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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雨渐渐变大,变成了鹅毛大雪,落在水面消失不见,天色暗淡无光,这时只听一个船工说着:“石鼓岛到了。┡.ΩM”

    裴子云出来,才到甲板上,入目一片雪白,远处出现了一个岛屿,就下令在这里停船。

    船停下,裴子云去,令:“绕岛一周。”

    “是!”

    这岛圆锥形,风雪很大,只能模糊是岩石,石缝里有着灌木和小树,这时都被雪覆盖,水手小心的避开了附近的礁石,在这样的昏黑中,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裴子云目光扫过,记忆和所见结合,分析。

    “能沉金之处,必是容易航行之处,日后也准备取出来,这样的话,其实能沉的地点就不多了。”

    “向西南五百米,靠上去。”裴子云又吩咐:“去取绳索。”

    随着命令,船渐渐靠上去,两个水手转身而去,取着绳索而来,一大卷的绳索被抱过来放在面前,裴子云前十数个水手:“这水下有一艘沉船,就在这附近,我们的目标就是它。”

    水手听着都瑟瑟抖,一个人说:“公子,现在天寒地冻,此时要是下水都会冻僵,喝酒都顶不住。”

    裴子云伸出手,雪花落在手上,笑了笑:“不是你们。”

    又青青:“我下去,要这些人有异动,都杀了。”

    “是,公子。”何青青应着,手一挥,山民都拔出刀,一个个虎视耽耽,她想了想又说:“要不,我们下去?”

    “你们也不行,下水会冻僵,我下去就行。”

    又指着准备了水箱,这水箱有着缆绳,可以用绞车上下,当下一摇,水箱很快就沉到了海下。

    “公子,不深,到底似乎就十米。”

    裴子云点:“你们都我一摇,你们就拉上去。”

    “青青,你拉上去放到船舱。”

    说完,不再迟疑,裴子云扑入海中,溅起一些浪花,此时天空一些雪花落下,海水透着冰凉,裴子云咬着牙,气息周身环绕,将寒冷气息隔绝在外。

    海水中带着一些暗流,裴子云可以感觉冲在身上感觉,寒冷海水里可以些五颜六色的鱼。

    在下面,果没有几米,就出现了一条船,裴子云不由一喜,这就是前朝的宝藏,当时还认为可以东山再起,藏的浅是为了容易掘。

    水底让人窒息,裴子云内息流转,也只是争取到一刻时间,这时毫不迟疑扑了上去,却见着一些人骸骨。

    “这是被杀的沉金人!”

    转了两圈,裴子云现这船没有破坏,是完整注水沉下,舱室紧闭,当下就举剑刺了过去。

    到底多年了,一刺就入,进门去,就一层层木箱。

    木箱用的是好木,还有些牢固,撬开一个,入眼就是一排排的金砖,金砖上印着官印,正是前朝一百两一根的大金砖。

    裴子云再不迟疑,奋力拖着一箱抵达到了水箱。

    黄金沉重,一箱金砖其实很小,水箱甚大,放一个不满,连拖着十个才放满,再也忍不住,摇着缆绳,立刻上面就拉了起来。

    十米很短,瞬间就拉了上去,脱水后就显的格外沉重。

    “也是,一箱二十根,十箱就是二百根,就是二万两!”数息时间,裴子云出来,也不出水,在水里其实还可以坚持会,出水就冻成冰了。

    “快运到船舱,再沉下!”裴子云浮在海面,号施令。

    何青青立刻命着人把十个箱子抬出来,连忙又沉下去,箱子不断的运到了船舱里去,甲板上的水手个个面面相觑。

    唯山民却神色一切正常,不过这其实才六个水箱,余下几个水箱就轻了许多,都是古玩珍品。

    就算这样,也在水里二小时,就算是一身武功修到颠峰,裴子云也脸色苍白,冻的青。

    不过这时船舱内早烧了热水,煮了热汤,裴子云再也来不及了些饭,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中午,出了太阳,阳光空中落下照在船上,带来一些温暖,这时船已经回航,裴子云才去了船舱,到了底舱,门一打开,就不由一惊。

    只见早已准备的木架上,全是一块块金砖。

    “我已经点了,总计一千三百根,十三万黄金。”

    “除此,还有着玉玺金册古玩,还有些我不太认识东西。”何青青一夜没有睡,虽极累了,也不由兴奋的脸色红:“当年主上,杀了这样多山寨,也没有这样多黄金。”

    “哼,这可是一个朝代最后积累。”裴子云虽早有数,听到十三万两这个数字,还是有些失望,暗笑自己贪婪。

    这天下之财田赋收入3ooo万两白银,盐课7oo两,各种契税2oo万两,国家一年收入才是4ooo万两白银,万两甚至万两!

    自己还嫌少?

    “主要是传闻里三十万两黄金,甚至五十万两黄金,可想想也是,传闻都是夸大,而且自己上次,抄前朝宰相之家,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家产,太子一年才2万两银子和2万石粮,这万两银子,已足可以使我死上百次!”

    想到这里,裴子云收敛了笑:“等会到了码头,你不要在码头停留,直接航船回流金岛,与我密切保持着通讯。”

    “是!”何青青应着。

    不过,裴子云虽是欣喜,但其实用不了这样多财富,现在财富已经很撑着,可想而知,这笔巨款会藏在流金岛很长时间。

    目标却是这些玉玺金册古玩。

    只眼,裴子云就是摇,这金册是册封之用,皇帝授藩属诸侯宗族妃嫔与功臣封爵,举行仪式,将册文连印玺授给,称册封。

    要是在前朝,必光辉灿烂,但这时早已黯然无光,失了灵验,只有玉玺里还藏有一丝淡淡龙气潜伏。

    “但仅仅是赤气。”这奇妙,实际连县令之印都未必及的上,裴子云一哂就丢开。

    “这种前朝之玺,也就是收藏价值,隐藏气机更是过了时,不但没有用处,反会引得祸端。”

    “砸了太可惜,回去弄个石室把它封在里面就是了。”

    连寻着数处,才一珠,才松了口气:“寻遍了所有,终还有一个寄托之物,却不知何人所留。”

    “这时疲倦,待以后再吸取。”

    经过半日航行,第二日上午抵达到了京城码头,船一靠港,人才跳下,这船就再不停留,转身而去。

    裴子云也很疲倦,怀着珠,说了地址,就让牛车而去,靠在车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赶到住宅前,才中午稍过,又下起了雪雨,附近时断时续传来弹奏唱声,裴子云听音辨词,就见着任炜迎出,脸色有点青。

    裴子云笑着:“怎么了,是住的不舒服,还是生意有困难?”

    说着扫了一眼:“院里已经清扫的很干净,怎么多了一匹马?对了,生意的事,亏点也没有关系。”

    任炜略透了一口气,就说:“公子,太子派人来了,很急!”

    裴子云收敛了笑进去,却见着一个百户,这百户自己认识,脸色青灰,就问着:“怎么了,你这样,是出了什么事?”

    百户语气沉重:“真人,太子出了事,我奉良娣之命,前来,你却不在,幸没有等多少时间。”

    裴子云听罢,蹙眉:“不要慌,你细细说说。”

    “是!”

    百户定了定神,才说着:“据说太子府里有个奴婢去了京城白风观上香,跪在神像前祈祷,说太子与宫中锦嫔有染,恰不巧有个道人听见,就去告了密,然后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震怒,让太子入宫解释。”

    “太子不得不入宫,良娣娘娘就派我前来通知。”

    裴子云听完,就是一惊,突想起前世春药事件,据说是奴婢上香祈祷,被道人听见告密,皇上让太子入宫解释,而最可笑是,太子随身带着药,查了出来,本以为是毒,一查是春药。

    当时皇上大怒,自此就真正废了太子。

    这听起来简直是笑话,先就是太子与宫中锦嫔有染,这样绝密的事,怎么会被太子府的一个奴婢知道?

    这奴婢又怎么跑去白风观上香祈祷泄漏这事?

    而白风观虽隐隐有着京城最大道宫之称,有宫廷也有联系,但道人终是道人,哪能随意禀告给皇上?

    皇上让太子入宫解释,而太子随身竟带着春药且查了出来——太子这样蠢,面君解释时还带着春药?

    再说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皇帝就废了太子?

    说不好听点除非是皇后或亲娘,后宫这点事不至于动摇国本,区区一个嫔,怎会因此黜废太子——无非是借题攻击。

    而前世太子无子,皇帝才趁机废黜了。

    “哪现在呢?”

    “废黜不会,但可很大的打击太子,太子这些时日占的上风,立刻荡然无存。”

    “璐王府,有高人呐!”才想着,裴子云顿时起身:“太子现在行到何处?”

    “太子出行有规矩,我出来时应还有半个时辰——现在或已到了天街。”百户想了想说着。

    裴子云一怔,算了下时间:“还来得及!”

    说着,转身出去,寻着百户的马,就抽了一鞭,自门外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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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马出门,寒风和雪扑面而来,惊扰不少行人,只是转过了一桥,突觉得不对,这桥上居没有行人。

    一时间,裴子云只觉得汗毛竖起,一个翻身躲入了马身下,只听“噗噗”数声,瞬间十几支箭射中了马。

    马悲嘶着跌下,裴子云已扑了出去,贴在了地上,宛是一道光影,瞬间扑至一群黑衣人之中。

    靠近了,弩弓来不及发,只听一人发出一声短促锐啸,十个人立即分两组,前一组五个人,突发出一根套索,向裴子云套去。

    这变化出乎意料,套索极纯熟,余下五组拔刀,刀光涌出。

    “风体云身!”

    人影而掠,速度更增了一分,所有套索全数落空,“噗”一声,最近的一人向侧踉跄而倒,右胁喷出鲜血。

    刀光毫不迟疑,凶狠而下,“铮”一声火星飞溅,剑架住一刀,出刀者全身一震,吐出一口血,不进反退,刀光直上。

    这不是杀敌,是拼了命也要拦截住裴子云去向,后面三刀齐发,排山倒海,将所有的空间都封锁住。

    “有我无敌!”这是军人的刀法。

    “铮铮铮”人影四散,乍合乍分。

    裴子云显身,目中寒光闪着,只见衣服破开,里面有一层软甲,软甲都切开,但神乎其神,没有破开肌肤,只有一丝红线。

    这是刀气所伤。

    “呃……”对面黑衣卫跌了出去,鲜血喷泉一样涌出。

    右侧一个右腿不见了,重重摔倒在地挣扎,左侧顶门削平,可看到白色头盖骨下面的白红。

    下一瞬间,裴子云毫不停留,人剑合一扑上,根本不给黑衣卫喘息和调整的时间,动作行云流水。

    后面丢掉套梭,拔刀,裴子云身影突然之间小说,不,不是消失,而是迅速折向,沉泻,接着就是丝毫不会留情的剑光。

    “噗”看上去是队长黑衣卫的额处中剑,额本十分坚硬,这时豆腐一样刺入,这处血不多,只一声闷响,队长下意识去摸额,手伸到一半,失去了力气和知觉,直直倒了下去。

    一个黑衣卫突呐喊一声,不闪不避,任凭一剑自前胸插到后背,拼死抓住剑锋:“向我杀……”

    后面的黑衣卫两刀直刺,“噗噗”二声就刺入了这黑衣卫身体,带起一股血泉继续刺了过去。

    而左右的黑衣卫怒吼一声,同时交叉攻击,两刀交错砍下。

    “军队刀法唯一的精华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围杀。”裴子云能瞬间听见两刀刺入面对面黑衣卫身体的长刀,在他的体内发出了一下闷哑碰撞声。

    这黑衣卫双眼睁得极大,他自必死无疑,可是这时,他还没有死,眼中带着殉职的觉悟之光。

    裴子云陡间闷喝一声,剑一抽,生出大力,黑衣卫拼死抓住剑的手和豆腐一样切开,剑身瞬间离体,身影变化,带起了一个叠影,剑尖侧转,一个黑衣卫肩切开,削断了骨,喷出一股血泉。

    杀散了队形,顿时轻松,剑光再变化,余下三人“噗噗噗”跌了出去。

    交手双方兔起鹘落,速度快到无法形容,转眼间,黑衣卫尽数杀尽,那个抓着剑身的黑衣卫才看见了变化,发出一声长叫,跌了出去。

    裴子云徐步上前,对着黑衣卫补刀,只听噗噗噗连声,场上一片血腥气息,又将外衫一丢,顿时还是干干净净。

    这时没有多少时间了,见着铅灰云压得低低,雨夹雪又转成了雪,转身就看准了方向出了胡同奔到街道上,一路扫着店铺,突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酒店,门面不大,里面只摆了五张桌子,这时天冷又阴暗,点着豆油灯,稀稀落落只有二三位客人。

    店伙计一见裴子云,挥着搭布巾迎过来,说:“这位客官,快请进,天冷着,喝口大烧缸就暖了。”

    就算时间急迫,裴子云还是点点首,坐到角落的一桌,吩咐:“上壶酒,再来几个菜!”

