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道,“先生不蠢,只是子孝先生他们太奸诈了……明知先生经不起美食诱惑,偏偏用食物勾先生。先生,要不小的抽时间去跟庖子偷师,等学到了手艺,咱们逃吧……”
杨思嘴角一抽。
他的舌头都被奉邑郡的庖子养刁了,要是离开这里,岂不是要饿死?
到底是饿死,还是累死?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作为吃货,杨思果断选择后者,前者太虐了。
因为“勤王”诏令,不仅姜芃姬的计划被打乱,连带手底下的谋臣武将陷入忙碌之中,甚至连承德郡做内应的安慛也受到了影响。他接到线人联系,还以为姜芃姬又要给他送物资。
可安慛是个谨慎的人,之前一批物资已经送过了,如今还没有用完,怎么可能又送?
想到这里,安慛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身份暴露了。
他不放心,让几个结拜兄弟暗中保护自己,他前去见接头线人。
事事有惊无险,安慛的身份并没有暴露,线人此次过来是通知计划提前了。
安慛狐疑,“为何等不及开春便开战?”
线人说道,“此事小的也不知,隐约听闻与皇室诏令‘勤王’有关,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
安慛并非擅长谋略之人,一时间没明白“勤王”与姜芃姬计划提前有什么联系。
他并没有详细询问,毕竟线人的工作只是与他接头,知道的内情不多。
安慛回去之后深想一番,心中蠢蠢欲动。
他连忙召集几个兄弟商议,忍着激动,面颊略显扭曲。
“此次勤王,对我们兄弟来讲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若是姜芃姬守承诺,给安慛一成钱财人丁,他就能运用这一成,前去“勤王”,捞点好处。
几个结拜兄弟大多都是草莽之辈,他们敬佩安慛的博学多识,更加感激他的真诚相待。
安慛说这件事情有利可图,他们便相信了。
那个黑面大汉先是为安慛感到开心,抱拳恭喜,旋即又露出迟疑之色。
“可是……大哥,俺们现在收买的人还不够啊,奉邑郡那边会不会不满意?”
安慛说道,“打仗不是说打就能打的,他们还需准备兵卒粮草,制定作战议案……怎么说也要耗费一些时间,再加上一路行军,差不多需要半个月。咱们兄弟齐心协力,不怕事情办不成。不过,尽管事件紧迫,但我们也不能因此露出马脚,惹来红莲教的怀疑,谨慎为主!”
黑面大汉一边听一边点头,对安慛的话百分之百信任。
“大哥放心,兄弟几个办事儿,您还不放心?肯定办得妥妥的,不留一丝破绽。”
安慛面露欣慰之色,茅草屋内弥漫着兄弟情义,其乐融融。
另一处,黄嵩正稳扎稳打,扩张地盘,他与姜芃姬一样也被“勤王”诏令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虽是宦官之后,但黄覃作为皇帝心腹,卖官鬻爵,经受的钱粮不知凡几,暗中的身家丰厚得很,加上黄嵩的父亲喜爱经商,他也给黄嵩积累了一笔丰厚的家产。
有钱财米粮以及黄覃在朝中的支持,黄嵩的势力稳步发展,手中兵将已有万余。
接到“勤王”诏令,他也是愁得头皮发痒。
在风珏的撺掇之下,黄嵩早已经放弃当贤臣的愿望,若是有人给他扣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他也是百口莫辩。这般情形下,他是有些心虚了,若是响应勤王诏令,岂不是自投罗网?
要不是有反叛之心,一个小小的翟阳县县丞,养上万兵卒做什么?
风珏嗤了一声,他道,“主公怕什么?要是追究起来,您前头还有一个柳羲扛着呢。要是追究这事儿,那也先追究他的,其次再是主公。如今皇室倾颓,诏令天下勤王,巴不得勤王的兵马强盛,这样才能打退昌寿王……主公有上万兵马,这是好事,又怎么会责怪呢?”
黄嵩表情讪讪。
是啊,他紧张心虚做什么?
柳羲明目张胆地攻陷奉邑郡,从风氏手中拿走上阳郡,转头还觊觎承德郡……
眨眼之间,整个丸州都要落入柳羲的口袋。
他黄嵩,如今也才堪堪握住一个茂德郡。
要是追究论罪,柳羲才是最大的乱臣贼子,他只能算是摇旗呐喊的小兵卒。
“那么……我们可要响应勤王?”
黄嵩与姜芃姬不同。
姜芃姬虽说占有两郡,但上阳郡还没彻底臣服,那是个隐患,为了解决这个隐患,她只能一鼓作气拿下承德郡,扩大兵力之后再扭头收拾上阳郡的本土士族,让他们不敢生出幺蛾子。
相较之下,黄嵩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程靖说道,“靖以为,勤王乃是彰显主公忠仁的好时机,自然要去。”
程靖的想法和姜芃姬不谋而合,那可是个挖人才的好平台。
勤王不是重点,重点是黄嵩能借机彰显自己的才能和品行,吸引人才靠拢。
通俗来讲,那便是借着平台给自己打广告,做宣传。
风珏附议,政务厅内其他谋士也持赞成态度。
黄嵩心一横,拍板决定。
勤王?
去!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势力心思各异,因为一纸“勤王”诏令,人心浮动。
其他势力纷纷集结兵马准备“勤王”的时候,姜芃姬这边已经开始做最后的战前准备。
“这是线人传递回来的情报,你们都看一看。”
因为要开战了,姜芃姬和卫慈先回到了奉邑郡,上阳郡各处的政务丢给了丰真和风瑾处理。
别看丰真这个家伙整天念叨罢工,但工作完成得十分漂亮。
丰真为人放荡不羁,作风奸诈,行事狡猾,极其擅长与人周旋。
让他对付上阳郡的士族,再适合不过了。
至于人家会不会累死?
呵呵,她相信一句古话——祸害遗千年,丰真绝对是个长寿的主儿。
再者说,风瑾也在上阳郡帮他呢,累不死人。
“虽说红莲教只是乌合之众,但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黑压压的人堆一块儿,头疼。”
姜芃姬双手插着袖子,坐在上首,鬓发还带着未化的风雪。
她刚赶到象阳县便紧急召开了会议,如今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
“柳县丞求的是速战速决,这头一战便需要慎重,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一城,红莲教的气势必然溃败。”杨思作揖道,“若是久攻不下或者我方出现劣势,极其容易影响士气。红莲教人多势众,气势得到鼓舞,极有可能将战局拉长,对我方大大不利。”
姜芃姬也没介意杨思的称呼,“依照靖容来看,这第一战该从哪里入手?”
时间有限,姜芃姬不可能和红莲教墨迹太久,拖得越久对她来说越不利。
所以……她有一个想法……
姜芃姬的眸子微闪,卫慈心头突突,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对这位太了解了,每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对方心里肯定酝酿着什么鬼主意。、
姜芃姬向杨思问计,这在杨思的预料之中。
他既然敢开口,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柳县丞请看此处……”杨思指着政务厅摆着的地形图说道,“思以为可以从此攻入。”
姜芃姬顺着杨思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这是承德郡边境的一处废弃的小城。
从表面上来看,这片地形似乎没什么特殊的,不过若是如此,杨思也不会推荐这里了。
“从这里?”
