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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黄家家主黄承彦是继承了墨家胡非子的巧匠这一方面比较多一些,那么黄忠和黄成就是继承了墨家武勇方面的偏多了。
墨家在春秋战国时期,能成为跨越国界的庞大民间组织,没有一定的武力是不可能达成的,而这些传承下来的东西,在后续的岁月中,一方面是遭受了来至当时的朝廷沉重的打击,一方面是也受到了其他学派的挤压,所以从招收徒弟慢慢的就变成了家传,不再向外人传授,墨家也就彻底成为了隐学,告别了曾经风光无比的舞台。
历经多代人的演化,一些东西永久的失传了,而另外一些知识被添加了进去,这样导致虽然是出自同源,但是黄忠和黄成所练习的武艺并不完全一样。
先秦诸子百家,影响最大的要数儒、墨、道、法四家。
但是到了汉代,儒家势大,一枝独秀,而道家却淡出了世俗,成为了精神上的脱俗的学派,而法家自从秦国之后便是一蹶不振,许多法家之人披上了儒家的外衣……
唯独只有墨家,在刹那辉煌之后,无论是作为一种学说,还是作为一种组织,都烟消云散,堙没在历史长河中。
是墨家的道义不好?
其实并不是,在《庄子·天下》谈及墨家时说:“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同时也还是感叹说:“墨子真天下之好也。”
不是墨家不好,而是墨家的道义太过于理想化了。
墨家还有一个不得不消亡的理由:在大一统的专制君主治下,一个内部有着严明纪律的世俗化组织必然会让朝廷产生极大的戒心。
虽然墨家可能只有一腔热血,没有政治野心,但专制君主最怕的恰恰不是贪婪的小人,而是有政治动员能力的圣贤君子。
所以,汉高祖坐稳了江山后,丞相萧何的门客劝萧“多买田地,贱贳貣以自污”,这样皇上才会安心。萧何听了劝告,于是低价强买老百姓的房子田地,结果高祖果然龙颜大悦。假如萧丞相像墨子一样想着“摩顶放踵利天下”,说不定未央宫里又要多一个无头之鬼。
墨家鼎盛之时,还是春秋战国时代,那时还没有形成四海为家的大一统,列国君主面临的最大危险是身边的敌国,对自己治下的百姓自要松弛许多。
但是“六王毕,四海一”,君主就势必以臣民为敌,不但墨家这类的组织不可能继续存在,甚至秉承了一些墨家思想,以除暴安良为己任的游侠亦因“以武犯禁”而为朝廷所不容。
汉初,墨家最后一名显世的矩子,田横,与刘、项同时起兵反秦,而结果是刘邦称帝,而田横与五百壮士败亡海岛上。
汉高祖听说田横很得人心,担心日后为患,便下诏令说:如果田横来投降,便可封王或侯;如果不来,便派兵去把岛上的人通通消灭掉。田横为了保存岛上五百人的生命,便带了两个部下,离开海岛,向汉高祖的京城进发。
走到离洛阳三十里的地方,田横对两位门客说:“横始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横乃为亡虏而北面事之,其耻固已甚矣……且陛下所以欲见我者,不过欲一见吾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阳,今斩吾头,驰三十里间,形容尚未能败,犹可观也。”遂自刭,门客奉其头,与使者驰奏高祖。
刘邦大为叹息,于是以王礼葬田横并拜其二门客为都尉。葬毕,二门客在田横墓侧自掘坑,然后双双自杀。
刘邦更为惊叹,派使者赴海岛召五百壮士欲加重用。而海岛上的五百壮士从使者口中得知田横已死的消息后,无一奉召,他们采取了另外一种回答刘邦、回应田横的方式——全部自杀!
自此,墨家显世之人尽殁,再无墨家矩子。
但是墨家的学问,却多少有流传了一些下来,虽然已经不再称呼自己是墨家之人。
黄成看了看在一旁默然的黄忠,心中想道,幸好自己家中还有两个兄弟,而像黄忠这样若是断了子嗣,估计属于黄忠家传的武学也就断了传承了。
这一次跟随斐潜,黄承彦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风险和收益并存,但是黄成却觉得自己来冒这个险值得,他不想让自己的一身武艺无声无息的湮灭,他希望也能够凭借自身的本领开创新的一番天地。
黄成忽然听到了一点动静,连忙站起身,悄悄的走到门后,小心的拉开了一点点门缝,向外看去,只见到副使伊籍从房间里伸出一个脑袋,探头探脑的左右看看,然后提着袍服,蹑手蹑脚的朝外面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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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成和黄忠都是练武之人,耳目聪明,伊籍自以为小心翼翼的没发出什么动静,但是在黄成耳朵里,却依然察觉到了那不和谐的声音,所以起身查看。
黄忠也翻身坐了起来,毫无声息的抓起放于身侧的环首刀,看见黄成只是站在门后没有后续举动,便知道应该不是什么贼人,所以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坐着。
黄成静静的目送伊籍出来小院,方回头跟黄忠说道:“汉升,伊副使方才独自匿踪而行,有些蹊跷,我去和斐正使禀报一下。”
黄忠点点头,说道:“且去,若有吩咐,可速唤吾。”黄忠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没错,但是遇到正事也丝毫不含糊。
黄成敲开了斐潜的房门。斐潜此刻还没有歇息,正在盘算着自己的行程,见是黄成来了,便询问是什么事情。
黄成便将方才看见的一幕和斐潜说了。
哦?黄成这小伙子可以啊,我都没听到有什么声音,倒是他察觉到了。
细心的黄成见斐潜的神色,便补充说道:“不是我有意窥视,而是我和汉升都是习武之人,有些动静便察觉了……”
斐潜笑了,拍了拍黄成的肩膀,说道:“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在想这个机伯要去哪呢?”
斐潜转了转眼珠,琢磨了一下,便猜出伊籍十有八九是偷偷的去见袁术了,总不能是半夜肚子饿了跑出去吃宵夜了吧……
怎么办?
