃姬出现了,很多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全都收到饷银了?”她问。
两个多月,足够女兵知道姜芃姬的性格,回答问题一定要扯开嗓子,大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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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芃姬扫了一眼众人。
“铜钱还好说,随便放哪里都行。但你们常住兵营,粮食又不用你们出,所以……你们收到的粮食打算怎么处理?是寄回家,给父母兄弟呢,还是将粮食兑换成铜钱,自己收着呢?”
众人不懂这些意思,直播间的观众却是秒懂。
【老司机联萌】:主播,你真是坏坏的。
【今天四更哦】:哈哈哈,主播要使坏了,离间这些女兵和她们家人呢。
这一批的女兵,几乎都是不情愿,被家人视为累赘和弃子,强行绑过来的。
那时候,这些家人都觉得姑娘过来是当“营妓”,依旧铁了心送人,可见是个什么德行。
如此薄凉,哪怕是姜芃姬都觉得有些心寒。
所以她想要知道,小姑娘们辛苦训练所得的成果,到底是留给自己,还是无私奉献出去。
事实证明,姜芃姬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有效果的,一些性格比较倔的女兵希望能将粮食换成铜钱自己存着,但仍旧有两百来个小姑娘选择将饷银送给家人,接济她们……
姜芃姬眼神带着些兴味。
“那些选择给自己的,你们做得很好,这并非不孝,你们只是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姜芃姬悠悠地道,“至于选择接济家人的,你们很善良,你们的家人不知道上辈子修了多少功德,这辈子才能有这样的好女儿,可惜他们没有珍惜。未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开始今天的训练!”
一众女兵原本还在忐忑不停,听到姜芃姬这么说,心中反而有些五味杂陈。
等她说训练开始,一个一个绷紧了神经。
上午和下午前一个时辰都是体能训练,学习如何克敌,之后的时间则是跟着医师学习急救的知识,从这月开始,一旬考核一次,不合格的人要扣除一部分饷银,优秀的人则有奖励。
这般激励之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啪——
女兵手中的木枪脱手,手腕传来一阵麻痹感。
姜芃姬冷静地道,“捡起来,继续!”
她让每一个女兵都跟她对敌一次,每个人都是一上来就被挑飞了木枪。
姜芃姬讲了注意的地方,她讲得仔细,这些女郎听得也认真。
只有全都教训过一遍,她们才能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下次就会谨慎对待了。
姜芃姬信奉一条规则,学会打人之前先要学会被揍!
相较于木枪训练,姜芃姬教得最多的还是近身格斗,如何在各方面都劣势的情况下反杀,那些女兵起初还觉得有些害羞,这么下手太狠太污了吧,不过适应之后觉得还是挺带感的。
如今女子身体的素质普遍比男性弱,这种劣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所以还是选择扬长避短比较好。力量不如敌人,那就增强自己的速度和灵活度。
战场杀敌,一向只管敌人死了没有,不会管敌人是怎么死的。
女营如今规模小,姜芃姬也不会让她们当先锋,肯定先从后勤以及清扫战场开始。
先见见血,练大胆子,等她们身体素质普遍增强之后,她还有下一步计划。
追根究底,女性在社会中地位那么低,一则是身体缘故,二则是劳动生产力不如男性。
前者强弱能直接影响后者的收益。