她拧着眉头,其他人也顺着杨思的想法深入思考。
亓官让与杨思一般都喜欢用诡谲之谋,倒是与他“心意相通”,很快便明白杨思的打算。
杨思的目的根本不在于这座防御不怎么样的小城,他的目的在于小城背后所倚靠的山道。
孟浑低头扣着手上退下的旧皮,偶尔扭头与罗越交谈什么,他们两人属于“老江湖”,知道凭他们那点儿知识储备,给不了多好的意见,典寅与李赟这两个好奇宝宝的画风却不一样。
这半年来,典寅被姜芃姬一再提拔,如今已经是新兵营的副校尉,算是炙手可热的新人。
若是没有意外,这次讨伐红莲教,他也会领兵出征。
不过他的性格较为内敛沉稳,不懂的问题也是埋在心里,预备着私底下请教。
相较之下,李赟比较外向,他与在场众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有什么问题都会直接问出口。
他道,“杨先生,赟左瞧右瞧,这里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杨思淡笑着道,“非也,汉美再瞧瞧这里,你还觉得这个地方没什么特殊的?”
他的手指一挪,正如亓官让预料的那样,杨思的目的在于小城之后的山道。
李赟还是不解其意,杨思解释道,“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攻下红莲教,击溃他们的气势,仅凭精兵良将是做不到的。若是红莲教铁了心戌守一处,集中兵力与柳县丞对抗,红莲教拖延时间越长,对柳县丞便越不利。更何况,如今临近年节,稍稍有一点儿失利,我方气势便会大损。这般情形下,唯有集中兵力强攻一处,出其不意,这样一来,胜算才高。”
杨思对李赟的印象很不错,之前这小伙子还给他织了一双保暖的手套和圈型围脖。
所以,一向不怎么爱理会外人的杨思,对于李赟的耐心出奇地高。
他继续说道,“这条山道始建于十六国乱世,如今年久失修,行路艰难,早已弃之不用,百姓们更加喜欢平坦安全的官道。在官道未建之前,这条山道连通峰湖县与金门县。”
大夏朝对地域的划分制度,类似于直播间观众所知的郡县制,但其中又有不同的地方。
东庆、南盛、北渊、西昌以及中诏五国都自诩大夏朝正统,很多制度也是沿用前朝的。
然而,照搬的过程中也进行了一定改动。
奉邑郡包括成安县、角平县、茂林县以及象阳县,如今都在姜芃姬手里,不做赘述。
与之相对的承德郡,其下也有四县,分别为红莲县、金门县、峰湖县以及秋雨县。
红莲教创始人的祖籍在红莲县,故而他创立的邪教教派也以红莲为名。
杨思指出的那座小城其实是峰湖县与金门县附近的一处交界点,最开始只是一个偏远小村落,因为山道连通两地商业,商贾往来频繁,此处渐渐繁荣起来,慢慢形成了一座小城。
只是,山道难行,大夏朝中期,官府另择一处修建了官道,山道也渐渐弃之不用。
没了往来商贾带来的经济,这座繁荣的小城也开始落寞了。
如今,它作为红莲教的哨点,重新有了些许人气。
只是那条山道,早已无人注意。
哪怕它还在地形图上画着,但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经商往来,谁会考虑这处?
杨思解释了一番,李赟可算明白杨思的小算盘了。
他道,“杨先生的意思,我们借这条山道,分别突袭金门县与峰湖县?”
杨思摇摇头,他说道,“红莲教虽是乌合之众,但人数众多,若是分兵攻打,怕是有阻碍,对我方不利。按照山道的情形,思建议先重点攻打金门县。你们看这里,通往金门县的山道虽比另一处冗长,但坡度较缓,能帮助兵卒节省体力,到时候攻城也方便……”
按照他设想,最好还是集中兵力奇袭一座县城,攻下之后再图谋其他。
他们兵力不如红莲教多,分兵不保险。
李赟嗯了一声,又有问题了,“若是借着山道,攻城器械怎么办?既然是废弃多年的山道,想来不怎么牢固,兵卒小心一些还能过去,但若是带着云梯或者攻城圆木,那就危险了。若是没有攻城器械,纵然我们将两万精兵都调过去,人家凭借城墙之险,一样能拖延时间。”
他们哪怕赢了,估计也要狠狠挖下一块肉。
训练那么久的兵卒,一个一个都是精锐,一众武将眼中的宝贝。
若是死在一场没有攻城器械的攻城战里,死得有些冤枉。
杨思既然敢这么提,他自然有应对之策。
唇角挂着些许弧度,转头面向姜芃姬。
“此事,自然要看柳县丞了。”
李赟诧异,“这跟主公有何关系?”
姜芃姬轻佻眉梢,姿态从容不迫,面对杨思突然甩来的锅,她稳稳接住。
她道,“诚如汉美所言,攻城器械难以从山道搬运,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运。”
李赟急了,连忙道,“可是主公,若无攻城器械,兵卒如何能登上数丈城墙?”
坐在李赟身边的孟浑暗中拉了拉袖子,示意他别那么激动。
李赟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起身,颇有种鹤立鸡群的即视感。
俊脸一红,乖乖坐回自己的席位。
他请罪道,“方才是赟失态了,还请主公恕罪。”
姜芃姬也不怪李赟,“汉美是真性情,何须请罪?诸位估计也有所耳闻,我在红莲教内部安插了一个内应。这个内应可以帮我们传递虚假消息。只要让红莲教相信我们要重点强攻峰湖县,吓得他们将临近金门县的兵力调走,我军再以奇兵突袭金门县……此计,十拿九稳。”
内应?
众人虽然知道这事儿,但这个作战计划太依赖“内应”的表现了,可以说能否成功,取决于这个“内应”的表现是否优良。若是“内应”演技娴熟,将红莲教给忽悠住了,必然成功。
可、可要是“内应”演技尴尬,被人戳穿了亦或者没有达到预期水准呢?
他们佯攻峰湖县,主攻金门县,若是红莲教没有将金门县的兵力撤走,那就尴尬了。
让他们将希望压在一个不知根底的“内应”身上,没有妥善的退路,徐轲等人有些担心。
在场众人唯有卫慈信心十足,他不仅了解姜芃姬,他更加了解安慛。
对于姜芃姬,卫慈顶多通过她的言辞和动作推测她的心情和计划,但这人喜欢不按理出牌,卫慈十次能猜中一两次就不错了。安慛么……卫慈与他君臣多年,早已经将此人摸透了。
如果将各个诸侯的演技排一个榜单,安慛绝对是前三。
姜芃姬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安慛明知有诈也会死死咬住鱼饵,更别说他还没发现。只要帮助姜芃姬攻下承德郡,俘虏来的人丁和钱财,安慛可以分走一半。东庆皇室又下了勤王诏令,安慛想要踩着这块跳板发展,姜芃姬许诺给他的一成人丁和钱财就显得至为重要。
姜芃姬要借助承德郡扩张兵力和土地,扭头压制上阳郡的士族,稳定根基。
安慛也要用一成人丁作为资本,跻身“勤王”势力行列,借机发展。
二者的利益是一致的,安慛甚至比姜芃姬更加渴望胜利。
这般诱惑下,不用旁人督促,安慛也会卯足了劲儿,使劲浑身解数,促成此事。
卫慈正想着如何打消大家伙儿的担心,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丸,姜芃姬却开口了。
她说道,“诸位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我仔细思量,打算与你们说个事儿。”
卫慈心头一跳,正要开口,但还是晚了一步。
姜芃姬说,“此次攻城,我打算统领先锋营!”
寥寥几个字,好似炮竹丢进了沸水罐,炸开了锅。
不用说,不管是以徐轲为首的谋士还是孟浑为首的武将,他们坚决反对。
他们知道姜芃姬作战英勇,但主公就是坐镇后方,稳定局势的定海神针。
要是她跑到前线杀敌,暴露了身份,敌军集火她,那怎么办?