将伊籍抓回来?不怎么现实。毕竟伊籍也是使节,虽然是副使,但也不能说副使就没有见袁术的权利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理由拦着,况且就算这一次拦着,伊籍多半也会再次寻求其他机会,还会将两个人的关系搞得很僵,也罢,去便让其去吧……
但是也不可不防,所以斐潜便说道:“这样,叔业烦劳你和汉升说一下,今夜幸苦一下,轮流值守,若有变故也好及时应对。院内的众兵甲也是一分为二,轮流歇息。”
黄成领命,刚准备转身而去,斐潜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叫住了黄成,问道:“对了,叔业,你和汉升谁的武艺更高强啊?”
黄成憨憨的笑了一下,挠了挠后脑,说道:“自然是汉升更强一些。”然后看斐潜没有什么问题了,便告辞去安排小院中带来的三十名兵甲了。
身为使节么,当然不可能将那近千名兵甲全部带进鲁阳县城,但是也不可能完全不带,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带三五十个人左右,此时也住在小院里,虽然不能像斐潜等人有自己房间,而是十个人挤一个房间,但是比起野地里的帐篷,自然也会略好一些。
斐潜看着黄成离开,关上房门,笑了笑,这个黄成,还真有点意思……
撇开斐潜这边的暗中准备不谈,伊籍此时来到了袁术住所,有些忐忑的等待着袁术的接见。
袁术此时早就已经歇息,却被人叫醒,说是刘表副使伊籍拜见,心中除了有些不快之外,更多的还是比较好奇,半夜偷偷登门拜见,这是刘表刘景升另有安排啊,怪不得日间的那个出使公文,一板一眼平淡得就跟白水一般。
厅堂之中,燃起了十几根火烛,亮堂堂的如同白日。
袁术在偏厅接见了伊籍,见了面,双方见过了礼,袁术便眯缝着眼,将嘴角向上拉扯出一个幅度,使面容看起来是在笑一般,说道:“机伯此来,可有妙事?”——虽像是开玩笑一样,但是也些许表示出袁术被吵醒的不爽,你个伊籍伊机伯要是没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的话,哼哼……
伊籍肃容拱手而道:“正是为将军大业而来。”——伊籍也没客套,直接进入正题。作为一个标准的说客,伊籍的耸人听闻技能是点满的。
“愿闻其详。”袁术正了正面容,说道。
“今朝政阍闇,董贼暴虐,天下黎民,无不倒悬于水火,正急待将军解救也。吾主感怀将军忠义,原欲附于将军尾翼,奈何荆襄之地纷争不定,内有蠹吏不尊王法,外有宗贼荼毒乡间,实心有余力不足也。”——伊籍一番话既表明了立场,也说清楚了刘表的困难,实际上就是一句话,刘表刺史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
当然这样空口白牙的话,袁术也是表示有限度的接受,便说道:“刘荆州忠于社稷,令人钦佩。术力小人微,未敢擅言国家大事。”——袁术特意说什么“擅言”的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光“擅言”谁不会啊?
伊籍自然是听明白袁术的话外之意,便从怀中掏出刘表所写的书信,说道:“此为吾主致将军之信,还请将军阅览。”
立有侍者将信件接过,转呈袁术。
袁术看了一眼伊籍,然后将信件拆开,凑近了火烛,看了起来。
书信并不长,所以袁术一会儿就看完了。袁术将信件置放在桌案之上,虽然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目光却微微有些闪烁。
此封书信确实是解决了袁术的后顾之忧,袁术本身就欲北上,但是也一直在担心南面的刘表会有什么小动作,毕竟南阳郡的地盘不大,没有任何的战略纵深,因此若是袁术带军北上,却被刘表抄了老窝,那简直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机伯为何不呈此信于公堂?”袁术沉吟半响,忽然问道。当然,袁术问伊籍的话并不只是问伊籍为什么不白天拿出这一封信来……
伊籍从容答道:“吾主行文于公堂,乃全国之理也,私信于将军,乃救民之义也,并不相悖。”伊籍同样的,也是话里有话的回答了袁术的提问。
袁术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此事甚大,且容斟酌一二,再行答复,可否?”
这是自然之意,伊籍没有逼迫袁术立刻要给答复的想法,也没有这种道理,所以也就告辞退下了。
袁术坐在桌案之后,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刘表的书信,心中不停的在盘算,随后便让下人去唤杨弘和阎象来,虽然这件事情袁术已经有点想法,但是毕竟是大事,也要听听手下谋士怎么看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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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弘喝完茶汤,将茶碗轻轻放下,然后看着袁术和阎象也都喝完了,方说道:“宛县固为势在必得,然不可使刘荆州轻得荆南。吾有一计,可使明公坐收渔翁之利也。”
袁术说道:“计将安出?”
“孙破虏原为长沙太守,印绶多半犹存,可让孙破虏举荐同乡之人行长沙太守之职,一则讨董之战在即,可抚孙破虏之心;二则可延刘荆州南下之速,使其军疲;待了河洛之事,便可挥师南下,南北夹击,定然破之,使表束手尔!”|
袁术闻言不由得大喜,连连点头,说道:“善!吾即刻书与破虏!”
阎象补充说道:“……亦可使纪将军率兵南屯,收取宛县,并借讨董之名,索取巾帛粮草……”
杨弘瞬间反应过来,说道:“子物所言甚是!若其与之,必减其军备,弱其军力,若其不与,则兵迫襄阳,引而不发,定叫其南北难以相顾,乱之可矣。”
说完,杨弘和阎象相视一笑,颇有一些指点江山的惜惜之意。
袁术抚掌大笑,连声说道:“妙哉!妙哉!”顿时感到原本在南方一直非常碍眼的刘表,如今即将陷入困境,心中不由得非常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方才讲到了纪灵,阎象想起了一件事情,便是前几日让纪灵领兵前去昆阳,“寻找”小土豪罗家的罪证,现在已经“找到”确实证据,所以罗家家主罗森自其而下,一家均以束手就擒,暂时看押在鲁阳城外军营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缴获得到小土豪罗森存在坞堡内的一干财物粮草等等……
原来阎象打算是明天早上再来禀报的,没想到袁术夜召,所以他也就将这个事情的公文带了过来,此时便拿了出来,呈给袁术,让其定夺。
袁术接过,大略扫了几眼,便丝毫不在意的说道:“罗森私通逆贼,按律弃市。其男丁诛,妇女没,其财么……令伏义取半填补军资,余者充于公府。”三言两语便决定了小土豪罗森一家人的生死。
在袁术观念里面,罗森就跟蝼蚁一般,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话好说。
“唯!”阎象心中虽然略有不忍,但是事已至此,又能奈何,便答应了一声,将公文接了回来。
比起什么罗家的罗森而言,袁术对于河洛斐家的斐潜更为感兴趣。袁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案,说道:“……此次表之正使,河洛斐潜斐子渊,不知二位有何看法?”