    伙计笑着答应,就见裴子云里面的手露出了太子府令牌,虽一闪而过,这伙计还是一怔,转眼端过一个托盘,吆喝说着:“我店里黄焖鸡是一绝,又加一盘五香花生米,您吃着保证香!”

    “您还要什么,尽管点。”说着就靠近了。

    裴子云就低声:“我是裴子云,应州解元,快,通知上面,太子有危险,我要在太子经过时和他接上头见面。”

    “快去,耽搁了太子大事,我斩了你的人头!”

    说完,裴子云又高声说着:“再来一盘爆香菇!”

    伙计脸色煞白,却应着:“好,客官稍等!”

    裴子云定了定神,就斟酒喝着,还吃着肉,过了片刻,伙计果上来了,暗暗示意着,裴子云装着吃完了出去,幽暗光下,几个穿蓑衣的人倏靠近着。

    “是裴解元?”一人看了看,挥手说着,周围几人隐隐包围保护。

    裴子云挑着眉说着:“你们是跟随太子的暗卫?现在能联系上太子不?所有的责任,我来负!”

    这人肌肉抽搐一下,深深看了一眼,说:“可以,太子卤薄经过,我们可以远远打着旗号接上头,那处转弯口,你可以靠近,但是太子见不见你,这就是太子的决定了。”

    就在这时,已经有着声音,只见一个舆车,型式只稍次于天子,前卫有骑士六人,分成二重,还有持弩二骑。

    左右戟士二十,更有八个甲士跟在车后,还有四个侍卫左右看着,后卫又有骑士六人,还是分成二重,持弩又二骑。

    这时果有人打着手势,侍卫凝神看了,又进去和太子说了些话,出来打个手势,这卤薄没有任何改变,继续前进。

    这时天阴,风微啸中雪渐渐大起来,已在地上盖了薄薄一层,转过弯时,突人影一闪,似乎只是幻觉,因为周围侍卫没有任何动静。

    舆车继续稳稳前行,里面太子拿着手炉,笑了笑:“栖宁真人,你这样急见孤,是出了什么事?”

    “来,坐,先用热毛巾擦把脸。”

    里面还有着丫鬟,这时取出毛巾,又取出一个棉套捂着的银瓶,倾一杯茶水放在裴子云面前。

    “太子果是遇到大事有静气!”裴子云被这一番话说的哑然一笑,心里暗想,果是太子,虽才能是谈不上,但是久经上位这气度还是培养出来了。

    不过眼光一扫,见着太子的手在微颤,心里暗笑,却端容说着:“太子是因锦嫔的事入宫解释?”

    太子暗暗松了口气,取了一杯酒喝了,似乎品酒香,说:“这只是小事,我太子府又不缺女人,这锦嫔也不是绝色天香,我怎么可能和她有染。”

    “我已经想明白,这锦嫔也有着活动范畴,等闲和孤见不了面,而且我入宫都有时间和出入记录,更难凑巧,皇上问起,只要对对这个时间,就清楚了。”

    “如果真人是为了这事,那孤得说,没有什么大不了。”

    说着又咬牙切齿:“那个下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他卖身葬父,我看着可怜才收了,月例银子比寻常还多,年节赏赐也不少,不想作这种事,我再宽宏,回去也要剥了他的皮!”

    裴子云听了不言语,见风雪更迷离,景致都不甚清晰,一叹笑着:“太子说的是,这明显是小人污蔑,可这谁都明白的事,为什么就有小人要告这个密?”

    太子一怔,又听着裴子云说着:“既府上出了一个奸细,难道不能出第二个,比如说,太子现在衣内兜里放着给锦嫔的情书,或者别的东西。”

    “进了宫一查发觉了,你说皇上信不信?”

    太子顿时变色。

    稍过会,舆车晃了一下,侍卫连忙问:“太子,有什么事?”

    “无事,我掉了个茶杯,继续。”里面传来了太子的声气。

    舆车继续前行,隔着玻璃(古代有非透明的玻璃)看,外间绒絮一样的雪花而落,太子已经脸色铁青,周身哆嗦,摸出来的却是一个药包,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的丸子,蜜蜡炼制,嗅一嗅,异香扑鼻。

    “这是什么,毒药?污蔑孤下毒?”

    “哪个要诛九族的卖主之人,偷偷在孤的兜里放这个?”

    “未必是毒药!”裴子云取过一丸,剥开微舔了一下,仔细品了品,就说着:“我懂点医术——看这药性,似乎是滋阴壮阳的药丸。”

    太子听了,脸色更黑了,这就是春药啊,太子怀着春药入宫,还是在传出和锦嫔有染的时间点上,让人怎么去想。

    当下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附近有转弯口我就下去了!”裴子云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这种诡计就在没有防备,有防备了,怎么都弄不到太子身上去!”

    “现在靠近皇城了,我不宜进去,就此别过了。”

    太子瞥一眼裴子云,缓缓说:“你这次立了大功,孤会记得,下去吧!”

    说着吩咐了几句,果等了一转弯,人一沉,就消失了,见着这人离开,太子紧蹙眉,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闪幽幽的光,才恨恨的说着:“那些卖主的好贼子!”

    语气里杀意凛然。

    裴府

    这几天连绵的雪,在院里就见白茫茫一片,不过经过了数日,整个院子打扫的干净,墙上裱了桑皮纸,显的清雅。

    门开了,裴子云迎了出来,见任炜让人赶着车回来,说:“公子,我买了几条鱼,二十几斤肉,准备炸些猪油,还买了些腊肉、精肉、排骨、牛肉……蔬菜就只有白菜了。”

    裴子云笑着:“任兄,你何必这样,叫人去买就行了。”

    “我刚才处理了船上的货物,托公子的福,卖的快,基本卖完了,赚了二千九百八十两。”

    “现在没有事,我就备些新年货!”任炜说到“新年货”三字,乍想起家里的妻子儿女,心里一疼,忙又笑的说着:“买多了,现在天冷又不坏。”

    白三厨提出一坛酒,筛着在火上炖,说着:“厅内火锅,已经备了,请入座。”

    进去一看,果里面木炭劈啪响,火锅汤沸腾,用的是鸡皮酸笋汤,已浸上了肚片,牛肉、丸子……香气四溢。

    就在几人坐下时,一辆牛车停在门外,这牛车华贵,帘是绸布带花纹,一个嬷嬷下来敲门。

    “这时还有谁来?”裴子云一怔,任炜就说:“我去看看。”

    当下出去把门打开,见着这气派就一怔,嬷嬷行礼:“我家主人想要请着裴解元去一聚。”

    “你家主人是?”任炜问着。

    听着这话,嬷嬷说:“是长公主殿下。”

    任炜只觉得一惊,匆匆入内报告,裴子云丢了筷子一叹:“这安心的酒菜又吃不成了,得,你们一起用吧,我出去下。”

    说着,换了衣,腰挂着一根萧,银白镶玉腰带出去,嬷嬷见了眼一亮,连忙迎了上去:“裴解元,长公主有请,有急事。”

    裴子云心里有数,随着上车,牛车内摆着一个香炉,香炉檀香点着,一些香烟飘起。

    坐垫柔软,嬷嬷在侧恭候听从差遣,车夫拿着鞭子甩在空中,牛车就向前行驶而去。

    长公主府

    牛车停下,裴子云下车,嬷嬷在前引着:“解元公,请随我来。”

    一路向前,周围侍卫和丫鬟见着都行礼,一路抵达一处偏殿,才进入就闻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裴子云目光略微一扫,偏殿中四周点着火炉,长公主坐着,似乎在沉思。

    “长公主。”裴子云一躬。

    长公主摆了摆手,说:“坐。”

    裴子云上前坐在一侧,就见着长公主沉吟下,说着:“你可知,我召你来,所为了何事?”

    裴子云一怔:“想必是为了锦嫔之事。”

    “是,锦嫔之事,太子进了宫,又有人告密,说是香囊里放入药丸,陛下当场命人搜着,却没有搜着。”

    “太子免冠谢罪,当场涕泪而下,说自己进宫都有记录,锦嫔出行也有范畴,请皇上调查清楚,还个清白。”

    “皇上震怒,当场杖死告密的人。”

    “太子回府,派人一一盘查伺候的人,谁把药丸偷偷放入香囊,太子府内,已风声鹤唳。”长公主这样说着,怅怅叹了声。

    太子身侧混入了这样暗间实在令人震怖,要是换成毒药,又或者刺杀呢?

    清查身侧也是应当。

    裴子云听了,若有所悟。

    长公主色扫了一眼,问:“你有什么意见?”

    裴子云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先问着:“长公主原本不直接介入璐王和太子之争,怎么今天就不一样了?”

    “哼,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既出了内奸,我自也泄了底,哪能再左右逢源?”长公主说话坦率,白了一眼:“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

    裴子云脸上毫无表情:“看这情况,圣心怕是二可之间,看来以前璐王积累下来的情分不小。”

    “小人告密太子与锦嫔有染,真的爱护太子,区区一个嫔,何因此而伤国储?立刻就找理由毙了小人,甚至锦嫔,就什么都没有事了。”

    “现在请太子自辩,就是存了某种拂拭之心。”

    这话说的赤裸,长公主不由脸色一沉,见裴子云又徐徐说:“皇上搜不出药丸,就打死小人,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呼,你这样一说,我心中明亮了许多!”长公主将书卷轻轻放在了一侧,拂了青丝到耳根。

    “我们必须去掉陛下迟疑,不然恐怕久则生变。”裴子云敛去笑容。

    “哦?我们如何去做。”长公主蹙眉问着。

    “长公主,太子是储君,储君最要紧的是水德——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这不争并不是说真不争,而是太子已具有天下仅次于皇帝的名分和地位,再争,岂不是与皇上争?”

    “许多事璐王可以干,太子却不可以干。”

    “故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但是有些事,却不得不争,故太子就必须在可争之处把握——那就是争个人和家庭之德。”

    “个人和家庭之德?”

