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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红莲教此番是彻底懵逼了。

    守在出口的人焦急等待“火箭”出现,他们好两面夹击柳贼的军队。

    可是,等他们冲了过去,最后却发现前方的道路被堆砌的石墙挡住了,石墙上方还不停有箭矢向下射击,一些红莲教猝不及防,被箭矢洞穿了身体,鲜血弥漫,染湿了黄褐色的地面。

    隐隐约约的杀喊声自石墙后方传来,前来策应的红莲教这才明白,他们上当了。

    亓官让镇定自若,一面帮助李赟守住前方的防线,一面指挥石墙上的弓箭手抵挡劲敌。

    因为山道狭窄,小白的身躯不易活动,所以姜芃姬放弃了马战,提着长枪打算徒步作战。

    先锋营弓箭手先缴清一波,等双方距离拉近,再抽出刀剑,短兵相接。

    他们必须要在红莲教突破石墙防御之前吃掉这一波敌人,不然的话,亓官让所在的中军就危险了。混战之时,人群太乱,姜芃姬很快就不见了人影,眼神好的人倒是捕捉到她。

    分明是混战的局面,她总能寻到缝隙,或出枪捅穿敌人的致命处,或伸手从背后捏碎敌人喉骨,亦或者踩着敌人的肩膀脑袋,借力冲进敌群,银光所过,鲜血飞溅。

    她有着强大的战斗意识,不管是明枪亦或是暗箭,无法近身。

    姜芃姬抽空扫了一眼,长腿踹中一人心窝,借力跳高再踩上山道崖壁,侧身飞跃,长枪同时也没有闲着,扎、刺、缠、拦、扑、点……寒星点点,银光皪皪,雪白的枪影带着血花。

    红莲教也发现了这么一个杀神,然而姜芃姬以攻为守的做派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

    他们不是不想杀了姜芃姬,只是他们被杀怕了,似乎不管扑过去多少人,最后都会躺下,身体留一个鲜血淙淙流淌的血窟窿。姜芃姬径直朝一个方向杀过去,后方的典寅哭笑不得,但也不能任由姜芃姬胡来,一边注意姜芃姬的情况,一边领着兵卒前冲杀敌。

    姜弄琴统领女营在旁策应,同时也抵挡了红莲教的退路。

    双方厮杀缠斗,杀喊声、惨叫声、痛嚎声、利器捅穿血肉之躯的沉闷声……

    留下一地断肢残骸,几乎每一个站着的人都成了勾魂使者,他们的脸、衣服、袖子、武器、鞋面……几乎没有一处不带血液,刺鼻而粘稠的气息弥漫在这条寂静的山道。

    另一处,石墙那边的红莲教也渐生退意,实在是弓弩手太过厉害,不仅准头高,箭矢的射程也远。他们尝试着攻击好几波,每一次都站不住脚跟,反而丢下了数百具尸体。

    此情此景,他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们都中了敌人的奸计!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子能怎么办?”石墙高度不高,但对于他们来讲却像是天堑一样,若是不计损失强行突破,他们是能突破的,但损失太大,领头的头目已经有了退意。

    他深呼吸几次,目光阴狠地看着石墙方向,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

    最后,他咬牙道,“撤退!”

    撤退?

    身边的人听呆了。

    要是他们撤退了,石墙另一端的兄弟该怎么办?

    “不撤退难道继续去送死?你们眼睛瞎么,这就是一个针对我们的陷阱,强行攻打是自寻死路!”更加重要的是,损失已经造成,若是继续强攻,损失更大,到时候被问责怎么办?

    出乎众人预料,被“火箭”传唤来的红莲教,进攻几波无果,竟然丢下数百具尸体撤退了。

    亓官让得知消息,心中诧然,同时将吊起的小心脏放回了远处。

    若是他们继续强攻,中军两面开战,防守压力很大。

    他有自信坚持下去,但兵卒伤亡的数量就不好说了。

    如今他们撤退,意味着彻底放弃过来埋伏的三千红莲教众,他可以安心包饺子了。

    没等他派人将这个消息喊出去,打击敌人的信心,前方率先传来阵阵高喊。

    “敌将授首!”

    姜芃姬从两军交锋处,一路冲杀到红莲教队伍中心,不知抛下多少尸体。

    原本的红衣银铠被染成通体血色,好似在血池子里浸泡了一晚,脸上更是洒满了粘稠鲜血。

    姜芃姬是冲着敌将首领去的。

    原本她还不知道头领是谁,架不住人家太蠢,一个劲儿嚷嚷,让其他人保护他,姜芃姬便知道他才是头目。直接用枪身震开拦路的家伙,手腕一甩,长枪脱手,自他喉间穿过。

    直至临时之前,他睁大的眼睛里还带着残留的慌张和不可置信。

    典寅带人自后方杀来,加上女营的策应配合,长斧舞动,一路砍瓜切菜。

    如果说姜芃姬杀人还有些艺术感,典寅杀敌便只剩下粗暴。

    套用直播间观众的话来说——我这一斧子下去,你有可能要尸首分家。

    至于姜弄琴,还是一贯的狠厉手段。

    相较于马战,她更加适合步战。

    姜芃姬的声音传遍了山道。

    红莲教早就被杀得人心浮动,军心动摇,战意寥寥,加上姜芃姬这一嗓子,更是丢盔弃甲,再无战意。一旦有人选择了投降保命,这股低迷的风气便像是病毒一样传播开来。

    有了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红莲教的兵卒并没有什么荣誉感,更别提死战不退,如今大势已去,他们自然不会再垂死挣扎。投降还有一条活路,要是抵死顽抗,等待他们的就是手起刀落。

    亓官让看着胜负已定的战局,长长舒了一口气。

    抓俘虏、收拾战场,这些事情姜芃姬都是丢给其他人去做的。

    亓官让吩咐好众人,稍稍收拾好仪容,这才过去见姜芃姬。

    “主公。”

    姜芃姬瞧了一眼亓官让,笑道,“方才场景,可吓到文证了?”

    说白了,亓官让所在的中军便是诱饵,拖延峰湖县的诱饵。

    要是一个不慎,有可能将身家性命赔进去。

    亓官让道,“这等小场面,何惧之有?”

    哪怕赌的是自己的性命,亓官让也未曾露出焦灼的情绪。

    他的心理素质极好。

    “收拾战场,现在来不及让兵卒休整,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金门县。”

    吃了这么一大波亏,红莲教方面也该意识到问题了。

    


    偷袭不成反被包饺子。

    红莲教惨败的消息传回峰湖县,书生几乎听懵逼了。

    前一刻,他还满心欢喜地等待手下把柳羲押解过来,下一秒,他已经丢了魂儿了。

    “你说什么——”书生大步向前抓住传信兵的衣领,面色狰狞,睚眦欲裂,胸腔内的怒火熊熊燃烧,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听错了或者这个传信兵报错了消息,怎么可能会惨败?

    传信兵被提着领子,呼吸有些困难。

    他也是被书生吓到了,谁能想到平日里斯文消瘦军师,发起怒来竟然这么可怕?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他期期艾艾地将消息重新说了一遍。

    红莲教派出去埋伏的三千兵力不但没有抓到柳羲,反而被对方围堵在山道,尽数歼灭。

    书生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他发怒,他愤懑,气得将传信兵摔到了地上。

    不对——

    书生正要集结兵力找回场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等等——柳贼的兵力虽强,确有可能打败我方三千猛将,但在外策应的人呢?”

    若是在外头策应的兵力冲入山道厮杀,不至于败成这个模样。

    传信兵的面色转为煞白,冷汗从额头冒出,他跪在地上匍匐着,不敢起身。

    见状,书生就知道里面还有内情,这个胆大包天的传信兵竟然隐瞒情报,他厉声呵斥,“还不快快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有半字虚假,定然让天神降下惩罚,令你九族灰飞烟灭!”