一人再怎么英勇,面对千刀万刃,那也只能等着被砍成肉酱。
杨思诧然,似乎没想到姜芃姬的解决办法是这个。
他是没见过姜芃姬大杀四方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夜郎自大,爱逞英雄,顿时脑仁疼。
“柳县丞,您应该为大局考量。身为诸人主公,怎么能不顾危险,亲自上阵?”
亲自上阵也就罢了,她还想统领先锋营。
先锋营是干嘛的?
先锋营担负整个军队的探路任务,侦察敌情,查看地形,或侦查或试探性进攻,以求打乱敌军军阵部署,鼓舞我方士气的,任务繁重,一般都由整个军队最精锐的兵卒组成的。
换而言之,先锋营是军队之中最先与敌方交手的部队。
一般情况下,减员也是从先锋营开始的。
入了先锋营,意味着虽是都能去见阎王爷。
众人的阻挠和反对从她左耳飘进去,又从右耳飘出来,任凭他们舌灿莲花,她自岿然不动。
看到画风熟悉的场景,直播间观众表示喜闻乐见。
【明天高考啦】:哈哈哈——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之前进攻成安县的时候,主播也想上前线来着,最后还是被手底下的小公举阻拦了。如今,小公举的团队进一步扩大,阻挠主播的人也多了,我们要不要赌一把,看看是主播胜利了,还是小公举团胜利?
【小天使们加油】:#鄙视,你们都说了是小公举团了,依照主播他们宠他们的惯例,最后肯定还是被劝住呗。抛开这一点讲,战场刀剑无眼,主播作为主心骨,的确不适合冒险。
【十更】:你们都在哈哈哈,只有我一个人心疼主播吗?她其实更加适合当将军,不适合当主公。当将军,她能征战沙场,释放野性,万军之中巧取敌将首级,让敌人胆寒……
只是,姜芃姬是众人的主心骨,更是他们的主公,变相成了被保护的大熊猫。
【十全十美】:楼上不是一个人,每次看到小公举团阻挠主播,我就不舒服,再来几次,我都能粉转黑了。主播是老虎、是狮子,不是被关在动物园小心伺候的大熊猫啊。
直播间弹幕议论纷纷,姜芃姬自然没有错过。
咸鱼观众将她比喻为被保护的大熊猫,将谋士和武将誉为小公举,她觉得挺形象的。
于是——
“无需再劝了,我意已决。”姜芃姬眸色坚定下来,继续被困在这里,整天和一堆政务为伍,她都快忘了策马杀敌是何等快意,“我来统领先锋营,此次攻城务求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伤亡拿下金门县。除了我,座下武将有谁能做到?此事便这么定了。”
孟浑等人都和姜芃姬交过手,不管是单打独斗还是领兵作战,他们和姜芃姬确有很大差距。
杨思错愕,不由得将视线转向姜芃姬。
散会之后,卫慈被杨思拉到一边咬耳朵。
“你们这位主公……这么个小身板儿,还能上战场?”
卫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被杨思这么一打岔,他抬头,语气带着些许的揶揄,“主公武力不凡,英勇无敌,如何不能征战沙场?别的不说,若你是她的对手,她让你两条腿和一只手再加四根手指,你也打不过她……”
杨思险些被卫慈这话气岔气。
卫慈这是怎么了,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
“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杨思露出怀疑的表情。
姜芃姬个子不矮,但身形并不魁梧,瞧着有些精瘦,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卫慈撺掇,“不信的话,你去试一试?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杨思只是“零时工”,为了美食才留下来的,如今却主动献计了。
杨思撇开视线,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你也不想想你家主公是什么脾性,上了这条贼船,我还能下去?如果柳羲只是小小县丞,我自然不惧,现在都快成州牧了,你让我怎么逃?”
说白了,杨思就是有点儿怂。
杨思的确有些怂,他也没想过姜芃姬的发展会如此迅速。
短短一两年,她从一个被青衣军占据象阳县的空头县丞到现在几乎坐拥一州的“州牧”。
对于很多在宦海沉浮的人来说,县丞到州牧,那是用一辈子也走不完的漫长道路。
越是了解姜芃姬,杨思心中的紧迫感越是强烈。
说他怂也好,说他怕死也好,不管怎么样,总好过没了性命。
卫慈与杨思相识多年,聪明人交流方便,二人不用讲得太明白,他们也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用直播间观众吐槽的话来说,这俩家伙默契地像是睡过,越gay越强。
“……这么说来……”卫慈双手拢着袖子,似笑非笑地道,“对于主公,你要改个称呼了?”
杨思表情一僵,多了些许酱色,半响才支支吾吾地道,“怎么说,我也是个人才……这么简简单单就认栽了,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放?让我改口可以,先让你家主公有点儿表示……”
当初说得掷地有声、信誓旦旦,昔日至于尤言在耳。
要是杨思主动服软了,岂不是打脸?
怎么说,他也要矜持一段时间,主动扑过去的,人家不重视咋办?
等姜芃姬看到他的才能和用处,主动对他递出橄榄枝,这样君臣才能和谐。
卫慈抬着袖子,掩住唇角的笑容,他道,“要是你想等主公开口服软,怕是难了。靖容,你跟着主公也有些时日了,你看她何时对人服软过?可别怪慈没有提醒你,你在昌寿王那边还有一笔烂账呢,要是昌寿王想起来了,开始追究你戏耍他的旧账,啧啧啧——”
卫慈一边说一边遗憾摇头,杨思的表情好似抽筋儿了,一抽一抽的。
“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能不提昌寿王的事情么?”
经过卫慈的提醒,杨思想起来一件很坑爹的事情。
他从昌寿王这里跳槽的时候,给昌寿王挖了好大一个坑。
若非杨思暗中报复昌寿王,使得前线战事失利……依照当时的情形,昌寿王早就攻陷谌州,杀了皇帝,登上龙椅,哪里会僵持一年有余,从原先的优势转为劣势,面临缺粮退兵的窘境?
可以说,如果中途没有插进来一个结盟的孟湛,昌寿王早就支撑不下去,退兵回封地了。
要说昌寿王目前最恨谁,杨思绝对能稳坐前三。
卫慈笑着,俊美无俦的脸庞展露笑靥,令人有种百花齐放,刹那间阅尽人间绝色的错觉。
“好好好——不提这件事情。”卫慈与杨思并肩而行,话语之间带着笑意。
前面还答应好好的,后半句话锋一转。
“只是,慈与靖容相交多年,有一事不得不提醒。”
杨思臭着脸问他,“什么事情?”
卫慈直白地道,“偌大一个东庆,除了主公,还有谁能护得住你?主公这人吧,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越是强迫她,她越喜欢犟着来,说白了就是任性。靖容一直称呼她‘柳县丞’,你可见她介意过?指望她先服软,怕是不可能了。不过靖容要是不服软,小命难保。”
杨思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灰,双手痒得很,真想掐死卫慈。
以前看卫慈,他觉得这人光风霁月。
如今再看卫慈,他觉得自己也许是眼瞎了,这人一刀子劈开,血肉都是黑的,更别提心脏。
“你便损吧,嘴巴没把门,小心哪天栽了。”
杨思用鼻子喷了口气,看似气得不行。
两位好友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一路偕行离开政务厅。
徐轲等人也要忙着工作,纷纷告辞退下,唯独亓官让慢慢腾腾蹭着席子,不肯起身。
等人都走光了,姜芃姬才将视线落向亓官让。
她问道,“文证,之前让你问的事情,结果如何了?”