    裴子云点首:“是,太子可上表,说此事虽是小人污蔑,但也是自己读书不多不修德所至,恳求皇上更赐名臣名师教导。”

    “得了教导,读书笔记就是太子之德也,可择些进呈御览。”

    见长公主不解,裴子云一笑:“太子是储君,储就是储备的意思,那太子读书就是修身养性,就是增益学问,就合乎这储字。”

    “读书写诗作诗,最忌讳激昂慷慨之志,这犯了圣忌,太子心有大志、胸有良谋,皇上岂能不生疑惧?”

    “故不急不徐,深入浅出,写些读书笔记心得上贡,认认真真,怕是圣上看了,自会油然生出喜悦。”

    “而群臣见此,岂有不赞叹?”

    “这就是不争之争。”

    长公主一怔,越是咀嚼,越觉得这段话深不可测,太子要读书,要学习,要养德,天下人包括皇帝都无法说不对。

    请名臣名师教导,那就和太子有着师生名义——多少人想当帝师?

    而当了帝师,就自然和太子是一个阵营的人,祸福同戚,而能当帝师的差不多都是朝内重臣,甚至一派系之主,这些绑到了太子身上,不动声色之间,就增了不少助力!

    当下惊异瞥了裴子云一眼,此人真是深不可测,紧接思虑片刻:“个人之德,我明了,这家德——恰有一个,良娣又有孕了。”

    裴子云一怔,看着长公主问:“良娣又有孕了?”

    长公主说:“是,有三个月。”

    裴子云又问:“这消息几人知道?”

    长公主听他连连追问这个,原本有丝不快,听到这里,顿时发觉不对,答:“怕是有些人知道了。”

    “这就难怪了,这良娣有孕消息,怕已传出去了,这可是对太子大大利好,若再诞下一子,太子之位就更稳固了,再要在子嗣打击,就绝无可能了。”裴子云淡淡的说着。

    “你是说,璐王知晓这事,才狗急跳墙动手了?”长公主微微的眯了一下眼,带着一些寒意问。

    “料想是这样!”裴子云说着,沉思着:“皇上知道不知道?如果不知道,我们是可以让太医将消息通知皇上。”

    长公主正要说话,这时只听着敲门,一个嬷嬷说:“长公主,秦百户有事要禀告。”

    长公主一怔,说:“宣秦百户进来。”

    稍晚,一个百户匆匆入内,此时入内只扫了一眼裴子云,上前禀告:“长公主,微臣暗中打探消息,民间又有谣言,说太子污秽后宫,有着不少人宣传,已谣言漫天飞,不堪入耳。”

    听到面前百户的禀告,长公主大怒,狠狠拿起摆着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溅,紧接就骂:“无耻,这种阴招烂招都用上了,真是无耻之极!”

    长公主气的胸口发闷,裴子云看过去,能感觉到长公主的心情,两个侄子相杀相争,用最恶毒的方式,让人有些怜悯。

    “你先下去。”长公主平静了下,这侍卫应声退了出去,长公主起身,收着一本书,说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行在走廊,看着雪花不断飘了下去,长公主说:“我明白了,良娣又有孕,他是呆不住了才出这罩,不过这一下很恶毒,这种谣言最吸引民间,禁无可禁。”

    裴子云笑着:“此举一看就是璐王在污蔑,你说皇上和群臣怎么样想?”

    “而太子上表读书,静以修德,你说太子和群臣怎么样想?”

    “这高下一看就知。”

    “当然仅仅是这样,并不足以反击,过些时日又是灯宵了吧,听闻去年就由太子代皇上向民众谢礼,今年太子要不要?”

    “我有一策,叫引蛇出洞。”裴子云贴近了长公主小声说着几句,能闻着长公主身上的清香。

    长公主眼睛一亮,说着:“好,好策!”

    就在这时,远处有琴声,是小郡主,琴声中带着一些悲伤。

    长公主本有些话要说,这时改变了主意,看着裴子云:“你带了萧,我这女儿琴声,你可有着法子让其开心一些。”

    长公主说着,神色中带着一些疲倦,人人都道皇族生活美好,可又怎知晓这步步惊心呢?

    “尊命。”裴子云说,取萧吹奏了起来。

    琴声原带着一种哀鸣,宛是孤雁,似乎天地间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这时突加入了一个声音。

    低沉浑厚的萧声打破了这一种孤独,听见箫声,琴声突欢快了起来,似乎找到了陪伴自己的人,带一种述说,似是相思。

    萧琴之音许久才息,吹奏完毕,裴子云身一躬:“那微臣就告退了。”

    说着,渐行渐远。

    太子府

    台阶上吊着两盏宫灯,甲士笔直站着,这时两辆牛车在太子府前停下,一个四十多岁妇人而下。

    妇人发间戴着一根玉簪,脸上带着一些祥和,只是眉间长了不少的皱纹,领一个丫鬟,这丫鬟指挥着几个人,在第二辆牛车上取下了不少东西,都是一些小孩玩意。

    见到这些,这妇人问:“东西都拿齐了?”

    “夫人,给小皇孙和良娣娘娘东西都是带齐了。”丫鬟检查了一下,这时云灰褐色里透着光,一个嬷嬷出来迎接:“成夫人,还请这里请,良娣娘娘已等着你们了,特吩咐我来接你入内。”

    “劳烦陈嬷嬷了。”成夫人也不拿着架子说。

    “夫人,这面请。”陈嬷嬷一路引着入内,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步子,入了门沿走廊去了百米,就进了一偏殿

    偏殿内,此时用一些香熏,小皇孙今日有些不舒服,留在养心院,已经去请着太医了。

    今日母亲来,良娣才稍稍离开,此时见来了,就起身迎了上去。

    “见过娘娘。”成夫人入内见着女儿迎上来,连忙行礼。

    “母亲!”良娣连忙拉着自己的母亲。

    成夫人说着:“我好女儿,又怀了身子,慢点。”

    成夫人反搀扶着良娣说,让着坐下,打量周围,这服侍良娣的丫鬟又增了两个,身侧还有一个嬷嬷。

    七个人服侍,见这待遇,成夫人很是满意,这意味着自己女儿受到了待遇。

    “今天,我来看小皇孙,你怎么没让奶妈把皇孙带在身侧?”成夫人略一定神就问着。

    听着母亲的话,良娣脸色略一黯淡:“娘,小宝儿略有些不适,不能见风寒,我已打发侍卫去请太医了。”

    “我的女儿,这是我给绣的小肚兜,以后可用得上,小皇孙身体不适,那我就不去见了,免有着影响。”成夫人说着,太子府也不能日日来往,只偶尔看望:“记得这些衣服全部得洗过晒过几次才能用。”

    “娘,你真好。”良娣这时带着一些温柔,将身子轻轻靠在母亲的肩上,昨夜半夜没有睡好,有些困了,此时母亲来了分外安心。

    这时一个丫鬟把茶水递了上来,良娣靠在母亲的身上一会,才对着丫鬟说:“你们都出去,我跟成夫人说说话!”

    “是,娘娘。”丫鬟都是退去,只留下了良娣的嬷嬷在一侧。

    “好,我们母女说会话。”成夫人轻抚女儿头发说着,却见一个丫鬟急步进来,成夫人才觉得诧异,她就到良娣眼前耳语几句。

    良娣脸色一变,又听丫鬟轻声细语:“娘娘,太医已到了,查验了病情。”

    这丫鬟身上穿一些红绿,精明干练,看起来是有品阶的人,此时靠近良娣低声细语,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似乎充满担忧和不安。

    良娣变了色,站了起来:“娘,我去看看小宝儿,看太医怎么说,你明日再来,我们再细说。”

    “陈嬷嬷,帮我把母亲送着上车,我去照看皇孙。”

    “是,娘娘。”嬷嬷这样应着。

    成夫人见这个情况,不由目瞪口呆,脸色变白,难道是皇孙有病?

    古代帝王家,十个儿女也有四五个夭折,这可是大事。

    但这时万万探察不得,只得跟着嬷嬷出去,整个侧殿一下子就空了,过了片刻,却见一人自纱屏后移步出来,对着本子疾书,上面已提了五六个名字。

    养心院

    院前数个侍卫守卫,看守严密,这时良娣领着数个丫鬟而来。

    丫鬟都被挡在门口,只有被派着守候皇孙的丫鬟随良娣入院。

    许久,良娣才是领着丫鬟送着孙太医出来,良娣眼睛上红彤彤,哭的红肿,这孙太医四十多岁,嗓门又高又尖:“良娣不必担忧,我查看了,皇孙只是饮食不周,偶有点咳嗽,切脉也还周全,断然无妨。”

    “如此就最好了……”良娣说着:“赏十两银子。”

    回到殿内,良娣坐在桌侧,带着一些忧容,此时有一个丫鬟把茶端上,良娣随手接过了茶,才喝了一口,就是失手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茶杯碎片四溅,还有茶水,递着茶丫鬟惊恐,反应过来,是将良娣娘娘烫到了,连忙跪在地对着良娣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上茶都烫,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良娣大怒,训斥着:“给我拖下去杖责。”

    跟随着良娣两个女卫就上前,拖这个丫鬟出门责杖。

    “娘娘饶命,娘饶命。”小丫鬟满眼惊恐,不提责杖多少,这要活活打死,连连磕头,头皮都磕破了,血在额上流了下来。

    “娘娘。”良娣身侧陈嬷嬷上前低声:“娘娘,小皇孙不适,打杀了丫鬟不值,有伤福德。”

    听着身侧嬷嬷这话,良娣思虑片刻,才缓了缓,带一片疲倦:“去领五鞭子,以儆效尤。”

    “谢娘娘,谢娘娘。”丫鬟连忙磕首。

    看着这些,周围服服侍丫鬟心惊,生怕惹娘娘生气,丢了小命。

    良娣抚着额,脸色苍白,良娣身侧服侍的嬷嬷偷偷看去,想说着什么,没有敢,良久,良娣似乎恢复了,才款款起身:“回去吧!”

    一行人出去,屏风后又转出一人,一凝神,就提笔疾书。

    次日,阳光才落下,成夫人从牛车上下来,就有人迎了出来,入得殿内,就见得良娣很憔悴,两人低语了一阵,成夫人匆匆出门。

    良娣是很是憔悴,是猛然一惊,两人低语了一阵,原本焦虑的成夫人,脸色变得苍白,数刻钟,就是匆匆出门而去。

    成夫人抵达了一处胡同,来到了一带老房舍。

    过了一会,一个中年人跟着转了进来,大寒天,还带着汗,盯着看了看,没有进去,转到了一个酒店,门面不大,摆了几张桌子,几位客人吃饭闲谈。

    见着又有人进来,一个女人风风火火迎了上去:“客官你要什么?”

    “上壶酒,给我添到这桌上去!”这中年人指了指角落一桌说着:“给我随便上几个菜。”

    “麻婆豆腐、辣子鸡丁、再切盆羊肉怎么样?”

    见答应了,女人连忙喊着伙计干活,看上去这伙计就是她儿子,没有多话,一一布着。

    这中年人喝了一口,就问着:“附近有好大夫不,我找大夫。”

    这女人一面布菜劝酒,说着:“你是找易大夫的吧?哪可真是名医,心仁又有本事。”

    “本事好,是家传的医生?”这中年人就问着。

    “不是家传,但真有本事,上次我二儿子得了病,几个人都看不好,他来了,一贴药就药到病除!”

    中年人更是心里一动,摸出一小块银子:“老板娘别忙,说实话我家侄子有点不好,看了几个人都不行,是来寻良医的,医生的事不敢马虎,有没有真才实学是关键,弄个庸医谁也承当不起!”