    传信兵被吓得哆嗦不止,嘴巴一秃噜,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军师,柳贼实在是奸诈,绝非是俺们不去救援啊。”

    传信兵惧怕不已,十分爽快地将隐瞒的情报说了出来,不过内容还是经过“加工”的。

    虽说这个书生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但性情却十分残暴善妒。

    若是让他知道了真相,不少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无法,他们只能想办法将锅甩给姜芃姬,借此减轻自身的责任。

    要是书生动怒,那也是冲着姜芃姬发火,他们这些小喽啰就能幸免于难了。

    “将军发现异常之后,带兵进入山道救援,怎知柳贼奸诈,早已经将那段山道的路给堵住了,又遣派数百弓弩手在石墙上待命。将军试图强攻了几次,兄弟死伤数百,依旧难以撼动柳贼防线。这时候、这时候……里面的兄弟已经撑不住了。将军为了其他兄弟好,不得不选择了后腿,不然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轻易丢弃兄弟啊——军师明鉴,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听了这个解释,书生险些气得心肌梗塞。

    当然,惹人生气的事情还不止那么一桩,令书生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打击还没完呢。

    书生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压制住了怒火,脑子放空,根本想不出什么对策能找回场子。

    很显然,柳贼的部署应该是看穿了他们的伎俩,对方已经有防范了。

    若是再用偷袭的办法,注定收效不大。

    想着想着,外头踉跄着跑进来一个小头目,嘴上嚷着,“军师,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我好着呢!”书生眉头紧蹙,本就繁乱的心因为这人的打岔更加烦躁,好似一团理不开的毛线团,他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不重要,定然要治你的罪!”

    小头目一路奔来,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热汗不止。

    听到书生的话,他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难受地道,“军师,金门县丢了。”

    哈?

    在场众人纷纷懵逼,书生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你说什么丢了?”

    小头目喘匀了气,哭哭啼啼地道,“金门县被柳贼攻下了。”

    书生的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跳,心中渐渐慌乱,不过他还是断然道,“这不可能,柳贼几乎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哪里来的人手去打金门县?谎报军情,你可知罪?”

    小头目心中火急火燎,他道,“这是真的啊,昨儿个清晨,柳贼突然带兵攻打金门县,没多久就失手了,被杀被俘的兄弟不计其数。小的要是有一句不实,便让天神劈死小的。”

    金门县……真的丢了?

    书生的一颗心沉到了湖底,哇凉哇凉的,手脚通体冰凉,惊得他忘了如何呼吸。

    不可能、不可能的!

    柳贼的目标分明是峰湖县,一直遣派斥候试探,怎么可能有多余的人手去了金门县?

    什么时候去的?

    若金门县是柳贼攻下的,对方哪里有足够的兵力在深夜围堵伏兵?

    书生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关键,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要么,人家是天降神兵,无中生有,诸如撒豆成兵的仙家手段,这才赢的。

    要么,柳羲带出来的兵力不止一万,肯定还有其他兵力被悄悄雪藏了!

    书生这会儿被一个接一个消息惊得六神无主,一时间也没怀疑到安慛身上。

    不管书生怀疑还是不怀疑,安慛这个心狠手黑的家伙也搞出一波事情了。

    “军师……俺们现在怎么办?”

    一众下属面面相觑。

    书生猛地一颤,面色阴冷道,“纠集兵马,打回金门县。柳贼的主力还在这里,我们走官道,定能赶在柳贼之前抵达金门县。金门县内还有我们的百姓和信徒,里应外合便能拿下。”

    书生难得聪明了一回,若是按照他的设想进行,他们速度也够快,说不定能拿回金门县。

    毕竟,红莲教在金门县经营已久,不少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但也有不少百姓深受蛊惑,以天神为心中信仰,日日供奉。姜芃姬刚刚拿下金门县,留守的兵力不多,势力不稳。

    只要红莲教赶在她之前抵达金门县,谁输谁赢,胜负难分。

    不过,书生的对手是绝对的行动派姜芃姬,堪称战场的节奏大师,想跟她比速度?

    呵呵。

    且说另一头,姜芃姬带着兵马急速赶回,徐轲作为她的专属账房、私库管理员、隐形首席谋士……他与姜芃姬的默契也不是盖的,攻城器械与她几乎是前后脚抵达金门县城下!

    见状,杨思与亓官让也是服气。

    山道虽说难行,但总体长度比官道短很多,再加上姜芃姬对兵卒的训练都十分严格,这种程度的疾行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们前脚刚到,徐轲准备的攻城器械也陆续到位了。

    亓官让笑了笑,道,“看样子,孝舆对主公是极为信任的。”

    杨思神色复杂,他说,“若不是极为信任,这批攻城器械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送到了。”

    器械物件大,运送困难,速度肯定比不上姜芃姬一切从简,急速行军。

    想要掐准时间,必然要将路上的变数和人力运送速度算上,同时还要极其坚定的信心。

    什么信心?

    要知道,若是姜芃姬没有按照计划攻下金门县,这批攻城器械就是送给红莲教了。

    结果呢?

    姜芃姬攻下了金门县,还在极短的时间配合亓官让埋伏红莲教的伏兵,最后在红莲教反应过来之前回到了金门县,看似不过两天的功夫,但耗费的精力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若徐轲不是对姜芃姬百分之百信任,这批器械怎么会送得如此及时?

    姜芃姬安抚了有些急躁喘息的小白,令人给它送上最好的饲料。

    “进城,我们商议下一步计划。”

    按照计划,下一步应该是攻打秋雨县,但这次可进攻金门县那么轻松了。连续两天行军作战,中间只是轮流休整了半个晚上,如今人疲马乏,战力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充沛强盛。

    如何进攻秋雨县,这一仗该怎么打,姜芃姬觉得有必要和几位谋士深谈一番。

    然而,有这么一个不按理出牌的主公,几位谋士表示很为难啊。

    只问一个问题——他们制定了计划,主公会乖乖照做么?

    不过,战场瞬息万变,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快,他们也不会强求姜芃姬一定要遵守。

    对于秋雨县,杨思等人自然也有各自的计划。

    亓官让主张以金门县为据点,牵制红莲教精锐和主力,另外派人去攻打秋雨县。

    杨思蹙眉道,“这不成,金门县情形并不稳定,不少百姓被邪教蛊惑。若是这些百姓与外头的红莲教里应外合,定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麻烦。若是城破,性命难保。”

    姜芃姬也是赞同杨思的说法。

    对于她来讲,地盘被拿走了还能打回来,若是谋士因此折进去了,谁来赔她?

    亓官让道,“主公莫不是信不过让?”

    姜芃姬倍感冤枉,她怎么会不信任亓官让?

    “既然主公信得过让,此事便交给让试一试。金门县是一个好开端,若是能一鼓作气再拿下秋雨县,红莲教士气大损,极有可能一蹶不振。这是主公动手收复承德郡的大好时机。”

    亓官让平日里为人谨慎,作风低调,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作战风格,诡谲大胆,险中求胜。

    如果说姜芃姬有着很重的赌徒心理,亓官让也惶不多让。

    这两人能互相引为知己,气味相投,不是没有道理。

    他主动提出这个建议,想要令三五千兵卒戌守金门县,拖延红莲教的主力,实在胆大包天。

    不过,胆大的背后是他对自己实力的信任。

    姜芃姬不能说亓官让不对,只能叹息着点头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试一试。若是守不住,当以身家性命为重,及时撤退,切莫逞强,奉邑郡还有一堆公文等着你回去处理呢。要是没了文证帮着分担,其他人还不累死?”

    姜芃姬没有矫情推辞,一句两句算是关心,推辞多了,便是对人家实力的质疑。

    她一向尊重强者。

    在她看来,强者并非武力至上,心性强大、武力强大、智慧强大……都可称之为强者。

    亓官让的武力停留在舞舞剑的广场舞水平,但谁又能说他是弱者?

