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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裴茂又来到了南匈奴人的营地,见到了於夫罗。

    “见过单于……”裴茂笑眯眯的拱拱手说道,“单于所言一事,骠骑将军回复了……”

    “哦?”於夫罗连忙问道,“这个,骠骑将军怎么说的?”

    裴茂摇头晃脑的说道:“骠骑将军说他和单于如同兄弟一般,是从并州平阳打白波贼的时候就有的交情……”

    “嗯嗯……”於夫罗连连点头。

    “既然是兄弟一般,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裴茂自然而然的继续说道,“若是单于想学一些工匠之术,骠骑将军说当然欢迎,已经在平阳安排了住所,且不知单于要派多少人去学习?”

    “嗯嗯……呃?”於夫罗愣了一下,“什么?派人去?不是骠骑将军派工匠来?”

    裴茂笑着说道:“兄弟之间么,当然是要互相帮助的,但是不意味着就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相通的吧?就比方说我觉得单于这里的牛羊也是相当的不错,比我们要好得多,总不能上来就说,我们是兄弟,然后单于的牛羊就是我的牛羊,然后统统拉走……对吧?”

    於夫罗:“……”

    “所以么,骠骑这样的才是最好的啊……”裴茂继续说道,“单于不妨想一想,如果我们派来的工匠不怎么样,单于肯定不舒服,对吧?会认为是我们扣留了好的,不给单于,然后单于难免有怨气,这兄弟情谊也就生分了……”

    於夫罗连忙摇头,说道:“怎么会?怎么可能?没这回事……”

    裴茂笑笑,没接茬,继续说道:“我们同样也不能将最好的工匠派过来,就像是单于也不可能将手下的人马牛羊全数都给我们一样……所以这样岂不是最好的办法?单于觉得缺少什么工匠,就派人去学,学会了之后不就是单于自己的工匠了么?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於夫罗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又追问道:“什么都可以学?”

    裴茂点头,很是肯定的说道:“可以!骠骑将军说,单于想要学什么都行!”

    於夫罗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几下,然后拍板道:“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召集些人,前往平阳!”

    “好!”裴茂一口答应下来,旋即说道,“那么单于就先交学费吧……不知道单于要派多少人去学呢?”

    “(⊙o⊙)?”於夫罗瞪着眼,“学费?什么东西?”

    “学费啊!顾名思义,就是学习的费用啊!”裴茂也瞪着眼,很是认真的说道,“学东西都要交学费的啊!我们汉人自己学习什么都是要交学费的!而且这个学费也不是给我,或者是给骠骑将军的,是给那些工匠的!单于你想想,你派了人去,是不是想要学得多学得好?那么如果不给工匠学费,工匠怎么会愿意教?工匠不愿意教一些好的,单于去的人天天什么都学不到,就算是骠骑将军免了住宿的钱,但是还要吃喝的啊,是不是也等于是浪费单于的钱财?”

    “这个……等等,等等……”於夫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我怎么觉得……这个意思好像是……除了学费还有什么其他的开支?不是兄弟么,这些什么费,不是应该骠骑将军出的么……”

    “单于这话说的……”裴茂伸手往外指了指,说道,“兄弟之间做客么,招待一下当然是应该的,但是这学习啊,不是说一两天,或者是十天八天能学会的……就像是我来一两次,单于招待我吃喝牛羊,换成下次单于去我们那边,我们也招待单于,这都是应该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我要是天天带者几千几万人过来,什么都不干,就天天吃吃喝喝,也要单于招待,那么单于这些牛羊能够吃几天?而且我们骠骑将军表示住所已经安排好了,看在兄弟情谊上,就不收钱了,但是这个吃喝的事情么,单于的人就要自己准备了……”

    “这个……”於夫罗无言以对,“让本王想想……再想一想……”

    裴茂笑容可掬,“好的,这个学习之事,单于可以慢慢考虑,但是这兵戎之事么,战机稍纵即逝,就不能说慢慢考虑了……”

    ……(..??_??..)……

    对于斐潜来说,於夫罗的问题基本上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依旧还有好多问题等待着斐潜来解决……

    一般来说,如果说老子特别有名气,然后上了史书,史官多数也会提及一下后人,附上其子女的传承,然而很奇怪的是,陈留蔡氏似乎除了蔡邕蔡琰之外,便压根儿找不到其他人的名字了。

    比如说写曹操刘备孙权,必然也有提及一下这些人的儿子,纵然是儿子比老子还要先挂了,就算是郑玄那个折损在孔融手中还是算是死在了袁谭手中的,也多少笔墨点了一下。

    因此,在史书之中,若是上一辈很有名气,然后死后却没有提及儿子孙子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儿孙不成材料,很快就断绝了传承。

    斐潜看来,在三国时期的陈留蔡氏,很可能就属于这样的情况。虽然说后世之中蔡氏也出现了不少名人,但是在东汉末年,陈留蔡氏自从蔡邕蔡琰之后,便是一两百年间未有什么知名的人物出现……

    毕竟在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对于士族世家来说,就算是一般的落魄寒门,只要算是中人之才的,也都会有一个比较宽敞的上升渠道,想要当官是不难的,出任一方,也不是什么问题。

    陈留蔡氏在三国后期,不管是魏国,还是蜀国吴国,都没有留下印记,要么就是陈留蔡氏很不幸的在早期曹操和二袁的争夺战争之中被殃及池鱼,要么就是这些蔡氏子弟在投靠的过程之中,不幸中了流矢或者是感染了瘟疫什么的,还没有来得及做一些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便死去了。

    这在三国动乱的时期,一个人死于非命是很常见的,所以连史官都觉得常见到了没什么好注明的。

    所以,现在对于陈留蔡氏,怎么处理,或者说要怎样的安排,就成为了斐潜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婚姻么,不简简单单是男欢女爱。接纳一个人,也不完全只有一个人,而是一家子人,这在汉代表现得尤为明显。要不然汉代著名的外戚集团是怎样形成的?

    蔡谷等人么,就像是斐潜的那两个本家兄弟一样,才疏却又志大,看着别人管事情,也不理会自己能不能做得好,便是眼热,惹出来了事情便免不了牵连旁人,让旁人来搽屁股。但是完全丢在旁边,根本不理会,也是不行。

    斐潜现在得职级已经是相当高了,如果说从现在开始,斐潜能够延续不倒,斐氏也就算是在关洛之间响当当得一个新贵门阀了,当然,具体能不能沉淀成为老门阀,就不是一代人得事情了。

    所以蔡谷、斐和、斐虞等无能之辈,也就成为了斐潜现在的鸡肋问题。

    现在看起来,蔡谷、斐和、斐虞等人并没有什么多大的野心,平日里面也就是追求一些吃吃喝喝什么的,而按照斐潜现在的身家,就算是养一帮子这样的人天天吃喝,也花不完,所以之前也没有多少在意,然而现在蔡谷明显被旁人所利用了,而其身又无自知之明,这就比较麻烦了。

    那个时代的人,都不缺乏野心者。

    斐和、斐虞年岁也大了,终究不可能永远扔在学宫之中不闻不问,硬要提拔么,也不过就是斐潜一句话的事情,可问题是斐和、斐虞两人不管是学识还是智慧,都是个问题,真要是担任了什么官职,恐怕就是在民事上祸殃百姓,在军事上损兵折将……

    扔到地方上去下基层锻炼一下,增长见识和经验,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也是不错的,但是像是蔡谷、斐和、斐虞这样的人,享受习惯了,当然不会愿意,也没有那个自觉,否则早就可以安排安排了。

    这是一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若是娶了蔡琰,蔡邕的墓,也需要重新修缮一下。还有跟弘农杨氏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有些微妙。作为弘农杨氏来说,肯定也会担心斐潜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来个秋收算账,虽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忠诚,但是斐潜并不想要立刻就将矛盾激化,温水煮青蛙才是更佳的模式。

    理论上,人是可以学习和进步的。所以蔡谷、斐和、斐虞等关系户,也是有可能变好的,但是这样的不确定并不值得斐潜期待。

    汉代以孝治国,只要相关孝道,即便有罪也可轻减,甚至冒着触犯国法的风险去尽孝,反倒可能会被传为美谈。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斐潜的声名么,向来也是较好,所以不可能完全不管这些人,只是要如何安置,就成为了问题。

    不如……

    斐潜正琢磨着的时候,忽然有兵卒前来禀报,说是河西之南,聚集了大量的羌人,似乎意图攻伐河西和陇西!

    “嗯?这个杨义山……”斐潜皱了皱眉头,然后将兵卒呈递上来的情报拆开,方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づ ̄ 3 ̄)づ……

    黄昏,一抹残阳慢慢地没入地平线下,留下几片红彤彤的云彩,依旧流连在苍茫的暮霭之中。

    这里是河西之南的高原地带,也就是后世西藏的区域之内。大帐之外的空地上,杨阜负手而立,默默地望着昏暗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如果有额外的选择权力,杨阜也不愿意将局面推向了战争。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因为在谈判桌上拿不到相关的利益,而且矛盾无法调和之下,就必然走向战争。

    在西藏的这些人,这些混合起来的鲜卑、羌人,还有古孟族人,因为隔绝在西藏这一块区域时间长了,也因为东汉长时间根本没有力量去涉足这一块地区,所以这些人就以为这一块区域是他们的领土,连带着包括河西走廊也是。

    在这些人的眼中,汉人反倒是侵略者。所以他们掠夺了白石羌的货物,烧毁了临时的汉人营寨,将抓捕到的人捆绑在木柱子上活活晒死……

    关键是杨阜察觉到了在这些事情其中不怎么好的迹象,这样激烈的冲突和矛盾,似乎有人在背后推动!或者说,有人故意要挑起事情来,不愿意事态平息!

    “参军……”许定站到了杨阜身侧,也和杨阜一样看着天边的残阳,说道,“还是要打一场……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说不通呢……”

    杨阜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说不通,而是这些人装糊涂……许都尉,你知不知道羌语之中,‘鹘提悉勃野’,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

    许定说道:“还请参军指教。”

    “呵呵……”杨阜笑了两声,用手朝着南面的方向指了指,说道,“这就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的封号……‘鹘提悉勃野’,就是是天上的太阳之王,或是光明之王的意思……许都尉,你觉得给自己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号的人,会心甘情愿的进行和谈么?”

    许定默默的摇了摇头。

    “可是……”许定欲言又止。

    杨阜看了一眼许定,说道:“许都尉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许定拱拱手说道:“某不过是想起了西羌旧事……”

    杨阜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正是某忧虑的事情……若是不打,迟早便是大患,而若是不可一战而定,恐怕当年……”

    陇西和西凉贫瘠,西域长久以来都没有汉王朝的统属,并非是因为在汉代的时候西域就已经荒漠化了,而是因为常年的战争状态,导致这一块区域不管是畜牧还是农耕,都无法满足几万军队和十几万百姓的最基本需要。

    想要控制这一片的区域,常备兵卒至少要有两万左右,而要养活这两万的兵卒,就必须至少要有二十万以上的常驻人口基数。

    当年西凉羌族反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羌人反复无常,而是朝堂派来的官吏根本不管西凉的死活,倒行逆施,横征暴敛,造成了西凉民生凋敝,财物匮乏,哀鸿遍野。当然,对于这些官吏来说,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管是给汉灵帝,还是给十常侍,都必须要有一大笔的钱财,而这些钱财自然不可能从自己身上出来……

    所以之前大汉的西凉官府上下,可以说是整个大汉朝政之中最为黑暗和腐败的地方。最终便是爆发了叛乱,边章、韩遂等人相继统领叛军,最终也给了董卓成长的机会,成为了推倒大汉朝堂的根源。

    河西走廊,现阶段不管是从地理上来说,还是从军事上来说,都无疑是非常脆弱的,如果不管这一群自称为什么“光明之族”的家伙,那么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进一步?到时候骠骑将军的西域都护府,岂不是被隔绝了?