    “你给我说说底细,别让我被哄着了,这银子就给了你了。”

    “谢赏,您准日进斗金子孙满堂!”老板娘高兴得脸上放光,连忙收了,笑的说:“有本事,真有本事,我们都是邻居十几年了。”

    “要说这人原来不当大夫,少年时病了一场,给个乡下郎中救了,以后就跟着学了。”

    “这人好学,没几年,郎中的本事就被淘光了,他还一个个拜访名师,一口气学了十年!”

    “二十五岁才正式给人看病,说也奇怪,看一个准一个,这些年至少救了上百条人命。”

    “现在附近十几个坊,谁不知道他的名声?”

    “那他最精什么?”中年人心神一动,问着。

    “最精看小儿,特别是会治痘疹天花,不敢说个个治的好,可也十个有六七个能治!”老板娘拍着腿说着。

    这中年人不说话了,斟酒吃着菜,但目光紧盯着店门口牛车的动静,等菜都吃了差不多了,见一行人出来。

    前面就是成夫人,神色似乎好了些,后面一人拿着药箱,正在说话,这中年人就指着:“这人是不是易大夫?”

    “是!”老板娘只是一瞧,就说着:“十几年了,看个背我都认识。”

    中年人就起身跟上去,只见着这车却不向太子府行去,而是转个方向去了又一处,这中年人沉思,喊了个牛车跟了上去。

    这时又下了点雪,牛车前进,街衙巷陌行人不多,跟上去不难,只听牛蹄踏在雪中的声音,抵达了一处府邸,这中年人说着:“果然是回自家府邸了。”

    却也不走等着,过了良久,只见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车驶了出去,中年人就吩咐:“跟上!”

    这次牛车驶着,就抵达了太子府,不过转到了一处偏远角门,牛车才靠近,角门就打开了,始终都没有见到里面的人。

    “哼,这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岂能隐瞒得我?”

    “太子府何等规矩,正经进去都得门房记录,怎么能直接敞开无阻?”这中年人冷冷一笑,暗暗寻思,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出来,就转身而去,快步消失在了风雪之中。++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 下载免费阅读器!

    太子府·养心院

    数个侍卫站立,这时门口处一身肉嘟嘟,有些发胖厨师领一个有点干瘦的仆人挑着担子而来,把食盒送到院前。

    厨师跟侍卫都有点关系,带班侍卫正好认识,带着谄媚:“陈爷,院里饭菜都好了,麻烦您通知一下养心院的人出来拿。”

    说着打开食盒,炒绿豆芽、宫爆腰花鸡丁、鱿鱼丝等几个菜。

    带班陈侍卫虎目燕颔,双目精光,颊上一道刀疤,显是上过阵挑选出来,木着脸上前用银针检查,才说:“食盒放这里,你可以回去了,我会通知内院。”

    厨师听了,嬉皮笑脸上去小声问:“陈哥,里面什么情况?

    带班侍卫扫了一眼面前厨师:“李八,好好当你的厨子,你厨子关心什么?去,好好做你的菜,就是报了恩,别多想。”

    带班侍卫训斥,厨师连忙应着:“是是,只是这些日子流言甚多,让人觉得心慌,关心一下。”

    带班侍卫沉下脸:“不该你打听,你就不要打听,要不小命可活不长。”

    厨师听侍卫训斥,才领着挑夫转身,就在这时,门打开。

    侍卫都是行礼,厨师和仆人连忙都跪下,只见良娣出门,厨师抬首偷瞄了一眼良娣,见忧色浓郁,连忙低下首。

    待得良娣远了,厨师和挑夫起身,挑着空担回去,沿着石子路径行着,四周鸦雀无声,挑夫就笑着小声跟着厨师说:“李爷,你说皇孙是不是风寒,风寒,怎还封了院子,要我们来送饭,不许随便进出?该不会是皇孙染了天花?”

    “我哪里知道,走了,我挨了训,你要是再烦我,我就让你去将明天用的柴火全部劈好。”厨师这时反心事重重:“你该干嘛干嘛去,这也是你能打听?”

    说着,脚下已加快步子,沿一带卵石小径,也不循正道,径穿了回去:“你先挑回去,我有点事要忙。”

    “行!”挑夫应着,向着厨房回去。

    殿内,太子正批阅文章,只听太监喊:“良娣到。”

    良娣似乎来的急,一路都没有撑伞,待到殿下,身上已带了点薄雪,侍女早已看见,略一行礼就赶去伺候。

    殿中几缕袅袅檀香,太子一怔,定了定神,透出一口气,仰着脸片刻,让良娣在自己身侧坐了,温语轻言:“太医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你担心什么呢?放宽心就是了。”

    良娣听了,说着:“殿下,我儿没事,只是我娘却受了惊,加上搬到这京城有点水土不服,病倒了,我想回家看看。”

    良娣说说到情动,心里一阵悲酸,泪已涌眶而出,哽咽着取一个折子递上,一个太监接过折子,递上。

    太子翻着折子,看了一会,不知道哪条触动情肠,心一酸,眼圈也红了,说:“良娣,你想要回去省亲一日,我准了。”

    “谢太子。”良娣说着,退了出去。

    稍过一阵,良娣就出行,数辆牛车一同出门,有侍卫护卫,小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成府,只见成府原是买的府邸,现在改建了,显的更宏伟些,这时成家得了通知,成侍郎和夫人领着数十人出门而来,迎接良娣。

    牛车远远有着两人跟随。

    见着良娣入了府,两人又行了五十米,一座酒肆高高矗立,两人上阶,跑堂已迎了出来,楼下坐着几十个人,三五成群,热闹不堪。

    两人又上了去,拾级登楼,地板锃明净,一人取了五两银子一丢,说着:“菜随意,上点好酒。”

    伙计上完了菜,这时一个中年男子推开门进来,穿着不贵不贱,脚下穿着千层布鞋,浓浓八字髭须。

    两人都站了起来,这中年男子问着:“情况怎么样?”

    “太子府看的很严,养心院根本进不去,吃食都是挑食盒,还不许外人进出,不过府里称皇孙只是偶感风寒。”

    “太医也是这说法。”

    中年男子听了格格一笑,说:“偶感风寒是这样的规矩?”

    “成夫人也巧了,昨天还探望,今天就生病了,让良娣省亲,这正是欲盖弥彰,你们盯紧点,有任何出来的牛车都跟上。”

    说着中年男子下楼去,留下两人在楼上用着饭菜。

    成侍郎府·后门

    半个时辰,一辆牛车而去。

    数人守在远处,远远见着有人出门就要追上,中年人伸出了手,压住:“先不要急,不对。”

    正要追上去的暗间都安静下来,继续守候,又半个时辰,牛车出去,远远看去,一个面纱女人在里面。

    看到这情况,中年男子冷笑:“终等到了,金蝉脱壳的计谋差点就要把我们骗过去了。”

    “但是你看这附近的牛车,你看这车夫,普通人能有着侍卫伪装?”

    “大人,我们现在?”一人就问着。

    “跟上。”中年男子令着,又跟一人密语几句,这人连忙回去。

    这时天冷极了,雪下过就冻,堆积在街上,太阳出来只化一会,冻成深凸凹不平的冰路,上面印满脚印和蹄印,行起来难极。

    中年男子艰难跋涉,远远看,果见去向是郊区的平花观,里面是痘神娘娘。

    中年男子扫看了下,见一座石桥贯穿,平花观平时没有人去,孤零零立着,道观紧闭,一片死寂,只有几个侍卫守在门口。

    道观

    痘神娘娘有人得了痘才去拜,平时都怕惹到病气不敢去,所以道观里没有人,院里几株老柏乌沉沉,裴子云进了大殿,燃了香插进炉里,一颌首,看了一眼外面的侍卫,却对蒙着面纱的女子说着:“女史,到这步,算是功德圆满了。”

    女史才露了笑容,去掉了面纱,揩着细汗,说:“我还怕引不来人,坏了娘娘和太子的事,背都湿了。”

    “就算引不来,也坏不了事。”裴子云淡淡的说着:“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取名引蛇出洞。”

    “皇孙的确只是偶感风寒,太医说的也是对的,并无大碍,甚至今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只要良娣显出忧色,并且禁止养心院出入,有些人就联想翩翩了。”

    “每个泄露的步骤,都知会记录当时在场的人,并且给予观察。”

    “一次也许是巧合,有的是好奇,有的是恰有事出去,但几个步骤一连贯,次次都好奇,次次都打听,次次都出门有事,就自是奸细了。”

    “要是几次都碰巧就是霉运到顶了。”

    “这些可疑人情形已一一盘查,太子自会一网打尽!”裴子云加重语气,冷冷说着:“把内奸全部清扫干净,太子才能安稳,要不再来个白风观上香或香囊藏药事件,太子就说不清了。”

    “现在我们等着,只是收网,璐王的人也不是芝麻到处都是。”裴子云透一口气,冷冷的说着:“也就是几百人,最多千把人。”

    “成系统的探子和刺客更少,你是伪装成良娣娘娘,虽时间非常仓促,但来进攻的人必是精锐,我帮太子把他们全部杀了,就削弱了璐王。”

    裴子云说起来了璐王毫无顾忌,而女史连回都不敢回,只是舔嘴唇,就在这时,突前面一阵喊杀声,一个道观的道人,就是惊恐入内:“贵人不好了,外面有着贼人来了。”

    “数十人穿着黑衣的贼人!”

    说着,就想靠近,裴子云喝着:“站住!”

    喝声中,这道人突手一挥,三道针影一闪即逝,随后拔出了匕首,裴子云冷笑一声,把烛台一伸,三枚针没入灯座。

    道人才刺上去,伸手尺余,裴子云瞬间抓住了这道人的肩,只是一扣,肩骨传出骨折声,碎成了骨片。

    “饶……我……”这道人吓的魂飞魄散,却左手又一拔一刺,裴子云对着此人的脑门只是一拍。

    “噗”脑门看上去完好无损,呆立着几秒时间,七窍流出了血倒了下去。

    这阴劲对武人来说或要化许多时间修炼,属秘籍的一种,但是对道人来说,只是奠基七八重刚柔的事。

    杀了这道人,裴子云冷笑:“平花观是我引蛇出洞的预订的埋伏地点,有什么人都清楚,你一个时辰才来的道人,还敢装着靠近?”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喊:“杀,杀进去。”

    “谁杀了里面的女人,立刻提拔三级!”

    瞬间传来了呐喊声和杀声,此起彼伏,炸成一片。

    女史想了想,还是蒙上了面纱,拉着裙角出去,只一见,就见着果有数十个黑衣人杀了进来,他们出手极凶狠犀利,配合默契,侍卫连连抵抗,都抵抗不住,迅速退到了大殿内去。

    女史一惊,也退到了里面。

    虽身影只闪了一闪,但对外面的黑衣人来说,却仿佛看见了金山一样,领队的中年人不由哈哈大笑,似乎看见了锦绣的前途。

    笑完,他喝着:“良娣娘娘,你逃不出去了,只要乖乖出来,我岂敢伤害?”

    “为了肚子里的龙孙,你下令放弃抵抗吧!”

    这当然是谎言,这些侍卫要硬攻下,也伤亡不小,故中年人这样高喊。

    雪在飘落,久久没有人回应,中年人敛了笑,一挥手:“杀进去!”