姜芃姬那个世界有一系列针对女性体能的训练之法,亦可称之为“炼体之术”。
她慢慢准备了几年,剔除了一部分如今科技无法实现的环节,增添其他训练项目,然后整合成一册,准备专门用于女营。但凡是女营的女兵,必须遵照训练。
若是她真的坐上九五之位,以后就推广全国。
如今这个时代,男女身体素质相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只要训练得当,饮食营养供应充足,彼此间的距离很小很小。姜芃姬还在着力改善农耕技术,尽可能减少体力消耗,如此一来,劳动生产力的差距也会被进一步缩短。
唯一值得头疼的,便是女性每月都有生理期,妊娠期更是长达十个月,再加上产后恢复……
得,一年眨眼就过去了。
反观男性则没有这个忧虑。
对此,姜芃姬实在是没辙。
毕竟这个时代生育方式只能靠最最落后的人工孕育,女人要是少生了,人口就增长不起来,所以那些折腾女四书,阻拦寡妇改嫁的都是沙比,中诏的皇帝更是脑子被驴踢了。
这世界不像她曾经的世界,父母双方只要去专门机构做手术,在规定时间去领孩子就行。
哪个女人或者哪个人敢让女人自然生育,依照联邦法律规定,这可是犯法哦。
哪怕这样了,大部分联邦公民还是不喜欢生小孩的,因为太麻烦。
眼看着人口下滑,战争人口消耗又大,为了缓解人口压力,联邦政府不得已通过了一项法案,启动“人口增长计划”。
男女双方成年之后有强制性捐赠,官方筛选优良的基因,孕育优质宝宝,孩子的身份证会写明父母双方的具体信息,避免血缘乱轮,宝宝出生之后的养育工作全由联邦承担。
依照如今这时代的科技,它们只能是梦中之物。
生理期是没办法避免了,因为如今女性的基因还属于比较劣质阶段,无法根除这一问题,但她能想办法将妊娠期往后拖延啊。
例如规定女兵二十几岁退役,退役之前不允许有生育活动,退役之后有各种各样的优待,有些女兵甚至可以留在军营继续当教官培养下一代,不用上战场,只需要负担后勤工作。
这种情形下,女兵就能安心寻人结婚生小孩。
关于年龄的限定,姜芃姬也有些发愁。
太晚了,在世人看来,她们同龄人都已经能当奶奶了,女兵都是一群老太婆了。
太早了,服役时间又太短,浪费资源,姜芃姬不想放人。
她将这个问题跟一群下属说了一下,想征询一下这些人的意见。
“定在二十四岁?”卫慈想了想,开口道,“这个年纪应该比较合适。”
亓官让附议,“主公实在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军籍一向不同于其他,您做主就好。”
如今这个时代,士兵有专门的军籍,女兵一视同仁,自然也有。
只是让女兵二十四岁之后再嫁人,又不是像宫女一般,一旦入了宫一辈子都无法出来。
李赟这个诚实孩子有问题了。
“二十四岁成婚,会不会太晚了?能找到还未婚配的男子么?”
姜芃姬眼睛一斜,鄙夷道,“打败敌军,俘虏过来的男兵,随意挑。”
众人:“……”
随便挑?
三个大字在众人脑海中回响不停,卫慈靠着超人的毅力才忍住没有发笑,
陛下果然还是这般霸道任性,至于其他人……
嗯,他们一开始的确挺震惊的,不过很快又接受了这个设定。
正常来讲,俘虏都是妖派过去做苦力和徭役的,累死累活无人关心。
如今给他们一个组建家庭的机会,说不定那些俘虏会为此抢破脑袋呢。
只是为了不给俘虏产生优越感,甚至是刻薄对待女兵,他们觉得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姜芃姬懵了一下,问道,“为何这么说?”
风瑾道,“俘虏便是俘虏,本身归属奴籍,下九流而已。主公此举有可能会被人曲解。”
要是别人宣传,姜芃姬这里抓了奴隶还给他们配了女兵当媳妇儿,这话传出去能听?
姜芃姬怔了一下,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女兵若是二十几岁退役,同龄男性不是已经结婚,便是二婚乃至三婚,孩子不知有几个。
让她精心训练的女兵去人填房还当后娘,这样更加亏待人吧?