斐潜斐子渊?
杨弘和阎象对视了一眼。
现在袁术手下的主要谋士就是担任长史的杨弘和担任主簿的阎象,但是对于袁术有意招揽斐潜一事,两个人都有一些微妙的想法。
对于杨弘而言,来了一个斐潜未必是一件好事。
杨弘是弘农杨氏的旁支,在洛阳时就跟着袁术多有往来,袁术到了南阳之后,他也就跟着来了,所以在袁术府中谋士的第一把交椅是他坐着的,但是现在河洛的斐潜,虽然斐家的家世是比不上弘农的杨家,但是毕竟斐潜现在才刚刚联姻了荆襄黄家,而袁术若是要攻略荆襄,收罗了斐潜,自然也就等于获得了荆襄黄家的支持。况且荆襄士族多有牵连,拉动了一个黄家,说不定后面跟来一串……
袁术招揽斐潜,必然也要对荆襄士族敞开大门,但是这样一来,远离故土的杨弘就可能会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那么自己这个长史还能在任多长时间,这就不太好说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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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有要招揽斐潜的意思,但是杨弘内心中并不是非常情愿的。
前一段时间袁术才告知他,袁家汝南郡中有一个袁胤,是袁术的从子,准备来投,杨弘的心中就已经是咯噔了一下了,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斐潜,真是……
而对于阎象来说,斐潜是不是在袁术这里出仕,可有可无,没有什么特别所谓的地方。因为阎象本身出身较低,跟弘农杨氏根本就不能比,担任主簿也已经是不错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所以就算是斐潜真的投靠了袁术这里,阎象也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只不过……
阎象低下了头,想起杨弘私底下找过他说的话,还是有些犹豫。
正所谓无朋不党,此时远离故土的杨弘也急需找到支持他的人,所以在杨弘的刻意结交之下,杨弘跟阎象的私交也还不错。
朋党是华夏传统,东汉时期发生的“党锢之祸”就是因为朋党而引发的。
朝廷需要官员办事,而官员们在办事的过程中,为压制甚至打击政敌,获取个人利益或集团利益的最大化,难免要常常利用同门、同乡、同族等等多种关系,结成各种利益集团,各类“朋党”也就因此产生了。
当各种利益搅和得如一团乱麻时,朋党之争也就日趋激烈,而朝政也日渐脱离正轨,走上邪途。
而且对于汉代这种算是比较长寿的王朝来说,朋党问题就已经是盘根错节,成为了一种常态的政治问题。
袁术开府建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朝廷,自然也是无法避免。
原来杨弘的想法是拉拢阎象,来对抗将来要加入进来的袁家之人,毕竟袁家家族那么大,多少也有一些人会前来投靠,这本身就是不可能避免。
所以在袁家之人还没有来之前,先行笼络包括阎象在内的一干书吏,就是杨弘现在的最优的行动策略。
可是没想到,突然却杀出了一个斐潜。
要是这个斐潜还是刘表手下还好,没想到身为刘表的使者,竟然是不担任刘表的职务!杨弘真是无法理解这个荆州刺史刘表刘景升究竟脑袋里面是怎样想的……
幸好是斐潜说是还要去洛阳找其师傅蔡邕,否则杨弘真的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更好。
“明公广纳贤才之意,以展鲲鹏之志,弘敬佩不已。斐潜斐子渊,此人联姻荆襄黄氏,也可勘用,只是日间言及此行乃寻其师也,恐难速留。”杨弘不急不缓的说道,似乎是站在了袁术的立场上为袁术考虑问题。
低着头的阎象微微皱了皱眉头,杨弘讲的话,听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阎象却能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只是他虽然是听出来了,但也不好明说就是了,所以还是低头沉默不语。
袁术点头说道:“此亦乃吾所虑尔,阻其师徒之义,未免有些不美。”
这就是袁术一直有些犹豫的原因了。
当年袁术年轻的时候在洛阳城,和袁绍、曹操正直年少轻狂之时,拉帮结派,飞鹰走狗,逍遥自在。那时袁术袁公路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号,被誉之为“急公好义”,所以对于斐潜弃官从义之举才大有好感。
所以在袁术心中,一方面觉得要让斐潜去完成师徒之义,一方面又是觉得斐潜背后有荆襄士族,就这样放过了有些可惜……
杨弘听了,心中略略放下一些,他就担心袁术为了强行留下斐潜,而拿出高官厚禄来邀请,而所谓的高官,能有比后将军长史之位更大的么?
但是这样仍然不太保险,万一袁术又觉得还是荆襄士族的吸引力更大一些,临时变卦了怎么办?
所以杨弘转了转眼珠,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便说道:“明公爱才之心,弘深明之,现有一策,可笼其心……”
袁术说道:“愿闻其详。”
杨弘指了指袁术桌案上的书信,笑着说道:“刘荆州夜遣伊机伯递送此信,多半欺于斐潜斐子渊也,故而明公不妨示之以诚,必可让其感怀明公之高义也。”
袁术又拿起了书信。大略再看了一遍,觉得杨弘说的有一些道理。
谁都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所以杨弘提议这样做,一是让斐潜知道,其实此次出使刘表在背着他做了一些安排,那么这样一来,斐潜自然就会对刘表产生一些不满,就算是将来刘表还想起用,斐潜都会再考虑考虑;第二也展示出袁术自己的坦荡胸怀,有把斐潜当成自家之人,毫不隐瞒,那么将来斐潜若是要寻求仕途,自然袁术这里就排的位置会比较靠前了……
阎象却考虑得多了一些,固然将这封书信确实会有以上的两个效果,但是同样的,也有一些负面的东西,杨弘就没有说清楚了,而且看袁术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想到,但是自己要不要讲呢?