    数十黑衣人呐喊一声,向着殿内杀进去,但才杀进去,就感觉不对,因根本没有遇到阻挡。

    “射!”一声嘶叫,陡划破了宁静,只见这些侍卫不知道何时,都手持着弩弓,还是最先进的五连发军用弩弓。

    随着命令,紧接着就是尖锐的呼啸。

    “噗噗噗!”七八个黑衣人惨叫扑滚在地,身上溅出血雾,滚倒地上惨叫,痛苦让他们无法忍受。

    “再射!”

    就算人群有在准备,可根本无济于事,咻咻声掠过,霎时溅起一片血花,瞬间充满了箭刺入人体的闷声。

    “有埋伏!”直到第二箭雨,才有人使出全部的力气发出警告声。

    “三射!”

    “噗噗噗”渗人声不断,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这种距离,除非穿了甲,要不连裴子云都抵抗不住。

    “四射、五射、丢弩、拔刀!”

    五射完,殿内殿前台阶上密密麻麻全是尸体和伤员,这种军弩,在十步内可穿甲,三十步内贯木三寸,而整个院子狭小,才三十步,故中了箭,身上就立刻是一个巨大血洞,鲜血飙溅,顺着透出的箭尖流淌下来。

    有几个直接刺入内脏,痛得叫不出来,只身体拼命在地上抽搐。

    院内一静,只转眼之间,黑衣人就有二十多人伤亡,只剩下十几个人,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突中年人高喊:“列阵,冲锋,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中年人的吼叫唤醒了黑衣人,在荣誉和长久军事训练下,剩余的黑衣人,在瞬间结成了阵列,杀了上去。

    “风体云身!”就在这时,剑光扑入,一个黑衣人才提起刀,就闷叫一声跌下,内脏与鲜血挤出。

    “杀!”周围的黑衣人厉叫,不顾自己人一起砍下。

    “铮铮铮!”剑刀相撞,人一引,三个黑衣人跌了出去,鲜血飞溅。

    虽只杀了四个,但黑衣人的阵列已破坏,侍卫乘机齐上,顿时黑衣人惨叫,就有数人砍倒在地。

    余下的几人终于大骇,向后退去,率领黑衣人中年人武功极好,转身就逃,这时一个人影杀上。

    中年人瞬间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刀光才发了一半,一道人影流光一样流泻贴身。

    一掌击中,背心挨了沉重的一击,呃了一声跪在地上,中年人眼神凶狠,呐喊一声,持刀再杀。

    “噗”裴子云剑光一点,刀才刺出一半,手一疼,只见血光一溅,一根手筋挑断,顿时长声惨叫,刀掉在了地上。

    裴子云上前逼问,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突拼起最后力气:“黑衣羽林、有我无敌。”

    刀带风雷,拼死一搏,还没有近身,剑光拂过,扑上来黑衣人,脖子喷出数尺的鲜血,栽倒在地。

    “谁派你来?”裴子云剑尖转向问着,中年人惨笑一声:“兄弟们都战死了,我岂能偷生?”

    说着对着剑一撞,“噗”的一声,剑尖在前脑刺入,在脑后透出,眼神还带着一些不甘和决然。

    道观中带着一股浓烈血腥,地面被血染红,尸体在雪天蒸着热气,裴子云面无表情:“这些都是死士,一个不留,收拾干净!”

    “是!”两个侍卫应着转身,踩在雪上,清理着,只听噗噗声不绝,每个尸体都刺上几刀。

    偶有没有死透的,发出了短暂惨叫,变成了寂静。

    “敌之英雄,我之贼寇,我之英雄,敌之贼寇。”

    说实际这些人以军人的标准来说,非常不错,裴子云怅怅的看着,命着:“我们回去,太子在等着我们!”

    太子府

    原青色琉璃瓦的太子府,今日变得银装素裹,但路面扫过了一次,只有薄薄一层,余下的积雪都拥堆在角落或墙根,沿道立着亲兵,门口侍卫更是身着铁甲,铁甲下穿着着厚厚的棉袄,还冻的满脸通红。

    雪踩着上去嘎嘎作响,一个穿锦缎罗衫管家,戴着貂皮帽子,手上几个玉扳指,身上鼓鼓,似乎穿了棉袄,带着一些傲气,抵达门口,正迈步要出去,一个侍卫拦住:“李管事,今日太子府戒严,许进不许出,还请回去!”

    听到这话,管事瞬间勃然大怒:“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奉太子妃命令采买用品,你们怎敢拦我?”

    管事骂着取出太子妃令牌训斥:“太子妃令在此,都给我滚开。”

    侍卫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到底不敢硬拦,就在这时,突一个声音冷笑:“采买用品?是闻到了味道逃吧?”

    李管事又惊又怒,回过首看去,见裴子云领着一个姑娘入内,口中还说着:“太子已授权,把这人拿下!”

    “不,你怎可抓我,我是娘娘的人。”管事大声的喊着。

    “拿下!”

    管家还要挣扎,跟着厮杀过的一个侍卫神色冰冷,一记耳光就打了上去,只听”啪“一声,牙血就喷出,他摔倒在地,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衣服也松了,一些银票洒落在地上,管家脸上都是血,挣扎去捡银票。

    “绑上。”两侍卫扑上去将人狠狠绑上,裴子云抽出银票看看,有十两一张,也有五十两一张,最多的是百两一张见票即付的最高额银票。

    点了点,裴子云冷笑:“七千三百两,太子一年不过二万两,你有什么能耐,身家七千三百两?”

    “你平时挖了太子多少墙角,又得了外人多少卖主钱?”

    “拿下,先关押起来!”裴子云领着女史入得太子书房。

    此时下着雪,太子书房内几个兽炉点着,暖洋洋,太子却坐立不安,身着常服,时不时用朱笔在纸上勾勒,又随手涂掉了,这时一个太监声音禀告:“太子,真人回来了。”

    太子脸上不由一喜:“快,请着进来。”

    裴子云入内行礼,太子脸上带着一些红润:“别行礼了,坐,情况如何?”

    “太子,这次引到了四十三人,只是都是死士,拼死不降,已尽数伏诛,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裴子云欠身说着。

    “这些人极难培养,现在死了,想必我兄弟也要心疼许久了。”太子欣喜说着,接下来又问:“内奸呢?查清楚没有?我要都揪出,千刀万剐才解我之恨。”

    太子说到这里,脸上带着一些铁青,是恨极了。

    “殿下,汇集了册子,女史已将名单收录,确认无误。”裴子云说,话音刚落,女史就将着名册递上。

    “什么?”太子拿名册一看,一时间整个人有些晕眩,李管事在内,还有几个都是太子妃调出去的人,更有个是太子妃身侧亲密的人。

    “太子,我们回来时,李管事想要取着金银出逃,被侍卫拦下。”裴子云献了上银票:“当场搜出七千三百两!”

    “不仅仅这样,根据我们调查,李管事在外面还买了三顷地,京城郊区地贵,折银三千两。”

    “除此还有着几处店铺,这时间尚短,就不能一一细查了。”

    太子接了,只一点,就脸色更是铁青,皱着眉喝了一口茶,定着神,似乎想心平气和,可是额上青筋绷胀,腮上肌肉时而抽搐一下,终忍耐不住,“啪”一下拍在桌上:“拉进来。”

    “太子饶命啊,太子饶命啊,冤枉,他们联手冤枉我。”李管事才一进门就连连磕首。

    “冤枉?这样多银子,这样多地契,这样多店铺,也是人家冤枉你?”太子厌恶的一挥手,只见一个侍卫端上一个盘子,盘子内装着地契店契。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都是太子妃指使小人啊。”李管事见着太子脸色,就大声说着。

    “太子妃?”听着这话,太子身子都颤抖,脸色涨红,一脸不敢置信,自良娣入府,自己多有宠爱,太子妃处很少去了,难道是……

    “太子,别听这人挑拨,这种为钱卖主的人岂可相信。”裴子云冷冷看了一眼,冰冷冷说着:“为了避免再口出污蔑不道之词,还是尽快处置了再说。”

    听着这话,太子渐渐领悟,回转颜色,太子妃哪怕有嫌疑,现在也万万查不得,要不就是大炸弹——太子连太子妃都离心离德,又怎堪为万乘之君?

    这样想着,太子就变了颜色,看向李管事,“咣”的一声击案而起,五官狰狞:“你卖主求荣不说,还敢在这时挑拨孤和太子妃,真是活到头了——来人,行家法!”

    太子这一命令,一时间杀气腾腾,随喊声,十几个侍卫蜂拥而出,片刻将一行人押到了雪地上。

    “打!”

    侍卫立刻执行,板子重重打了下去,转眼一些人血肉模糊,到处是呻吟,不过十几下,有人就昏死过去,但侍卫还在继续,见这情景,太子府大部分下人,看着行刑,见惨叫一声声变小,都带着惊恐,个个颤抖。

    余下几个重要的人,其中就有李管事,更是绑结实了,然后就按住,向着他们堆雪人。

    雪不断覆盖上去,掩住了面孔,初还在挣扎,后来就不动了,变成了一个个真正的雪人。

    整个场上鸦雀无声,人人都身颤股栗,面无人色。

    “就堆着当雪人,等春了解冻再拉出去喂狗!”太子一腔愤怒转化成怨毒,冷冷的说着。

    太子妃殿

    殿内冷冷清清,太子妃用着剪刀剪着窗花,将窗花一一剪好,一个丫鬟突闯了进来,大声喊:“娘娘,大事不好了,李管事还有娘娘里放出的几个丫鬟,都被打死了。”

    “哐”剪刀伤着手指,自手上跌落,血滴在窗花上,染得猩红。

    偏殿

    数个侍卫守卫,身披着披风,此时寒风刺骨,侍卫却钉子一样一动不动,裴子云在前,女史在后,雪飘落在裴子云披风上。

    “真人!”侍卫见裴子云都是行礼,裴子云入内,几个兽炉烧的正旺,外面下雪寒冷刺骨,在殿内可以穿单衣,很是温暖。

    裴子云在一个丫鬟带领下步入此殿,此时长公主在等候,穿着着薄薄衣裳,一个丫鬟抱着貂皮大衣在侧。

    裴子云哑然一笑,果无论哪一个时代,都爱美之心不变。

    “这次内奸,可查清楚了?”长公主问着。

    “都是查清楚了。”裴子云说,一同进来女史上前,靠近长公主,低声说了起来,此女是长公主所派。

    长公主听了,惊诧站起来:“太子妃涉及在内?她是太子妃,又是未来皇后,怎会这样?”

    裴子云对长公主:“太子妃本人应是没有问题,就你说的话,她是太子妃,又是未来皇后,太子有事,她难道能逃得了?”