她倒是要听听,风瑾他们有什么好想法。
风瑾的意思,亓官让心中了悟,淡笑着给姜芃姬解释。
“若是以俘虏犒赏女兵,组建家庭,解决婚姻大事,那么一家户籍该以女兵为首,以免以后生下的孩子随了父亲入了奴籍。若是不这么做,主公的一番苦心反而白费了。”
风瑾道,“文证这话,便是瑾的意思。”
姜芃姬简直是懵逼的,她的下属提议,跟她说一家户籍之主让女兵担任!
这意味着啥,意味着以后生下的孩子必须随女兵,包括姓氏!
她从未想过,自家下属的思想竟然如此开放,她都没信心这么提呢。
直播间的吃瓜党更是惊讶地丢了手中的瓜,噼里啪啦打字表示自己的震惊。
【今天几更呢】:握草,主播你去确认一下,亓官让小朋友是不是被人穿越了,这么先进的思想?哪怕是我们这里,孩子想要随母姓,要么跟丈夫商量了,生个二胎宝宝随母姓,要么就是丈夫入赘是上门女婿。
【偷渡非酋】:感觉自己看了一个假的直播间,古代男人的思想怎么可能如此开放?
【慈美人在我身下】:刚才一定是我耳朵出问题了,这种话怎么可能是亓官让大叔说的?
【老司机联萌】:#鄙视,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反而觉得他们的思维很正常,并没有脱离这个时代的约束。首先,他们并没有将俘虏看作是人,俘虏是用来犒赏女兵的。你们知道犒赏是什么意思不?他们只是物品。这种情形下,女兵生下的孩子随了男方,跟了男方的户籍,这种行为十分打脸。归根结底,这到底是用女兵犒赏俘虏,还是用俘虏犒赏女兵?两者的意思可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提议以女兵为户籍之首,这本身没有毛病。
【鬼才郭奉孝】:虽然明白楼上的意思,但还是震惊了一把。
【星星大佬求放过】:额,感谢大佬解释。不过我有个问题,要是俘虏婚内出轨了怎么办?
【败给你们了】:啧,婚内出轨?古代有*****罪吧?主播还强调要严惩呢。你该担心俘虏丈夫出轨,女兵会不会抄起家伙把人打死,而不是担心出轨了,女方是不是寻死觅活。
根据他们长时间追直播总结,这个时代杀害*****者不能算杀人。
相反*****者一旦被人发现,*****男女都要承受极大的惩罚,特别是主播还刻意加重了惩罚。他们相信,主播教出来的女兵,绝对不会是软妹。
“咳咳——这倒是好想法,你们再斟酌斟酌,弄出一个章程来,过两天告知女营。”
姜芃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起一个开头,然后将事情丢给下属去办。
风瑾等人暗暗叹了一声,果然又是这样。
三日过后,女营众人收到了草拟好的告示,里面也有一两个曾经富养过的乡绅女郎,只是年纪太小,家破人亡之后守不住家产,反而被亲戚送到“妓营”。
当然,如今得知不是妓营,而是正正经经的兵,她也松了口气。
加上她懂得字,很快就得到提拔,空闲时候教女兵识字。
她一字一句地念着告示上的内容,众人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一上一下的。
听到入了女营,需要满二十四岁才能婚嫁,在此之前不允许生育嫁人,众人脸色煞白。
到了二十四岁,同龄人都能准备当奶奶了,她们还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不少人为自己下半辈子忧心,心情黯然无比。
可是,没多久就峰回路转了。
“这、这是真的呀……真的可以挑选丈夫?”
“伍长,你再看看,上面是不是写错了,怎么可能这么……这么荒唐……”
嘴里说着荒唐,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却是亮晶晶的,跃跃欲试呢。
那个认识字的伍长点头,说道,“没有念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她们不用担心二十四岁退役嫁不了人或者嫁给老头子当填房,给人当后娘,能从俘虏里面选一个丈夫,拉回家之后生了孩子,孩子还要随她们姓……
艾玛,要是这样,以后还愁啥!