    “因此,战则必战,然不可久战……”杨阜说道,“所以某给骠骑将军上了表章,请骠骑将军调配兵卒,务必以雷霆之势,一举而定!如果说像是当年那样添兵之法,恐怕就……”

    “主要还是粮草的问题……”许定也是看着远方说道,“如果说兵马太少,就不能给与这些人足够的打击,而兵马一多,这个粮草供给……”

    杨阜点头说道,“某也是如此考虑的,所以如果能以羌治羌……就是不知此策能成几分……”



    太兴二年,九月末。

    西疆境内,蕃巴山。

    汉人的军队开始集结了,这个消息让这些身处于藏域的蕃人很是兴奋,但是在兴奋之余,这些人也是难免有一些不安和担忧,这一次的能不能像是鹘提悉勃野所说的那样,可以像是十几二十年前那样,轻而易举的击败汉人?

    鹘提悉勃野,不是姓,也不是名字,而是一个人的称号,就像是南匈奴的於夫罗,若是全称的话,应该叫做“持至尸逐侯单于”,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就像是汉人当中也有不少人自称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等等的称号。

    只不过有些称号不过是自我调侃,而有些称号则是催生了野心的生长,又或是体现出其宏大的野望来。

    藏域之内,历史上有人表示说吐蕃是和唐朝一起诞生出来的,然后开始了相爱想杀,但是一个大的政治集团,有可能是一天之间,或者说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建成的?

    很显然,之所以唐朝的时候吐蕃似乎突然冒出来成为了对手,是因为唐朝的时候才重新打开了西域的大门,然后发现竟然在这里有这样的一个邻居……

    严格说起来,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发现了吐蕃王朝的存在,不过隋朝太短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和吐蕃有什么交集,就再一次陷入了动荡之中,所以也没有留下多少和吐蕃之间的争端记载。

    吐蕃,这个“蕃”,不是蕃薯,而是额外的单独音,bo。相传是来源于上古时期,因为在生存过程中,遭遇到了一些危险的时候,人们守望相助,回发出呼喝声寻求同伴的协助,而这样的行为就被称之为“蕃”,所以这样聚集起来的人,就成为了“吐蕃”。

    鹘提悉勃野年轻的时候和汉人交过手,那个正好是西羌暴乱的时间点,他带着人马加入了进去,一路从藏区直接杀到了陇西,分得了不少的战利品,至今还成为鹘提悉勃野所津津乐道的丰功伟绩。

    这一次,鹘提悉勃野也是重新将这个事情再一次的唾沫横飞的讲述了起来,在鹘提悉勃野的描绘之下,许多人热血沸腾,觉得这是汉人送上门来的好机会,觉得自己若是错过了这样的发财契机,一辈子都会后悔。

    但是也有人表示,汉人有些不同了,其中就有羌人酋长姚柯回。

    羌人酋长姚柯回是早些年迁徙而来的,因为之前长达二三十年西凉动乱,就连羌人都觉得不安全,所以一些羌人就四处迁徙了,其中就有姚柯回的这一部。

    姚柯回觉得,打仗应该慎重,别光看着战利品什么的,也需要关注一下其他的方面,尤其是听说如今的汉人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更是需要仔细一些……

    然而大多数蕃人都觉得姚柯回的话,不怎么中听。蕃人是上古发羌人和当地民族结合的游牧部落团体,因有别于羌人,故而称之为蕃人。

    因为这一段时间内,有人和鹘提悉勃野表示,不断的怂恿着鹘提悉勃野,说要趁着他还能动的时候给自己的孩子打下更多的基业来,西域这里,必须还是西域自己人的所在,不能让汉人这么轻易的就伸手进来,甚至还表示说,如果鹘提悉勃野同意协同起兵,将来贵霜就会承认鹘提悉勃野在藏区的统治……

    鹘提悉勃野很是心动。

    在鹘提悉勃野看来,贵霜虽然早期被汉人班超打败了,但是很快汉人就不行了,西域这一片区域就成为了贵霜掌控的区域,若不是藏区相比较而言,人口物资相对贫乏和交通不便,说不定贵霜早就派了兵马前来了。

    在鹘提悉勃野观念之中,贵霜比汉人要更加的强大,更加的可怕,所以如果能够从贵霜那边获得了承认,和汉人打上一仗,尤能算得了什么?

    如果赢了,自然可以借着这样得一次战争,和贵霜,甚至和汉人谈条件,保不准就可以左右逢源,不单可以从贵霜那边获得王位的名头,还可以从汉人手中索要更多的物资和财富,就算是失败了,也可以退入藏区之内,难道说汉人还敢深入藏区之中不成?

    因此鹘提悉勃野强调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鹘提悉勃野召集了各个部落的头人首领,也算是在开战之前统一思想,让大家觉得可以打一波,趁着秋后冬初的时候,组织一次凶悍的攻击。

    不过羌人酋长姚柯回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表示这一次汉人和之前的那些汉人不一样,过去汉人在西凉陇右,进行作战的时候,就像是胡人对待汉人一样,是以歼灭和重创对方为主要目的,因此烧杀抢掠,也激发了羌人更多的不满和反抗,但是这一次汉人却和之前不同,这是让姚柯回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的,他接到的消息称,汉人不仅没有大肆屠杀羌人,掠夺羌人的牛羊,而且还帮助羌人进行生产,组织贸易,甚至还会教羌人认字,还给羌人治病!

    很多事情,是羌人之前完全都不敢想的,所以姚柯回认为,现在至少在西凉陇西这一带,羌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必然不像是当年那么的激烈,因此现在组织近攻,并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鹘提悉勃野对此表示,是姚柯回太胆小了,“难道几十年的仇恨就能因为一点点的小小恩惠就可以消失的?”

    鹘提悉勃野提出,西凉和陇西一带的羌人不反抗,并不是就全数认同汉人的统治,只不过没有人带领而已,而且如果真的就像是姚柯回所说的那样,现在也是必须近攻,否则等到汉人用小恩小惠收拢了更多的人,真正立足稳固了之后,到时候就算是觉得不对劲,想要反抗都未必有这个能力了。

    最终,众人基本上认同了鹘提悉勃野的说法,准备和汉人开战。

    战斗的模式,依旧是很简单的老一套。就像是匈奴之前和汉人大战了百年时间所采用的策略一样,诱敌深入,利用地理和天气,将汉人一步步引诱到死亡之地,然后一口气全数吃掉。

    对于这一点,包括姚柯回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见,因为在历史上,他们的先辈就是这么对付汉人的,虽然简单到了极致,但也是非常的有效。

    鹘提悉勃野向诸部首领详细述说了自己的计策,然后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要我再解释一遍的?”

    众人相互看了看,然后摇摇头,大声说道:“一切听从大王的安排。”

    姚柯回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汉人不上当怎么办?”他看着鹘提悉勃野说道,“汉人如果没有……”

    鹘提悉勃野的脸明显沉了下来。

    一旁的另外一个羌人酋长连忙打圆场说道:“他没有反对大王的意思,只是想说计划更周全一些……”

    “周全?怎样才算是周全?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难道什么情况都需要先计划好么?”鹘提悉勃野有些不客气的说道,“难不成我连吃什么饭,骑什么马都要安排好?啊?!”

    有些部落首领哄笑了起来。

    “汉人不上当?不肯进军?”鹘提悉勃野继续说道,“那么汉人集结起来干什么?一起吃饭聊天?而且西边还有贵霜的人也要出动,难道汉人就不着急?汉人就愿意两面作战,然后一直拖下去?汉人肯定只有一条路可以选!而只要汉人敢踩进来,这里就是汉人的死地!”

    鹘提悉勃野神态从容,气定神闲。

    “最近我接到不少的消息,都说大汉国的内部生了政变,大汉国的自己分成了好多部分,他们的大王,大将军和诸多大臣,相互之间都在战争,在互相残杀,就连汉人的皇帝都死了一个!现在的皇帝还是后来换了一个……”鹘提悉勃野挥着手说道,“就汉人这样混乱的局面,这样的动荡之下,汉人肯定不可能长时间的和我们对抗!汉人会迫不及待要寻找我们决战,要重创我们的兵马,要用一个胜利来稳定混乱不堪的局面,和安抚那些惊恐不安的普通汉人……所以,汉人没有理由不上当!”

    鹘提悉勃野环视众人,看看一张张或者欣喜,或者思索的面孔,继续说道:“你们也许怀疑这消息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你们这消息绝对准确……贵霜的人是这么说的,大汉逃出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一个人可能说的是谎话,但是很多互不相识的人都是一样的说法,这难道可能都是假的么?”

    鹘提悉勃野盯着姚柯回,说道:“你也许认为贵霜的人没有什么好心,但是既然形势这样好,难道我们不打,汉人就会因此而感激我们么?不会的!你之前在陇西,你知道的,汉人在打匈奴的时候,你们也帮了忙的,但是转过头来,汉人给你们多少好处了?还不是掉转头立刻收拾你们?汉人是最不可以相信的!”

    鹘提悉勃野略显激动地说道,“我们不是为了今天这一仗,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国家和未来!即使我们不能打到汉人的国都之中去,但是也要告诉汉人,我们的强大!到时候不管是贵霜还是汉人,都必须给我们足够的尊重!在这一片土地上,我们才是真正的主人!不是一头任人宰杀的牛羊!”

    鹘提悉勃野蓦然高举双手,纵声狂吼:“告诉我,我们能击败汉人吗?我们能够成为这一片土地上的真正主宰么?”

    诸部的首领们各个神情振奋,举臂跟着鹘提悉勃野一同狂呼:“打败汉人!杀死汉人!噢噢噢……”

    ……ヽ(′o`)ヽ(′o`)ヽ(′o`)……

    十几天之后,在西域的贵霜边疆守将,昂古收到信息。

    随着汉人在西域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影响力也逐渐增大,这让昂古十分的忧虑。鲜卑一部,沮渠费郓王的死亡和最近焉耆人惨败的消息,让昂古觉得危机的逐步逼近。

    昂古在贵霜的边疆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他甚至一度认为这里就是他的第二个故乡。他习惯了这里的风沙,这里的水土,然而现在似乎他屁股之下的位置,开始摇动晃荡了起来,他的城池和军队,也似乎像是在大漠之中的沙子一样,在大风之下开始滑落崩溃。

    “胡毗色伽二世就是一个蠢货!”昂古忍不住在心中狠狠的咒骂道。

    一个国家强大的应该是刀枪!

    而不是那些只懂得念经的佛徒!

    是的,胡毗色伽二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竟然建了一个新国都,叫做胡色伽普尔,意思就是极乐之城,然后再其中修建了一个巨大的佛寺……

    不仅如此,还将所有的钱币上面都加了佛像,甚至还出钱给佛徒的那个什么王,用黄金包裹那个泥土的雕像!

    用黄金包裹的泥土雕像,依旧还是泥土雕像啊……

    昂古叹了一口气。

    等敌人拿着刀枪跑到了门前的时候,难道说这些用了黄金包裹的泥土雕像就能站起来,替国家来抵御外敌么?

    该死的胡毗色伽二世!

    这个该死的败家子!

    据说因为胡毗色伽二世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佛教,导致了花剌子模人很是不满,已经抗议了很多次,但是胡毗色伽二世依旧没有改变那个愚蠢得决定……

    这样下去,迟早出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就像是这里出现的汉人一样,如果他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那么迟早会出问题,出大问题。

    虽然昂古心中忧虑,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边疆的守将而已,贵霜国内的政治,他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说尽可能将眼前的,到了门后晃悠着的汉人驱赶打跑再说。

    只有将这些突然冒出脑袋来的汉人击败,贵霜王朝的威名才能在这一片土地上保持下去,他自己也才能坐得安稳,否则……

    昂古仰头望天,许久之后才说道,“准备开战吧……告诉那些蕃人,我答应的肯定不会变!让他立刻出兵!”