    “但是太子妃久久无子,而且太子情况不是很好,这些下人想着退路,勾结外人也是有着。”

    “你说的很对,太子也是任性,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太子妃,哪有不亲近的道理?这些事已不能查也查不清了,我会和太子说说。”长公主感慨的说着。

    “孤已知道了。”太子推门进来,带着良娣,外面寒风吹了进来,众人都是行礼。

    “你们继续说,孤也听一听。”太子说着,有些怔怔。

    长公主岔开了话题:“你这引蛇出洞不错,解决许多隐患,至少璐王府的探子是再难轻易探查着太子府内消息了。”

    “这是长公主运筹帷幄,不是长公主派人,又怎能这样轻易?这些人在太子府潜伏太久,关系密布,府内反难自查。”裴子云笑着说:“不过这仅仅是府内引蛇出洞,还有府外引蛇出洞,只这涉及政事了。”

    这话直指良娣,后宫不得干政,太子虽还未登基,可府内规矩也是一样。

    良娣见说到政事,起身向着太子说:“太子,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告退。”

    长公主见着良娣知晓规矩不由点了点头,太子伸出手拉着良娣说:“良娣,外面天寒,你素来聪慧,听着为我出出主意也好,要出去冻着了,我也心疼,而且你还怀着龙种,听着就是,我不会怪罪于你。”

    太子轻声细语,将着良娣的手拉住,不肯放开,良娣挣扎想要起身,又被太子拉着坐下。

    “听话。”太子说着,良娣此时身子软了,安静坐在一侧。

    长公主看到太子不许良娣出去,就是皱了皱眉,太子安抚好良娣,看着裴子云问:“大的方面,涉及府外?你说来听听,让孤也明白。”

    裴子云起身:“这要太子冒点险。”

    “难道也是今日这样引蛇出洞?此计甚好,卿只管说。”太子手一挥,脸上带着一些自得,名士在侧,美人在怀,挥手间指点江山,纷争平定,这样感觉真好,太子暗暗想着。

    “太子,元宵您可要代皇上与民谢礼?”裴子云问。

    “不出问题的话,就是了,父皇近日身体不是很好,我自是要为父皇分忧。”太子带一些中气应着。

    “如果太子遇到刺客呢?这又会是什么大事?”裴子云话才在殿内落下,殿内三人都一惊。

    长公主站了起来,大声:“不行。”

    太子此时也轻皱眉:“子云说的意思,是让孤设计被人刺杀?这又能引出谁?我是觉得这是打草惊蛇,璐王想必会蛰伏,而不会出洞。”

    “太子,长公主,请听我说完,刺杀只是第一步。”裴子云不紧不慢说。

    “什么?”太子眉紧皱。

    良娣轻轻的按了按太子的手,太子反应过来,这只是建议,取不取用都归自己:“你仔细说说就是。”

    “太子有侍卫,刺客是我们自己安排,并且哪怕是自己安排,都不可能靠近太子二十步之内。”

    “这就以防万一,不会真伤及太子。”

    “其实这引蛇出洞,不是真的刺杀,只要有个名义,有个骚动就可。”裴子云淡淡的说着。

    “只是这又有什么意义?丝毫看不出如何引蛇出洞。”长公主问,似乎对裴子云的这个建议很诧异。

    “自然有,太子,长公主,你的人能给几个掌兵大将送去这个?”裴子云走向案角,提笔用小楷写上。

    “璐王令喻:事急矣,特命你速率亲兵数十护卫太子左右,以资安全。”

    裴子云写完,递着上去,见着手稿,太子诧异,看了一遍,不懂意思,又是看了一遍,带着疑惑。

    长公主起身才是一看就是一惊,而在侧良娣此时若有所思,只碍于后宫不得干政,一言不发,在长公主面前谨小慎微。

    见太子不懂,裴子云淡淡的说着:“元宵节,璐王必是在皇上跟前,我杀了这样多黑衣卫,就派人用着他们的制服,把这条子送几个给京城诸军大将,看有人几人响应,要是太子和长公主在璐王处有人,这时派出更是完美!”

    “调军?想必这些大将都不会做这种犯大忌讳的事。”太子神色凝重说着。

    “当然不是直接调动军伍,这太明显了,但调府里家兵亲兵呢?令喻也就是这意思,这就可能有人响应,亲疏之别,立刻分辨,这京军中璐王潜蛇,就可立刻引出。”

    “而且趁这元宵节,就是使众将一时间找不到璐王,在这关键时,有人会迟疑,有人会退缩,但只要一二个人奉命,就形成了事实。”

    “不管是什么心态响应,是为了殿下安全计,又或璐王党羽,太子受刺,朝廷大将只凭璐王一纸条就响应出兵,这意味着什么呢?”裴子云淡淡的说着,举笔画着。

    “事情到这地步,不管纸条是真是假,不管是谁指使,单这个带兵响应就已是最严重的事,更将着璐王潜在势力尽数暴露。”长公主已经明白过来,惊悸的看了一眼裴子云:“哪怕是璐王无罪,单有这个影响,皇兄就容不得,百官更容不得。”

    裴子云笑了笑,没有立刻说话,其实这计是跟某个皇帝学着,某皇帝猜忌太子,就自己伪造了太子手喻给兵将,结果兵将奉命,然后再抓个正着,悍然以此理由废了太子。

    皇帝要玩这手,更是防不胜防。

    “不过皇上震惊之余,未必会完全相信,我相信璐王不会一棍子被打死,可这事哪怕是外人伪造,大将只凭璐王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就响应,皇上也会震怖,百官更会震怖,这一发力,就不单是皇上的事了。”

    “璐王,至少得削掉亲王变成郡王吧,至少得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吧?”

    “几个响应的大将,至少得丢官甚至赐死吧?”裴子云在众目睽睽注视下缓缓踱着:“我这计引蛇出洞,并不矫情,有些阴损,可大家只要平心一想,自然就明白了。”

    “脓不能烂在里面,要挤出来,现在不挤,一旦关键时,璐王振臂一呼,大将率兵十万响应,立时就是萧墙祸起,哪怕太子奉着继位遗诏,又怎么样呢?数千兵涌入皇城,什么都一塌糊涂,恐怕不但是太子,连皇上都难善终,再不好,更是天下大乱。”

    “现在脓挤出来了,别的不说,璐王在京军里的根基就拔了出来。”

    “再说要是没有和璐王勾结,这纸条递上去,就算是为了自保不向太子和皇上告密,也断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响应——因此不会冤枉了人,杀错了人。”

    “凡是奉命的被处理掉了,就算还有璐王的人没有挤出脓来,可关键时不奉命不响应,璐王还能信任他们么?而他们还能觉得璐王信任他们么?”

    “是,我们知道这纸条是假,可他们当时不知道,这个反应就是他们真实反应了,璐王思之不心寒,他们思之不有愧?”

    “两两相疑,璐王再难掌控京军了。”

    “圣人之道,问行不问心,璐王既没有为祸之能,那就是太子的好兄弟,皇上的好儿子,这就是太子一片诚恳保全之心。”

    “此心堂皇,对的起皇天,也对的起社稷,对的起祖宗。”

    听着裴子云而言,句句鞭辟入里,太子不由目瞪口呆,就见着裴子云口中说着,手中画着,一幅猛虎下山图已完成,这只猛虎带着杀气自山下而下,有着择人欲噬的睛红大眼。

    太子醒悟,转了几圈,说:“妙!这画真画出了精髓,猛虎出山,必有人亡,引蛇出洞,更是妙哉。”

    一面说着,一面点首,最后手握成拳,脸上带着激动红润,锤在了手上:“好,就这样办。”

    “若是事成,孤必封你为真君!”太子大声说着,听着这话,长公主突闪过一丝忧色。

    长公主府

    窗外鹅毛大雪,房间内温暖如春,数个火炉旺盛,几盏双芯明灯将房间内照的明亮。

    小郡主独一人在弹奏歌曲。

    虽是一人,可这琴声中带着不少欢快,似还有着一些期盼,有拨开乌云见明月之感。

    雪在下,琴声回声在院内。

    长公主前行,身侧跟着陈香(女史)撑着伞,雪落在伞上发出沙沙声,脚踏在雪地,发出“嘎嘎”响,才到小郡主的院前,就见两个丫鬟穿的粽子一样,脸冻的通红在小楼前听命。

    “长公主。”两人拜了下去。

    “嘘!”这琴声,长公主听着也不由觉得欣喜,一曲弹完,似乎雪夜里,琴声还在回声。

    “娘亲。”小郡主一回首,就见着长公主就是扑了上来,扑在长公主怀里。

    “你,大半夜还在练琴,也不觉得累。”长公主疼惜说着。

    “才不累,上次琴艺略有精进,现在弹琴浑身有水在清洗杂质一样。”小郡主伏着身:“娘,你这么晚回来,是和太子还有裴子云谈事情去了吧。”

    长公主笑:“就你古灵精怪。”

    “娘,今天你们谈了什么事。”小郡主问。

    “这个可不是你打听。”长公主抚了她的头发,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为了小郡主的安全也是一样。

    “娘,那日我听得裴公子箫声,颇有感触,我想明日去拜访。”小郡主带着一些娇羞说着。

    “不……”长公主正要拒绝,这时看着她清减了许多,又想起了今日一策,沉默片刻,笑着:“可,不过要元宵十五,到时我为你安排。”

    “谢谢娘。”小郡主原只是小声提着希望,这时开心极了,狠狠扑进了长公主的怀里,亲了一口长公主。

    “你个小家伙。”长公主伸出了手,在小郡主脸上拉着。

    “娘,你别掐我,哈哈哈。”房间内欢声笑语,外面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小郡主许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这样欢声笑语了。

    过了会,长公主出来,须臾里面琴声又婉转而起,倾耳听时,多是喜悦,又带着幽绪莫遣,长公主听了,陡想起当年自己,心里一阵疼,又听了一段,才问着:“小郡主天天弹琴?”

    “是,请了几个名师,据名师说,她进展极快,这一二年就隐隐有大家之风了,恭喜长公主。”陈香(女史)连忙答着。

    长公主却不笑,叹:“要是以前,我是很喜欢,可是她本来对琴的热情也是平常,为什么这样拼命?”

    “无非是裴子云当年当日以萧和之,她为了这点想念,想再一次合奏,就拼了命去学,你看她都瘦了许多,指甲都弹的乌黑了。”

    “自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要是小说里,她这痴情叫人感动,可落到我的女儿身上,我宁可她没有爱过,没有见过。”长公主说到这里,心里一痛,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璐王府

    王府仅次于太子府,原是前朝公府,皇帝拨内币二十万两修葺,赐给了璐王,外环长溪,内有人工湖,石山径幽,亭榭错落,还长着一大片茂林修竹。

    廖公公正在里面行去,沿着走廊折过一带假山池塘,进入了一殿,远远听里有人说话。

    进来一看,璐王此时心情不错,两点浓眉,目似点漆,显得很随和,正在和一个公子说话。

    廖公公是五品宫殿监侍,见他进来,除了璐王,别人都站起身来,廖公公给璐王请安,璐王摆了摆手:“大伴不必多礼,除了这一次你出差,平时都是天天见面,闹这虚礼就不好了。”

    “见过廖公公。”眼前公子,戴黑冠,身穿大袖衫,袍袖翩翩,双眉挑起,神采非凡,躬身一礼。

    “祈玄门谢成东!”廖公公知道情报,当下还礼,口称不敢,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警惕,这警惕到不是别的,而是他精修武功,眼前这公子只是第一眼看上去清晰,再仔细看,反渐渐模糊,似一团朦胧遮住,令人看不清。

    这种实力,实是可怖可畏,相反,璐王这些反看不出,廖公公瞬间想了很多很多,但按捺了下来,只听璐王说着:“你回来正好,我们正议谣言的事——你给大伴仔细说说。”

    “是!”谢成东微微一笑,笑容竟带着几分真诚和天真:“私情这种事其实最难说明,别的事可以辩,私情怎么辩?”

    “而且人心就贵就是打中七寸,抓住要害,皇上提三尺剑取天下,一身转战万里,中过箭,负过伤,累过筋骨,年轻时不觉得,年老了就容易显出来了。”

    “近几年来,其实皇上已很少临幸妃子,后妃久旷,对一个男人来说,岂不是很遗憾很痛惜的事?”