亓官让紧张地捏了捏胡须,他直觉要出大事,但姜芃姬表情依旧镇定,反而令他心惊。
“主公……”
亓官让唇瓣翕动,张了张嘴才憋出两个字,全然没有平日里舌灿如莲的自信。
姜芃姬轻笑,她一边暂时将直播间关闭,一边道,“说吧,不管是什么结果,你家主公都受得住。之前拜托你,让你给魏渊先生写信……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有回复了。”
亓官让犹豫半响,斟酌着说出了魏渊先生的回信内容。
姜芃姬表情平淡地听着,越是这样,亓官让越有种心惊胆战的错觉。
最后——
“主公,让以为此事兴许是……是有什么误会,还请主公……”
姜芃姬垂眸轻笑,表情看不出丝毫阴霾。
“文证,你不用劝我或者安慰我,此事我早有察觉,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姜芃姬撇了撇嘴,那不在意的姿态十分自然,看不出半点儿破绽,“……而且,文证……这事情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也许还涉及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领域。不过,我有自信解决、我可是你选择的主公,要有点儿信心。若是连这等事情都处理不好,我岂不是辜负你孤注一掷的信任?”
虽说亓官让心思诡谲,谋划风格与杨思、丰真看似雷同,仔细分辨,三人还是有区别的。
杨思爱用阴谋诡计,但这人看得清事实,分得清轻重,最会审时度势。
丰真这人爱浪,做事没有章法,一切全凭喜欢,思路刁钻,计谋更是诡异多变。
至于亓官让——
他有杨思与丰真的些许特点,但又不同于二人。
丰真爱显摆,亓官让却不爱冒头,他将“明哲保身”四字刻进了骨子里。
杨思的弱点很明显,形势比人强他就会服软,亓官让在某个方面却相当犟,原则性很强。
“明哲保身”不意味着“见风使舵”。
这样的亓官让,他却选择了姜芃姬,近乎孤注一掷般将赌注压在她身上。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手底下这帮小公举团的信任和忠诚,姜芃姬也不允许自己输。
姜芃姬态度坚决,亓官让只能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既然主公已经有决策了,他也就不多说了。
说句比较怂的话,姜芃姬拜托他调查的时候,亓官让真的被吓了一跳。
两人沉默半响。
亓官让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如此,主公打算如何应对?”
姜芃姬嗤了一声,道,“暂时装作不知道吧,我想看看那人到底能忍耐到什么时候。关于对方的目的,我已经找到头绪了……我很好奇,那人一腔算计最后付诸流水,会是什么表情。”
亓官让所知内情太少,听得云里雾里。
可姜芃姬的口吻,却让他莫名不寒而栗。
“那、那就这样放着?不用防备?”亓官让问。
姜芃姬挑眉,狡黠一笑,笃定道,“在你家主公我成为天下霸主之前,那人不会对我下手的。他不但不会拖后腿,还会拼尽全力相助。白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那人以为我浑然不知,甚至布下重重迷障来误导我,殊不知……有时候做得太周到,那也是破绽……”
亓官让以为姜芃姬说完了,她末了还补了一句。
“此事,出了你口,过了我耳,不得有第三人知晓。”
她从来不打没准备的杖,魏渊先生给的回信,看似没什么内容,但姜芃姬已经捉住了命脉。
呵呵——
算计是吧?
真以为天底下的聪明人都死绝了?
既然要互相伤害,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
姜芃姬抬手揉了揉眉心,她道,“文证,你帮我草拟一份书信。”
亓官让下意识问,“写给谁?”
姜芃姬回答,“写给父亲……说起来家中庶弟今年也十二岁了,总是留在河间郡也不好,总该有个长辈教导。我事务繁忙,父亲那边正好清闲,让父亲好好教导他吧……虽说是庶子,但庶弟也姓柳,若是长歪了,岂不是辱了门楣?这么做,既能敲打那人,又不会打草惊蛇。”
柳佘也是够厉害的。
庶女柳嬛,昌寿王和王惠筠的女儿,最后嫁入东庆皇室,嫁给了皇帝和王惠筠的儿子。
同母异父,兄妹乱、、/轮,柳佘这个幕后黑手反而赚了一波路人的同情。
至于这个庶子……呵呵,身份也大有来历。
谁说女人小心眼儿?
男人记仇的时候,报复手段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姜芃姬从未想过,柳府小小后院,竟然汇聚了这么多的魑魅魍魉。
亓官让表情怔了怔,他以为姜芃姬大受打击,才会说出这话,定睛一瞧,才知她很清醒。
“是。”
亓官让应下。
姜芃姬很痛快地终止了这个话题,一扫方才的阴霾气息,转而问亓官让对杨思计谋的看法。
杨思的计谋,亓官让是十分欣赏的。
虚虚实实,玩得很溜。
打仗从来不是一板一眼的事情,诡谲奇谋往往能有出人意料的收益。
红莲教那边有他们安插的内应,运作得当,拿下金门县是板上钉钉的。
唯一的瑕疵就是——
亓官让神情凝重。
“主公手下忠心耿耿的精兵良将,何苦去冒险?”
别人家的主公恨不得窝在家里,时刻谨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反观自家主公,每天都想着怎么往外跑。
稍微一错眼,早不知撒腿跑去什么地方了。
之前人多,亓官让没怎么开口劝说,如今就他们两个,很多话都无需顾忌。
姜芃姬也很干脆,“文证,你还记得刚认识我那会儿,我是什么模样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谁也不能逼我,河间纨绔说的就是我。自从当了象阳县丞,我感觉自己被束缚了,好似一头猛虎被人关进了笼子。猛虎的利齿是用来撕咬猎物的,不是用来观赏的……”
亓官让听后,面色涨得清白,连忙解释。
“主公怎么会有这般想法?让与其他人从未想过要束缚主公……”
他真是被吓到了。
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实在是吓人。
姜芃姬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因为我是主公,你们的主心骨。我若是死了,现在打下来的势力也会土崩瓦解。但是文证……你见过哪位将军害怕战死而缩在士卒身后?哪次不是冲锋陷阵,跑在最前头?我是你们的主公,可我也能是能征善战的将军,二者不冲突。”
“相信我,我会带着你们走到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
不了解姜芃姬的人,他们会觉得这个少年太傲了,傲得不可一世。
但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的傲,到最后都会成为现实。
她悠悠地道,“文证要是真担心我,不如顾好后方,让我在前线打仗没有后顾之忧。”
亓官让被这耍流氓的话噎住了。
要说耍无赖,还有谁能比自家这位主公更加擅长?
又是打感情牌、又是卖可怜、又是装无辜、又是煽情、又是说话顾左右而言他……
饶是亓官让,他也扛不住哇。
于是,多番劝阻无果,姜芃姬统领先锋营成了既定事实。
底下的兵卒可不知道几位谋士的心酸,听到此次出征统帅是主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
还未开战,已然气势如虹。
姜芃姬可是非主流主公,最经常蹲的地方不是政务厅,而是木工坊和军营,隔三差五会去巡视,偶尔与李赟或者孟浑罗越在校场比武,总有喜欢看热闹的兵卒偷偷围观。
对于很多兵卒而言,“主公”并非高高在上的神祇,反而是个英武非凡、身手利落的汉子。
通俗来讲,姜芃姬很接地气。
她的举动,无形之间拉近了主公这个角色和兵卒之间的距离,令前者更加亲民。
面对这般情形,几位谋士再怎么担心,如今也只能将这口苦水咽回独子。
士兵对主公的期许这么高,若是劝说姜芃姬从前线行列退下,不知会多打击士气。
奉邑郡与承德郡相距不远,这边调兵的动静也惊动了红莲教。
青衣军已然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若是对付青衣军,根本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
很显然,奉邑郡的调兵是冲着他们红莲教来的。
红莲教一众高层得知这个消息,面色沉凝如水。
一个一个忍不住在内心腹诽姜芃姬。
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里过年,踏马整什么幺蛾子?