她们当兵,每个月都有饷银,攒下来到二十四岁,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买几亩田,舒舒服服当个正头娘子,美滋滋。
要是当兵这些年还建了大功,说不定能升官,以后不用种田都能过得滋润。
这些倒是其次,最让她们感触的便是户籍之主,孩子随她们姓。
某个女兵默默地道,偷偷红了脸颊,“要是这样……这也太好了……”
告示上的内容的确有些骇人听闻,但仔细一想,全都是为了她们以后考虑。
这么看来,早早嫁人生孩子也没什么好的,当个女兵,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幸好,象阳县地处偏北,这些小姑娘都不知道有女四书这玩意儿,对于这片离经叛道的告示,除了小小的惶恐之外,剩下来的全是跃跃欲试。
她们恨不得这会儿就去打仗,立了军功,以后的日子可不美死了。
为了自己的好日子着想,如今要更加努力训练,争取在战场上活到二十四岁退役!
告示的效果是巨大的。《 lwXs520M
看着群女兵憋着口气训练,姜芃姬眉梢挑,默默又调整了训练,增加强度。
时间又过了十来天,冰雪消融,去年开垦好的荒田也可以准备耕作了。
耕田农具耕牛良种都已经分配下去,象阳县逐渐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田野间能看到农人辛勤劳作的身影,因为改良农具的使用早便教过了,如今倒省事。
使用改良农具,百姓惊喜地现耕作效率比以前提高了好多。
犁完亩田,感觉也没以前那么累。
在北方战局剑拔弩张的当下,这样盛世般的繁荣景象令不少人心生感慨。
整个北方,也许仅此家了。
春耕之前,依照习俗要举行个春耕仪式,主持人便是县丞。
姜芃姬做了不少功课,认认真真记下所有的流程,原本她只需要做个样子,摆个姿势就行,其他步骤自然会有人代替,不过她性格倔强不喜欢作假,春耕仪式上亲自动手。
仔仔细细犁完亩田,不管是犁田的深度还是其他方面,竟然点儿都不比耕作经验丰富的老农差,围观的百姓出热烈的惊叹,姜芃姬赢得满堂喝彩。
“主公做事还是那么认真,丝不苟的……”
徐轲已经换下正经百的儒衫,穿上身麻衣裋褐,裤腿卷到膝盖位置,好似农人。
风瑾穿得整整齐齐,他是春耕仪式的司仪,他眉梢挑,笑着问询。
“瑾怎么不知主公田间手艺也那么好?”
长生跟着她的母亲块儿出来围观春耕仪式,看到爹爹的影子,含糊地喊了声“爹”。
她穿得严严实实,好似新年福娃娃。
“凉,凉——爹——爹爹——”
小姑娘举着小胖手指着风瑾,边喊,边有口水挂在嘴角。
聪明伶俐的长生在新年宴之后第次喊了爹,之后说话也越来越清晰了。
魏静娴抿着唇轻笑,抱着分量沉了不少的长生向风瑾的方向走去。
“主公以前在河间的时候,跟老农学过。”徐轲回答,扭头又道,“怀瑜,你家女儿喊你了。”
风瑾笑着道,“瑾去看看。”
看着家子乐呵的模样,思及远在河间的娇妻,徐轲心中隐隐有些艳羡。
春耕仪式之后,今年的春耕也正式拉开帷幕,练兵强度陡然增加。
出兵奉邑郡,收拾那边的青衣军,这是去年就已经订好的计划。
等主公在北方彻底站稳脚跟,他兴许就能将寻梅接过来了。
这时,姜芃姬赤着脚从田地爬上来,正要抬手擦汗,只见远处跑来名传信兵。
她抬手擦了擦汗,不慎有些泥水沾到脸上,询问兵卒,“生什么事情了?”
传信兵答,“回禀主公,西城门外有两千余人,自称来自河间,乃是主公亲信。”
来自河间?
两千余人?