    “我们从这入手,说太子与锦嫔有染,实是打中了皇上的隐痛。”

    “就算皇上不信,也埋下了刺,想到就难受。”

    “本来我们还引诱了太子府上的人,一是在白风观告密,一是在太子香囊里放下春药——这样搜索出,皇上岂不大怒?”

    “不想太子还有点运数,半途给人搅和了,搅和了也算了,只要还有根在太子府,就可重来,不想前几日清洗了太子府,大部分线都给一下断绝了。”

    “就算这样,我们还故意把引诱的人锁在太子妃处,本想着查出来让太子震怒,一下闹个太子夫妻不睦的矛盾,让皇上更是厌恶,不想等了几天,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让我们三连套都落个空。”说到这里,谢成东叹着:“据查,这些和松云门的新任掌门裴子云有很大关系,这实是一个大敌。”

    “哼!”听到这里,璐王冷哼一声,并不插话。

    “不过,我们给太子传谣言的事,弄的很是火热,天下百姓都想窥探皇家家事,据我所知,现在已传的满城风雨,变成了十几个版本,甚至有大胆的还传到别的妃子身上。”

    廖公公认真听着,也不插话,这时见着一顿,才欠身问着:“法不加贵人,不知道你是怎么使太子府的人听话告密?”

    “法不加贵人是对。”谢成东笑着,一口漂亮的京话,单听口音,似乎就是本地人一样:“但一是贵地,一是贵人。”

    “越是重要之地,越是贵重,道法难兴。”

    “京城自是重中之重,等闲道人入内就施不了法,但普通民居到底是薄弱了些,真有火候的道人,还是能稍稍用法。”

    “当然要是国家中枢,再强道人都难行法。”

    璐王和廖公公都听的认真,又听着谢成东说着:“再说贵人,太子当然是贵人,王爷当然是贵人,就算是您——廖公公身有五品也是贵人。”

    “可府上不是贵人的更多,那些无品无级的仆人,要是日夜亲近或还能得一些眷顾保护,那些稍远呢?”

    “当然就算这样,身在太子府,也有些保护,可是问题是内贼难防——要是这仆人婢女自己心怀不满或欲心炽热,本身就想卖主获利呢?”

    “故那些人就可用惑神术,一拍就合,关键时就可驱使着干出平时不敢想不敢干的事!”

    璐王和廖公公听明白了,顿时就有了想法,相看了一眼,谢成东笑着看着,喝了一口茶,说这些话不是拆自己台,而是这种其实有历朝历代经验——无品之奴告主者死!

    这就是针对这情况,要不道士太容易掀风掀雨了。

    可大徐才立十年,许多事还处于暴发户阶段,才有着这缝隙可钻,但出了事,朝廷很快就可以在史料和传承上获得这经验,故坦然告之,争取信任。

    廖公公又问着:“那些谣言传的满城风雨,朝廷也不会信,这又有何用呢?”

    “官员和民间是二种口风,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谢成东看了廖公公一眼,说着:“王爷要代替太子登上大宝,就得有取而代之的名分。”

    “百官是聪明人,只要王爷登上大宝,想必会乖乖顺服。”

    “可民间舆论呢?王爷弄个篡字暗暗流传很好听么?”

    “故现在就得打基础,百姓开始时不信,可久久传唱太子荒淫无道,鱼肉百姓,过了几年就真信了。”

    “过一阵我还准备让人传唱太子喜欢杀人取胎,喜食胚胎,端是人面兽心。”

    “那王爷登基就是顺天应天。”

    廖公公听了,暗想果是无耻,历史上这些角色的传闻,是不是就是这样传出去的,又恍然明白,起身深深一躬:“谢公子深谋远虑,尽是替王爷着想,老奴万分感谢。”

    谢成东连忙起身:“不敢,不敢,你我都是同为一主,敢不尽心尽力?”

    璐王听到这里,合起一折,说:“除了谣言,你想必还有下一步吧,之前大伴不在,下一步你们两个配合,想必更是相得益彰,进展神速。”

    “是,下一步,还是真实的谣言。”

    “我们上层都清楚,最近十年渐渐削镇,宏文抑武,这实是任何登基皇帝都要办理的事。”

    “可下面不清楚,或者说清楚了也不敢多想。”

    “我们就可传谣,说太子上书要削镇——想必太子也有只字片语可以截头去尾引用。”

    “王爷再给予示好,那诸镇会怎么样回应呢?”

    璐王静静听着,一声不吱,目光幽幽,而廖公公听了,不由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就想:“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又知道这计虽非常简单,但的确是这样,诸镇面临削镇,有的甚至已经削了入狱,整个开国将军层,都在惶恐不安中,这时只要伸出手,哪怕是稻草,这些人都抓了——不敢恨皇帝,自可愤恨太子。

    廖公公还想请问,一眼瞧见门口一个太监示意,才醒悟过来,立起身说着:“王爷,说的入神,忘记了正事,我这次来是说元宵一切准备好了,您得入宫去皇上了。”

    璐王略一点头,笑着:“谢公子你虽不是祈玄门掌教,却是有道真人,孤很喜欢,孤这次进宫,就给你争个真人的封号。”

    “你继续给孤出谋划策,等孤登基,论功行赏,一个真君却少不了你。”

    谢成东听了,敛了笑,肃容伏身一拜,笑着:“王爷这样大恩,微臣必粉身而报。”

    璐王起身,摆了摆手:“起来吧,我入宫去见皇上,你们几个下午再把这些谋略商议下,写成折子,等孤回来,把拟好的给孤看。”

    “皇上最近身体欠安,我们要拌倒太子,就得加快。”

    “要不,万一驾崩,太子无需遗诏,就可登基,那时我们哪怕是手握重兵,都被动了。”

    “至于松云门和裴子云,不过是区区一福地,等太子倒了,到时孤一敕就可把它碾成粉碎!”

    “是!”两人大声应着。

    谢成东更是心里一凛,他是见微知著的人,单是这话,立刻就知道璐王所知并不是原来想象的那样少,自己刚才坦率告之,实是无形中跨过了一个信任门槛。

    送了璐王远去,谢成东的目光幽幽:“璐王并没有实封,也无权实封,但刚才只是一个意向,我就感觉自己离地仙只差丝毫,却牢不可破的屏障稍松动了下。”

    “得了真人未必能破得这屏障,可得了真君封号,说不定就可以。”

    “可恶,这龙气真的这样强?”

    “我修道人日夜修行十数载,还不如一纸敕书?”

    “就连道门都笼罩在朝廷阴影下——有福地才是道门,但是福地顾名思义,还是地,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容易被外力影响,怕是无需动员万民断流移山就可一敕重创。”

    “唯有成了洞天,自成天地,虽这天地乃小世界,但抵御力量也大增,可也仅仅是抵御,唯有肉身成了地仙,而不是仙灵,才可硬御龙气,就算这样,也难对抗千军万马绞杀。”

    “或只有传说里,肉身真正成道,号世界、肉体、灵魂三位都成真君,才能无视龙气,甚至反客为主。”

    “三叶二果,真君乃出。”

    “这唯一的道果,必是我谢成东所有!”想到这里,谢成东眸里燃起了火焰,转身踏雪离去。

    码头

    两辆牛车而行,前面牛车,颇是华贵,车帘是金丝绸布绣着花纹,车上把件镀着一层金很是耀眼,后面一辆牛车紧随其后。

    这一看就是大家出行,等闲人都纷纷回避。

    第一辆牛车,桐木镶银,地板木壁都桐油刷过,嵌着玻璃,挂着丝绒窗帘,座上还垫着软套,厚褥子一样,空间甚大,还有一个小桌,摆着一个香炉,香炉中一些檀香带着一些烟飘起。

    更关键的是地板下面一层,烧着木炭,丝丝暖气上升,小桌左右坐两人,正是裴子云和小郡主,时不时传出一些欢声笑语,一个嬷嬷是和车夫坐在一起,是时不时往后看。

    “你就帮我写首诗么!”小郡主恳求,此时不等肯定,就已取砚台舀水、磨墨,磨了半砚墨汁。

    “哎,写诗是妙手偶得,你催促可写不了好诗。”

    “写不了也可以写,稍平一点没有关系。”

    “让我想想。”裴子云点点头,隔窗望着倒退的街衢,凝视街两侧避让的行人,凝神想着,连车已停下也毫无知觉,闭目沉思良久,霍提笔

    “天语放朝春雪急,浓云偏傍禁城低。

    喧呼万马争归路,落絮飞花半作泥。”

    “你的诗真好。”小郡主说着,小心翼翼把这诗吹干卷起,就笑:“我能称你裴哥哥么?”

    “哈,小郡主谬赞了。”裴子云说,不由一叹。

    这时嬷嬷则在牛车前低声:“裴公子,小姐,码头到了。”

    “走,我带你去我船看看。”裴子云说。

    “好。”小郡主欢快的赶下去,对裴子云的船很是感兴趣。

    一行人下车就觉风寒刺骨,码头水中到处是停泊的船,带着人一转二转,抵达了一处,正是裴子云的船。

    一艘就是普通商船,有不少苦力在船上搬货,不过今日是元宵,码头上人不多,不算拥挤。

    任炜此时在监督,一个会计则将苦力搬下来的货一一记录。

    任炜见到裴子云,上前:“公子。”

    “你只管忙你的,我给你引见——这是长公主府上小郡主。”

    任炜听了,吃了一惊,连忙行礼,心里却是佩服,这接头的会计其实就是长公主的商号派出,有长公主许可,也就打开了京城销路,现在不想,连长公主的宝贝女儿都能带出来。

    这一刻,任炜的确心悦诚服。

    裴子云却不知道任炜所想,引着小郡主观看这船:“你看,这次我的新船,长八丈,宽三丈,总化了我七千两。”

    “有着三层,第一层建在甲板上,有餐厅带着厨房,对面是茶室。”

    “第二层是贵宾间,六间,底舱可放些货。”

    一路参观,最后到了书房,一个嬷嬷跟随,小郡主看着书房的书,惊叹:“裴哥哥,这房间书真多。”

    说着上前取书看着。

    两人聊了一些话语,小郡主突翻到了西厢记,带着诧异:“你也是杯中酒的书迷?我好喜欢这本书。”

    “哇,还有好多,这本没有看过,抗倭记,这也是话本吗?”

    “这是公子在应州办的大事,有人写成了话本,我也看过,虽有些夸张,但大体上并不假!”任炜这时说着。

    “啊,是裴哥哥的事迹?”小郡主惊喜的说着,将抗倭记取出来翻看了起来,一看书,就陷入了安静。

    见她这样安静,裴子云暗松一口气,任炜转身就说着:“公子,外面已全部卸完交接。”

    说完将着资料递上。

    取着一看,是此次航运载运记载的清清楚楚,条例有序,这一次航行扣掉成本,盈利二千七百两。

    看到这里,裴子云很满意,将一张一百两银票推上前:“辛苦了,你可随着这次的船回去休息,顺便去你所在郡进行科举,这算是你的奖金。”

    听着这话,任炜不由一喜,也不矫情,将银票收下:“多谢公子。”

    “要是你中了举,自无需再来,万一不中,一个月后,三条船都会轮流上京贸易,你安排统筹下。”裴子云顿了一下,说。

    “是,公子。”任炜虽开心,一说着正事,又回到严肃。

    小郡主并不多话,继续认真翻看这抗倭记,等这些事完成,外面噼啪鞭炮声响起来了,夜色渐临。

    “呼。”小郡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气息吐了出去,抗倭记合上。

    “这本书真好看,英姿飒爽。”小郡主捧着脸颊说,目光看着裴子云有点复杂,不想裴子云除了人好看,诗惊艳,还能领兵出征。

    这完全符合了她对梦寐以求的人想象。

    “郡主,夜市灯会开了。”嬷嬷提醒。

    “我们去吧,就在码头上去,一路抵达皇城。”裴子云其实非常满意,扫过了一个纸条,这是何青青的短信。

    意思是黄金已藏在流金岛,一切按照公子吩咐在建,并且这船送了过来当座舰,这时就说着。

    两人上了街,嬷嬷没有跟随,远远陈香跟随。

    今日是元宵,街上热热闹闹,街道左右到处都是花灯,人来人往,少男少女,又或一家齐上街,攘攘熙熙。

    跟随在裴子云的身侧,小郡主有些害羞,想起了那一年元宵,也是今天这样,人来人往,烟花灿烂。

    那夜裴子云,被母亲为难,紧接着七步成诗:“那人只在灯火阑珊处!”