    脑子强,那也是强。

    亓官让起初还十分感动,暖心到想要落泪,听到姜芃姬后面的话,他想着弑主犯不犯法了。

    一颗心啊,哇凉哇凉的。

    杨思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便知道姜芃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无脑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

    在亓官让把持不住,准备弑主之前,姜芃姬一脸正经地道,“戌守金门县的重任便交给文证了,鉴于红莲教方面人多势众,这次我只带四千兵卒离开,剩下的留在金门县……”

    听到这个数字,亓官让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区区四千人,如何能攻下一个兵力充沛的秋雨县?

    姜芃姬道,“四千人不少了,我们带着足够的攻城器械,不愁攻不下一座县。更别说红莲教内部还有我们的内应,关键时刻必然能起到一定作用,里应外合拿下秋雨县不难。”

    她带走四千人,意味着亓官让这边只剩下六千余人,但他要面临的敌人却有一两万。

    亓官让还想再说,还是被姜芃姬拦下了。

    此时,外头有传信兵想要呈递消息。

    姜芃姬允诺,跑进来一名兵卒,只见对方半跪在地,双手捧着一卷竹简。

    “主公,这是一名乞儿送来的信简。”

    “乞儿送来的信简?”姜芃姬也不嫌脏,将那卷破旧灰暗的竹简拿起,展开一瞧,顿时乐了,她问道,“那名乞儿现在在哪里?速速将人带上来,好一个安慛,做得够漂亮!”

    传信兵道,“乞儿正在府外候着。”

    杨思和亓官让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与此同时,李赟、典寅和姜弄琴三位武将也被紧急传召到厅内。

    三人刚来,只见厅内跪着一名衣衫褴褛的消瘦乞儿,蓬头垢面,唯独一双眼睛乌黑明亮。

    姜弄琴沉默地在自己位子上落座,典寅也是一声不吭,唯独李赟好奇心略重。

    “主公,此人是谁?”

    “大功臣。”姜芃姬笑着说道,令乞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那个小乞儿也不怯场,说话极有条理。

    原来,早在姜芃姬攻下小城之后,安慛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金门县,赶往红莲县。

    他去红莲县干嘛呢?

    自然是为了配合姜芃姬,给她创造机会。

    红莲教教主自诩为天神降世,拯救天下苍生,实则是披着天神的皮子,哄骗百姓钱财。

    他骄奢淫逸,贪财贪色,恨不得独揽一切。

    赃物分配不均,自然会有人心里不爽。

    安慛几次为书生出谋划策,让书生出尽了风头。

    书生刻意打压安慛,没让他出现在红莲教主面前,但却让有心人注意到了。

    这个有心人,正是和红莲教主出生入死的兄弟之一,算得上红莲教的二把手。

    安慛一直知道红莲教内部的不和,也曾试着深入了解,只是那会儿的他没有资本,根本拉拢不到人情,待在红莲教也有一段时间了,愣是爬不到更高的位置,自然无法深入查探。

    有了姜芃姬的资助,安慛又擅长经营人脉,如虎添翼,很快就成了备受瞩目的小头目。

    书生屡次找他问计,让安慛当枪手。

    不过,书生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像教主举荐安慛,反而有意无意地打压他。

    安慛本不在意,没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荫,引来了一条大鱼!

    这条大鱼便是红莲教的二把手,他自诩和教主出生入死,最后却比不上一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一直将书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也就罢了,这位教主只顾着自己吃香喝辣,连肉汤都不给兄弟喝一口……这让二把手心里极其不痛快,将书生和红莲教主都记恨上了。

    二把手想要将书生拉下马,顺便取代教主的地位,但一直苦无机会。

    安慛的出现,让这位二把手看到了希望。

    他开始在暗中接触安慛,屡次三番挑拨安慛和书生的关系,许诺重酬。

    安慛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暗中试探此人的真正目的。

    一试探,瞧了,打了瞌睡来枕头,妙不可言!

    最后一拍即合,决定搞一波事情。

    这名乞儿便是安慛暗中派来的信使,提前告知姜芃姬一个重要消息。

    安慛欲于这位二把手合作,表面顺从他,帮助他起兵反了红莲教主,诱使对方将兵力调出红莲县,届时红莲县兵力空虚,他再派人接应,姜芃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入主红莲县。

    等书生那边接到教主被俘虏囚禁,急忙派兵拦截二把手,姜芃姬还可以掉头打一波金门县。

    最后,等书生和二把手在秋雨县内战差不多了,她再出手拿下二者。

    姜芃姬听了乞儿的转述,内心不由得暗暗蹙眉,面上依旧挂着适当的喜悦。

    她倒是没想到安慛还是个戏精,三面间谍玩得可真是溜。

    直播间的观众听了大半天,仍旧云里雾里,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弄明白。

    【夏天蚊子多】:吃瓜观众惊得连手瓜都掉了,安慛大神这一手三面间谍真是溜得飞起。

    【冬天打哆嗦】:虽然这个计划听着很不错啦,但是有些担心诶。谁知道这个安慛是不是真的愿意帮助主播?要是他不是三面间谍,反而是玩转三方,实际上只忠诚自己,这就糟了。

    【春天爱犯困】:我看了之前的直播,安慛和主播是合作关系,没有谁忠诚谁。他和直播的利益是一致的,主播有好处了,安慛才能有好处,所以安慛坑主播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秋天冷飕飕】:我才不管安慛效忠谁呢,这一波三面间谍的本事,奥斯卡欠他一个影帝!

    不仅奥斯卡欠安慛一个营地,连姜芃姬都忍不住想给他双击666,以示嘉奖。

    虽说红莲教段数不高,但一群江湖草莽的思维也够奇葩的,安慛能紧紧捏准了他们的想法和下一部动作,抓住任何一个可能有利于自己的机会……这样的人,的确是个人才。

    乞儿领了赏赐,一旁当听众的谋士开腔了。

    亓官让蹙眉,他的疑心病一向比较重,他对安慛没有丝毫信任。

    杨思和安慛有过短暂接触,还从卫慈口中知道这人的一些事情,对这个计划倒是比较乐观。

    亓官让道,“安慛此人可不可信?”

    杨思扬唇浅笑,带着一股子的算计。

    他觑了一眼亓官让手中的鹅毛羽扇,看着都觉得脊背发冷,默默挪开眼,“他可不可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纵然杨思有异心,他也无法撼动主公的根基。主公大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红莲教内部分裂,彼此斗争消耗,最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姜芃姬宁愿选择年节开战,她的时间是拖延不起的。

    李赟听得云里雾里,半响才讪讪道,“那、两位先生……我们接下来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亓官让抬头瞧了一眼李赟,怪哉道,“有便宜为何不占?”

    李赟:“……”

    典寅沉思大半响,将自己的话斟酌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谨慎张口。

    “不过、不过要是按照这个计划,我们人手怕是不够。”典寅面色略显颓丧,他们派遣兵马万余,但四县开战,不仅要左奔右跑,还要绷紧了神经,这会极大消耗兵卒的精力和战力。

    按照之前的计划稳扎稳打,一个县一个县来,这万余人手不算太拮据。

    可是,如果配合安慛的计划,他们相当于多线开战,兵力太过分散,不利于巩固和发展。

    姜芃姬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家店了。典寅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所以我打算调动一部分新兵到这里,戌守城池,多少也能震慑红莲教一众宵小之徒。”

    红莲教之所以不怕姜芃姬,因为他们觉得后者的兵力太少,可以试着碾压一波。

    这就好比打群架,一群混混围着一个武林高手,想要群殴他。

    哪怕知道对手是个武林高手,但他只有一个人,混混们一起上肯定能将人打趴下。

    要是武林高手不是一个人,反而是七八个人呢?