阎象看了一眼杨弘,却看到杨弘微微的摆了一下头。
算了,就这样吧。
阎象想着,斐潜要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轻举妄动,导致一些不良的后果,那也是说明了斐潜斐子渊并非是聪慧之人,也就无需在意了。
不过,若是斐潜能参透其中之意,或许也会认为袁术授意,如此一来就多少会冷了些投效之心,这样一来,杨弘的目的也就同样达到了,这样对于主公大业来说……
唉,看在杨弘面上,就此一例吧……毕竟现如今重点是在讨董,荆襄还可以放放,到时若是需要再解释一下也未曾不可……
阎象正在暗自思量的时候,袁术已是同意了杨弘的提议,将书信交给了杨弘,让其天明之后找个机会给斐潜看看。
就在此时,厅内的火烛竟然有些摇晃起来,顿时暗了少许,三人转头一看,竟然是有几根烛火即将燃尽了。
袁术皱了皱眉头,高声叫侍者速来添上。
在厅外伺候的下人们连忙进来,又换上了新的蜡烛,还询问道要不要再进一些茶汤糕点,说此时已经寅时将尽了。
三人这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竟然议论了一夜。而此时原本漆黑的夜幕慢慢的正在褪去,天色也略有些明亮起来,在东方的天边,一条红线正在逐渐的亮起……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袁术提起袖子遮住了一下脸,在袖子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熬了一夜有些困顿了,便对杨弘和阎象说道:“二位也是幸苦,不若就在此略作歇息,待用过早脯,再行公事亦可。”
二人连忙致谢,袁术便点了点头,交代了下人好好服侍杨弘和阎象歇息用餐,便自己回到了后院补觉去了。
是日,孙坚举荐同郡的老乡,吴人苏代行长沙太守之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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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时间了,孔伷孔公绪竟然还有心思在读这个书?
不是说方才孔伷读的这些书不好,也不是说书中的内容没道理,而是这些道理太正确不过了,正确到了一种至理的程度,就是那种属于了放之四海皆准的程度。
只是……
唉!荀彧心中叹了一口气,真心不知道现在这个孔伷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认为现在此次的讨董之战,已经是必胜了?
这简直就是……
幸好也没有让荀彧等多久,孔伷就从书房内转了出来,笑呵呵的和荀彧见过了礼,说道:“竟让文若久侯,失礼失礼!”
荀彧笑笑,说道:“孔豫州日理万机,竟仍精读不辍,实乃令人感叹啊!”
孔伷拂了拂下巴上的胡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学问之道,如逆水行舟尔,伷自幼时起,每日诵读,风雨不断,已有近三十年矣……”
——孔伷明显没能听出荀彧的话外之音,还将此事以为很得意的说道。
“……”荀彧动了动眉毛,依旧是笑着,说道,“此次得孔豫州统领精兵,救颍川百姓于水火,功于社稷,实乃学于圣贤,且身体力行尔,正谓之‘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真乃吾等典范啊!”
——这样说的够明白了吧!
却没想到孔伷却欣然受之,还说道:“此乃吾份内之事尔,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哈哈……”
“……”荀彧微微低头,抽动了一下嘴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说什么好——难道是我真的还讲得不够直白?
真是……
荀彧最后还是觉得需要再把语言的等级往下拉低一些,便径直问道:“不知此次讨伐董逆,孔豫州胜算几何?”
啊?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问起这个事情来了?
孔伷不由得一愣,停下了拂着胡子的手,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荀彧似乎是在说自己没有去做军中的事情,因此有些担心讨伐董卓的战局情况……
不过这种担心,孔伷觉得没什么必要,董卓暴政,不得人心,这个胜负还需要多做什么考虑?还需要但什么心?真是有些庸人自扰。
因此孔伷斩钉截铁的说道:“此战必胜!文若无需担心!”
荀彧竟有些哑口无言,这孔伷孔公绪强大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昨天他才刚刚去了城外军营看过,乱哄哄的,无人主持操练不说,甚至连器械也没有完全配备好……
必胜?
怎么必胜?
荀彧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次,说道:“孔豫州,恕彧冒昧,城外军中,以新募为多,未经战阵,实心忧也。”
孔伷哈哈一笑,说道:“文若差矣,兵之强弱,不在于战阵,而在于人心也!”
“人心?”荀彧拱了拱手,说道,“恳请孔豫州赐教!”
孔伷摇头晃脑的说道:“董贼殃国,荼毒百姓,此乃天下共愤,其失人心尔。孟子有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此战乃人心背向,董贼犹比桀纣,安有不败之理?且军械有云,‘一人拼命,百夫难挡,万人必死,横行天下!’正举海内之兵,以除邪奸之辈,必然所向必克,所战必胜,区区董贼,安能螳臂当车乎?”
荀彧听了孔伷一席慷慨激昂的话语,不由得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原来孔伷是这么认为的啊,真的是很好很强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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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次荀家公讲的时候被荀彧临时顶替就已经非常不开心了,这一次居然荀爽竟然在临行前有这个意思让荀彧来继承下代的家主之位,这就让荀汪极度不满了。
荀爽有才能,这个他服气,但是荀家下一代当中,难道就是荀彧最强?恐怕未必吧。所以,荀汪就有意无意的站到了荀彧的对立面。
此次也不例外,在荀汪那略带嘲讽的话语中,荀彧提议荀家搬迁避难的建议就这样被搁置了。
唉!
荀彧很是为难,荀家毕竟在颍川根深叶茂,故土乡情难以割舍,这些荀彧都能明白,但是之前的阳城被屠,那血淋淋的惨案就宛如在眼前一般,有谁又能确保颍川不会遭遇这样的灾难?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此时下人通报,说是郭嘉郭奉孝前来拜访。
郭嘉走进来的时候,明显是又是喝了一些酒,身上还能闻到酒味。
荀彧笑着说道:“正好也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来了,不过奉孝你也不换身衣服,这一身的酒味,未免让人笑话……”
“做好自己就是,那需要管他人言语。”郭嘉大大咧咧的往旁边一坐,不知道是从怀里还是袖子里面摸出了一个不大的酒葫芦,自己咕咚了两口之后,便问荀彧,“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荀彧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荀家心散了。”
从方才郭嘉的言语当中,荀彧就知道郭嘉已经知道荀彧的建议被荀家其他人给否决的事情了,所以郭嘉才会说,做好自己就是,不需要管他人的话。
可是自己能做到么?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啊,所以荀彧才说,荀家心散了的话,是表示自己还是要为这个荀家考虑的。
郭嘉将酒葫芦盖上,似乎很随意的说道:“心散是还没看到,等看到了就不心散了。”
等看到?