姜芃姬的眸子亮了亮,脸上笑意加深,连脚都来不及洗,直接套了双木屐。
“你前方领路,应该是弄琴她们来了。”
她健步如飞,对着没反应过来的徐轲遥遥喊道,“孝舆,田里的事情交给你,我接个人。”
徐轲懵了下。
啥?
刚想细问,自家主公迈着大长腿走得飞快,身后的传信兵得跑着步才能赶上。
“的确是弄琴,来得真是及时!”
姜芃姬令人开了城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颜。
姜弄琴这些年的进步,她都看在眼里,将女营交她全权负责,姜芃姬十分放心。
不仅仅是她,直播间的观众也许久没有见到姜弄琴了。
直播间的观众见证了这个古代少女从卑弱到强势的转变,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听到姜弄琴终于从河间北上与主播会合,直播间开始波又波的打赏,庆贺姜弄琴归队。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来人不仅仅有姜弄琴,还有个意料之外的友人。
道人影风也似得扑向姜芃姬。
若非对方气息不带丝毫恶意,她都要出手将对方擒拿了。
“兰亭哥哥——婉儿好想你——”
姜芃姬匆匆出城,上官婉上来就是个熊抱,笑声灿烂,话语中是浓浓的思念。
“婉儿?你怎么会来……”
姜芃姬懵了下,抬手将上官婉抱稳了,免得她连累自己块摔倒。
传信兵见状,露出诧然的表情,旋即想到了什么,立马恢复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噫,主公的未婚妻千里迢迢来追夫?
传信兵偷偷转动视线,用眼睛余光注意姜芃姬和抱着她不放的上官婉。
不仅这个传信小哥儿惊了,不少直播间的观众也懵逼了,主播怀中的妹子是谁啊。
【诸位大佬求放过】:不是,这里有没有远古大神啊,科普下这个妹子是谁。
【坚果与小布丁】:呔——哪里来的小妖精,放开我家男神,你的爪子往哪儿放呢!
事实上,人家上官婉不仅抱着姜芃姬的腰,她还埋胸了。
【夜舞焱灵】:#抠鼻,明明是我家的女神,楼上刁民,想跟朕抢?
【偷渡非酋】:我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老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妹子是谁。这里是级远古大神,我替你们科普下:上官婉,特纯特可爱的妹子,上官氏最受宠的贵女哦,我记得她挺依赖主播的,主播对她也是脸宠溺。
上官氏最受宠的贵女?
这个德行?
不少观众懵了,他们看了直播间那么多年,知道裋褐是平民才穿的。
上官婉身上的衣裳样式是裋褐,布料更是粗陋。在他们记忆中,贵女不都穿绫罗绸缎,平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雾鬓云鬟,满头珠翠,彰显低调奢华么?
这个上官婉,怎么看怎么像是逃难出来的难民。
“兰亭哥哥不欢迎婉儿了?”
姜芃姬哭笑不得,“你这话可是诛心了,哥不欢迎谁都行,哪里能将婉儿拒之门外?之前耳闻你嫁了人家,如今不在家中当你的正头娘子,享受荣华富贵,怎么跑来象阳县这个穷乡僻壤。你说,哥能不惊讶么?”>吞精百发女优也失败!上原亚衣挑战...!!微信公众:meinvgan123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不知道她哪里刺激了上官婉,这丫头竟然抱着她的腰,埋她怀里就嚎啕大哭。
姜芃姬怔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不对劲。
上官婉的确很活泼开朗,但不意味着她没有士族教养。
所以,依照上官婉而言,这丫头纵然是伤心大哭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顾形象。
上官婉知道她的性别,但外人不知道啊。
她抱着外男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哭,说出去还不被人嘲笑不知廉耻?