    张辽带着八千骑兵飞驰在陇右的草原之上。

    张辽集结的军队其实已经在右扶风这个地方等候了一段时间了,当接到了命令之后,几乎就是立刻启程,赶往陇右之南,先和从汉中押运着粮草而来的马恒汇合。汇合之后,张辽总统领的兵力将达到一万二左右,其中三分之二以上都是骑兵。

    打群架之中,什么人是最可怕的?

    就是逮住一个就往死里揍的家伙……

    这样的人,往往会让人畏惧,并且不敢轻易招惹,若是相反,见到哪一个就揍哪一个,这个人打一拳,那个人踢一脚,到头来都觉得不痛不痒,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多害怕。

    就算是没有汉人的存在,从陇右开始,一直到西域之中,基本上都是一群乱架。今天某个人拳头痒了,便将其隔壁的小孩揍一顿,然后要么小孩被揍了引来大人,要么等小孩长大了,再回头来报复,这样的戏码在这一片区域之中实在是太常见了。

    这一次蕃人的行动,算是在李儒和贾诩的意料之中,也有些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两个家伙早就预估到了可能会有一些人并不愿意见到汉人在西域之中的统治稳固下来,所以必然就会搞些动作出来,而意料之外的则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从那个方面出来,也没有想到羌人在藏区的融合之后,会有一个像是新羌王一样的鹘提悉勃野出现。

    但是,这个意料之外,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羌人和大汉相爱相杀了那么多年,导致大汉国力折损颇多,但是同样的,羌人的力量也是在这样长期的战争当中损失了不少。如果说羌人鼎盛时期,张辽的这一万多人还真不算是多,毕竟当年鼎盛的羌人就一度有三十万以上的人马,纵然扣除一些老弱,也有十万左右,不过现在么……

    因此现在陇右和西域之中的很多羌人部落,都不愿意打仗了,也就是这个原因。不过,或许等经历过战争创伤的这一代的羌人死去,下一代没有经历过痛楚的羌人成长起来,或许又会忘记了之前的伤疤。

    相比较在陇右河西这些直接和大汉进行冲突的羌人胡人部落而言,在藏区之内的这些蕃人基本上算是没有多少损失,所以自然还是信心爆棚。

    而对于李儒贾诩来说,麻烦的地方就是藏区他们也不熟。地形不熟悉就意味着两眼一抹黑,虽然有杨阜许定等人进入藏区之后,在交涉的掩护之下传递出来了一些地形堪察的图表,但是也就是杨阜等人沿途左近的路线而已,并不代表进出藏区只有这样的一条路。

    所以,如果要打,还是需要将这些蕃人引诱出来打,才算是彻底的解决一些问题。蕃人因为地理的原因,长久以来没有和大汉有什么接触,一项也比较无视大汉,之前也有和陇右的这些羌人一同劫掠大汉的行为,早就习惯性的认为大汉就是一块鲜美的肥肉,虽然当今骠骑将军纵横南北,让整个大汉的西北区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这些蕃人并不知道这一些,也没有体察到这样的变化。

    按照这些胡人的性格,李儒和贾诩都认为,就要趁着当下兵锋强盛,逮住一个往死里揍,自然这些胡人就服气了,那么未来至少能爆出十几二十年的安定时期。

    这是大汉在西域,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经验。

    李儒和贾诩认为,长时间和胡人交战,这对于大汉来说,纵然最终打赢了,多数也只能算是惨胜,甚至是两败俱伤,就像是当年汉武帝将匈奴打得奄奄一息,大汉王朝同样也是遍体鳞伤无法动弹,虽然大汉人口多,兵源充足,但是也不代表就能维持长时间的作战状态,所以如果能够展示出强横的姿态,然后保持一定的威慑力量,自然就是最佳的策略。

    打仗,说到底打的是钱,打的是粮草,打的是人口。

    “这是个好地方啊……”张辽选择了一块区域,靠近河流,让兵卒扎营修整。

    骑兵平日里面骑在马背上飞驰,看起来威风凛凛,但是实际上等下了马,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战马的奴才,要伺候主子洗刷,要伺候主子吃喝,然后等主子舒坦了,才轮到自己的休息时间。

    而且很多事情,就像是刷马喂马什么的,都是需要亲历亲为,这样才能增进和主子之间的感情,所以张辽下达了修整的命令之后,马恒带来的步卒在准备搭建营地,而张辽手下的骑兵则是忙着伺候主子,原本平静小河顿时喧嚣起来。

    马恒从腰间的皮囊之中取出了辎重粮草的清单,然后再一次进行核算。他原本是那个倒霉修仙的孩子,刘诞的别驾,但是后来因为刘诞本身的问题,马恒便被汉中的张则有意无意的排挤到了汉中政坛的边缘位置,当年李儒还在汉中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表示,其实一方面是为了磨练马恒的心性,一方面也借着阳平关的守将这个位置,让马恒多一些军旅上面的经验,这一次,李儒就建议斐潜,调了马恒出来,作为张辽的副手,辅佐这一次的征战后勤之事。

    张辽瞄了一眼,看见马恒有些皱眉,便问道:“怎么,粮草数量有误?”

    马恒摇了摇头说道:“文远将军放心,出入倒是没有……某只是在推算,这些粮草能支撑多少时间……这要是时间长了……”

    张辽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应该不会长的……”当然,这也是张辽的愿望,但是战场之上,很多事情也不是一方说了算,还要看对方配合不配合,体态姿势正确不正确。

    马恒默然,然后将清单收回皮囊之中,看了看周边忙碌的兵卒,忽然说道:“说到粮草……文远将军,某之前重翻西羌旧事……不知为何大汉为何粮草消耗如此之大,而胡人似乎来去自如,竟像是毫无粮草之累一般……甚是不得其解……”

    张辽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当年跟着骠骑将军到了关中的时候,行军路途之中闲暇,便也谈论了此事……骠骑将军说,除了大汉当时西北贪腐成风,侵吞物资之外,还跟汉人和胡人的社会体制截然不同有关……”

    “什么制?”马恒有听没有懂。

    “社会体制……社,社稷也,会,民集也,体制,士农工商之规也……”张辽捡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手写了四个字出来,然后解释了一下,说道,“骠骑将军说,因为胡人大多数都是奴隶的社会体制,胡人征战的时候一个主人带着许多奴兵,只有作战胜利了,这些奴隶才有改变身份的机会,所以这些奴隶自然在战场上拼死搏杀,同时胡人也不需要多给奴隶什么钱粮,自然又是能战,整体的消耗又比我们要少得多……”

    马恒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岂不是……”马恒说了一半,然后闭口吞下了下半句。

    张辽笑了笑,“叔常何必如此拘谨?当时谋亦颇有忧虑,不过骠骑将军随后便尽释了某之忧虑……”

    “骠骑将军如何说的?”马恒忍不住追问道。

    张辽眺望着远方,这里是大汉和羌人争夺了几十年的地方,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胡人眼中,大汉疆域里人口多,财富多,怎么打都是胡人占便宜,以战养战就可以基本维持胡人大军的生存,而相反过来,汉军如果攻击胡人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大漠广袤,荒无人烟,冬季漫长,就算掳掠了胡人的族众和他们的牲畜,汉人的大军也很难长时间占据土地和维持生存。

    在汉人的几百年来,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漠里,大汉国和匈奴人,和鲜卑人,还有部分羌人就是在这种互相攻伐中度过的,大汉似乎胜利了,但是也似乎失败了。

    大漠依旧是胡人的天下,任大汉国一度如何强盛,最终也没能征服大漠里的胡人,更没能把大漠变成大汉国的疆域。

    “骠骑将军说……”张辽目光幽幽,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只靠武力,可以一时征服,但是难以一世征服……想要击败这些胡人,兵马强盛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只靠兵马……就像是这些野草,大火烧尽的只是地上表面的东西,但是如果坏了他们的根……”

    “坏其牛羊?”马恒忍不住说道,“这个,早些年也有人提过……”

    张辽大笑,说道:“骠骑将军胸怀四海,谋略高远,凡人岂能相比?坏牛羊不过是小人之道……”张辽用脚将地面上的“社会制度”四个字给抹平了,“骠骑将军的意思就是这个……叔常明白了么?”

    “咝……”马恒吞了一口唾沫,迟疑半响,说道,“这……这要如何做?”

    张辽摇了摇头,说道:“某如何能知?不过,某相信……骠骑将军定能做得到……”

    马恒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旋即感慨的说道:“某于荆襄之中,常聚会清谈,以谋略自诩,夸耀才智,如今看来……不过井底之蛙尔……骠骑真是……寻常人等,谋一战已然竭智,才学惊艳者,可谋一国,而骠骑将军,则是谋天下之势……”马恒低头看着地面上已经模糊的字迹,“如此‘社会体制’……真是……”

    ……_(:з」∠)_……

    蕃人兵马的集结地。

    在鹘提悉勃野的心中,有一个愿望,有一个计划。大汉和西凉的这些羌人打了三四十年,这在鹘提悉勃野看来,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事情。

    在藏区之中,几乎都是各种人的集合体,这其中包括了羌人,鲜卑人,甚至还有早期的匈奴人,他们的祖辈是生活在大漠之中,因为各种原因,主动或者被动的离开了原本他们游牧的地方,来到了藏区,而这些原因之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和汉人有关,所以这些人先天上就和汉人有着许多积怨和仇恨……

    鹘提悉勃野明白,整个的藏区想要强大起来,要被周边的人所重视,不敢轻易的开启战端,就一方面必须展现出自己手中的刀枪,让周边的人知道厉害,要不然像是肥肉一样,今天这个来割一刀,明天那个来砍一块,蕃人就会永远都是散沙一般,一推就倒,谁上都行……

    另外一方面,也需要借这样的一个契机,将不同的人集合在一起。

    鹘提悉勃野认为,蕃人之中那些和大汉交战了多年的羌人就不提了,而那些匈奴人和鲜卑人的后裔,其中也有很多将仇恨深埋的,这种埋在骨子里面的仇恨只要有爆发的机会,这些人就不会放过向的。

    所以,只要给这些人机会,只要展示出汉人薄弱的地方,那么这些人就会疯狂起来……

    而且对于蕃人来说,也需要陇右和河西的优良战马来改良品种。

    谁拥有庞大而强悍的铁骑,谁就能雄霸大漠,这是千百年来大漠上不变的真理。

    鹘提悉勃野手下也有战马,但是这个战马么……

    如果大汉强横,鹘提悉勃野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来开启战端的,但是既然大汉自己内部乱了起来,那就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汉人自己腐败,朝堂混乱不堪,那么怎么还能抵抗自己的人马?

    在西北的这个汉人将军据说是很厉害,但是任凭这个汉人将军再厉害,在大汉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又能厉害到那里去?西凉陇右的这些羌人被击败了,不过是因为之前和大汉交手了三四十年之后,已经是羸弱不堪,不能再战,被这个汉人将军捡了一个便宜而已。

    汉人也是有意思,真不知道汉人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选他们自己的皇帝竟然都愿意选个年龄小的……

    一个小孩子当皇帝,哈哈!

    一个软弱的,没有多少力量的领导者,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就像是藏区这么多年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一样,藏区需要一个王者。

    鹘提悉勃野认为,这个就是他的职责。

    贵霜的那些家伙,多半还以为可以利用我们来对付汉人,其实……他们不知道,其实是我在利用他们……

    “来人!告诉各部!加快速度!三天之后,必须集合完毕!出征!”



    赐支河。

    这里是祁连山脉的南面,因为有这样一条河流,常年不冻,因此两岸水草丰美,姚柯回和一些其他的羌人部落就在这里游牧。

    “什么?要我们先行出发,去引诱汉人的军队?”几名羌人头领接到了鹘提悉勃野的命令之后,急匆匆的赶到了姚柯回的大帐之内,进行商议。

    “怎么办?”