等看到估计就有些来不及了吧?
荀彧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了一封书信,说道:“这是冀州牧韩馥韩文节的书信,奉孝不妨帮我参详一二。”
“哦?”郭嘉来了兴趣,接过来书信看了起来,随机呵呵一笑,说道,“这个韩冀州是感觉身侧他人酣睡,自己有些顶不住了吧?”
原来此信是冀州牧韩馥韩文节写来邀请荀彧前去担任其幕僚的。
韩馥是颍川郡人,所以对于颍川这里的才俊很是熟悉,而且他也是袁氏门生,因此对于袁绍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还得忍着。
没有人会喜欢手下有一个高等官宦子弟,动又动不得的,管又管不到。韩馥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袁绍最近膨胀的太快,导致韩馥他都有些措手不及。如今袁绍不仅有郭图,逢纪,甚至还有河北的人士也在频频接触袁绍,这就让他一下子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所以才特地写信给在颍川的老乡中的佼佼者——荀彧,声情并茂的邀请荀彧北上冀州,以期望能加强他自己的实力。
郭嘉笑着说道:“依我之见,不妨去看一看。”
“看一看?”荀彧问道。
“哈哈,是,先看看再说。”郭嘉的意思也是很明确。
荀彧拿出信件的意思就是想询问一下郭嘉对于韩馥的看法,对于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投靠给些意见,结果郭嘉的想法和他一样,并不是看好韩馥,所以没有说担任官职又或是其他,而是只是说去看一看。
那么在冀州,除了韩馥可以看一下之外的,还可以看一看的,自然就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袁绍袁本初了。
那可是号称天下楷模的袁绍袁本初啊!
荀彧思考了一下,也是很直白的看着郭嘉说道:“你呢?还是在这里喝酒?”
郭嘉皱着眉头,说道:“你是知道的,我和公则的关系……”
荀彧点了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不过还是说道:“若真是天下楷模,也未必不可多写一个郭字。”
郭嘉沉默了。荀彧的意思他明白,只不过真的会想荀彧所说的那样,写出属于他自己的那个郭字么?
荀彧看着郭嘉,在他拿出这一封书信的时候,其实心中也有的答案,现如今只是希望着一个和他谈得来的好友,可以以一同前行,至少,将来有一天,不至于两个人却要各为其主,而厮杀的血肉淋漓……
但是郭嘉和郭图的关系真的是不太好,所以还是要看郭嘉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郭嘉又拿出了就葫芦,喝了几口,可惜酒葫芦本身就不大,几口下去就喝完了。郭嘉摇晃了一下空空的酒葫芦,发现确实没有了,然后说道:“也罢,就陪你走一趟吧,也不知道这冀州的酒到底好不好喝……”
“不过先说好,我可是没有盘缠的……”
荀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不需要你的盘缠,我还给你带上两坛
酒行了吧?”
“什么?才两坛?啊,好吧,两坛就两坛吧,不过我要城西的哪家的翠玉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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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眼前的这一个城池,有谁会相信里面居然半数都与袁家有关?
就连斐潜现在所居住的小院,也是属于袁家的地产。可以说袁家在汝南南阳这一带,不论是大小县城都有这样的产业,堪比后世的那些什么万某……
汉代的士族分为五个等级,第五等是乡间豪强,有一片土地,大都有自给自足的田庄,拥有一批僮客、宾客等依附人口。
第四等是大姓。也就是乡间豪强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开支散叶,子孙繁多成为了一片区域内远近略有名声的姓氏,例如后世也常有什么陈家庄,马家寨等等,均是在此列。
第三等就是大族。大姓经过历代人员的努力,已经成为渗透到各个层面,通过血缘关系拥有大量的宗族人口。这种依附人口和宗族人口逐渐形成了私人武装(部曲),因此在这个阶段,基本上都会修筑较大的坞壁用以自保。
此时的大族已经是一方的显贵,主持乡里清议,品评乡里人物,甚至可以影响到政治官员的选拔。
而大族之上,要成为望族,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望族,顾名思义就是要有名望,而名望的首要前提条件,就是家族中要有名士。没有名士的豪强士族最多只能称为强宗,不能称为望族。
名士的的作用不仅是代表家族的发言者,更是家族文化的传承人,通过保持家族的文化修养,通过经学举荐而入仕途,逐渐成为了汉代重要的社会力量。
在望族之上的,便是冠族。
也就是举世之冠的意思。
到了这一类的冠族,有较长时间的家族的文化沉淀,同时历代也有众多的子弟通过经学入仕,甚至达到累世公卿的地位。他们招收弟子、门生、征辟掾属,形成终生的门生故吏。当几代人不断的经营发展过后,冠族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们就成了士大夫阶层的领袖,进而成为影响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的门阀大族。
袁家就是如今天下的冠族。
除了袁家之外,还有弘农的杨家,太原的王家……
袁绍、袁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具备全国性的影响,各地州郡长官、官吏、名士与袁氏都有极其密切的往来。
斐潜猜测这也是袁隗胆敢孤身留在洛阳,而袁术、袁绍分别在黄河南北各自盘踞的最重要的原因。
袁隗此举颇有些像后世武装份子,身上捆绑着袁家的大量门生故吏,所以也胆敢大刺刺的在董卓面前晃悠,虽然袁隗自己没有明刀明枪的跟董卓硬干,但是那小眼神和那小身段都无不体现出“你动我试试”的浓浓的挑衅之意……
因此斐潜才觉得自己如今实在是太过渺小,自己的名字,若是离开了在荆襄之地,其他的地方的士族,还有谁听过?还有谁会关注?