    裴子云的才华和模样便深深印在了脑海中,今日看了抗倭记,更觉得世上难再有这样的人。

    这样想着,小郡主偷偷的看了一眼裴子云。

    裴子云想着什么事,突回首笑着:“我这船还没有取名,你觉得叫什么好?”

    “阑珊号怎么样?”小郡主才想着“那人只在灯火阑珊处”,一时间脱口而出,裴子云就笑:“好,这名字不错,就叫这名。”

    才说着,又带小郡主前行街道上,只见两面小吃摊层出不穷,灯笼灯市已经渐渐摆出来了,行了几步,就见得一片红白色灯笼高挂,组成了一大圈的风车,上面贴满了各色纸条,写着各种对联和谜语。

    猜中了谜底或联上了对子,则可以把灯取下带走,并且这风车可以转,取着喜欢的灯笼。

    裴子云几步靠近,灯主笑着:“各位只要猜中,都可以拿啊!”

    见着四下无人,突低声说着:“真人,刚才看见,大将陈虎前来观灯了,还带着亲兵。”

    “你确定?”

    “我确定,大将陈虎我肯定认得,他的亲兵虽穿着便衣,但这百战之卒,实在太容易辩认了。”

    裴子云心一松,只要有一个,大计就成了。

    再沿着街散步,直抵达天街,天街通向皇宫,一般人不能进,但这时却与民开放,两侧各种各样灯笼都有。.%M

    不断有鞭炮声,家家户户都带着面具提着灯笼出门,人太多,裴子云怕失散,拉着小郡主,过了一会,又见着一个灯笼风车,和前面的一样,上面灯笼可旋转,并且贴满了纸条,写着各种对联和谜语,裴子云于是再靠上去。

    “李安军,6胜二位将军也带兵来了。”灯主低声的说着。

    “有三个,可以了,通知可以动了。”裴子云小声说,似乎在自言自语着猜着灯谜。

    说完,这才提高了声音:“一弓双箭急待?”

    “这容易,不过是弗字!”

    灯主故作惊讶:“你猜中了,我还想留到夜里呢!”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你这个灯笼我是取了。”裴子云伸手将着灯笼取下。

    “客官,你答对了,灯笼自是你的。”灯主也不生气你,喊着:“快来啊,谁猜中就可取走啊!”

    数人涌了上去,这摊就热闹了起来。

    凡是风车灯笼,除非凑巧,要不都是太子和长公主的人,裴子云暗笑,知道既已完成了任务,那就想早点把灯笼给人。

    伪装着也很寒冷,当下不说破,把灯笼给小郡主,小郡主开心接过,这时裴子云一眼扫过,一个精壮男子只在摊位上呆了一会,又转身离去。

    小郡主提着灯笼前进,处一个红薯摊位,一对少男少女穿着普通衣裳,两人正在红薯摊前,少年小心拿过一个烤熟的红薯,分一半给着少女,少女靠在了他的肩上,相视一笑,带着甜蜜。

    小郡主在人群中一眼就幕,带着羡慕,或这是就是相恋?

    小郡主想着,就拉着裴子云奔了过去,指着正在烤着的红薯说:“我也要吃这个。”

    “老板,给我一个。”裴子云这样说。

    这老翁用火夹将红薯灰里扒出来,伸手把红薯上的灰都是轻轻拍掉,用一个草纸包好递上。

    “烫!”小郡主伸手去接,挨了一下,裴子云接住了红薯,轻轻给小郡主的手吹了吹。

    被裴子云吹着手,小脸就红了。

    “红薯要凉了些再吃!”裴子云笑着把灰尘拍了干净,这才分成了两半,递着上去。

    “热,慢点。”裴子云丢下了一小串钱。

    红薯热乎乎,冒着一些热气,小郡主红着脸接过,慢慢的吃着,这时一人正提着灯笼而过,红灯清晰照亮了他的脸,见着他一身不新的衣冠,却洗的干净,面孔上眸子顾盼生辉,此时神色温柔,突红了眼,裴子云不禁有些诧异。

    “怎么了?”裴子云小声问。

    “我太开心了,要天天这样多好。”小郡主迟疑了下,低声喃喃。

    “你叫我祁千叶,这是我的闺名,郡主别人叫着就好。”小郡主小声说,似乎花费了极大勇气,说完,脑袋低到了胸口上去。

    裴子云听了一惊,还没有想完,远处传来声音:“太子代天巡街答礼!”

    “让开,都让开。”

    前方传来了甲兵声音,一队侍卫身披甲衣,持着长矛上前清出道路。

    今日太子巡街,都早有布告,路人让开大路站在一侧,商贩行人都伸长脖子望去,此时热闹的天街,变得拥挤了起来。

    “轰”一声,天空中烟花炸开,五颜六色,天空美丽极了。

    “真美!”小郡主靠在裴子云的身侧,空这样说,小脸在烟花映照下,有点红,眸子闪闪亮,今夜是她和他的两个人的夜晚,喜欢的人就在身侧,烟花燃起,小郡主只觉得分外幸福。

    这时天街一处还在舞龙,前面两只金黄色舞狮,后面是一条长龙,这龙有二十节,由数十人一起舞,这时甲兵不断向前,分开人群,排列成队,裴子云和小郡主也挤到了一侧。

    正在挥舞着火龙在甲兵要求下退到了一侧,这高大舞龙虽放下了,但一个龙头耸立,龙身龙尾延伸,里面的人。

    一刻放尽,随着烟花暗淡,夜空都暗淡下来。

    “太子驾鸾到!”

    突人声一阵,抬眼十二人持着宫灯前后引导,更有着十二面龙旗,太监在侧伺候,而更有着三十六个侍卫护卫。

    中间太子坐在驾鸾上,驾鸾四周朱栏,以金彩相间涂饰,栏内布有花毯,两个丫鬟站在身侧,持着两个大扇。

    一霎间,万民不约而同山呼海啸:“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郡主在一侧,红薯没有吃完,吃着红薯小声说:“裴哥哥,太子哥哥出行,还真是有威仪呢。”

    话音刚落,这时突有烟花炸开,似乎对准的方向错了,不是对着天空,而是对着侍卫炸了过去,瞬间队伍纷乱。

    烟花爆炸,人群拥挤散开,冲破了甲兵。

    “保护太子!”数十侍卫向太子涌上去,护卫在太子,虎视眈眈,防止袭击。

    不断有烟花炸开,都是慌乱,人人拥挤一起,一片混乱,原本守卫的甲兵和人群冲在了一起。

    不少的士兵都高呼:“不许冲,不许冲。”

    “挡住。”有人这样高喊,只是烟花射进人群,人人躲避,街道上人群本拥挤,这时一乱,百姓仓皇逃窜。

    裴子云略一皱眉,这太乱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恐怕要出大事,这动乱恐怕难以控制。

    是谁给太子献计要用烟花,人群骚乱,恐怕太子也控制不住。

    裴子云将着小郡主一拉,护佑在身,避道舞龙的人似乎惊了一下,原本竖立龙头突倾倒了下来。

    龙头巨大,将着挡着甲士冲开了口子,舞龙又向前方推去,将数个想要支援的甲兵撞翻。

    “贼子,胆敢。”一个甲兵拔刀一砍,龙头就被斩断。

    这时这些舞龙人将舞龙棍子一抽变成了长矛,扑了上去,高呼:“狗太子,纳命来。”

    “有刺客!”有人惊呼,数个侍卫连忙护卫在太子前,话说虽有甲兵和侍卫,但本是巡天街,哪有弩弓等重火力?

    对着长矛,一时都节节后退。

    情况,人群内一个中年人凝,突一挥手:“杀!”

    随着一声号令,数十人突抽出了闪着寒光的刀,扑了上去,这人还算间接,并不直接上,一个将军突丢掉外衣,喝着:“反贼,乃敢!”

    “保护太子。”这人高呼着,直接带着士兵冲了上去,护太子,刀抽了一半,太子身前还有十人,余人都和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此时将军冲了过来,对太子形成威胁,远处甲兵不断挤过来。

    “你们是哪个府上,在干什么,都快快退下。”领队侍卫见情况不对,就是上前训斥,怒目而视。

    “擒拿刺客。”火光中,只见这人四五十岁之间,铁青了脸,眯缝着的眼睛里闪着凶光,煞是可怖,正是大将陈虎,这时使了一个眼色。

    陈虎身侧一个亲兵,见着将军眼色,突扑上去,一刀砍下,这侍卫眼睛瞳孔一缩,退了一步,一刀下去胸前划破,血就流了下来。

    “杀,杀叛将。”侍卫呐喊着,这陈虎是军人,转战天下,虽不年轻了,可深得兵法三昧,瞬间近身,刀法与劲道皆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眩,刀光一闪,隐隐风雷。

    “噢……”这侍卫挺刀踉跄前冲,胸口裂了一条缝,鲜血飞溅,跌了下去。

    “杀!”大群人扑了上去。

    小郡主见此,尖叫了起来:“啊!”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

    裴子云将小郡主拥在怀里安慰,拉着小郡主向着一侧而去。

    这时一个侍卫举着烟花一放,烟花在天空炸开,几乎同时,远近灯主和行人突呐喊一声:“杀贼!”

    纷纷拔刀杀着反贼杀去,顿时杀的难分难离。

    “中计了!”大将陈虎顿时脸色真正煞白,一种毛骨悚然袭上心去,突高喊:“快,快杀上去。”

    “可怜半辈子功名,付之流水,还祸及三族!”裴子云只眼,无需用阴神观楚这人必是黑气笼罩,无可救药了。

    “哼,来了三个,其中二个都是喊亲兵上,自己在后面不动,就这个陈虎也不知道是缴功心切还是什么,竟然敢亲自上?”

    “难道不知道,借亲兵杀了太子,还可以说是刺客,自己亲自上场,哪怕为璐王杀了太子,璐王也得杀他以正天下。”

    “真正的蠢货!”

    “不过其实一想,历代开国奉运而起,各种各样桀骜之人其实多的是,也不是人人都是人精。”

    “出了陈虎也不奇怪。”想着,裴子云更不迟疑,拉着小郡主急退,这里变成战场,殃及池鱼可不好了。

    “蓬”撞开了一处商店的大门,见着是二楼,不由分说,拉着小郡主直上两楼,将一扇窗打开半个。

    居高临下,眼前一切,都立刻清晰了。

    “快,快!”只见随着烟花,不远处上千军甲,铁流一样涌了过来,并且有条不紊,先是封锁街道,一个不漏,接着就向里面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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