    混混们肯定会谨慎小心,不敢轻举妄动。

    同理可知,一旦姜芃姬开始增兵,增加人数,红莲教再想对她下手,可就要掂量一二了。

    亓官让闻言垂眸。

    他家主公有怪癖,新兵没有训练足够时间、达到一定标准,她不会轻易让新兵参战,经验不足、能力不够的新兵,战死几率太高。对她而言,让不成熟的新兵上战场,无异于送人头。

    一旦她让新兵都投入战争,这意味着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办成某一件事情。

    杨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若是遣调兵将,子孝他们怕是要累疯了。”

    姜芃姬接话道,“子孝身子骨不好,没人会让他累到的,不是还有一个丰真顶着么?”

    卫慈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多余的劳务甩丰真身上就行。

    杨思诧异了一下,内心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感觉好像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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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间观众都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老司机。

    一边哈哈可怜的丰真,一边默默吃着狗粮。

    别的不说,他们家主播对谋士小公举实在是太宠了。

    【今天称体重】:为丰真童鞋鞠一把泪,他也是个病秧子啊,不能因为他浪就这么欺负他。

    【又胖了】:捧着新鲜的狗粮,缩在角落默默啃,主播对底下的谋士团小公举真是超级宠。

    【减肥路漫漫】:大概是因为丰真太浪,慈美人太乖吧。

    乖孩子总是比较惹大家长喜欢的。

    另一处,当姜芃姬戏耍红莲教,将三千伏兵包了饺子,红莲县内悄悄地变了天。

    时间还要往前追溯。

    那时,安慛与红莲教二把手一拍即合,二人“狼狈为奸”,搞一波大事。

    作为与教主出生入死的兄弟,二把手对红莲教主的习惯太熟悉了,后者对他也没多少提防。

    当二把手带着心腹冲入“天神宫殿”,将红莲教主擒拿的时候,教主壮硕的身子正压在两个貌美女子身上耕耘不缀,嘿咻嘿咻滋出了一身汗水,直到被五花大绑,人家还是懵逼的。

    看到二把手狰狞的脸庞,再低头看看自己光溜溜的黑壮身子,面颊一阵红一阵青。

    “你是想被天神惩罚?”

    二把手轻蔑地嗤了一声,抬手给了对方一脚。

    “你这些话糊弄那些蠢货还行,还想糊弄老子?老子连你几岁尿床、几岁初精、几岁偷看寡妇洗澡、几岁调戏小娘子、什么时候干了什么事情……老子都知道,这么一副德行还说是天神?老子好怕啊——你倒是重归神位,派下天兵天将杀了老子啊?你做得到么!我呸!”

    自诩“天神化身”?

    二把手内心憋着火气,倒起了苦水,对着红莲教主一顿猛喷。

    他原先也不想背叛红莲教主,毕竟“红莲教主”是“天神化身”的事实已经深入人心,若是没了“天神化身”,红莲教也是名存实亡。除了脑残信徒,其他墙头草很快就会作鸟兽散。

    不过,他实在是受不了如今的日子。

    凭什么他为圣教奉献那么多,最后什么好处都让教主享受了,他连一口肉汤都喝不上?

    喝不上肉汤也就罢了,偏偏红莲教主还对一个只会嘴皮子功夫的文人那么看重。

    心理上的不平衡、待遇上的差别对待、教内的地位没有达到预期……再加上他内心蠢蠢欲动的野心,这些因素促成他铤而走险,禁锢红莲教主,打算将对方弄成任由自己差使的傀儡。

    红莲教主被对方喷了一脸口水,气得他浑身颤抖,破口大骂,臭得堪比茅坑。

    “……休要猖狂,待军师带兵回来,便是你们的死期!”

    二把手心中一个咯噔,有些发虚,但面上依旧摆出色厉内荏的姿态。

    令人将红莲教主仔细囚禁起来,二把手不住地来回踱步。

    虽说他早有反心,但这只是他的强烈念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有了安慛的相助,好似如虎添翼。

    不过,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安慛会背叛别人,未必不会背叛他。

    二把手看似重用安慛,内心还是忌惮防备的。

    只是,现在情形有些棘手,不借助安慛的本事,等军师带着红莲教众归来,便是他的死期。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继续和安慛合作。

    安慛给他的建议也很中肯,挥斥方遒,将二把手说得心服口服。

    二把手已经攻下红莲县,但其他三县还在红莲教的手中(此时金门县沦陷的消息还未传出),不管是从人手还是地盘,二把手都不是红莲教的对手。想要翻盘,二把手只能趁着红莲教和柳羲斗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浑水摸鱼,悄咪咪偷袭红莲教地盘,扩张势力。

    末了,安慛还蛊惑似地道,“这会儿,您抓了教主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您大可以带着人马疾行赶往秋雨县,用左右护法的身份哄骗县城打开,将您迎进去,不费一兵一卒之力。若是不把握这个时机,等消息传遍承德郡,您再想捡便宜可就难了……战机,稍纵即逝。”

    二把手心动了,不是他把持不住,分明是安慛舌灿如莲,太能蛊惑人了。

    “那红莲县该怎么办?”

    二把手对安慛还是怀疑,生怕对方有什么鬼心思。

    安慛道,“这好办,您留几个心腹守城不就成了。红莲县易守难攻,外人难以攻克。”

    他说得落落大方,二把手反而不好意思了。

    忽悠好二把手,安慛又做了一件隐秘的事情。

    他派了一名乞儿向姜芃姬报信,又遣派一人去峰湖县向红莲教书生打小报告。

    跟姜芃姬报信的内容,之前已经提过了。

    小报告的内容则比较意味深长,一面含泪痛斥二把手狼子野心,将他绑架到红莲县,一面又说二把手打算将教主绑架到秋雨县,希望书生能为了红莲教大义,立刻前来救援教主。

    奥斯卡哪里是欠安慛一个影帝?

    分明是欠了安慛一个加强排的小金人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红莲教书生接到安慛传来的信息,险些晕厥过去。

    正是这么一件事情,让书生暂时忘了追究安慛献计却让他们丢了金门县的事情。

    对于红莲教来说,教主便是他们的主心骨。

    若是教主这个“天神化身”没了,一时强盛的红莲教定会分崩离析,被青衣军反扑。

    该怎么办?

    最后,书生红着眼眶,声音嘶哑地道。

    “教主要救,金门县也不能白白拱手让给柳贼……我们兵分两路!”

    红莲教内纪律松散,集结兵马再到出发,至少要折腾个两三日,如今又传来教主被叛贼所擒,他们更加乱腾了,好似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飞,完全没个章法,速度更慢了。

    作为红莲教的对手,姜芃姬将“效率”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等红莲教分派一半兵马攻打金门县的时候,姜芃姬已经带人暗搓搓凑近红莲县,临时调动过来的新兵也已经到了半路,正好从后方包抄攻打金门县的红莲教势力。

    金门县内,亓官让坐镇,守得水泼不进,红莲教屡次进攻毫无收获。

    每次受挫,他们只能无奈丢下数百上千的尸骸,愤恨退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有句话说得好——我就是喜欢你对我愤恨入骨,咬牙切齿却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

    嗯,这话用在亓官让和红莲教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

    亓官让为人低调,但不意味着他战场作风也低调,正相反,相当张扬。

    守城,敌人水泼不进;攻城,令人防不胜防。

    纵然城内兵力不足,还有不少乱折腾的脑残信众,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亓官让还是压住了场子,借着充足的守城器械,再加上他的指挥调度,一连三日不曾让红莲教靠近城门百米,每次叫骂攻城,红莲教只能丢下数百上千的尸体,看着匍匐在地的金门县,望而兴叹。

    前后不过七八日,承德郡的形势几经变化。

    先是金门县落入姜芃姬手里,然后是红莲县被红莲教二把手攻克,再之后红莲教叛军又意图染指秋雨县,借着红莲教左右护法的身份哄骗守城兵卒开了城门,杀了一个出其不意。

    原以为,承德郡的行事应该是红莲教和柳羲各占据一县,叛军占据两县。

    未曾想,仅仅过了一日,形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柳羲再克一城,红莲县收入囊中。

    相较于金门县,红莲县几乎没什么难度,主要原因是因为安慛早安排好了接应的线人。

    虽说安慛的结拜兄弟没啥文化,但聪明听话,老老实实按照安慛的计划执行,一面以宴请的名义将守城头目灌醉,一面借机买通城门守备,趁着夜色昏暗,悄悄开城,引姜芃姬入城。

    那些被灌得烂醉如泥的人,要么在睡梦中被五花大绑,要么直接被砍了脑袋,一命呜呼。

    等城内百姓醒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城门上的旗帜已经换了。

    姜芃姬拿下红莲县,刻意封锁了消息,在秋雨县城墙内外摆架势内战的红莲教,丝毫不知。

    “计划执行得还算顺利……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么?”