红莲教被姜芃姬的不按理出牌,整得人心惶惶,邪教高层脸黑得像是死了爹娘。
他们明知姜芃姬出征的目标是自己,内心依旧祈求她是去找别人晦气。
随着时间一日一日推移,线人传递回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少,高层们开始坐不住了。
“今天把大家伙喊到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商议对策。教主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多日不曾安眠。我们作为教主的左膀右臂,理当为教主分忧解难……不知大家伙儿有什么好对策?”
那是个长相清秀斯文的年青书生,瞧着内敛腼腆,实则有一肚子的坏主意。
乱世之前他就是个偷奸耍滑、整日与寡妇纠缠不休的浪荡子,趁着上京地震这股“东风”,一跃而起成为红莲教的高层,颇受教主信任,经常性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欺压教众。
安慛也在人群之中。
有了姜芃姬的资金物资援助,安慛收买拉拢人心的计划更加顺利了。
一群草莽出身、目不识丁的愚昧百姓,如何是巧舌如簧的安慛对手?
哪怕一开始有戒心,但被安慛一顿忽悠之后,恨不得掏出心肝跟他好。
因此,安慛也从原本的小头目跻身成了不大不小的头目,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
正如卫慈吐槽的,安慛的演技精湛无比,搁在直播间的年代,拿个奥斯卡,犹如探囊取物。
他比谁都希望姜芃姬能赢,所以他比谁都认真卖命。
姜芃姬赢了,安慛押在她身上的筹码才能翻涨,才会有价值。
面对高层的问话,底下一群目不识丁的莽夫面面相觑。
让他们出谋划策,这不是逗呢么?
现场气氛一度尴尬。
书生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脸颊微红,浮现淡淡的尴尬。
他脑子抽了才会去询问一群愚昧的莽夫,一群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家伙能有什么好主意?
他正想着如何才能将话题拉回来,缓和气氛,安慛出列了。
相较于那些十天半个月不洗漱的壮汉莽夫,安慛这个充满斯文贵气的人便显得与众不同。
鹤立鸡群的安慛出列,他开口道,“小的愿为教主霸业奉献绵薄之力。”
书生眼前一亮,他感觉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连忙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慛表明了家门,他也没有隐瞒实名,反正红莲教的层次注定他们不会知道“安慛”是谁。
“你刚才说你有主意了?”书生文绉绉地道,直呼安慛表字,“多喜快快说来。”
一人不低二人计,二人不如三人谋。
书生作为红莲教教主倚重的“谋士”,起伏起伏普通百姓还行,面对姜芃姬这样强敌,他那点儿墨水便显得捉襟见肘了。故而,为了维持教主的信任,他才会开这么一个会议。
群策群力,一群人想办法,总比他一个人考虑周到。
看到安慛,书生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安慛的长相还是其次,关键是那一身的斯文贵气,一瞧就知道他出身教养不错,读书识字。
书生固执地认定,读书人肯定比莽夫聪明。
安慛斟酌了一番,不急不慢地道,“依照小的所见,如今还不是着急的时候。”
书生眉头一紧,心中有些不悦了,现在不着急,等人家刀子架在脖子上再着急?
不过,难得找到一个读书人,书生还是忍了。
“为何这么说?”
安慛挺直胸膛,挥斥方遒,“小的听说,东庆皇帝颁布了‘勤王’诏令,令天下英雄豪杰前去救驾。这个柳羲坐拥奉邑郡和上阳郡,手中兵马三四万,自然也要去勤王救驾。若是这人不去,他便是乱臣贼子,天下英豪人人得而诛之。故而,柳羲是必须要去勤王的。”
书生诧异了一下,面上露出新鲜的表情,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啊。
他一副颇受启发的模样,似模似样地分析。
“这么说来……柳羲整兵不是为了打我们,只是为了南下勤王?”
饶是安慛这样敬业的老戏骨,面对书生这个“傻白甜”,他也感觉有些演不下去了。
到底是谁给红莲教教主勇气,让这么一个草包当军师谋士?
脑子被驴踢了!
若柳羲整兵是为了勤王,怎么可能连年都不准备过?
依照东庆如今的情势,哪个大势力会将半死不活的东庆皇室放在眼里?
碍于书生是红莲教的“大脑”,扮演着谋士的角色,安慛不能不给人面子。
于是,他说,“倒是有这么个可能。”
书生刚要松一口气,不是打红莲教就好……
然而,安慛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小的仔细思量,这个柳羲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我们红莲教。”
书生刚松半口的气又提了上来。
“什么?”
安慛笑了笑,端着自信的风度,他道,“柳羲已经稳固了奉邑郡,冬天又接手了上阳郡。上阳郡是个什么情形,大家伙儿都知道。我教与青衣军连番强攻,久攻不下。换而言之,柳羲拿到的上阳郡,实力保存完好。上阳郡加上奉邑郡的兵马,这人的势力正如日中天。若小的是柳羲,自然也希望趁着这股如虹气势,一鼓作气再攻下承德郡,好一统丸州。”
整个东庆才六州,柳羲独占一州!
书生听后,深觉有理。
只是,若是他再聪明一些,他便会发现安慛只是在糊弄他。
安慛讲得多,貌似很有道理,实则没什么卵用,废话居多。
书生被安慛的智商折服,可他又怕自己表现不如安慛,影响他在红莲教的威望。
于是,书生请安慛到后堂详谈。
刚一落座,书生连忙问道,“多喜,你刚才为何说不急?”
安慛暗暗蹙眉,他并不喜欢旁人大大咧咧直呼他的表字。
不过,他没将这种厌烦的负面情绪表现出来,反而一副“即将得到重用”的激动表情。
“这个么……”安慛也不卖关子,说出自己的“分析”,他道,“依照小的来看,柳羲既舍不得到嘴的肥肉,又不敢不去勤王,故而想要两全其美。估摸着是想用奇兵偷袭我教……”
书生一听,脸色转为焦急。
“这柳羲未免太过贪婪了。又想勤王又想攻打我教?这人也不怕噎死!”
安慛又是无语。
姜芃姬和红莲教是敌对关系,不趁你病要你命,难道要用母爱爱你么?
安慛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的说不用急,正是因为柳羲太过贪婪。他想要两全其美,必然要用最快的速度扩大战果。中规中矩打仗,他们时间拖延不起……”
书生听得入迷了,他将耳朵支得高高的,生怕错漏一个字。
“……这般情形,柳羲只能集中兵力强攻一处。我教人数众多,教众无数,还怕柳羲手中区区几万兵马?他若要强攻,我们便集中兵力拖延,时间久了,久攻不下,他自然就会退兵。”
书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尔后问了一个蠢问题。
“他为什么要自动退兵?”
安慛噎了一下。
这种送分题他真的不想回答。
“因为勤王啊,柳羲的时间耽误不得。”
书生哦哦地点头,终于明白了。
“换而言之,我们拖延时间就行?”
只要拖住了时间,柳羲不打自退。
安慛赞同道,“正是这么一个理儿。”
书生又问,“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柳羲会攻打哪里?承德郡地形不算复杂,但幅员辽阔,来往增兵调遣很麻烦,又浪费时间。多喜,你觉得柳羲会集中兵力攻打哪里?”