    “这明显就是报复……那个……”有人口快,直接就讲了出来,然后才反应了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没错……”姚柯回点了点头,“这的确很有可能……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谁叫我距离汉人最近?”姚柯回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这些。

    “从这里往东,就是卡兹拉……呵呵……”姚柯回笑了笑,说道,“知道卡兹拉在汉人哪里叫什么名字么?按照汉人的话来说,叫做‘临羌’,就是靠近我们这些羌人的意思……”

    “哦……”

    “……然后从临羌再往东,就是西都,从西都再向东两三百里,就是安夷,从安夷向东不到两百里,就是破羌……至于这些汉人城池名字的意思么,你们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就行了……”姚柯回显然对于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随手就从帐内的篝火处,拿了一根半截烧焦的木材,吹熄了火苗然后画了出来,“破羌城再向东,就是金城……金城再往东,就算是大汉比较富裕的土地了……”

    “要从这里向东而去,就这么一条路……鹘提悉勃野也害怕遭到汉人的伏击……”姚柯回将半截木材扔回了篝火,拍了怕手掌说道,“所以他要我们先去查看一下汉人的兵力情况……”

    “伏击?”

    其余几名羌人头领疑惑的相互对视着,然后问道:“难道……汉人已经知道我们要进军了?或者说,汉人设下了圈套?”

    “汉人很狡猾……”姚柯回抱着双手,看着篝火的火苗跳跃,“所以也有这种可能……不过鹘提悉勃野说,汉人现在的兵力主要都在蒲昌海子一带,刚刚才和焉耆人打了一仗……所以这边有汉人大军的可能性么,也不是很大……”

    “所以?”一名羌人头人说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违背鹘提悉勃野的命令,鹘提悉勃野就有理由直接将我们都给杀了……”姚柯回声音低沉的说道,“然后将我们的牲畜和人口分给其他的人,其他的人也不会为我们说什么好话……所以,我们只能向东……不过,我们最多就到这里,日月山……”

    “日月山?”

    “对。日月山。”姚柯回笑着说道,“只要不出日月山,我们都还算是安全的……”

    ……╮(╯▽╰)╭……

    “日月山……”

    在另外一边,张辽也在念叨着一个同样的名词。

    “蕃人集结和整备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也不可能太久,因为冬日一来,就算是他们习惯了严寒,也不便于行军作战……”张辽目光盯在了地图之上,“所以……如果……日月山……”

    马恒在一旁说道:“文远将军……这是……欲断其归路?”

    张辽点了点头说道:“蕃人不可能在大雪严寒的天气下近攻,我们也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如果可以将这些蕃人截断在日月山处,便可以断其归路,彻底击败这些人马……”

    张辽说完,抬起了头,望向了西面。有些事情,张辽可以和马恒说明,但是有些事情,张辽却没有说。

    不知道张济那边能不更赶得到……

    也不知道温侯之处,现在究竟如何了……

    ……( ̄3 ̄)a……

    并北。

    平阳。

    司马懿在大比之后,就和马钧贾洪三人,一同到了平阳将军府之中,做了一个撰笔曹。名字虽然拗口,但是基本上和后世翰林院修编差不多,也就是差不多等同于秘书处的小科员,一方面可以熟悉公务,另外一方面夜市可以接触到了高层,对于将来的发展颇有益处。

    马钧和贾洪就不说了,司马懿也自然懂的这个道理,自然没有像是历史上那样的撂挑子,倒是也有几分的兢兢业业。

    司马懿三人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将近些年的行政文档进行整编,入册,准备打包到长安去。

    平阳虽然是斐潜的封地,但是不管从政治角度来说,还是从地理角度来说,长安都比平阳要来的更好,所以治理重心的转移,也就是一种必然。而要从平阳转移到长安,并不是说几个人过去就算是可以了,而是有相当多的繁琐事项,像是这些之前在平阳的行政文档,就必须进行整理装运。

    在平阳出库多少,然后到了长安再入库多少,这个数量和批次,都必须有明确的清单,以便于核对。

    所以当斐潜看着司马懿已经按照郡县,然后将所有行文分类规整好的库房,不由得点了点头,说实在的,这是一个相当繁琐的工作,在没有电子文档的汉代,要进行相关编号,并且等级入册,全部都是需要手工进行的,虽然说之前有库存清单,但是司马懿三人依旧还是要重新清点一边,进行核查勾选,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甚至还需要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发霉啊等等的其他问题,因此整体上的工作量还是相当大的……

    而司马懿三人竟然在不倒二十天的时间内,就大体上整理出来,并且还做得不错,这就让斐潜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当年在历史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司马懿这小子,消极怠工,甚至还装工伤蒙混国家工费医疗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司马徽这小子,似乎还算是可以?

    那么为什么司马懿在历史上有这样的行为呢?

    斐潜笑笑,巡查了一番之后,便表扬了一下,让司马懿三人再接再厉,然后准备回议政厅。

    在路上,斐潜一边走着,心中也不由得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或许是嫌弃之前的举荐档次不够?

    “汉建安六年,郡举上计掾。”

    这算是第一次司马懿被举荐。

    然后司马懿甩脸不去……

    等等,如果历史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司马懿那个时候应该是在河内吧?而那个时候的河内太守似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还算是曹操的门生,因为曹操当年还没有迎刘协的时候,担任兖州刺史的时候似乎举荐了几个人作为孝廉,然后这其中有一个,就成为了后来河内的太守。

    在汉代,举荐制度之中出了很多搞笑的事情。就像是庞统让荆襄蔡氏那个家伙当了官,然后庞统就要背负一定的责任一样,反过来如果是举荐人出了问题,那么被举荐者也同样常常会被牵连背锅,这或许就是司马懿当时不愿意出仕的原因?

    现在一方面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影响,另外一方面也是司马懿自己考出来的成绩,有辛勤的付出自然多少有些感情,不会轻易的放弃,所以么,勤勤恳恳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不管怎样,斐潜现在的关注点并不是在司马懿身上,而是即将要展开的陇右到西域,还有在冀州等等的一系列的战斗上面。

    相比较起来,去巡查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不过就是件小事罢了,仅仅是对于新入职员工的习惯性鼓励而已。毕竟不管是什么企业,对待新员工都是比较宽容的,等到了半年之后才渐渐的增加工作量啊什么的,至于那些已经在企业当中待的时间长了,每个月都紧巴巴要还车贷房贷的,自然是呵呵,呵呵……

    大家都懂的。

    司马懿这小子还算是安分,但是斐潜没有想到,李儒和贾诩居然将事情搞的这么大!

    果然这两个家伙凑到了一起,就唯恐天下不乱么?

    不过李儒写来的书信之中么,也说得有几分道理……

    李儒说明如果要在西域立足,就不能不面对已经在西域经营了多年的贵霜,然而贵霜和大汉一样,都不可能将所有的兵卒投入在西域之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西域的这些零散小国的威压与制衡,就成为了其中的关键。

    打击所有和贵霜关系密切的,拉拢左右摇摆者,就成为了必然的选择,而像是会威胁到了河西走廊的蕃人,自然是越早进行打击和清除,就是越好,要不然真的等到和贵霜人爆发了冲突,进行正面抗衡的时候被这些蕃人从侧翼偷袭,就难免落的一个全局败坏的下场。

    因此李儒制定了这样的一个计划,明面上是在西域进行举动,实际上是针对侧翼的蕃人,将侧翼威胁解除之后,才掉过头来对于在西域的贵霜人进行围剿。

    这种策略,这些理由,自然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斐潜老觉得,在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就像是当年历史上司马懿死活不肯出仕一样,有一些书面之上根本不会说,也不会讲的原因……

    倒不是斐潜怀疑李儒和贾诩,甚至是吕布有什么二心,而是觉得像是李儒还有贾诩这样的家伙,做事情或者是谋划什么的,不太可能只是仅仅关注一个方面,而是会一石二鸟,或者说,一石二鸟才会让他们觉得可以做,一举多得的局面,才是他们的真正的目标,而其他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上司聪明了,下属不好做。

    下属太聪明了,上司同样也不好做。

    斐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当然,这个事情么,自然也可以让荀谌,或者是让庞统来参详一下,不过么,如果这样做省事倒也是省事了,但是同样也会暴露出上位者自己的一些问题,就像是企业之中上司一碰到问题就开会,然后不是听这个人的说词,就是听那个人的说词,有了功劳自然是领导自己有决断力,敢拍板,有了错误么,当然就是下属建议的什么鬼玩意……

    所以,斐潜必须先经过自己的思考合推测,然后才听别的人意见,再反过来和自己的思考和推断来进行印证,看看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抑或是有什么不足,这样才能得到自身能力的成长。

    别人说的东西始终是别人说的,只有经过自己思考得来的,才能算是自己的。

    而且除了这个问题之外,斐潜现在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

    袁绍死了,袁谭和袁尚两个败家子都相互肛起来了,曹老板居然没有什么动静?这是在干什么呢?是在憋大招蓄气呢?

    难道说曹老板真的就像是历史上所说的那样,准备等这袁绍三个败家子自己内讧一场,然后再来坐收渔利?也不对啊,历史上其实曹老板在坐等之前是出过手。

    曹操当时猛攻黎阳,大败袁尚和袁谭联军,导致二人退守邺城,然后曹操追击到邺城之下,偷了二袁的菜,还割了麦,后来围攻不下,其他曹军诸将都希望坚持一下,一鼓作气的消灭袁氏残余势力,但曹操觉得兵粮吃紧,最终还是依从郭嘉之计,撤军任由袁尚与袁谭自相残杀。

    难道是担心我从河洛偷袭?

    也不对啊,一方面已经将西域这些事情放出了风声去,另外一方面从河洛出去就是许县虽然是曹操的大本营,但是也是汉帝所在……

    别人觉得汉帝这个山芋不错,但是我觉得烫手啊!

    或者是曹老板觉得我对于刘协还有想法?

    曹操不动,导致在阴山集结待发的赵云一部,自然也不能动,甚至汉中到武关,也要注重防备。这就像是箭在弦上的威胁才是最大,等射出来了,自然也就是知道其兵马的方向,也就有了应对的策略。

    所以斐潜回到了议政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东面来的消息。

    荀谌默默的摇了摇头。

    为了打探曹操具体的消息,斐潜甚至下令动用了信鸽……

    “报!”就在此时,一名护卫急急奔至,呈上了一个非常小的竹筒。

    “是东面来的么?”斐潜一边开拆,一边问道。

    护卫连连点头。

    竹筒非常的细小,其中的绢布自然也不可能长篇累牍写一大堆的字,而且为了避免字数太多相互晕染,所以只是在一指宽半指长的绢布上写了两个字……



    斐潜很头疼,因为他不明白这一张绢布上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因为这字难以辨认,而是不知道具体要表示一些什么。

    汉代有密码学么?

    有。

    但是覆盖面很小,而且手段很简单,很粗暴。

    密码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当密码学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加密信息,使得信息的传递呈现出可控制性,只能让特定的人看到特定的内容,而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在现代社会,密码无处不在,如果没有密码,从个体到国家,所有的财产、隐私,商业秘密,机密文件,军队的情报等等都将可能被非法利用,其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姜子牙用木棍传递军情。姜子牙将木棍制成不同长短,而不同的长度则是代表了不同的含义,用于传递军事机密。比如最长的一尺,就是代表大胜,九寸的代表是破阵或者擒杀敌将,然后越短越是糟糕,最短的三寸的,是代表着亡将失土。

    这种加密技术不使用一个文字,只需要信息传递的双方明白其中含义即可,即使被截获也不会泄密,缺点是传递的信息有限,而且如果传递者在途中出错,也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比如传递者不小心摔了一跤,木棍折断了,然后周王抽出来一看,当场心肌梗塞……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姜子牙后来还发明了“阴书”加密技术,也是最早的密码文字技术。简单来讲,就是把情报文字切分成三份,分别用三个人走不同的路径传递,收信人通过将三份拼合到一起就可以获得完整的情报。这样做虽然增加的传递的信息数量,但其中一份情报被截获,都有可能泄密。

    然后就到此为止了,从春秋到战国,密码技术基本上没有什么发展。倒是为了简便和使用,出现了虎符这一类的东西。虎符的雏形,最早是用玉璋,因为玉石有天然的纹理,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有仿制品出现,但是如果说不小心丢失了或者被窃了,后果就很严重。

    而密码学的发展,一直到了宋代,才渐渐有些后世的雏形,明代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后清朝……呃,算了……

    斐潜到不是没有想过采用密码,但是问题是密码不仅要自己懂,还需要教会前去对方境内查探的人,而一个密码在使用的过程当中,不可能说换就换的,若是这些人一时半会想不开,又或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对方也就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所以斐潜也就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动什么密码学的念头,可是当他看到传递过来这个信息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起来,就这样两个字,有谁能懂?