    承德郡一半领土被她拿下,距离一统丸州只差两个县了。

    “已经回来了,这是斥候搜集到的消息……峰湖县如今也是外强中干,看似有重兵把守,实则虚的很。”杨思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递给姜芃姬,“主公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峰湖县,还是再缓个一两日?兵卒日夜行军,疲乏不堪,为了战力考虑,思建议还是先休整一日。”

    姜芃姬打仗节奏相当迅捷,但不意味着她不知道分寸。

    她体力跟得上,几天下来还是活蹦乱跳的,但那些兵卒却不一样。

    这几日,他们几乎都在急速行军中度过,连睡眠休整都是见缝插针,实在是累坏了。

    “先休整一日……”姜芃姬笑着道,“说起来,奉邑郡那边欠拍过来的新兵也该到了,虽说只练了一两月,但也能派上用场。对了,领军的人是谁?”

    杨思道,“子孝。”

    听到这个名字,姜芃姬蹙眉,道,“他身子骨不好,大冬天跑来跑去做什么?”

    杨思哭笑不得,“虽说子孝后天体寒,但他擅长歧黄之术,对调养之道很有心得,调养几年,如今的情况远比以前好。别看他总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内里并没那么虚,君子骑射丝毫不弱,策马挽弓样样都行,主公总拿他‘身子骨脾弱’说事儿……其实,男人不大爱听这话。”

    杨思也是不正经的,最后一句听着没啥,老司机却能品味出几分内涵。

    姜芃姬却道,“我知道呀。”

    杨思诧异。

    主公既然知道卫慈身体没那么差,为何还几次三番提点?

    对于谋士来讲,主公若是以身体为理由,几次三番婉拒他建功立业,着实有些伤人。

    姜芃姬又道,“为了‘杀猴儆鸡’。”

    杨思彻底懵逼了。

    杀猴儆鸡?

    啥意思?

    若此时还开着直播,那些老司机观众估计会喜闻乐见地嘿嘿嘿。

    主播这话还不清楚?

    分明是故意宠着小公举,大大方方给别人看呗。

    这一口甜到齁的狗粮,他们干了。

    前世,卫慈与亓官让同朝为臣十数年,他对后者也有一定了解。

    得知守城之人是亓官让,卫慈心中已经有了配合围剿的腹稿。

    他带来新兵五千余人,亓官让城内有老兵五六千,拢共万余人马。

    城外叫嚷的红莲教则有三万六千余人,在亓官让的消磨之下,如今仅剩三万出头。

    若是前后夹击,攻其不备,未必不能用万余兵马吃下三万敌军。

    卫慈垂眸细想,此计可行。

    红莲教不过是民间邪教,上下凝聚力不足,又有姜芃姬几次打击,士气已经跌落至谷底,他们根本没有背水一战那样死战的决心,相反,人家见识不好,拔腿就跑……再加上亓官让稳守金门县,几日强攻皆不奏效,反而令己方损失惨重,军心已然涣散,战力不足为惧。

    若是此时,再给对方当头一棒,定能彻底击溃红莲教的士气。

    只要他们军阵彻底散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此战必胜。

    别看亓官让战果丰硕,内里有多么艰苦,唯有他自己知道。

    一连几日不敢合眼睡觉,生怕自己睡得正熟,外头的红莲教就发疯攻城。

    三万大军,兵力是城内兵卒的六倍!

    他算了算时间,感觉再过一两天便能解放了。

    徐轲这人办事稳重,若是派遣新兵出战,领军之人必然是奉邑郡几位谋士之一。

    别看姜芃姬如今的地盘不大,顶尖人才倒是多得是,还有些偏科。

    不管是哪个人来了,对于亓官让来说都是一阵强心剂。

    果不其然,第二日晌午,援军终于到了。

    红莲教照旧在城下叫骂挑衅,骂得嗓子眼儿都发肿了,最后亟不可待地选择了动手。

    亓官让站在城墙上远眺,隐约瞧见红莲教大军后方有异动,他的眉眼染上几率温度。

    红莲教为了显示己方强盛,同时也为了减少城墙上弩车的威胁,刻意将阵势摆得极大。

    不过,这也给他们信息传递造成了一定的延迟。

    直到后方沙尘飞扬,杀喊震天,死伤惨重,前方的红莲教才发现不对劲。

    这时,亓官让冷笑一声。

    他道,“策应我军,歼灭邪教之徒!”

    


    战火蔓延,沙尘飞扬。

    战鼓宛若雷鸣,杀喊响彻天阙。

    红莲教几度受挫,分兵之后又在金门县外屡次吃亏,士气萎靡不振,战意寥寥。

    一伙敌人不知从哪里冒出,直接偷袭红莲教后方,金门县内的亓官让直接下令开城,出动兵马迎击红莲教,牵制前方主力,令他们首尾无法兼顾……亓官让指挥,令兵卒结成军阵,冲散红莲教的阵型,包围绞杀,若红莲教反扑,他们散而不聚,待对方生出怯意,聚拢猛扑……

    在亓官让的指挥下,红莲教只觉得他们的敌人宛若一块富有粘性的糖块儿,黏着扣不下来。

    红莲教的主力大多聚拢在前方,亓官让像糖块儿一样黏着他们,令他们难以掉头回援后方。

    相较于亓官让的“迂回温和”,卫慈反而显得刚硬利落。

    因为姜芃姬严格把控,致使新兵入营之后最先接受的不是体能训练,反而是如何执行命令。

    故而,尽管卫慈带来的都是新兵,可他们对命令的执行却比较到位,即使体能和作战素质无法和老兵相比,但新兵和那些被偷袭就慌乱无措的红莲教教徒比起来,强了不止一筹。

    卫慈很清楚,亓官让在牵制红莲教主力,为他争取宝贵的时间。

    他这边绞杀得越快,令红莲教损失越多,亓官让那边的压力就会越小。

    故而,为了进一步扩大战果,卫慈选择了相当强硬的进攻阵型。

    令前锋如锥,尖锐而迅捷,突破、割裂本就混乱无章的红莲教后方。

    两翼兵卒的安排则偏向防守,坚强有力,兼顾速度、护住中军的同时,扩大战果,收割红莲教教众性命。弓弩兵卒与长枪兵卒则在中间策应前端和两翼,射杀敌人,扫除障碍。

    卫慈所领军队宛若一把长剪,轻而易举撕开了红莲教后方,令他们后方两翼无法支援配合。

    刀光剑影,箭雨如潮。

    一具具尸体轰然倒下,双目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骸。

    金门县城内的兵力加上卫慈带来的新兵,拢共万余,红莲教人数依旧是他们的三倍。

    不过,战场这地方哪里是谁人多谁就能赢的?