汉代的名望,真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斐潜联想起之前看三国的什么电视剧的时候,当时就觉得为何徐州那个白胡子陶谦要三让徐州?难道陶谦不想留给自己儿子一份产业么?
现在想想,陶谦也是迫不得已,真的是无奈之举,自己的儿子没有名望,就算是强留了,估计就会和刘表之子刘琮一样,马上就会有人生出异样的心思。
而这种心思的后果往往非常严重。
人心永远是属于最难猜测的哪一个部分。
现如今,斐潜就发现自己在猜测人心这个方面所耗费的脑力,到了汉代之后似乎用的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想想若是在后世都这么用心,说不定早就往上爬到高位了。
果然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就比如现在手中的这一封书信。
杨弘在早上就来到了斐潜一行人居住的小院,和斐潜伊籍说了几句昨晚休息得好不好啊,饮食怎么样啊等等客套话之后便要求和斐潜单独聊聊。
伊籍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还是施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然后这一封刘表的书信,伊籍一路幸苦藏着掖着,最终还是暴露在了斐潜眼皮底下。
刨去书信中那些无关重要的话语,其实最关键的地方就是刘表在书信中表明了三点:
一,支持袁术讨董,表明自己是和袁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
二,为了体现诚意,已经上表,请封袁术为南阳太守;
三,为了双方不产生误会,留下充足的往来空间,刘表决定从宛撤出大部分军队……
难怪刘表要偷偷摸摸的让伊籍递送……
一个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支持一个高等衙内去公然挑衅朝廷秩序,好说不好听啊……
话说这个刘表的决断力也是够狠的啊,宛县这块地说弃就给弃了,不过如此一来黄家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这个不太好办啊……
可是为何杨弘要将此封书信给我看呢?
或是说袁术为何要这么做?
站在袁术这边的立场来看,我可能会代表着一部分的荆襄士族,那么——
袁术的意思是要通过这一个事例来说明荆襄士族选择刘表其实风险很大?
还是袁术在表明即将控制更多荆襄土地,而刘表的气数将尽,不如转投袁术门下?
或许袁术通过自己向荆襄士族展示自己的君子坦蛋蛋,不像刘表那样小人藏唧唧?
又或者说是在表示连汉室宗亲都支持袁术了,所以是众望所归,天选之人?
还是暗示着被扔出来做缓冲的黄家一旦和刘表反目,袁术这边会给予支持?
……
这些都有可能,一时之间斐潜也无法判断出其中那一种才是袁术的含义,又或是两三项都有?
斐潜知道对面的杨弘就在观察自己,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将书信重新装好,交还给杨弘。
杨弘稍微挑了挑眉毛,心中想道,怪不得袁公看好此人,看起来养气功夫还算是不错,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没有一点城府的也联姻不了荆襄士族吧。
杨弘笑了笑,说道:“子渊可明吾主之意?”
“恕潜愚钝,还请子充指教。”斐潜自然不可能跟杨弘说自己猜懂了袁术的意思。
“呵呵,”杨弘轻笑一声,说道,“吾主胸怀天下,常感林有遗材,渊有遗珠,故而不论乡间遗老,亦或乡野大贤,均求贤若渴也。”
斐潜有些明白了,不过这个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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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斐潜从最初来到汉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二袁,所以杨弘的表情算是白做了。
不过也不能直接摆明了跟杨弘讲不是么?
所以斐潜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袁公厚意,潜受之有愧,自当瞻其马首,不敢或越。”
“瞻其马首,不敢或越”当然可以按照引申的意思解释为愿意依附袁术,尊重袁家和杨家,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么,也可以只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说,我就看看你的马头而已,不会越过你的,自然也就不在一起……
要论起嘴皮上的功夫来,身为办公室的混子的斐潜,那里还没有两三招散手的?
显然杨弘没有听出来斐潜的双重表达的意思,又或者是根本就想不到斐潜居然没有投靠袁术的想法,便矜持的微微点头,对斐潜的谦恭的态度表示赞赏,随后说道:“子渊何时动身前往洛阳?”——意思就是你赶快去把事情办完了好回来干活……
“一行兵甲多有疲惫,且路途损耗颇多,待修整采购一日,明日即便动身。”斐潜这说的倒是实话,确实需要修整一下,至少要让手下的这些兵甲可以洗个澡整理下卫生,吃几顿正常一点的热饭热汤,顺便补充一下一路上消耗的物资。
当然,能打一打财大气粗的袁术的秋风也不错……
果然不出斐潜所料,杨弘说道:“吾主感汝师徒之义,特赠羊五头,鸡鸭各二十,粟米五十石,汝可遣人至公府取之。”
“如此多谢袁公馈赠!”斐潜来者不拒,欣然笑纳,又看了一眼杨弘,说道,“也谢过长史好意。”
杨弘最担心的就是斐潜威胁到自己的位置,毕竟斐潜一定程度代表了荆襄士族,所以若是有所冲突,当然会以斐潜为重,毕竟袁术还想借荆襄士族的力量去赶走刘表,拿下荆州不是么?
所以真要是和斐潜硬碰硬,自己难免会吃亏。
而现在的结果是再好不过了,斐潜既然知趣,那么杨弘也不会特意去为难斐潜。至于将来两人的孰高孰低,杨弘也觉得不用太过担心,不久一个荆襄之地的士族么,等拿下了荆襄,也就失去了一半的利用价值了,而杨家却依旧是天下的冠族,这两项比较的结果还需担忧么?
因此,杨弘笑笑,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走去找了伊籍,和伊籍又是拍手又是笑谈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的带着随从而去……
等杨弘走远了,伊籍目光有些闪烁,用手微微笼着袖子笑着问道:“不知杨长史寻子渊何事?”——其实伊籍也多半知道斐潜不会告诉他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只是想借此问话来掩饰一下自己袖子里面,杨弘临走时塞过来的一封书信,想必是给刘表的回信……
“无他,论及些许荆襄风土而已……机伯,方才杨长史与汝何言?”