    “风”、“头”。

    严格来说,应该是“風”、“頭”二字。

    “那么应该是虫有一边?还是豆有旁页?”斐潜捉摸着,有些挠头,“虫代表着谁?还是说围城三面?豆的意思是粮草?老曹在准备粮草?”

    斐潜下意识的瞄了瞄一旁荀谌。

    荀谌感应到了斐潜的目光,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主公,可有何事?”

    “这个……”斐潜轻轻敲击了几下桌案,问荀谌道,“友若,且不知荀氏之内,可有什么消息?”

    荀谌人不傻,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拱手说道:“主公,谌已有二年又三月未曾见到族中之人,亦未给颍川书信……”

    毕竟之前斐潜和曹操还算是有些关系,而现在越来越呈现出对立的状态来,荀谌自然也就不会做一些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事情。

    当然,颍川那边也是一样。

    不仅是普通的家书要如此,而且做事也越发的需要小心谨慎。就像是当年东吴的诸葛瑾到了刘备的川中的时候,诸葛兄弟两个人就像是默契一般,所有的言行都必须在公众的场合下进行,私底下根本不见面,也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哦……”斐潜点了点头,示意让黄旭将绢布拿给荀谌看一看,说道,“德祖归河洛之后,便是再无颍川消息……近日遣人打探,竟得如此二字,不知何意……”

    荀谌接到手中,也是微微皱眉。

    “黄绢黑字……”荀谌低声说道,“绝墨乎?曹司空莫非坏了规矩?咝……朝堂之上恐有变故乎?风乃虫于内,头为页立侧,乃为宫内帝侧变故之意?”

    斐潜:“(⊙o⊙)?”

    还有这种操作?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要不然再等等?

    虽然有些不确定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曹操确实现在并没有出兵……

    要不等再过一段时间,打听消息的人从兖州之中回来了,然后对照验证一下,就可以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可是这样一来,使用信鸽加急信息传递的意义在哪里?!这样费事情,劳资还不如等人一路爬过来呢!

    那么曹操曹司空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呢?

    实际上很简单,并没有斐潜和荀谌想象的那么复杂,当然,斐潜和荀谌的猜测也有一部分猜中,但是曹操没有出兵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个……

    曹操的头风犯了。

    头疼这个病啊,就连后世的医学体系也没有办法完全搞清楚,因为许多病症都会引起头疼,而且头疼起来的时候往往毫无规律可言。在后世之中还大体上可以跟患者询问一下是是重,疼痛时间是长是短,然后尽可能的描述一下,疼痛形式究竟是怎样,比如是胀痛还是闷痛,是撕裂痛、电击痛,抑或是针刺痛等等,但是汉代么……

    曹操虽然也算是大户人家,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都很多,但是实际上和斐潜相差不大,属于千万性命系于一身的情况,这头风一发作起来,顿时整个曹氏机构虽然不至于立刻停摆,但是也相差不多了。

    就算是如此,曹操也被迫要强撑着进行处理政事,要不然很多事情也就等于是无人决断,当然,虽然曹洪和夏侯渊一部分偏军已经前往了青州,但是曹军的主力依旧无法动弹……

    ……(눈_눈)……

    虽然曹操被头风耽搁了,但是袁谭和袁尚之间的相争,却没有因此而停歇下来。

    邺城被攻打的南门和东门,如今已经是呈现出疲惫之态,原本整齐划一的城垛,现在也很多残缺不堪,崩坏的青砖混杂着血肉在城池下方和尸骸堆叠在一处,因为鲜血灌注,邺城之外被截断的护城河之中,尽是红黑一色,城垣附近也血泥厚重,满满的铺满了碎肉,一脚踩下去便是及踝,泥泞不堪。

    城下城门左近,却被硬生生的踩出一条通道来,在这一条丈多宽的通道之中,血水混合着骨肉的残渣,遭受反复蹍踏后,已然化为了黏稠而污黑的泥浆,在月色之中竟然还隐隐发光,不知道是因为其中蕴含着横死的冤魂,还是因为骨头之中的磷火导致。

    连续的攻城,双方都伤亡极大,当然,更多的还是攻城的袁谭这一方。

    在远离着邺城的东南方,在袁谭的营寨之中,绝大多数的兵卒都是疲惫不堪,从前线退下来之后狼吞虎咽一般便是倒头就睡,四处响起的鼾声如同打雷一样,就连偶尔经过的巡游队列也无法将这些人吵醒。

    袁谭手下,也一度是袁绍之下算是老卒居多的一批兵,也是最早袁绍在渤海之时招揽的一些人马,自袁绍吞并冀州之后,还有不少参与了和公孙瓒的战争,幸运的活了下来,而现在么……

    相比较而言,邺城之中虽然伤亡也不小,但是比起袁谭来说,自然好了不少,但是问题是邺城是一个相当大并且人口众多的城池,那么日常的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城池当中的资源有限,现在四门紧闭之下,一两日还好说,时间一长,也是麻烦。

    邺城城墙上的空气之中,不仅是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此外还混杂着肉焦味,还有因为随处屎尿而积累的浓厚的气息,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要呕吐……

    袁尚已经完全不敢在城门附近待下去了,蜷缩在府衙之内,几乎每一天都在催促着审配郭图之辈尽快取胜,尽快结束战斗。

    “正南兄?”到了约定好的时候,逢纪见审配有些迟疑起来,并没有立刻下达命令,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审配回过神来,微微撇了逢纪一眼。

    郭图依旧是干着老本行,只不过这一次陪伴着的不是袁绍,而是袁尚了而已,而逢纪则是居中平衡传话,似乎也是做着之前同样的工作,审配自己么,担任邺城守,自然负责邺城安危,似乎也是和之前同样的事情,但是不论是谁,其实都知道,现在已经是和袁绍生前完全不一样了……

    “举火!”审配并没有迟疑多久,很快就沉声下达了命令。

    早就已经在城中列阵的文丑,望着城门楼上燃起的篝火,仿佛胸口也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灼热且焦躁。

    到现在为止,文丑还没有适应袁绍已经死去的事实,即便是在作战的时候,也常常会习惯性的在中军位置寻找袁绍的声影……

    文丑和颜良一样,都是起于微末之辈,因为个人的武勇被袁绍赏识,一步步到了今日的地位,因此袁绍对于文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统帅,更是一名恩人,可是现在恩人已经故去,而恩人的孩子却开始相互残杀,这让文丑有些无可适从。

    文丑捏着手中的长刀,感受着兵刃传递过来的冰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开声:“开城门!出阵!”

    轰然之声当中,邺城北面的城门洞开,旋即文丑带着人马,便冲出了邺城,然后微微兜了一个圈子,整顿了队形之后,就立刻朝着城外的袁谭大营扑杀而去。

    距离近了,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是清晰,火光照耀之下,袁氏的大旗在营寨之上卷动飘荡,那旗面中间的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字,现在就像是已经凝固的血液一般,变成了紫黑。火把照耀之下,无数吵杂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和紧张。

    若是之前,文丑定然会因为敌军出现这样的情形而越加的兴奋,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只是仰天大吼一声,按照命令的要求,向前推进,发起猛烈的攻势……

    邺城的兵卒一边将高举的火把抛进袁谭的营寨之内,一面在栅栏之间和袁谭的手下兵卒砍杀着,破坏着。

    袁谭没有想到一直龟缩在城内,似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袁尚,或者说审配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反击力量,或许也有意识到,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抑或是浓厚的情绪蒙蔽了理智,总而言之,袁谭的兵卒在经过了连续攻城战之后,都显得非常的疲惫不堪,在遭遇到了文丑突袭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抵御的力量,很快就被文丑的手下在营寨寨墙之处破开了几个口子,然后蜂拥而入,大砍大杀起来。

    “杀了敌军主将者!可赏万金!封侯!”

    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文丑微微扭头看去,却是苏由,是一直跟着袁尚的一名部将。

    不知道为什么,文丑听了这个声音,心中原本的烦躁更加的跳动起来,似乎就像是一口气不顺,堵在了胸腹之处,上下都不舒服。

    苏由很快的就发现了营寨之中袁谭的位置,高呼着带着十余名亲卫,一边呼喝着,一边朝着袁谭杀去。

    文丑放缓了脚步,皱着眉头。

    温热的血液与碎肉喷在文丑的战袍和铁甲上,在深秋的夜风之中,迅速变的粘稠且冰冷。

    袁谭的护卫手忙脚乱的抵御着,这让苏由越发的兴奋起来,尖锐的嗓门就像是寒夜里面的乌鸦,呱呱呱的叫个不停。

    苏由挥舞着战刀,紧紧盯着袁谭,就像是袁谭就是一个全身发光的宝藏一样,兴奋得大吼着,口沫都喷得老远:“杀了他!赏万金!万金……呃……”

    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一只流矢,“噗”的一生扎在了苏由的后脑之上,使得苏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是向前一扑,倒地而亡。

    跟在苏由身边的护卫顿时大惊,乱了阵脚,立刻被袁谭抓住了机会,一个反扑,顿时将苏由这些手下砍杀殆尽……

    袁谭在血色和火光之中看见了远处的文丑似乎正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会了片刻,然后文丑便大呼起来,带着手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袁谭朝着文丑的方向微微拱了拱手,然后转过头,“传令!我们……我们……撤,撤!”最后一个“撤”字吼出,袁谭不知不觉之中,已是嘶吼暗哑,泪水顺着脸庞而落下……



    今不得功于一役!”袁尚咬着牙说道,“皆拜文将军所赐!文将军!不知可有话说?”

    文丑默然,并无一言。

    审配皱着眉,瞪了一眼郭图,却见到郭图闭着眼,袖手站在一侧,就像是一个雕像一样,什么都不说。这个家伙,又是将之前在袁公之前的作态,用到了三公子之上了!

    “公子……”审配无奈之下,沉声说道,“文将军虽有过,亦有功也!如今大战在即,强敌于侧,实不能折损大将,还望公子三思!”

    文丑昨夜放跑了袁谭,因为文丑原本也就是临时起意,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布置,所以被人察觉了,暴露出来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文丑能够好好说话,然后将这个事情朝着有利的方向引申,就像是“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这两个词一样,只不过前后的秩序不同,就能有不同的效果。

    可是问题是,文丑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本身性格也是冲动,哪里会懂的使用这样的方法来进行修饰?

    于是乎,袁尚自然大为不满,怒火冲天。

    “为将者,最忌居功自傲,蛮横违令!”袁尚扯着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说道,“若某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如何能够服众?!又如何能统御其他将校?!”

    审配深深的皱着眉头。自从袁绍重病那一天开始,审配就时常皱起了眉头,到了现在,审配的眉间已经形成了三条细细长长的纹路。审配似乎觉得,似乎选择袁尚作为袁氏的继承者,并不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选择?

    可惜木已成舟,想要将这一块木头重新变回树木状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只能是勉力将这个独木舟撑下去……

    审配点名说道:“公则!此事汝看如何?!”碰见了问题,尼玛个郭图能不能不装雕像!