    随着卫慈的进攻和亓官让牵制,红莲教死伤惨重,军心涣散,溃不成型。

    他们试图垂死挣扎,做最后的努力,集中兵力突围出去。

    不过卫慈与亓官让的配合却是相当默契,后者由牵制转为围堵,前者由进攻转为“驱赶”,两人像是经验老道的渔夫,各自指挥的兵卒便是他们织就的坚实渔网,二者没有沟通却心有灵犀,将红莲教——这些惊慌混乱的大鱼小鱼统统驱赶到一处,最后收网!俘虏!

    直至夕阳斜照半边红,亓官让才意犹未尽地令人鸣金收兵。

    “让原以为来的人会是子实。”

    虽说丰真是个浪子,与风瑾和徐轲等人关系也不好,但亓官让却蛮欣赏这家伙。

    按照对方的脾性和风格,倒是挺适合带领新兵支援金门县。

    万万没想到,最后赶来的人却是卫慈。

    想想卫慈平日里的作风,与他刚才战场上的风格相差甚大。

    亓官让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位温和体弱的同事。

    深藏不露啊,大兄弟!

    卫慈这会儿还是怕冷,穿着总比旁人多了几层,再裹上一层防风的兔毛披风,远远瞧着像是一团雪球。好比杨思瞧着亓官让就发冷,亓官让瞧着卫慈,他也感觉有些发热。

    听了亓官让的话,卫慈笑着咳嗽了两声,“子实忙着,又远在上阳郡,与怀瑜一起主持大局,一来一回浪费时间,唯恐耽误主公大计。无奈,便由我这无所事事的闲人,为主公解忧。”

    事实并非如此,一开始丰真是抢着想过来的,累死人的政务哪里有打仗爽快?

    不过,卫慈这家伙脸白心黑,专坑友人。

    从张平、杨思再到丰真,他何时“手下留情”了?

    “……如今主公去哪儿了?”

    卫慈也是连夜疾行赶过来的,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打听情报。

    亓官让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的战场情形。

    金门县已经守住了,红莲县估摸着也能骗到手,正巧卫慈赶来,可以让他带兵过去驻守。

    红莲教在秋雨县内战,姜芃姬和亓官让又有意封锁消息,他们暂时不会知道这边的变化。

    姜芃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掉头攻打峰湖县,等三县稳定再回头收拾红莲教的残余部队。

    卫慈始终端着温和的表情,细细听着。

    他前世很早便随着卫氏从琅琊郡迁到中诏汴州,作为隐形人,他不受重视,干脆一人结庐而居,隐居世外,依旧关心世事,但消息多半是中诏的,至于东庆的消息,他只知道大概。

    也许是了尘和尚口中的妖孽作祟,偷盗东庆国运和苍生气运,令很多事情都提前了。

    前世的红莲教浮出水面,远比现在迟。

    红莲教在北方蛰伏传教数年,积累忠心教徒不知凡几,教众分布广泛,最后红莲教主趁势起义,遭到北方百姓支持,朝廷无法撼动,数次吃亏,同期起义的青衣军也只能避其锋芒。

    如今的红莲教还不成熟,教义也没那么深入人心,不然的话,承德郡不好拿。

    “……主公去秋雨县了?”卫慈问道。

    亓官让回答,“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这样的。子孝,幸好你来了,不然的话,让真是忙不过来。红莲教虽是乌合之众,但蛊惑百姓的本事却不弱。守城这几天,屡屡有百姓试图袭击或者贿赂城门守卫,明面上抓到的就不止二十二起,背地里还未付诸行动的更多。”

    卫慈揉眉,“这些顽固不化的教徒,最好不要留下来,免得坏了大事。”

    一颗老鼠屎还能坏了一锅粥。

    留着这些脑子被洗过的愚民,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出大祸?

    红莲教的确该斩草除根!

    思及前世,卫慈的表情变得晦暗莫名,眼光隐含杀意,连温和的面颊都转为了冷漠。

    体会卫慈表达的意思,亓官让眉梢微蹙。

    卫慈这是动了杀机?

    


    前世,陛下建立姜朝,建国初期动荡不停,各处皆有天灾,红莲教余孽趁机作乱,死灰复燃,虽说没有造成多大的损伤,但也给这个新王朝带来了一定的灰色阴霾,人心惶惶。

    更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叛民,胡乱谣传女帝乃是妖姬也就罢了,还数次试图刺杀她。

    甚至连陛下驾崩一事,追根究底也与红莲教有些牵扯。

    每次想到这些,卫慈便感觉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

    “可是……”亓官让略显犹豫。

    卫慈薄唇轻启,带着些许渗人冷意。

    “战场混乱,叛民意图给红莲教开城,乱军之中不慎亡故,这不正常?”

    这种不安定的家伙不趁早处理了,难道留着过年?

    亓官让原想留着给姜芃姬处置的,不过卫慈这话也有道理。

    不安定的因素,多留一日便多了一分风险,还不如斩草除根呢。

    卫慈想到什么,他又道,“先前,主公曾允诺安慛,战后要分他一成的钱财人丁……那些俘虏,文证早早筛选一番。可用的人留下来,其他思想顽固偏激的,还是剔除为妙……”

    杀俘这种有损名声的事情,卫慈不希望姜芃姬沾手,这个锅还是丢给安慛比较好。

    依照安慛的本事和红莲教作死的作风,后者肯定会踩到前者的底线。

    等安慛利用完这批人,等着红莲教的,便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将隐患丢给安慛,卫慈丝毫不觉得良心作痛。

    亓官让敏锐地发现卫慈在“顽固偏激”四个字读了重音。

    挑选俘虏,多半是挑选体格强壮、年纪小、身体康健的,那些老弱病残不予考虑,可卫慈却摆明了态度——他不要那些“思想”有问题的,体格和四肢完好反而成了次要条件。

    这点异常令亓官让好奇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警惕。

    卫慈知道亓官让疑心,他解释了一句,“红莲教的教义传承自十六国时期的某个邪教……文证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大夏朝一统十六国,建朝初期有多少邪教作祟?他们数次死灰复燃,煽风点火,怂恿百姓,祸乱一方……这个红莲教,不得不防。脑子有问题的,还是别要了。”

    这个理由,的确能说服亓官让。

    远的不说,单说如今分庭抗礼的佛道两教,信徒遍布五国。

    红莲教无法与这两尊巨无霸相提并论,但三者同为宗教,隐约能瞧出点儿彼此的影子。

    虽说佛道两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势力,但不能忽视它们对天下大势的影响。

    若红莲教能拥有那么广泛的信众,到处煽风点火、作妖不断,的确蛮讨人厌的。

    亓官让点头应下。

    “成,这事儿记下了。”

    这场战斗算是前所未有的大胜,累计俘虏有两万三千余人,其他人不是当场战死就是重伤咽气,那些还有气儿的则被运到军区医治,女营临时抽调大批人手,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亓官让派人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搜索还有活气儿的人、回收还能用的箭矢……

    虽说自家主公是土豪,但打仗这玩意儿太烧钱,能省则省。

    接下来一段日子,最忙碌的恐怕就是医区了。

    那些皮肉伤的,清理伤口包扎一番就好,养好了伤,有能活蹦乱跳,还有军功拿。

    那些断手断脚、被桶开腹腔、骨头折断嵌入内脏、大片血肉被砍下来的……这般沉重的伤势,大夫无可奈何,只能竭尽全力,病人最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也有人熬不过去,硬生生被疼死。