“呵呵,也是问些荆襄名胜而已……”
斐潜和伊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呵呵笑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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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桃花快要开了啊……”丁夫人站在后院当中,仰头看着桃树。
“娘……”一个大小伙子从前堂跑了进来,看见了丁夫人呆呆的站在后院的桃花树下,叫了半声的话又缩了回去,走到了丁夫人身边,也伴随着丁夫人的目光往桃树上看去,结果除了一个刚刚冒头的一些小芽之外,什么也没有……
“嗯,娘亲,你在看什么?”大小伙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低下了头说道:“没看什么……对了,子脩,你夏侯叔伯们都来么?”
“来了!还有子孝叔叔也来了!”曹昂有些兴奋,父亲要做大事了,作为儿子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这个曹子孝,自幼好弓马弋猎,这等事情若是他不来才更奇怪。丁夫人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摸了摸曹昂的头,说道:“你去陪叔伯们吧,我去后厨看看,炖的羊也估计差不多好了……”
曹昂先是答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娘亲你别老摸我的头,上次不是才说过我现在是已经长大了么!”
丁夫人哑然失笑,说道:“好,好,已经是成丁了,去吧,去吧……”
曹昂这才喜笑颜开往前堂跑去。
丁夫人在后面看着曹昂欢快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硬了,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不由的想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首唐风——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骝是中,騧骊是骖。龙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
“俴驷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虎韔镂膺。交韔二弓,竹闭绲縢。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丁夫人默认无语,曹操就是她的君子,如今也是一样即将踏上战车,即将奔赴战场,可是……
战争,战争!
战争,战争……
丁夫人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后厨,此时正在后厨忙碌的卞氏看见丁夫人来了,慌忙站起行礼。
卞氏是前几年,曹操所纳的小妾。卞氏原是歌舞伎出身,容貌身姿自然是上上之人,虽然前三年也为曹操诞下一名男丁,但是毕竟身份低微,所以丁夫人也从来不屑于颜色。
丁夫人先是看看了摆放在一旁的鸡寒,大小齐整,然后看了看在灶上的胹羔,勺出一点汤汁,尝了尝咸淡,说道:“可矣。可速奉之。”然后又走到另一口锅前,将锅盖掀开,拿起一旁的竹箸,夹了一下正在釜中炖煮的青豆,皱了皱眉头,说道:“过熟矣!”
卞氏闻言微微颤抖了一下,小声的说道:“禀夫人,昨日郎君曾嫌豆硬,故而……”
丁夫人的手停顿了一下,放下了竹箸,看了一眼低着头垂手而立的卞氏,冷淡的说道:“倾之。复做一釜。”
“……唯。”
丁夫人何尝不知道若是要给曹操吃,将青豆煮烂一些更好。因为曹操这几天心火过盛,牙齿未免有些肿痛,吃硬物有些困难。
卞氏是在为自己的夫君考虑,可是丁夫人却不仅要为自己的夫君考虑,也要为来的客人所考虑,做出这样的一釜烂熟的青豆,是可以符合曹操的胃口,但是今天不光是曹操一人,还有夏侯兄弟以及曹子孝,这些人正当强壮之年,哪里会喜欢吃这种烂熟的豆子?
况且,衡量一个人是否强壮的标准,有一项隐形的指标就是看看能吃多少,吃的又是什么。
如今即将起事出行,却让人知道曹操现如今只能吃烂熟的豆羹,这要是有心人知道了,未免会有些不好的想法出来……
因此丁夫人直接命令卞氏重新做一釜,并不解释,也无需向卞氏解释。
就算是曹操亲自来,也一样是做同样的这个决定的。论起对曹操的了解,丁夫人无出其二。
丁夫人走出和后厨,一眼又看见了后院的桃树,不禁又发起呆来——
那一年的春天,正是的桃花盛开的时候,丁夫人嫁给了曹操。
那一年谯县的春风,吹遍了桃花。
片片桃花漫天飞舞,像少女腮边的胭脂……
那时的曹操,正当青春年少,那时的丁氏,正当娇艳如花。
丁夫人是曹操的表妹,也是青梅之交,那一年,她真是满心欢喜的嫁给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别人都说曹操年轻放荡不羁、任性桀骜,难成大器,而她却知道在这个外表下面掩藏的那颗滚烫的心。
她崇拜他。
那一年就在桃树下,他将艳丽的桃花插在自己的头上,说出了爱慕之语,也说出了他的志向——“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
她相信他。
那一年他举为孝廉,入京都洛阳为郎。不久,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众人都依附权贵,而他却立了五色棒,杖杀了蹇硕的叔父蹇图,人人拍手称快的时候,他却被贬任到顿丘,任顿丘令。后又再次被免官,灰溜溜的回到家中。
她安慰他。
那一年,他又被朝廷征召,那晚他饮酒做歌,说自己又有了重新为朝廷效力的机会,这一次要力陈党锢之害,保国家忠良,除奸邪之徒,可惜他一再的上书表陈,却无人理会。
她鼓励他。
那一年,黄巾之乱纵横泛滥,许多兵将望风而逃,他却和皇甫将军不畏生死,大破颍川黄巾,因功被拜为济南相。那时他来书信,说终于有一地之郡,可以一展抱负了,言语之间喜悦之情跃然纸上。可惜他虽然“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却依然不容于权贵,无奈托病再次回乡。
她陪伴他。
那一年,汉灵帝组建新军,设立了西园八校尉,再次召他任其典军校尉,犹豫再三,他还是去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新”字……
可是没想到,才没多久,却背着一个通缉的罪名,如同被遗弃的家犬一般,颓然逃了回来。
原以为就此能在家中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也好,却没想到,他却不停的在奔走,募集军队,他说此次“欲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即可足慰平生了……
唉……
丁夫人看着桃树,蔚然长叹。
现如今,又是一年春风将至,桃花又将盛开……
阿瞒啊,你有多久没陪我看桃花了?