安慛垂眸。
让这么一个猪脑子当军师,难怪一直压不住青衣军。
红莲教人多势众,但架不住他们的大脑人物太蠢。
“这便是小的为何说不用着急。”安慛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笑道,“我们等,等柳羲下一步动作。柳羲是长途作战,我们是防守,郡内又有平坦官道,我们调兵远比他们速度快。与其现在就开始担心慌张,惹得教众人心惶惶,不如稳坐钓鱼台,来一个守株待兔,等柳羲主动送上门。不管他要攻打哪里,我们只需盯准了,管他如何奇袭,我们都能稳占上风。”
安慛把红莲教结结实实吹了一波,吹得书生骨头都酥软了,心态膨胀上天。
书生听了,眸子亮晶晶的。
他握着安慛的双手,直呼知己。
安慛呵呵。
他从来不和一头猪当知己朋友。
表情冷漠。
书生又详细问了一些比较蠢的问题,安慛也详细解答,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畅谈一番,书生十分满意。
他拍着安慛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此次立下大功,我定会在教主面前替你多多美言。”
安慛表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但又故作矜持,谦逊地推辞两句。
不过,依照他对书生的初步试探,这人不会向红莲教教主举荐他,反而会将他“雪藏”。
为何?
因为红莲教不需要两个一样“聪明”的谋士,安慛太聪明能干便会显得书生太蠢太没用。
这点儿打压的小伎俩,安慛心知肚明。
反正他也不需要红莲教的看重,美言不美言,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红莲教教主更加信任书生,这份信任,安慛短时间内是赶不上的。
作为姜芃姬安插的007,安慛需要红莲教主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书生便是最好的传话筒。
果不其然,书生扭头回去禀报红莲教教主,将安慛的话修改一番,挪作自己的成果,丝毫不提安慛的存在。
红莲教教主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敦实汉子,面上全是坑坑洼洼的麻子,为了遮丑,他还蓄着络腮胡。他与书生是同乡,起事之前关系甚好,起事之后又对书生委以信任。
捏着胡须,沉吟半响。
“便按照你说的去做,本座倒是要看看,这个柳羲有什么能耐,胆敢冒犯天神!”
之前说过,青衣军是土匪,红莲教是有信仰的土匪。
这位教主自诩为天神化身,降世救民。
实际上么——
在成为“天神化身”之前,他不过是一个读过几年书,学过几年医的野郎中。
机缘巧合得到一份十六国乱世流传下来的宗派“教义”,他看之后深感有理,到处宣传。只是古籍上没有写明这是哪一教,他干脆以老家红莲县的名义命名。
几年过去,他在老家红莲县积累了一批信徒,为之后的起义奠定了基础。
正巧上京地震,皇室迁都,不顾百姓死活,他干脆高举教义,领着教众造反。
若是红莲教运气好一些,没有青衣军阻拦,估摸着红莲教已经传遍整个北方了。
只可惜,时运不济。
青衣军异军突起,与红莲教在北方掐架太狠。
最后的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发展壮大不起来,反而便宜了姜芃姬。
因为出谋献策,书生得到了好大一笔封赏,这也坚定他继续打压安慛的念头。
不过为了保持这样“高水准”的智商,他还需要安慛给自己当枪手。
安慛为了进一步博取书生的信任,随后又帮他解决了两桩事情。
在红莲教众看来,自家军师像是开了挂,身上的光芒更加闪耀了。
与此同时,姜芃姬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调运的粮草充沛,挑选出来的兵卒也是精锐,哪怕立在寒风之中,身姿依旧挺拔。
姜芃姬登上点将台,正式宣布自己担任先锋营主帅。
此次,李赟也从副校尉被提拔为校尉,率领右翼,策应先锋营和中军。
孟浑这次留守看家,罗越则负责后方粮草运输,并且肩负后勤各项事宜。
典寅任命为先锋营副校尉,与姜芃姬一道冲锋。
姜弄琴率领的女营则为策先锋,支援先锋营的进攻战术。
至于随军的谋士,姜芃姬将手底下几个人都考虑了一遍,最后选择了杨思。
亓官让坐镇中军,卫慈与徐轲留守看家,杨思随军出征。
杨思得知结果,不由得咋舌惊叹。
“真不知你家主公是心大还是心胸宽广,竟然连未臣服之人都敢重用。”
卫慈笑道,“主公敢用的人,她自然是相信对方的。更何况,这次奇袭的计谋,你才是出谋划策之人。不把你带上,那带着谁?只是……慈听闻山道险峻,靖容可要小心啊。”
杨思脸色一沉,宛若锅底灰。
“哪日你我割袍断义,绝对是你这张嘴惹的祸!”
旌旗猎猎,呼啸冷风卷起冰雪。
大白作为孕妇,如今被当成小公举一样供着,这次随同出征的战马换成了小白。
山道的情形已经事先侦查过了,大型物资无法通行,道路崎岖险峻,兵卒只能轻装上阵。
姜芃姬道,“我们先攻下那座小城,派遣出去的斥候机灵点儿,一有情况,立刻回禀。”
虽是奇兵,但姜芃姬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这次出征,她一共带了一万千兵马,剩余一万以及招募来的新兵全部留守看家。
除了看家,他们还要负责后勤运粮路线的安全。
若是运输线被人断了,打仗根本打不下去。
在正常情况下,姜芃姬还能拉走更多的人。
只是,如今上阳郡情势未定,她没办法抽调太多兵力。
她可不想自己前线刚刚打了大胜仗,转头就收到后方老巢被人一锅端的消息。
小白在姜芃姬和大白面前,脾性温和而内敛,一到了战场却像是换了一匹马。
好马,哪个男人不喜欢?
行军途中,杨思看着小白眼馋,小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冲着他的方向打了个响鼻。
疑似被一匹马鄙视的杨思:“……”
大军出征,空中除了踩到积雪发出的嘎吱声、呼啸风声以及众人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动静。
姜芃姬信马由缰,行军途中颇为无趣,她干脆打开了直播间。
刹那之间,另一个位面的观众收到收藏提醒,飙手速占坑。
十五万个直播位置,顷刻占满。
借着直播间镜头,观众能清晰看到镜头前的景象,简直比时下流行的1080P清晰数倍。
天空昏暗,风雪飘摇,天幕之下的颜色略显灰沉。
姜芃姬一身红白戎装,衬得她面容清隽英气,身形在甲胄的勾勒下,显得纤细匀称,丝毫没有臃肿笨拙的感觉。直播间观众早就习惯她宽袖儒衫或者粗暴裋褐的形象,如今见她身穿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似画中走出的英武小将,顿时狼嚎不停,弹幕呼啸刷过。
【关关雎鸠】:嗷嗷嗷嗷——瞧我抓到了什么,一只帅气的主播。红白戎装啊,还是骑着雪白大马的那一款,屹立风雪之中,简直是我梦中女神。主播,你还缺暖被窝的咸鱼么?
【在河之洲】:呸!让咸鱼暖被窝,不怕被窝全是鱼腥味啊。我就不一样了,主播看看我,刚刚用香波,从头洗到脚,干干净净,走路还带香风。让我暖被窝,保证被窝不是鱼腥味的!
【芃姬女神】:你们都别说了,我的老公来了,红衣银铠还骑着高头大马,长得还和主播一模一样……不说了,我要给亲亲老公开门去了。晚上还要一起做一些嘿嘿嘿的运动。
【加我QQ】:楼上你们都癔症了,主播长得再帅,那也是个女的呀。
【主播正面上我】:楼上的庸人,你可知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看到主播身姿的那一刻,我决定了,我要为她而弯,哪怕弯成一盘蚊香,我也心甘情愿。她是我一个人的老公。
【主播侧面上我】:呸,为主播弯算什么,我还愿意为主播把自己掰直!