除此之外,她还跟着部曲一同从河间郡来象阳县,这本身就十分耐人寻味。
上官婉就算是再调皮,她也不可能做出离家出走的行动。
姜芃姬沉了沉脸,此时姜弄琴上前对着她行礼,姿态恭敬。
“属下姜弄琴,参见主公。”
“起来吧,不需要这么多礼。”姜芃姬拧着眉头,问姜弄琴,“婉儿跟着你一道离开河间郡?”
“是。”姜弄琴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冰冷的表情多了一丝愤慨之色,作为曾经受害的女子,她最见不得这样的惨事,“主公,婉娘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她并非擅自离家出走,只是不得已为之。若是不离开河间郡,恐怕主公以后只能看到婉娘子的坟茔了。”
姜芃姬心中一沉,一边安抚痛哭不止的上官婉,一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城。”
见上官婉哭得不能自己,姜芃姬也不安慰了,静静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怀中衣裳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她低头,问,“不哭了?”
上官婉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姜芃姬衣裳前襟也被她的眼泪泅湿了。
“不、不哭啦……婉儿哪里有那么爱哭……”
哪怕被张氏磋磨,她都倔强得不肯掉泪,如今碰见姜芃姬,倒是泪如涌泉。
上官婉只感觉周遭有无数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也顾不得哭了,闹了个红脸。
“那就别再抱着我了,难不成你想让我抱着你进城?”
姜芃姬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上官婉的发顶,一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拧着眉头,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刻意维持平静的脸色,问道,“你怎么剪头发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依照规矩,一生之中除了少有几次特例之外,头发只能修,不能剪。
上官婉脸色一白,咬着下唇道,“夫亡,节妇断发明志……”
姜芃姬听了,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联想到上官婉的态度以及她出现在象阳县的事情,她隐隐猜到了一些。
“先进城!”
她的声音沉了两分。
姜弄琴一身干练装束,跟随姜芃姬入了县府。
很久之后。
啪——咔嚓——
桌案碎裂的声音自后堂传来,亓官让不由得拧了眉头。
过了一会儿后堂还传来自家主公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亓官让怔了一下,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将主公惹怒了?
上官婉见姜芃姬发火,她反而不好意思了,低声地开口。
“兰婷姐姐,婉儿没事啦。”
“喊哥哥。”姜芃姬强调。
垂着脑袋,上官婉道,“哦……兰亭哥哥……婉儿真的没事啦。”
她给张氏甩了休书之后,她就放弃妇人装扮,恢复少女装束。
只是减掉的长发不好养回来,哪怕她掩饰得不错,但姜芃姬一摸就发现问题了。
“真不知道你平日的聪明劲哪里去了,你继母逼迫的时候,你就该想办法偷溜出府,拿着我给你的信物去柳府求助。”姜芃姬恨铁不成钢,抬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儿,“要不是母亲凑巧拦下你,你是打算一了百了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树挪死,人挪活啊。”
自尽乃是弱者行径,姜芃姬一向嗤之以鼻的。
上官婉心中一暖,垂着头道,“……那会儿……不是没想到么……”
说来也是她太过自信。
上官婉受宠多年,根本没将继母当做对手。
她相信家人肯定会站在她这边,保护她不受继母磋磨的。更别说那会儿她已经有婚约了,只要等出了孝,她就能嫁入夫家,眼不见为净,不去看继母笑里藏刀的脸。
只是,哪里晓得一步算错,满盘皆输。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是真不假。
继母也厉害,温柔小意、自甘卑贱,将姿态放得极低,低得让上官婉瞧不起。
她真怀疑,继母真的出身士族而不是出身青楼?
偏偏是这作态,反而迎合祖母的喜好,迎合父亲的喜好,慢慢将家中最重要的两座靠山拉拢走。未来婆婆更是被她挑拨,逼迫退婚,上官婉堂堂天之骄女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如今想来,这位继母倒是厉害,好似黑寡妇一般,织了一张毒网,静悄悄躲在一旁等候猎物落网,等猎物挣扎得没了力气,气息奄奄之后,她再骤然出手将猎物拆骨剥皮,吞入腹中。
上官婉一想到这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芃姬轻叹一声,道,“罢了,总归你现在安然无恙。”
上官婉嗯了一声,笑着拉着她的手,怯怯开口。
“婉儿现在身无定处,兰亭哥哥可愿意收养一个闲人?”