    郭图无奈,终于是动了动,向着袁尚拱拱手说道:“这个……某非将校,如何能知将校之愿?高将军,汝身为文将军同僚,不知有何见解?”郭图反正死活是不会说违背上位者的话语,便将球一脚踹给了高干。

    高干尴尬的挠了挠脑袋,砸吧了一下,说道:“某不过是个粗人,当遵公子号令……公子若说处置,便处置,若是宽恕,便宽恕,皆有公子定夺。”

    审配叹了口气,看向了逢纪。不知道为什么,审配忽然想起了田丰来,如果田公还在,必然愤怒的敲着拐棍,坚持着,将这个事情确定下来,纵然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甚至是袁绍的不满,但是在大多数的情况之下,都证明了田丰的选择是有利于大局的……

    逢纪也有是迟疑。

    一方面作为上位者,是绝对不可能容许手下的将领跟敌对方眉来眼去的,像是关羽的华容道,不过是罗老先生的艺术加工而已,历史上并没有这样的事情,若是历史上关羽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是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文丑这样的行为,又反过来验证了其实袁谭在袁氏军中还是有一些声望的,毕竟早些年袁尚还小的时候,袁谭是作为袁绍的代表,东西征讨,也是积攒了不少人气,要是因为处理了文丑,导致将校的不满……

    处理轻了,不妥,处理重了,同样也是不妥。

    这是一个问题,甚至是一个袁尚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逢纪看了一眼审配,微微的点了点头,现在确实是不该处理文丑的时候,只不过话不能往文丑身上去牵扯,否则袁尚会更加的执拗起来,就麻烦了,因此逢纪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公子,可知郑伯克段于鄢乎?”

    “嗯?自然知道……”袁尚回头看着逢纪。这一段文章但凡是看过春秋的,基本上都知道,袁尚自诩也是读过几本书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

    “郑公何待之?”逢纪问道,然后继续说道,“今之局面,同郑也,急切之,不美也。当以宏大收国民之心,亦示公子之仁德也……”

    “这个……”袁尚微微皱眉,说道,“然今缮甲兵,具卒乘,已然袭郑!焉有纵之理乎?”

    逢纪摇了摇头说道:“未京居之,何来袭郑之说?公子,此方为正举也……”就算是你爹袁绍,当年也是搞了一个承制,你现在什么都没做,就说你是继承袁氏大业了?

    “京居?”袁尚目光动了动。

    逢纪这样一说,袁尚便听懂了。

    现在袁绍身亡,然后袁尚虽然在邺城,不过并没有得到了朝堂的认可,也就是说,现在袁谭手中的那个冀州牧的印绶,才是正儿八经的官方旗舰店出品的,而袁尚现在于邺城之中的这个,只能是算是地下作坊的。虽然说官方旗舰店的东西也不见得一定就有多好,甚至也有可能掺沙子***如搞些什么线上型号等等,但是奈何民众还是相信官方旗舰店多一些,当然,小作坊就更没有保证了……

    所以袁谭近攻邺城,从某个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错,因为袁谭他才是朝堂认可的冀州牧,然后冀州牧回邺城,袁尚不让进,最终导致两个人打起来,真要分辨起来,也说不清到底哪一方的理由更充分一些。

    “嗯……”袁尚沉吟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文丑,说道,“文将军,且依审公之言,此事……暂且记下……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文丑应答一声,然后拜了拜,又朝着审配拱了拱手,便低着头退了下去。

    袁尚看着文丑离去的背影,然后才转头和厅中的众人笑了笑,说道:“元图所言甚是!不知诸位可有补充?”袁尚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其他,先搞仪式,将名头确定下来再说!

    其余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袁尚欣然站起,操着公鸭嗓子说道:“如此,七……不,待某斋戒三日,便登坛拜授大兄为青州牧,二兄为幽州牧!”不管朝廷怎样,反正在这里,就先将这个“京居”给敲死了再说!

    ……╭(●`?′●)╯……

    在幽州的袁熙,其实这一段时间也没有闲着。

    这一日,袁熙总算是看见了刘和带着乌桓骑兵,出现在了幽州境内,扎下了营盘。一同而来的,还有步度根的鲜卑骑兵。

    虽然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轲比能和步度根多少还有一点亲属关系,但是步度根希望轲比能这家伙早一天死球了最好。这个轲比能从他壮大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不断地挖步度根的墙角,现在甚至引诱了步度根的族兄背叛,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比起令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挫骨扬灰的轲比能来说,其余的问题,不管是之前和汉人抑或是乌桓人的小摩擦,小矛盾,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只要这些汉人和乌桓人愿意支持自己攻打轲比能,步度根表示自己还是很有肚量的,拥有广博的胸襟的……

    因此非常有意思的局面就出现了,在幽州渔阳城附近,三个不同宗族聚集在了一起,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

    袁熙在袁家三兄弟之中,不管是从民生人口,抑或是政治资本,还是军事力量上,都是属于最为薄弱的,所以对于袁熙来说,只要能扩大自己实力的机会,袁熙都想要抓住,纵然之前渔阳遭到了鲜卑人的劫掠,但是这一次,袁熙依旧决定和鲜卑人合作,就是想要接用鲜卑人的力量。

    而且袁熙也可以表示,这是计谋,这是他伟大的,为了保持幽州长治久安的计谋的一部分,其实这样的说词,也不能说完全都是骗人的,毕竟鲜卑人自己乱起来,不就等于是幽州人的福音么?难道幽州人会希望鲜卑人统一起来,然后将矛头对准了幽州这里?只要鲜卑人愿意天天月月年年这样打下去,幽州人也是愿意暂且忘却一些事情,然后支持步度根去和轲比能干一架的,最好一口气两败俱伤更佳……

    “大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近攻?”

    在鲜卑营地之中,步度根旁边的部落头人,一边撕扯着羊腿,喝着汉人送来的酒水,一边问道。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步度根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渔阳城头,看着那些严阵以待的汉兵说道,“我们首先是要对付轲比能这个畜生……至于这些人,回头再收拾也不迟……”

    “常山那边的家伙还没有到么?”步度根回头看了一会儿营盘当中的大纛,默默的数了数,然后辨别了一下,“怎么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到?”

    “估计他们有些不情愿……”有个头领一边啃着羊排,一边说道。

    “这些蠢货!”步度根将手中的肉骨头扔给了一旁的獒犬,“暂时让一让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还不情愿?等到斩杀了轲比能那个畜生,整个大漠都是我们的,这些地方……呵呵,还不是想要那一块就是那一块……一群蠢货!来人!再去传令,催促动作快一些!如果五天之内没有看到人,耽误了所有人的事情,就怕他赔不起!”

    顿时就有传令兵答应一声,然后带着几人飞驰而去。

    “大王,接下来什么时候开战?”

    步度根啃完了羊肉,打了一个饱嗝,然后伸出油腻腻的手,让一旁的獒犬舔干净,一边说道:“让那些人去前面……我们要将轲比能这个畜生引出来……然后一口气全部干掉!我可不想和这头畜生到辽东那边的山林之中去转圈子……”

    步度根在计算着,另外一个营寨之中的刘和与楼班等人,聚集在一起,吃着袁熙供应的粮草,也在议论着下一步的方向。

    “鲜卑的轲比能会出来迎战么?”乌桓的楼班单于问道,“他不会跑了吧?”

    刘和哈哈笑了笑,说道:“不会的,他一定会出现的……”

    一旁的难楼也点头说道:“没错,他一定会出面的,否则他接下来就不好管理他的部族了。”

    大漠之中的人和部落之间的关系,其实和狼群很像,这也是很多游牧民族的人信仰狼的一部分原因。狼群的等级是很森严的,狼王享受着最高的等级利益,但是狼王在面对挑战者的时候,是必须出面的,不能逃避,否则手下的狼族便会一哄而散。

    所以,就像是步度根面对了轲比能扯破了脸的时候,便不惜忍气吞声和刘和谈条件也要先对付轲比能一样,轲比能也必须在这一次的战斗之中证明自己。这是由草原大漠上面的规则所决定的,就像是汉人之间也有一些没有言明的规矩相同。

    楼班单于皱着眉头说道:“这几次战斗下来,我们的人马也折损了不少,如果这样打下去,到时候……”楼班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一段时间都是乌桓人在做先锋,虽然说也有一些收获,但是战斗么,难免损伤,积累下来也导致了不少乌桓人伤亡。

    难楼沉默着,看了看刘和。

    刘和笑了起来说道:“这个事情么,单于不必担心……”

    楼班神色一动,有些期盼的说道:“难道说我们不用再当先锋了?如果这样,倒也不错!”

    刘和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单于啊,如果换成了是你在步度根的位置,你会放心我们什么都不干,然后躲在后面捡便宜么?”

    “这个……”楼班单于愣住了,半响之后才说道,“既然如此,刘先生又怎么说我不用担心了?”

    刘和笑道:“简单啊,如果我们折损了很大呢?这一路都是我们打先锋,现在折损惨重,总是要轮换一下了吧?”

    楼班单于瞪大了眼珠,忽然一拍大腿,“啊呀,刘先生怎么不早说!”

    刘和笑着摇头说道:“唉,这个啊……不是我不肯早说,而是早说了没有用……”

    难楼在一旁点头说道:“这倒是没有错……如果说这路上碰见的那些小股轲比能的部队,我们就说损失很大的话,一方面会引起怀疑,另外一方面也会让人觉得……所以,刘先生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到了现在,这个计策才能用得上……”

    楼班单于毕竟年龄小一些,听了难楼的话也是似懂非懂,不过怎么说他也相信难楼不会蒙骗他,所以虽然有一些还不是很明白,但是也不再这个问题商纠缠了。

    刘和哈哈笑着,然后说道:“对吧,我们都是站在一起的,怎么会害你们……现在,让我们好好商议一下,要怎样才能像一些,至少不能让步度根看出什么破绽来……”



    果然,轲比能来了。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轲比能的先锋到了。

    秃发匹孤在扶罗韩死后,就跟着轲比能,这一次,也就跟着泄归泥一同而来,和乌桓人楼班等人撞到了一处。

    战场上喊杀声惊天动地,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士兵。

    游牧民族的战斗,往往都是仰仗着本能,人的本能,马的本能,而本能这种事情,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强,有时候又是表现得很不堪。其实也并不矛盾,因为如果战阵经验丰富,很多时候都不需要主帅指令,便能知道应该往什么地方近攻,而如果说都是新兵,那么自然一触即溃……

    双方阵线交错在了一起,骑着马的兵卒往来飞奔,近身了便砍杀,远一些就射箭,还有些或许是马受伤,或许是不慎落马的双方兵卒也撞在一处,相互砍杀。

    楼班单于的长矛在杀死四个敌人后已经折断,他抽出自己的战刀带领一帮亲卫继续奋力鏖战。

    泄归泥的人马在损失了一千左右之后,终于是将楼班单于的冲击势头给遏制住了,渐渐的,泄归泥人数的优势就呈现了出来,而楼班单于这一方,在持续战斗了一个时辰左右之后,也渐渐陷入了乏力的局面之中。

    楼班单于被三个敌兵追赶着,差一点掉下马来,刚刚扭过身,立即就有二把长刀招呼了过来。楼班大叫着,一刀砍倒了一个,然后一脚踹倒另一个,但是依旧让对方的兵卒在他小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由得痛的嚎叫了一声。

    秃发匹孤从不远看见,立刻指着楼班对着自己的手下兵卒大吼起来:“快!杀死他!射死他……”

    当即就有鲜卑的兵卒朝着楼班射出了箭矢,甚至有人一时间找不到箭矢,竟然将手中的长枪也投掷了出来。

    楼班的护卫赶了上来,大叫着用盾牌和战刀遮挡着楼班的身躯,但是护住了楼班也就保护不了自己,旋即有两名护卫身上中箭,跌落马下,还有一名护卫的战马被投掷而来的长枪命中,顿时一个前扑,将马背上的护卫狠狠的甩了出去,当即被涌上的鲜卑人乱刀砍死。

    “冲出去!”楼班强忍着腿上的伤痛,大叫着。

    之前和刘和难楼商议的时候,这一次的诱敌之战,原本是难楼要来的,但是楼班执意自己来,一来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吸引力,二来想要成为真正的单于,就不可能永远躲在别人的身后,必须要让自己的族人知道,他们的单于不是一个胆小的孬种!