    事实上,兵士大批量伤亡并非在正面战场,反而是战后。

    有太多的人重伤不治身亡。

    哪怕挨过去了,愈合时期伤口若碰到污物,极容易溃烂,令伤口无法愈合,一命呜呼。

    所幸如今还是寒冬腊月,气温没有那般燥热潮湿,伤口发炎溃烂的几率降低不少。

    但,死亡率依旧高于存活率。

    另一厢,姜芃姬令人休整一日之后,拔营启程,按照计划攻打峰湖县。

    正巧,攻打峰湖县前一天便是年节。

    拔营之前,姜芃姬已经令人用银钱或者等额的米粮从百姓手中收购了足够的猪羊。

    年节当天,炊事兵将猪羊宰杀处理。

    猪血搜集起来凝聚成血块,预备之后当做食材。

    内脏处理好,去了腥臭,加上食材香料烹煮,制成配菜熟食。

    猪骨熬制成白浓浓的大骨头汤,汤底用了香料,骨头肉汤的味道浓郁,几乎能飘进峰湖县。

    至于其他猪肉和羊肉,各部分都分出来。

    有些直接用白水烧滚,有些则添上木耳,炖成一锅炖肉,光是瞧着颜色就忍不住涎水直流。

    干煸椒盐排骨、干炒猪肉丝、宫保猪肉丁……或将猪肉切成肉沫包成肉包子……

    除了这些,还弄了些生肉和削好的竹条,兵卒可以自己将肉串好放在火上烘烤。

    至于后厨准备的米饭,更是用事先调好的肉汤为水,烹煮而成。

    “今儿年节,大家敞开了吃。”

    以上是姜芃姬的原话。

    行军本就艰苦,但这么丰盛的伙食,平日过年都不多见。

    兵卒三五成群,围着篝火吃起了年夜饭,篝火上夹了架子,勾着一只锅,锅里头煮着各种山货和肉块,鲜嫩的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热汤热饭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与之相对,峰湖县内一片冷清。

    城外有强兵驻守,哪怕今儿是年节,几乎无人庆贺。

    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守城的兵士,蹲在高高的城墙上,身上单薄破旧的衣裳没有多少抗寒作用,腹内空空如也,饿得绞痛不已,轰隆隆唱起了空城计……不少人忍不住眺望远方,那边有姜芃姬军队扎下的营寨,他们看不清其他东西,但能看到跳跃燃烧的火光。

    努力嗅一嗅,空气中隐约传来些许食物香气。

    哪怕隔得这么远,他们似乎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热闹响声。

    “真好……”

    一名守城的兵卒低声喃喃,带着浓浓的艳羡,脑中模拟着美味食物的味道……

    越想,分泌的口水越多,最后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腹内雷声滚滚,轰隆作响。

    峰湖县内,守城的红莲教头目收到城外的回报,心中烦躁不已。

    “真踏娘的烦人!惹了老子,半夜端了他们老巢!”

    


    虽说想要夜袭,给姜芃姬一个教训,但红莲教头目也知道这个计划是不可行的。

    首先,今夜是年节,城外却有劲敌虎视眈眈,谁都没心情过节。

    其次,城内百姓被红莲教哄骗积蓄、搜刮了钱财,如今一贫如洗,虽然没有揭不开锅那么凄惨,但伙食质量不行,到了年节连一点儿肉味都尝不到,过节反而更加糟心。

    没有心情、没有气势、没有动力……偷袭人家营寨?

    呵呵。

    套用直播间观众的话,梁静茹都不敢给他们勇气。

    最后,姜芃姬这边营寨扎得很有特色,一看就知道经验老道,找不到适合偷袭的空缺。守夜巡逻的兵卒更是不敢懈怠,哪怕过着热闹的年节,依旧没有偷懒的意思,夜袭可行性不高。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红莲教头目气得将桌上的美食美酒扫到地上,气闷无比。

    姜芃姬敢拖延一日再攻城,自然也不怕他们夜袭。

    要是敢过来,她就敢“笑纳”。

    军营禁酒,哪怕是过节,也不允许沾砰一点儿酒味。

    姜芃姬作为统帅,自然要以身作则,喝喝白开水就行了。

    米酒什么的,还是在自己脑子里脑补好了。

    姜芃姬坐在营帐内,桌前放着几盘子小菜,从菜色到味道,与兵卒食用的一模一样。

    从年夜饭开始,直播间观众齐刷刷给姜芃姬刷新年祝福。

    从直播间出现到现在,不少观众追直播都追出感情了。

    如今陪着姜芃姬又走过一个年头,不少直播间粉丝还自发组织年节歌会。

    虽说听不到,但他们的热情通过密密麻麻的弹幕,她能体会出来。

    看看热闹的直播间,再看看清冷的帅帐,她不由得感慨一声。

    “这年过得可真凄凉啊……遥想去年,这会儿应该是围着长桌吃烧烤和火锅了……”姜芃姬吃了个半饱,大锅饭的味道也就那样,对于吃惯珍馐美味的人,肯定难以下咽,不过她又不挑食,神色如常地吃了个干净,陶碗上没剩下一颗米饭,“……真不想过年的时候打仗……”

    杨思深以为然。

    作为舌头挑剔的吃货,断他美食,无异于断了瘾、、/君子的寒食散。

    瘾头上来,没有寒食散有多难受?

    问问戒散戒到哭的丰真就知道了。

    吃年夜饭,杨思、典寅坐在左右两边下首位置。

    姜弄琴被留在红莲县压场,所以她不在营帐内。

    杨思笑道,“有对比才有高下,主公不如想想峰湖县内的贼子,兴许心情会好很多。”

    姜芃姬托腮,“话说,他们半夜会过来偷袭营寨么?”

    “可能性很小。”杨思笃定地道,“尽管如此,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要加强营寨巡逻和守备。”

    扎营是一门学问,营地扎得好,敌方偷袭也难。

    姜芃姬在这方面研究不多,所幸有个杨思,他能弥补这一面的不足。

    加之巡逻守备严格,哪怕红莲教真的半夜偷袭,他们也能最快速反应过来。

    全营上下的兵卒都美美吃了一顿,美食能安抚负面情绪,多少驱散了年节打仗的沉闷气氛。

    想到明天要攻克敌军,除了些许惆怅和思念,更多还是激动。

    明天可是新年头一天,若是能攻下峰湖县,那可是给一整年都开了个好头!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没有巡逻任务的兵卒早早睡下,养足精神,明天再战,有任务的兵卒则聚到一块儿嬉闹,打拳比武,打发时间,因为动静不大,倒是没惊扰旁人休眠。

    姜芃姬在军营内一向是甲胄不离身,她出来瞧了一眼营寨,遇见的兵卒纷纷行礼。

    询问各处情形,姜芃姬走到营寨前方,瞧着远处匐匍在地的阴影,宛若一头巨兽。

    她知道,那是峰湖县。

    攻下峰湖县,再克秋雨县,丸州便彻底成了她的版图。

    争霸之路,这才堪堪迈出了第一步。

    她打坐静心,借此平复内心繁杂的情绪。

    一边打坐静修,一边整理脑海中的线索,将一统天下的计划重新梳理一遍。

    没多久,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谁。

    “靖容。”

    她用的是陈述口吻。

    杨思道,“方才看到主公离开帅帐,一人来到这里,可是想念家人了?”

    姜芃姬啊了一声,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思念家人?”

    杨思语噎。

    他以为姜芃姬年纪不大,如今年节又孤身一人远在他乡,看看周遭热闹的场景,说不定勾起了少年内心对家人的思念,他过来是相当知心小哥哥的,但……为啥不按照剧本来?

    明白杨思的意思,姜芃姬哭笑不得。

    “我是成年人了,又不是三岁稚童……”

    这下轮到杨思继续懵逼了。

    “那主公现在……”

    她的眸光带着坚定,“我在静心,梳理计划。等拿下承德郡,稍作休整便要起身前去勤王。勤王……届时不知会遇上多少英雄豪杰……不管是敌人还是盟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思哦了一声,略显尴尬。

    正当他准备找借口离开,免得打扰姜芃姬思绪,他主公提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靖容,我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只雌鸡啼鸣报晓。”

    杨思蹙眉,“雌鸡报晓?这不是牝鸡司晨么,凶祸之兆。不过梦境怪诞,做不得数。”

    他有些担心,难道主公认为梦境寓意不祥,明天战事有变?