“不愿意。”姜芃姬斩钉截铁,不等上官婉难过,她道,“好婉儿,来帮哥,怎么样?”
此话一出,上官婉懵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铺天盖地而来,讨伐姜扒皮。
【荼蘼大佬】:握草,主播你能不能要点脸!能不能要点脸!能不能要点脸!
【星星大佬】:大家好,我是主播的脸,她现在不要我了,我好难受,嘤嘤嘤。
【疯子大佬】:上官小萝莉,这是刚出了虎穴,踏马又踏进狼窝。
直播间的观众心疼上官婉的遭遇,但碍于位面的距离,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白兔跳入了姜芃姬的挖好的陷阱。可以想象,等小姑娘跳进了陷阱,人家还会乐呵呵给自己埋土。
被主播卖了,她还替主播数钱。
上官婉眨了眨眼,不懂姜芃姬这话的意思,“怎么帮兰亭哥哥?”
姜芃姬忽略那些弹幕,“我打算建立一座学堂,收留年纪适合的孩子读书,不求他们如何博学,至少要能识字,会算术……婉儿当个教书夫子,帮哥哥教他们一阵子如何?”
顶尖人才可遇不可求,但是基层人才可以自己培养,学个两三年就能投入使用。
姜芃姬是要干大事的人,每一步都要计算得仔仔细细。
上官婉红了红脸颊,低低地道,“婉儿那点儿墨水,怎么能为人师表?”
姜芃姬道,“我家婉儿再聪慧不过了,只是教授简单的学识,你肯定能行的。”
“可是……”她瞧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姜弄琴,低声道,“婉儿更加喜欢跟弄琴姐一般……”
一路北上,上官婉见识太多以前接触不到的东西。
越是这样,她越发想要力量保护自己。
姜芃姬能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强求。
“你这么做也没错,但你的武艺还不行。若是上了战场,危险性极大。不如这样吧,你现在学堂任教一段时间,我给你安排一个武艺师父,等你从他那儿出师了,便允许你上战场。”
上官婉想了想,笑着应下。
姜芃姬暗中压着眉头,暗暗想着,到时候嘱咐李赟把关严格一些。
要是武艺到不了某种程度,不放她出来。
战场是什么地方?
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上官婉还需要时间成长。
叙旧之后,上官婉不禁想到沿路过来看到的街道房屋。
她想了想,感慨道,“婉儿跟随部曲,从河间一路赶到象阳,深知北方形势如何混乱。这般情形下,哥哥治下之地的百姓还能安居乐业,春耕景象热闹非凡。唉,能摊上兰亭哥哥这样的好官,象阳的百姓也是幸福。”
姜芃姬哭笑不得地道,“你就拍马屁吧……骨头都要被你哄酥了。”
她吩咐县府小厨房给上官婉和姜弄琴备了餐点,两人一路上没吃什么好东西,一般都是用冰冷干硬的干粮兑着烧开的雪水,勉强应付一顿。
如今嗅到香气诱人的美食,她们都顾不得形象,敞开了肚子大吃了一顿。
姜芃姬去政务厅,让人把李赟喊过来。
“我给你一个收了个徒弟。”她道。
李赟懵了一下,连忙摇头,“赟武艺不精,如何能为人师表?”
姜芃姬道,“不是让你现在就上任,等彻底攻下奉邑郡再说,如今你安心备战就好。等准备完善就可以出征……至于婉儿,她是个好学的好学生,你偶尔去学堂指点一下就行。忘了说,我将学堂夫子的任务交给婉儿了。”
学堂?