阿瞒啊,你心中装满了整个大汉天下,可曾给我留下那一点点的地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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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桃花快要开了啊……”刘备站在后院当中,仰头看着桃树。
“大哥!!!”张飞在前院嗷唠一嗓子,穿透力极强,整个小院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在桃树上栖息的小麻雀,脚一歪差点掉下来,随后便奋力一蹬,歪歪扭扭的飞走了。
“大哥再此,休要呱噪!”正在后院闭着眼,用极其缓慢的动作转动着大刀的关羽,不满的睁开眼睛,轻喝一声。
张飞缩了缩脖子,走了进来。说起来,他最尊敬是他大哥刘备,但是最畏惧的却是他二哥关羽。
张飞先是看了看关羽,看到他又闭上了双眼,扎着马步,又开始极其缓慢的舞起大刀来,便放下心来,对着刘备说道:“大哥!哈哈!猜猜我今天去买到了什么?”
“嗯,买到了什么?”刘备看着张飞,微微的笑着。
张飞憨笑着,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说道:“两只猪!我买到了两只猪!刚好集市上有人售卖,幸好我抢得快……”讲了一半,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停了下来,瞅了瞅刘备,又歪着眼珠子去看关羽。
一旁舞刀的关羽已经收了姿势,一手立刀,一手拂过长须,眯缝着眼,像一把刀子似的看了过来。
张飞慌忙舞动着手指,说道:“我有付钱的!足额付的!当时是城西的唐家也要,所以,那个,所以……”
刘备有些无奈的看着张飞,看得张飞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刘备摇摇头,说道:“三弟,你将猪送到军营,一只用来给军中子弟加个餐,另外一只腌制起来,路上带着。”
“哦,啊?”张飞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个……那个……大哥要吃啥呢?要不就送一只过去?”
刘备静静的看着张飞,不说话。
“这……要不送一只半?就留半只可好?”张飞圆圆的大眼中满是期盼。
“叫汝送便送,休要啰嗦!”关羽皱眉说道。
张飞仍然还有些不死心,做最后的努力:“要不,要不就留一片猪肋?啊呀,留个蹄膀可以吗?就留一个?”
刘备叹了口气,心中不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张飞大喜,生怕刘备反悔,连忙奔了出去,嘴里还嘟喃着,“好,好,这回定要留个肥蹄膀……”
刘备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就是我的三弟啊——
当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是他憨憨笑着,说,“大哥,我跟你走……”
当时他那满脸的如针扎一般的络腮胡子一抖一抖的,就那样义无反顾的变卖了所有家产,倾其所有招募了一只军队……
三弟爱吃猪肉,尤其是喜欢吃猪蹄膀,他总是说他的力气就是小时候吃蹄膀吃出来的。可是现在,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吃到一块肉了……
三弟爱喝米酒,尤其是喜欢喝粟米酿的酒,他总是说他喝这种酒再多都喝不够,千杯不倒,万杯不醉。可是现在,已经有近半年未曾喝过一碗酒了……
三弟一声抱怨都没有。
要知道当初他可是一向无酒不快,无肉不欢。
三弟他家境富裕,从小都没有吃过多少苦。
吃过的苦,都在跟着我以后。
当年义愤之下鞭了督邮,却丢了官职,那时的三弟,也还是憨憨笑着说:“大哥,我跟你走……”
三弟是最相信我的,比我自己都要更相信,他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出一番成就来。
小时候我很穷,家徒四壁的穷。
家中唯一算是有些特色的,就是家门口的歪脖子树。
我武艺一般,读书寻常,学过诗书,却比不上那些聪慧的才子。
我唯一可以称道的,便是那七弯八绕的血脉,能溯源到中山靖王,但是中山靖王他——
他实在是太能生了,子子孙孙多的就跟庄稼地里的野草,一从一从的……
我这点稀薄血统,便只宛如是深夜中一盏微薄的荣光。
可我渴望那着那荣光。
那是我灵魂深处的渴望!
那年的桃园,三弟静静的听,然后憨憨的笑,说:“大哥,我跟你走……”
那年的桃花,冷艳如血。
那年就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之下,我和二弟关羽,三弟张飞,焚香祷告,结拜兄弟。
刘备又转头看了看一旁重新闭目舞刀的关羽。
二弟是个豪情的好汉。
在记忆里,最甜的枣子,便是二弟车上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身高九尺,面如重枣,随意一坐,便如山泰然。
如此壮士,却推得一车小枣。
我问他:“汝从何来?”
二弟淡然答道:“杀了恶霸,流亡至此。”
他说得轻描淡写,他答得光明磊落。
他从来不屑掩饰,也不肯隐藏。
就像他的刀一样,直来直去,一往无前。
别看现在舞得慢,快的时候,只能见到刀光……
那年,在桃园中,我在漫天桃花下,看见了二弟如光如电的刀……
那年,在乱军里,我在滚滚黄沙中,看见了二弟冷艳鲜红的刀……
是那把刀,在我面前砍出了一条路,在滚滚黄沙中,一条艳红的血路。
从那时起,我走到哪都很安心,因为总有这冷艳的刀光在护卫着我,就宛如那年桃园中飘荡而下的桃花,冷如月,艳如血。
刘备正呆呆的望着桃树出神,却听到张飞大呼小叫的端着一个陶盆进来了,陶盆里赫然就是一只已经煮过蹄膀……
张飞将陶盆放到刘备面前,憨憨的笑着说道:“大哥,你吃吧。”说完自己却咕咚吞了一口口水。
刘备摇头笑笑,说道,“三弟你吃吧。”
张飞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蹄膀,摇头说道;“大哥不吃,我……也不吃。”却又拿眼偷偷的去瞄。
刘备笑了,取过了双股剑,将蹄膀分成了三份,说道:“如此,我们兄弟三人就分而食之吧!”
张飞大喜,拿了一块先敬给刘备,又拿了一块递给关羽,这才自己抓起了剩下的那块,放到鼻子下面,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睁眼,却看见刘备和关羽都在看自己,张飞不禁也有些赧赧……
刘备举起肉,向两人示意,说道:“今日虽说无酒,直以此肉践行,待明朝功成之时再谋一醉!”
关羽张飞轰然应诺。
刘备抬起头,看着院中的桃树,春风要来了,桃花也快开了吧——
那一年涿郡的春风,吹遍了桃花。
那一年说出的誓言,响彻了云间。
如今起兵在即,一个小小的下密,已经不再是可以留恋之地。
二弟,三弟,让我们踏上属于我们的征程,一同去追寻那属于我们的荣光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