    但是楼班也没有想到,其实看起来容易的引诱行动,也是具备了极大的风险!

    稍有不慎,就像是现在这样,捅进去的得太深了一些,导致想要拔出来的时候出现了障碍……

    楼班单于换上了弓箭,射到了三名冲来的鲜卑兵卒,然后大吼着:“冲出去!跟着我,往这边冲出去!”

    为了掩护楼班,楼班的护卫已经折损了不少,就连楼班原先的战马也是受伤倒地了,现在是换的第二匹,现在他心中不免也有些害怕了起来,如果当时一个不小心……

    鲜卑人马气焰高涨,紧追不舍。

    “还有多远?”或许是因为失血,或许是因为疼痛,他只是记得大概的方向,却忘却了距离,眼见鲜卑的追兵像是网一样的包围上来,不由得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血水,急切的说道。

    “快到了……”跟在楼班身边的心腹护卫回答道,指着前方不远的地方,“那边!”

    “呜……”

    突然,沉浸在战场上血腥厮杀的双方,同时被一声长长且低沉的牛角号声惊醒了。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扭头望向发出号角声的山丘上。

    在山丘的两侧,同时出现了两支骑兵队伍,密密麻麻的骑兵占据了整个山头,如同是涌动的潮水一般,从山丘草坡之上倾泻而下。

    正在苦战的楼班和兵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欢呼。而紧追不舍的鲜卑部队则是慌乱了起来,紧紧跟在楼班后面的秃发匹孤回头望着泄归泥的方向,然后心中不由得往下沉,在这样的时刻,泄归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指令!

    和楼班单于一样,泄归泥也是年轻的统帅,年轻有拼劲,但是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也常常会乱了手脚。泄归泥略微迟疑了一下,等到他反应过来要进行调配的时候,鲜卑人马已经是陷入了不利的地形之中了。

    因为没有统一的号令,鲜卑骑兵一时间不知道是要继续追击难楼单于,还是要迎击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伏兵,在本能的驱使之下,有的人大呼着向前,有的人则是想要拉开一点距离重整队列,原本散开如同网状的鲜卑人马就显得混乱了起来,难以抵御刘和与难楼的冲击。

    骑兵的交战,不论是速度,还是阵型,都变化得非常快,就在泄归泥迟疑之下,紧紧追杀难楼的秃发匹孤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孤军,被左右包夹在了其中,他虽然自诩为是相当了不起的武勇之人,但是这并不能代表着他就能单人匹马横扫千军。

    “不!”秃发匹孤大吼道,“不要停下来!该死的!不能停下来!一起继续向前,向前冲出去!”

    秃发匹孤企图从夹击圈内冲出去,但是已经晚了,难楼率先赶倒,恶狠狠的撞进了秃发匹孤的队形之中。秃发匹孤他看到难楼带着人马,撞开了一条血路,直奔而来的时候,秃发匹孤也同时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秃发匹孤用尽全身力气磕开了冲击而来的难楼兵卒迎头劈下的一刀,然后一矮身,躲开了另外的一刀。秃发匹孤现在一个是体态不好,另外一个是速度跟不上,所以手下的兵卒在一接触之家,就吃了不少的亏,接连几次招架之后,秃发匹孤的双臂都有些被震麻了,赶忙催马企图往斜刺里逃离,但是他才刚刚从马背上抬起头,准备观察一下方位,就猛然见到了难楼已经冲到了近前,一杆长矛正朝着自己的胸腹而来!

    秃发匹孤慌忙格挡躲避,但是有些酸麻的手臂却并不像是平常一样的灵活和迅捷,在这样的一刻,秃发匹孤甚至看到了在长矛尖上的那些被血色浸染而显得有些黑褐色的纹路,就像是一条毒蛇头上的花纹一般,然后下一秒没入了自己的左侧腹部,旋即从背后透出!

    巨大的痛苦伴随着四溅的鲜血,由秃发匹孤的嘴中撕心裂肺般地喊了出来。而难楼在扎中了秃发匹孤之后边松开了手,任凭长矛带着惯性,将秃发匹孤撞下马……

    秃发匹孤周围的鲜卑士兵呆滞了一下,似乎是难以相信当下的情形。

    乌桓人则是涌起了巨大的声浪:“噢噢噢噢……”

    ……( ̄0  ̄)y( ̄0  ̄)y( ̄0  ̄)y……

    而此时此刻,在后方的步度根则是一个人显得有些阴沉的坐在坐在大帐之中。

    步度根原先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说起来,在草原大漠的这样宽阔的环境之下,并不容易让人形成沉闷的性格,但是步度根现在的变化,并非是因为环境,而是因为人。

    步度根自从坐上了鲜卑大王的位置之后,也不免时时刻刻提防着,就算是看见了旁人的笑脸,也要想一想是不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原先以为自家的兄弟应该更靠谱一些,没想到这人心叵测,就连扶罗韩都背叛了,这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当时步度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言不发的静坐了好长时间。

    轲比能确实是一个人才。

    步度根也清楚这一点,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如果鲜卑部落由轲比能掌管,那么或许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但是问题是,这个位置,步度根绝对让不出去。

    那么自然轲比能就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威胁,甚至比外部的威胁都要来的更大,更可怕!

    所以,必须要铲除这一个心腹大患,就像是汉人的那句什么话来着?家和万事兴?嗯,差不多罢,至于怎么能“和”起来,当然不是细声细语的商讨,而是要看看哪一个的拳头更硬更大了……

    在之前,步度根只要面上过得去,也不愿意和轲比能开战,但是轲比能吞并了扶罗韩,这让步度根心中的那根弦便彻底的绷断了。

    轲比能必须死。连带着他的部落族人,所有的男丁都必须死,女人全数打散,分发到各个部落中去,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位置稳固,才不会出现第二个轲比能!

    而现在,所有的事项正朝着步度根希望的方向发展着,一切都是按照原先的策划,有惊无险的进行着,这让步度根多少有些欣慰。

    现在,轲比能终于是来了,那么这一场战斗……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

    “大王!大王!乌桓人,打赢了!赢了!”传令骑兵大吼着,到了帐前禀报道。

    步度根从大帐之中走了出来,脸上堆上了笑容,“好!很好!来人,给乌桓人送二十只羊过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步度根看着有些迟疑的传令兵问道,“说!”

    “启禀大王……”传令兵说道,“乌桓单于受伤了……据说乌桓的人马损失也不小……”

    “哦?受伤了?”步度根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严重么?”

    “伤势很重……据说肠子都流出来了……”传令兵说道。

    步度根“哦”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冲着一旁的自己心腹护卫招了招手,对着心腹护卫说道:“你去一趟……带着羊一起过去,嗯,再带一些伤药过去……然后看一看具体什么情况,回来禀报!”

    两个时辰之后,护卫回来了,见到了步度根就禀报道:“乌桓单于确实是受伤了,不仅是肚子上有伤,腿上也有……我不敢碰他的肚子,便借着机会按了一下乌桓单于的腿,应该是真伤口,不像是装的……”

    步度根点了点头。护卫没有去碰乌桓单于的肚子上的伤口,也是能够理解,换成了步度根自己也不敢轻易去碰,若是碰了之后乌桓单于当场嗝屁了,这帐要算轲比能的还是自己的?所以碰一碰其他的轻伤来检验一下真假,就自然成为了首选。

    “那么人马呢?”步度根又问道。

    护卫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损伤很大……我还特意绕道去战场看了一下,确实是死了很多……据说是当时乌桓人中了伏击,是乌桓单于拼命杀了对方大将,才最后赢了的……”

    “这样啊……”步度根眼珠转了几下,说道,“还有什么?现在乌桓人还剩多少人?”

    “若是扣掉那些受伤的,恐怕就剩一两千了吧……”步度根的心腹护卫说道,“我还看见了十几个原先乌桓单于的护卫尸体,就排在乌桓单于的帐篷之外……那些人有些我见过的,确实是乌桓单于的贴身护卫……另外,乌桓大将难楼说等收整了人马,便要来拜见大王……”

    “要来见我?”步度根皱了皱眉。“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罢……”

    ……(π__π)……

    “不行不行,你这样的表情不对……”刘和在乌桓人的大帐之中,当着装死的楼班单于的面,对难楼进行紧急培训,“嘴角要向下!很伤心,很伤心然后又要强忍着那种……”

    “噗嗤……”一旁的楼班单于憋不住,看着难楼那显得有些歪扭的脸,不由得笑了出来。楼班腿上是真伤,但是肚子上的那么,呵呵,反正战场上肠子那么多,随便捡一条粘在肚皮上就是了。

    “这样……”刘和启发难楼道,“想象一下单于真的死了……”

    难楼看了一眼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的楼班,叹了口气说道:“想象不来……你看这个样子,我怎么想象得出来……”

    “那这样……”刘和想了想,继续说道,“想象一下我们人马损失很多……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人的尸首……”

    难楼的脸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对,对……再想一下损失了多少物品……”刘和继续激发难楼道,“对了,再想一下你最喜欢的那匹马也死了,就死在你的眼前……啊呀!就是这个表请!对了!没错,就这样!”



    太阳懒洋洋的从天边冒出头来,然后不耐烦的驱赶走了在旁边缠绕不去的雾气,伸了一个懒腰,旋即躲进了软绵绵的云层之中,似乎还要睡一个回笼觉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让人觉得不会太晒,自然是最好的赶路时光。

    平阳城外,只有远处的山头上似乎还有些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极了蔡琰的眼眸当中的水光。

    司马徽和郑玄两个家伙,准备赶往长安。如果仅仅是研究文章经学,那么守山学宫自然是好地方,但是奈何不管是司马徽还是郑玄,更看重的则是他们自己的精神,或者说是学派的传承,那么听说了斐潜准备在长安举办一次盛大的经文盛会,再现当年白虎观之论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心痒难耐,决意南下长安。

    是的,青龙寺经过一再的扩建,在庞统都快要疯了之前,总于是建好了。据说庞统瘦了十多斤,肚子上的皮都有些起皱纹了,斐潜琢磨着,为了庞统个人健康考虑,是不是应该再找个类似于青龙寺的活计让庞统继续表现一下?