    不可迷信!

    “牝鸡司晨,世人常以此比喻女子篡权乱世,乃是凶兆……”姜芃姬说着,垂下了眸子,“对此,你怎么看?”

    杨思诧然,话题怎么拐到这了?

    他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思想与时下文人迥异,他道,“牝鸡司晨与女子掌权,在我看来,还是不同的。雌鸡啼鸣,本就有违天道常理,但女子掌权却非如此,纵观十六国以及前朝,拢共数百年历史,女子掌权为官也不是没有。若以牝鸡司晨喻之,有辱先人。”

    前朝有段时间,女子为官掌权不是个例。

    可随着时代变化,风气越来越严谨苛刻,牝鸡司晨这样狭隘的词汇,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

    更多人觉得,女子掌权,荒谬至极,一如牝鸡司晨。

    姜芃姬笑道,“若世间有女子为帝呢?你也觉得正常?”

    杨思面色古怪,他家主公不仅野心大,自信心更是世间少有。

    他笑了,悄咪咪问,“听主公这意思,莫非想称帝之后,传位给女儿?”

    “未必不可。”

    杨思开玩笑道,“善哉。”

    


    未必不可?

    这大概是杨思这段日子听到最有趣的笑话了,至此,他还以为姜芃姬跟他开玩笑呢。

    他从善如流地揶揄,“若是如此,主公可要加把劲儿了。”

    姜芃姬眉梢轻扬,问他,“什么加把劲儿?”

    “主公如今也快要双九了,距离二十加冠不过两年。搁在旁人家里,便是没有成亲,婚事也定下来了。反观主公,至今还是孑然一身,这可不成。若不成家娶妻,如何生女?”

    不生女,如何将帝位传给女儿?

    杨思笑着调侃。

    他的话可不是让姜芃姬加油争夺帝位,分明是揶揄她,让她赶快娶娘子,该生娃啦。

    姜芃姬还要再过两月才满十八岁,十八岁,搁在这个时代已经能成家立业当父亲。

    不过大户人家讲究多,多半会拖到加冠之后,柳府应该也不例外。

    在杨思看来,他家主公还是稚嫩少年,没有接触男女之事,等年级到了,自然会想那档事。

    只是……

    按照杨思的剧本,被这么调侃,自家主公应该会脸红心跳,窘迫不已。

    事实上……

    姜芃姬挑眉,神色坦然地道,“这个么,不急不急,生儿育女也得看对象看时机。”

    杨思诧异。

    看样子,自家主公不是什么不懂人伦的纯情少年啊,分明是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司机。

    他八卦道,“看对象看时机?莫非主公瞧上谁了?”

    姜芃姬唇角勾起一抹神秘兮兮的笑。

    “然也。”

    杨思好奇追问,“哪家的小娘子?若是身份相当,大可以让老太爷出面为主公定下亲事。关系人生大事,马虎不得。手快有手慢无,先下手为强,把人定下来,才是理儿。要是身份比主公低,大可以遣派冰人上门,说明纳妾意思。总之,喜欢的小娘子,最好还是别错过了。”

    姜芃姬哑然失笑。

    她竟然不知道,杨思除了贪嘴爱吃,隐隐还有八卦的属性。

    她心下好笑,眼睛转了转,含糊道,“身份啊……虽说他家道中落,不过人家出身清白,祖上也曾显赫一时,算得上清贵门第。那人才情不错,性格又蛮可爱的……当妾室委屈了。”

    杨思蹙眉,清贵门第啊……这的确有些难办。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越是清贵人家,越看重名分。宁愿选择出身一致的夫家当正头娘子,很少有人愿意为了攀高枝儿,自甘下贱做人妾室……除非夫家身份门第更高,很显然,柳羲还没到那种程度。

    “主公喜欢她什么?”杨思问道,“才情还是容貌?”

    姜芃姬笑着眯弯了眼,“他的基因。”

    鸡……音?

    杨思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个弯的弧度太大了,他差点儿翻车啊。

    “鸡音为何物?”

    姜芃姬捏着下巴,该怎么解释呢,这玩意儿解释不了啊。

    “基因啊,算是生命最本质的东西吧。”姜芃姬想了想,嘟囔地道,“不过基因只是一方面,他的基因的确很吸引我,但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他的脾性,以及他身上掩藏的秘密……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明明破绽百出,与掩耳盗铃无异,依旧顽强地想要掩藏,瞧着真可爱……”

    杨思听得懵逼了。

    主公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合在一块儿,他无法理解了。

    姜芃姬总结陈词。

    “他好欺负,我就是喜欢欺负他、他又隐忍不发的模样。我喜欢的,只能是我的。”

    杨思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响,他破声失笑。

    “主公,你若真喜欢小娘子,可不能这样做,容易把人吓到。”

    之前还觉得主公是技术娴熟、理论丰富的老司机,如今一瞧,分明是不懂情爱的霸道少年。

    姜芃姬问他,“那该怎么追?”

    杨思想了想,他道,“若主公真喜欢,不如与老太爷商谈一番,拜托他出面提亲好了。既是清贵人家,想来教养也不错。主公这般举动,虽是喜欢,但搁在人家小娘子眼中,分明是轻浮调戏。纵然主公有十分好,这般举动之后,人家小娘子对主公的印象顶多只有一两分。”

    姜芃姬啧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他生性蛮豁达的,应该不至于误会吧?”

    “这可未必。”杨思补充道,“小女儿家,心思都细腻,容易钻牛角尖。”

    姜芃姬托腮想了想,她道,“这样啊……听着,靖容经验蛮丰富的。”

    杨思嗤笑,他比姜芃姬多吃十来年的米饭,能不清楚么?

    “主公要是问子实,他经验更丰富。不过那就是个不着调的浪子,提出的建议不建议采纳。”

    杨思顺带抹黑一把丰真,谁让丰真是真的浪?

    姜芃姬想了半天。

    她最后道,“如今还早,再过个五六年再说吧,我也不急……还蛮享受如今的状态……”

    杨思不疑有异。

    在他看来,主公喜欢的小娘子估计也才十一二,再过个五六年,年纪正好,能娶回家了。

    男子汉么,当以家国、事业为重,主公成婚晚一些也没事。

    要是过几年移情别恋了也无妨,大丈夫何患无妻!

    殊不知,杨思在姜芃姬刻意引导下,二人谈的内容南辕北辙。

    分明是鸡同鸭讲,偏偏还能经讲到一块儿。

    “如此,我便等着主公的小帝姬降世了。”

    杨思笑着调侃。

    姜芃姬道,“成!只盼你到时候别哭。”

    黎明破晓之前,姜芃姬回营帐小憩了会儿。

    当金色的光线刺破厚重的云层,投射大地,营寨响起阵阵号角声。

    不远处,担惊受怕一夜的峰湖县众人像是触了电,吓得汗毛炸起。

    姜芃姬点齐兵马,列阵摆在城外,寒风呼啸,旌旗猎猎。

    一方气势高涨,一方越显低迷。

    当战鼓响起,弓弩手以弩箭策应掩护云梯,兵卒躲在云梯之下的围挡,推动云梯接近城墙。

    因为行军急促,携带物资有限,所以这次攻城并没有带抛石车。

    靠着一**箭矢的掩护,城墙不断有尸体掉下,云梯也顺利架到城墙……红莲教头领听到城外的战鼓,急急忙忙穿好一身甲胄,刚爬上城墙,飞来箭矢险些扎到他头顶的发髻。

    “怎么现在就开打了?”

    头领怒目圆睁,城下的敌人密密麻麻的,一群又一群,看得他头皮发麻。

    守城的士兵本就没有多少气势,这会儿看到头领衣衫不整地出来,更加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