看着直播间一众“老婆”的争吵,姜芃姬暗暗诧异。
这群善变的小妖精,前段时间还为了她手底下哪个谋士是全民老公而大打口水仗。
如今呢?
有了“主播”这个新欢,什么“旧爱”都抛到了脑后。
作为十五万咸鱼观众争抢的“老公”,姜芃姬觉得枯燥的行军旅途也显得有趣了。
中途停歇休息。
姜芃姬把自己那份肉汤递给了杨思,“喝着暖身,距离目标还有数天行程,别累坏了。”
杨思虽然是谋士,但他隶属于先锋营,行军途中也要骑马抗风雪,数个时辰之后,不仅两条大腿的内侧被磨得生疼,他的脸颊也被凌冽彻骨的寒风吹得通红,几乎没了知觉。
他围紧了圈型围脖,戴着李赟小天使友情编织的羊毛手套,冷得两肩发抖。
虽说这个时代的文人也习武,但体质比起武人来说还是弱了许多。
哆哆嗦嗦地接过姜芃姬递来的陶碗,他也不嫌烫,一口灌下肚子,热气蔓延四肢百骸。
舒服地长叹一声,杨思放开思维,倏地想到什么,他调侃了一句。
“这么个破天气,真冷。幸好是我,要是换了子孝,估计一吹风就病倒了。”
姜芃姬随口接道,“我知道啊,他的身子还没养好,我也不会让他在这种时节随军。”
杨思听后表情一怔,仔仔细细琢磨这话的深意。
越想,他越觉得不对劲。
柳羲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如果季节好一些,随军的人便不是自己而是卫慈?
应该不至于吧?
姜芃姬笑着道,“嗯,便是你想的那样。”
杨思:“……”
真想将手里的陶碗连同里面的肉汤,直接扣到姜芃姬的脑门儿。
他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卫慈和姜芃姬,这辈子要被他们这么损?
嘤嘤嘤,委屈。
如果他和姜芃姬闹掰了,绝对是因为她和卫慈的嘴巴太毒。
姜芃姬笑着补充了一句,挽救杨思濒临崩溃的情绪。
“当然,子孝的身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靖容有过人之处,不该被埋没闲置。”
瞧瞧,人家说话多有艺术!
分明是不遗余力压榨杨思的劳动力,把“零时工”当成骡子使,到了姜芃姬嘴里,那就成了她倚重信任杨思,不忍心他的才华被埋没——换一个傻瓜过来,估计要被哄得痛哭流涕。
很显然,杨思不是傻瓜,但他也无从反驳。
再一次感慨,真踏马是上了贼船了!
倘若时间能倒流,杨思绝对要抱紧黄嵩的大腿,绝对不踏入奉邑郡半步。
杨思呵呵冷笑,“如此说来,思还要感谢主公的看重,感恩戴德了?”
迟早要认命,杨思干脆换了个称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姜芃姬好似没发现杨思称呼的转变,态度自然。
“感恩戴德就不必了,不过我会继续倚重你的。”
潜台词——打仗回来之后继续加班,本主公很看好你呦。
杨思看了看手里的陶碗,鲜美的肉汤还剩一半。
到底是趁着姜芃姬不防备,一碗扣她脑门上,还是自己喝了?
思虑两秒,杨思神色镇定地选择了喝。
金门县与峰湖县交界附近有一座小城,这座小城的前身只是一个深山小村落。
十六国乱世,此处修建了一条连通两县的山道,商业贸易往来频繁,此处也成了商贾歇脚停留的好地方,慢慢汇聚成了人口众多的小城。大夏朝中期,官府招募徭役修建官道。
官道平坦又宽阔,相较之下,山道崎岖而狭窄,露面坎坷不平。
很快,山道被人弃之不用,因为山道而凝聚的人气也随之消散。
如今,这座小城被红莲教强行霸占,成了前哨的哨点。
姜芃姬领着军队向这里靠近,一路上发现了数支敌军斥候,全都被先锋营给干掉了。
不过,红莲教是从底层百姓发展起来的,人家真要刺探情况,实在是防不胜防。
当姜芃姬距离小城仅有半个时辰的行程,这个消息也传回了红莲教腹地。
红莲教主听后,传召心腹书生,询问计策。
书生已经习惯性找安慛做枪手,他表面上安抚教主,内心暗暗将情报记下。
“此事颇有疑点,柳羲又是个奸诈狡猾之辈,恐怕有诈。”书生故作深奥地道,想办法哄住红莲教主,“教主,此事容属下回去再想一想,最多两个时辰,必然给教主一个回复。”
红莲教主刚答应,书生连忙回去找抢手安慛支招。
安慛这里有剧本啊,得知姜芃姬按照原定计划进攻小城,心下大喜。
他露出凝重神色,故作狐疑地问,“那座小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柳羲攻打那里做什么?”
书生应和着道,“是呀,那地方鬼得很,到处都是猛禽,柳羲是想进山喂蚊子?”
打仗不走官道进攻,不按常理出牌啊。
安慛略显头疼地用手揉了揉眉头,这可不是他做戏,他是真的头疼。
猪一样的队友,红莲教这么点儿段数还想玩过姜芃姬?
细细上床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书生没有给安慛台阶,他只能临场发挥,继续把剧本演下去。
安慛想啊想,终于“灵机一动”,恍然大悟,动静把书生给吓到了。
“小的想到了!”
安慛面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道“那座小城位于金门县和峰湖县附近,柳羲这是想用奇兵偷袭其中一县!”
只是,书生的智商跟不上节奏,他还傻乎乎地问安慛,“是这样么?不过那地方都是山啊,翻山越岭不知浪费多少时间,要是想要打快节奏的进攻,直接走官道都比这个靠谱啊。”
安慛:“……”
不行了,这个剧本太难演了。
安慛说道,“不不不——小的听说那地方有一条闲置多年的山道,连通金门县和峰湖县。”
书生:“!!!”
他第一反应是立刻派人堵截山道,不过安慛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估计这个时候小城已经被攻下来了。再者说了,山道不止有一个出口,我们根本无法堵截,兴许还会被人家反向包围。这般计策,过于冒险。”
书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急忙道,“还请先生赐我良策。”
之前,书生对安慛呼来喝去,如今却称呼人家为“先生”。
安慛也不生气,他敬业地演戏,道,“山道虽有数个出口,但只连通了金门县和峰湖县,这是毋庸置疑的。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只需要派遣重兵拖延时间。等他们忍不住撤退了,再从后方包抄,先堵住他们的山道退路。如此一来,我们便能来一个瓮中捉鳖,大获全胜!”
听着安慛描绘的蓝图,书生忐忑无措的小心脏平稳回了原位。
“先生大才,我定然会在教主面前替先生美言,届时,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有些人会说话,例如姜芃姬,有些人则是不会说话还以为自己很会说话,例如这个书生。
如果安慛不是在演戏,早就被这人的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书生先吹了一波安慛,然后又小心翼翼问道,“以先生来看,柳羲会着重攻打哪个?”
既然山道连通峰湖县和金门县,那么柳羲的目的应该是这两个县之一。
二分之一概率,到底是哪一个呢?
安慛想了想剧本内容,说道,“小的仔细想了想那条山道的情况,通向金门县的山道过于冗长,若是奇兵突袭,不知要耗费多少体力,行军时间太长。通向峰湖县的山道较为短小,路程只是金门县的一半。两相比较,小的断定,柳羲的目标一定是峰湖县!”