李赟没反应过来,亓官让也傻了,象阳县什么时候折腾学堂了?
姜芃姬双手环胸,补充道,“学堂是我临时决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们商量。”
准确来说,当上官婉出现的时候,她才决定了开始组建学堂。
亓官让和李赟:“……”
有这么一个说风就是雨的主公,当下属的心好累。
亓官让知道姜芃姬经常惹事儿,但也知道对方不是随便的人,每一个举动都经过考虑。
他诧然问道,“主公为何想着兴办学堂?”
姜芃姬扭头反问,“你不觉得我们手里可用的人太少了么?”
李赟挠头,憨厚地问,“可是……不是可以招人么?办学堂不容易吧?”
姜芃姬暗暗翻了个白眼,其他事情都可以缓一缓,学堂这件事情关系到以后的长久发展呢。
“招来的人,哪里有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忠心可靠?你家主公我现在人单力薄,真正的大贤之才未必能瞧得上呢。”姜芃姬好笑地说道,“你知道象阳县怎么建成如今的模样的?去问问文证他们就知道了,年前累成什么样子。若是能培养一批可用之人,能省心省力不少。”
人才啊,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嫌多的。
姜芃姬又道,“倒也不用学得如何,更不求他们学富五车,只要能识字算账就行。”
等基础人才够多了,她打算着手培养精英人才。
前者耗费时间段,见效快,后者期限漫长,但是对以后的发展有益。
她明白,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少不了庞大的基础人才,更缺不了当做“大脑”的精英人才。
只是如今想这些还太早,她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来。
亓官让第一时间想通其中的关键。
的确,他们现在倒是不缺顶尖人才,独独缺少能用的基础人才。
根基夯实了,才能盖更高的楼。
只是……办学堂的话,肯定不能只有一间,规模应该比寻常私塾大,这得投入多少?
蓦地,亓官让有些心疼可怜的徐轲,如果自家主公真的弄学堂,徐轲得做预算啊。
李赟问,“那主公,学堂什么时候建?”
姜芃姬想了想,说,“等攻下奉邑郡吧。有探子去了那边调查情况,青衣军那一伙人的确是不会管理,笨若蠢猪。偌大一个郡,人口流失大半不说,萧条贫瘠得连个小县都比不上……想要恢复往昔,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等奉邑郡稳定了,我们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她如今官职只是县丞,郡守什么的,照理来说需要东庆皇室应允。
不过没关系,谁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奉邑郡郡守能对青衣军谄媚屈从,自然也会乖乖听她的话。
等风瑾他们回来,姜芃姬特地开了个烤肉聚会。
等众人发现席间多了两名女子,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是什么鬼?
风瑾瞧着其中一人,隐约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位是姜弄琴,从此往后,女营诸事将由她全权负责。”姜芃姬道。
罗越和李赟一愣,然后齐刷刷将视线落到姜弄琴身上,暗道这便是姜女郎?
算上姜弄琴带来的女部曲,女营人数已经超过一千两百人,再添一些人,勉强能算作一个营,可以当做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依照现有的规矩来看,这般规模,统军者可称之为将军或是校尉……自家主公竟然真的任命女子为将!
倒是孟浑对着姜弄琴道了一声恭喜,对方回以一笑,“从今往后,还请教头多多指点。”
孟浑笑道,“指点不敢当,女郎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姜弄琴生性沉默,做事低调,作风实在,孟浑以前和她配合,便觉得十分满意,印象极好。
姜芃姬视线落向上官婉,道,“这位是上官婉,学堂建成之前,先负责政务厅女部诸事。”
政务厅女部,指的就是那二十几个在政务厅当下属的女郎。
她们接触的事情不算大,但是细节很繁琐,倒是帮徐轲几个分担了不少劳务。
上官婉?
李赟暗中瞅了瞅未来的学生,虽然个子有些小,但眼神坚毅,不像是吃不了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