书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如捣蒜。
听了安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半响之后,他感慨地道,“这个柳羲可真是狡猾,心又黑……虽然我是承德郡本地人,但我也不知道那边竟有一条被遗弃的山道……太偏僻了。若非先生大才,熟知地理,说不定真的让柳贼得逞了。不过现在么……我们将计就计,活捉柳贼,让他损兵折将见阎王!”
安慛唇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书生也露出默契的笑容。
书生安抚了安慛,转身前去邀功。
他几乎原封不动照搬了安慛的话,提议红莲教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要能一举拿下柳羲,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教主,为了我们的大计,一定要下狠手。”
红莲教主问他,“说说你的意见。”
书生面色略显狰狞,语气淡薄,心思却十分恶毒,他说道,“教主,不如我们将金门县的人手调到峰湖县,等柳羲强攻不下,趁他不备,再派遣人手偷袭小城,然后从后方围堵山道,来一个瓮中捉鳖?若是能活捉柳羲,再好不过。要是不行,将他们围困起来,慢慢磨死。”
阴影之下,书生的面容显得十分阴冷。
红莲教主一想,此计甚妙。
“军师神机妙算,此次定要让柳羲有来无回!”
小城虽是红莲教的哨点,但是里面并没有多少人手,零散数百人,连有效的防御都组织不起来。城墙最高处也才一丈多点儿,这么点儿高度,能拦得住谁?
姜芃姬手持长枪,上马奔袭。
小白踩人的力道不比大白轻,一蹄子下去,胸骨都碎了。
她冲在最前,看得杨思眼皮直跳,生怕她被流矢射中。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姜芃姬穿着红衣银铠,雪地之中目标明显。
红莲教不把她当目标,那把谁当目标?
但对于姜芃姬来说,那些稀稀疏疏的箭雨像是放慢了数十倍。
她又不是腿瘸了,如何躲不掉?
发现姜芃姬被箭矢集火,杨思险些吓得从马上跌下来。
不过,结果证明卫慈说的是对的——
姜芃姬跟他打,让他两条腿一只手外加四根手指——她一根手指就能摁死杨思。
看着姜芃姬把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密集的枪影几乎要化作盾墙,一根根箭矢被她击飞,看得杨思的心情一上一下刺激得宛若坐过山车。小白向前狂奔,作为极品骏马,它有着极强的爆发力和持久力,很快便将一众同类甩开,疾驰如银白闪电,小城城墙在眼前迅速拉近。
姜芃姬的目标过于明显,一个人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火力。
小白驮着她在箭雨之中奔驰,偶尔有一两支刁钻的箭矢逼近,小白也能迅速变向躲开。
如此一幕,直播间几乎炸开了锅。
他们的视角比较特殊,类似于姜芃姬脑袋上悬着一个摄像头,他们作为观众可以三百六十度调整镜头的角度,还能拉远拉近。这次,镜头给了一个远景俯拍,他们不仅能看到姜芃姬绝尘而去的背影,还能看到她击落箭矢的模样,速度快得带起残影啊!
【芃姬女神】:老公老公,你骑着高头大白马来娶我了吗?不要急,我这就下楼给你开门。
【高考顺利】:不行了,简直帅得飞起。我能不能甩了我身边的先生,改嫁给主播?
【明日加油】:情敌?来战!
姜芃姬为了不影响情绪,早就将直播间的弹幕关闭了。
任凭这些咸鱼观众嚎叫地再厉害,她暂时看不见的。
靠着小白的脚程,姜芃姬轻轻松松闯到城门下方。
两丈高的城墙,换算起来不过六七米,哪里能拦得住姜芃姬和小白的组合?
距离城墙还有三十多米的距离,姜芃姬收起长枪,侧身弯腰避开箭矢,抬手抽出长弓和数支箭矢,看也不看,右手将弓弦拉至满月,数支箭矢飞射而出——
只听利器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起,数朵血花怒放,城墙上的青衣军
后方的先锋营兵卒也已经赶上来,策应姜芃姬。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再度射出数支箭矢,百发百中,每一支箭矢离弦,必然带走一条人命。等她射出四波箭矢,小白已经急急刹住了马蹄,姜芃姬借力,脱离马背。
拿出后腰的长绳,甩出带铁钩的那一边,好似灵蛇般缠上了墙垛。
红莲教看到城下万余兵卒,已经吓得腿软,哨点之内只有数百红莲教,还不到一千呢。
姜芃姬一向喜欢快节奏进攻,根本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长绳缠上墙垛之后,她的脚也稳稳踩着墙面,一面拉着长绳,一面身体倾斜,蹬脚上爬。
两丈的城墙,六七米的高度。
红莲教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干脆利落登上了城墙,迎面而来便是她手中银亮的枪杆子。
底下的兵卒没有姜芃姬如此帅气的操作,不过有姜芃姬在上面吸引火力,他们想要攀上城墙并不难。红莲教天真以为小城能阻拦姜芃姬大军的脚步,能为他们争取小半天的时间。
事实证明,一炷香都嫌漫长。
红莲教面对来势汹汹的姜芃姬军队,早就吓尿了。
这才一个照面的功夫,人家先锋统帅已经登上城墙,在城墙上大杀四方,直接把他们的气势打崩溃,碎得宛若玻璃渣,后续又有兵卒爬上城墙,一个一个如狼似虎。
红莲教方面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御,一切已经结束。
中军还没过来,小城已经拿下了,效率堪为业界第一。
杨思神情复杂,看着打开的城门,他可算明白姜芃姬为嘛要自己统领先锋营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如狼似虎的统帅才能带出更加凶残的精兵,姜芃姬打仗的时候话很少,不屑和人打嘴仗。
套用直播间观众的话来说——
社会我芃姐,人很话不多。
不哔哔,直接正面肛!
姜芃姬让典寅带着先锋营的先打扫战场,清点被流矢击伤或者射死的兵卒。
等中军来了,城门已经打开,城墙下的箭矢也被兵卒清理干净,除了那些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几乎看不出这里曾经爆发过小范围的攻城战。饶是亓官让有所准备,他也被吓到了。
“稍稍休整一日,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准备进山道。”姜芃姬微微眯着眸子,她仍是一身红白戎装,丝毫没有之前的暖意,反而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算算时间,想来也差不多了。”
亓官让道,“山道漫长,轻装从简?”
“嗯。”
杨思蹙眉之后,提议道,“还是带着两三日的干粮吧,虽说红莲教只是乌合之众,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若他们袭击我们的运粮队伍,虽说不致命,但也会带来一定麻烦……”
姜芃姬嗤笑,杨思真是高估红莲教的智商了。
“嗯,便按照靖容说的去做。”
另一处,红莲教主在心腹书生的建议下,调走了金门县大部分守卫,如今县城内的兵力不过寥寥三千,还都是老弱残兵。加之天寒地冻,他们能发挥的战斗力几乎为零。
安慛早已经做好了策应的准备,一面联系线人,一面嘱咐金门县守城的兄弟,一定要机灵。
做好这些准备,安慛打算再搞一波事情。
他通过线人将书生的部署传到姜芃姬那边,诸人看了,哑然无言。
杨思不屑道,“脑子不怎么样,心肠倒是狠毒。”
不过,安慛这个007间谍很不错啊,演技爆炸。
“依计行事吧,先派遣斥候进入山道,一旦发现金门县撤兵,立刻回禀。”
这个时代通讯不方便,若是时间差打得好,完全可以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打下金门县,在红莲教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再攻一城。
是的,姜芃姬的胃口可不仅仅是一个县城,她是打算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承德郡!
随便寻了个能挡风避雨的简陋茅屋,众人群策群力,商议之后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