    与众人一同而行的,还有蔡琰。

    事情没有挑明之前么,斐潜还能去蔡琰小院去听听小曲什么的,结果现在倒好,进都不让进……

    如今斐潜位高权重,出面送别一下就已经算是非常给司马徽和郑玄面子了,自然不用像是普通的学子一样,哦吟什么诗词来展示文采,以此来获得关注。知道蔡琰皮薄,所以也没有特意往蔡琰的车辆前面去凑,反正来日方长。

    不过在众人远去之时,那马车窗口之处的盈盈水波,倒是不由得让斐潜叹了一口气……

    司马懿袖着手,站在斐潜身后,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连忙垂下目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司马懿、马钧和贾洪三人,在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也正式分开了。贾洪去了太原,主要去协助崔均贾衢二人,处理民生政务,为斐潜下一步的计划进行提前准备。而马钧则是跟着司马徽郑玄等人一同去了长安,因为马钧发现,比起经书来,似乎他更喜欢的是骠骑将军之下的各种新奇的工艺技术,所以便大着胆子向斐潜上书请求。

    斐潜原本对于马钧这个名字有些迟钝,后来在马钧表现出了对于工具器械的极大兴趣的时候,才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一下子就放在了平阳工房之中,而是先让马钧去长安的工学院,在观察一下再说,万一是个同名同姓的,不久尴尬了么?就像是后世斐潜在公司里面,像是什么张伟啊,刘强啊,公司大集会点名的时候都要特别加以区别,否则一嗓子至少三个人答应……

    而司马懿么,则是留在了斐潜身边。一方面是司马徽的托付,另外一方面斐潜也是不放心,这一条冢虎,多少也是要看着点。说到冢虎,现在司马徽就表面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的老虎模样,就像是小媳妇一样的温顺,只不过低着头袖着手肚子里面转悠着什么主意,斐潜就不知道了。

    回到了平阳之后,斐潜就对于司马懿说道:“仲达且去准备一二,明日便随某前往阴山。”

    司马徽连忙拱手应下,然后又向荀谌拱手行礼,然后才退了下去。

    荀谌风度翩翩的微微颌首,然后看着司马懿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之中,似乎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从桌案上拿起了一份清单,送到了斐潜的面前说道:“主公,此乃随行物品清单……”

    斐潜要去阴山巡查,自然不可能空着手去的,而在这一批的物资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一千五百件的棉衣。

    经过了三四年重复耕作和扩大规模,棉花的产量总算是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制作出了这样一千五百件的棉大衣。

    棉花,确实是大自然给与人类的恩物。

    斐潜之前已经研究出了羽绒服,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实装,但是随后斐潜就发现,除了在价格上面的因素之外,羽绒服并不适合于普通的兵卒。

    不管是羽绒服还是棉服,其实都不能自我产生热量,所以羽绒服和棉服的作用都是用来隔断人体和外界的热量传递。相比较一般的固体或者液体来说,空气就是相对来说比较不良的导热体,因此羽绒服和棉服都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人体和外界之间形成一个蓬松的隔热层,保持人体的温度不至于随着外界寒冷迅速流失。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羽绒服也不是填塞得越多就越好,而是要一定得蓬松度,这也是一些动物绒毛适合,而另外一些的动物绒毛就没那么保暖的原因。

    羽绒服其实保暖也不错,但是羽绒服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羽绒服是属于静止保暖服装。当然,斐潜这个时候的羽绒服都是采用的自然的羽绒,和后世那种化合羽绒完全不一样。

    所谓静止保暖,就是不能有太多的运动,不能接触雪水,汗水,甚至血液什么的,但凡是一旦接触到了这些水分,那么原先蓬松的羽绒服就会凝结成为一坨,旋即失去了保暖作用,因此斐潜现在产出的羽绒服,提供给士族高门穿穿,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这些人也不下地干活,更少在军旅苦寒之地,出汗少,沾染什么雨水血水的自然也就更少,但是兵卒完全不一样,兵卒需要的是像棉服这样的动态保暖的服装。

    棉服则可以保证在兵卒大量运动,激烈战斗之下,依旧能够保持一定的保暖效果,同时棉服也不像是羽绒服一样,在经过几次水洗之后,就会发生粘连导致完全失效,也不用担心因为密封不好导致的跑绒现象,就算是被刀枪砍破了,缝缝也就行了,简单方便。

    因此有了棉服,大量的普通士兵才有了在寒冷条件下作战的可能性,或者说,可以比之前更长时间的抵御严寒。

    而在斐潜的所有地盘之中,阴山左近,无疑就是相比较来说比较偏于北面,偏于寒冷的区域,当然,吕布所在的西域也是比较苦寒的,可是毕竟比较远,所以第一批棉服,斐潜就让人调运过来,准备先送到阴山,看一看实际的效果究竟怎样。

    而斐潜并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棉衣,在没有抵达阴山之前,就先给了司马懿重重的一击,甚至导致司马懿有些怀疑人生起来……

    因为要跟着斐潜去阴山,也成为了斐潜政治集团的一员,自然也有了一些福利,像这些棉服之中,斐潜也拿出了二十件来,分给了在平阳的一些重要官吏,作为特别的荣耀,这一次平阳大比的前三名,司马懿马钧贾洪三人都分到了一件。

    现在,这一件棉衣就摆放在了司马懿面前的桌案上,而司马懿则是坐在桌案之后,默默低头无语。

    堂内光线一暗,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司马懿没有抬头,因为不经过侍从禀报便可以直接进来的,也就只有一个人,司马孚。

    司马孚是前一段时间才从河内过来的,因为司马懿现在等于是要跟着骠骑将军到处跑了,而司马徽又是要去长安去,那么守山学宫这边原先获取的司马家的声望什么的,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空缺下去,司马孚也就顺势而来了。

    司马孚在经学上面的,也是比较擅长,所以作为司马徽和司马懿离开学宫的填空者,就再合适不过了。

    “二哥……”司马孚见司马懿低头皱眉,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担心阴山之行么?这个路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司马懿长长叹息一声,看了司马孚一眼,然后望向了门外远处,说道:“跟着骠骑,这一路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这是……”司马孚不解的说道。

    司马懿将桌案之上的棉服推了推,说道:“你穿穿看……”

    司马孚愣了一下,说道:“这怎么行,这是骠骑将军所赐……”

    “嗨!又不是送给你,就是让你穿穿看……”司马懿瞪了司马孚一眼,说道,“你要是想要,以后再给你弄一件就是,但是这一件……”虽然说这一件棉衣是骠骑将军斐潜送给他的,司马懿也就有了处置权,要穿要送都行,但是现在司马懿跟着斐潜的时间也不算长,自然还是谨慎为上,万一那一天骠骑将军问起来呢?

    “哦,哈哈……”司马孚略有些尴尬的笑着,然后套了上去,过了片刻就说道,“真是暖和!噢呵呵,真是冬日恩物啊,我背上都有些冒汗了……”

    “这样的衣装,还有一千五百余件……”司马懿幽幽说道,“骠骑将军要将这些衣装发给阴山兵卒……”

    “啊?”正在脱棉衣的司马孚不由得停了手,低头看了看棉衣,又看了看司马懿,说道,“这样的?发给兵卒?普通兵卒?啧啧……骠骑将军真是……”

    “唉!这个不是重点!嗯……”司马懿迟疑了一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话,“你说的也没有错,骠骑将军真是……不过,你可知道这一件衣装的由来?”

    司马孚摇了摇头。

    “黑山贼知道吧?”司马懿说道,然后看到了司马孚点头之后,便继续说道,“初平三年,骠骑将军大破黑山,俘虏黑山大小统领……若是依照朝廷惯例,这些大小统领,理应正法……可骠骑将军竟然许其戴罪立功,遣往西域南疆……”

    “三年之后,黑山之人东归,便带来了种子……”司马懿低头,看着棉衣说道,“复又三年,方有此衣……”

    “如此一说,此衣如此贵重……嗯,二哥你的意思是……”司马孚说到一半,也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司马懿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冀州紊乱,三袁而争,正当倾吞之时,而骠骑竟然只出阴山偏军,这千五衣装,恐怕就是为了……”

    “千五之兵?恐怕不足以取冀州罢?”司马孚皱眉说道,“难道说……骠骑将军只是为了侵扰,并无趁机夺取冀州之意?”

    司马懿点头道:“之前我还有些不明白,现在多少明白了一些了……不是冀州不好,而是骠骑将军根本看不起冀州啊……”

    司马孚不解的说道:“二哥你这话,说得我有些糊涂了……”

    “冀豫之辈,因光武开国之功,自视甚高……”司马懿说道,“袁曹二人之争,其实也可以看成冀豫之争……三弟,我且问你,若是骠骑入主冀州……这冀州民生之事,是骠骑说了算,还是冀州人说了算?”

    “自然是骠骑……嗯,这个……”司马孚有些迟疑起来。

    “袁氏四世三公,原本我也以为这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却没想到骠骑竟然又闯出了一条路来……”司马懿颇为感叹的说道,“就像是这一件棉衣,骠骑将军就前后谋了六年!而冀州豫州之辈,唉……可笑啊,可怜啊……没想到他们生死相争的那些东西,骠骑将军竟然看不上!哈哈……”

    司马孚皱眉沉思,半响才说道:“这么说来,骠骑将军是不喜冀豫之人了?”

    “也不是……”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是骠骑将军有自己的规矩……就像是当下几无举孝廉,而用学宫之比……而冀州豫州的这些人,现在会愿意按照骠骑将军的规矩来?”

    司马孚默然。

    “……”司马懿也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拍了拍棉衣,说道,“我现在想着的……是这个衣服……究竟是骠骑将军临时起意,还是说……如果说骠骑将军六年前就谋此衣,那么现在……”

    说着,司马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后和司马孚交会了一下目光,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一些惧怕的神色。

    现在的成果,是骠骑将军六年前做出的谋略,那么现在骠骑将军的谋略,又是为了什么时候的呢?



    太兴二年,金秋十月。

    阴山之南,原本依据山势而建的小营寨,如今已经成为了硕大的一个营盘,里外三层,人喊马嘶,俨然像是一个小城镇一般。

    营寨之中,便是横纵井然的各种区域,中间纵横宽敞的,便是兵马通道,当然,也可以当成是防火的间隔,然后在各个小区域之中还有特意开凿出来的水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营外取水,但是营内同样也有取水处,用来防火或是在紧急情况下的使用。

    营寨之中,原本最早期的帐篷现在已经多数换成了土屋,这种用木料、瓦片、黄泥和石条构建出来的房屋,比起帐篷来,自然是更加保暖,同时防火防水防虫都会更好,自然是可以让这些在阴山训练的骑兵休息得更好。

    就连营地周边的土地,都是特意平正过,用碎石和沙土铺垫夯实出来,然后还用一些木材的边角料规整了道路的两侧,形成了边界。

    在靠近山体的中心区域,不仅有主帅的居所,同时还有重要的兵器武库和物资仓库,这些都是用石料修建而成的,坚固耐用,而且也具备一定的防御性,可以保证纵然是外围寨墙被攻破了,依旧能提供一定时间的防御效果。

    整个营寨之中,各色旗帜高高飘扬,按照军中方位分布,八方旌旗占据了营寨寨墙,而在寨墙之前的硕大一片区域之中,已经黑压压站了一片,神情肃穆,军容严整。赵云和马越位于最前方,并肩坐在马背上,顶盔贯甲,若不是胯下的战马时不时会摆动一下脑袋喷个响鼻什么的,说不定还有人以为这是两尊威武的雕像。

    整个军阵之中,除了战马偶尔发出的声响之外,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

    “大汉骠骑将军到!”

    营寨之中,忽然有声音高亢的传了出来,旋即号令由远及近,次第传来,然后便是轰响成一声,“骠骑将军到!”

    人类,若是比起其他什么能力来说,可能都不如地球上的一些物种,比如人的肺部就是个半成品,远远不如鸟类的肺部那么好用等等,但是人类有一项本领是自然界智慧生物远远无法比肩的,那就是残杀同类。

    而军事训练,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将一个自然人,训练成为一个能够高效残杀同类的机器,让一个人可以毫无心理顾虑的去杀死对面的同类,虽然这些同类可能看起来和长得不太一样。

    这样的训练方法,在经过人类自身的不断战争过程当中提炼出来,越来越趋向于成熟,越来越趋向于完善,当然,后世的方式或许也不是最为成熟和完善的,但是对于汉代的人来说,斐潜所带来的练兵理念和方式,无疑就是最为先进,也是最为可怕的。

    为什么后世大学里面大部分都要展开军训?

    有人说是下马威,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更多的是让想要改掉一些原本在家庭当中称王称霸的习惯,让这一部分人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在家里了,是一个全新的地方……

    大学军训一般是一个月到三个月,但是作为斐潜现在面对的这些职业军人,他们当中至少都经过了一年以上的训练时间,通过严酷枯燥,要求细密,甚至近似催眠的反复训练当中,自由和散漫渐渐的被抹去,剩下的就是铁和血。

    斐潜麾下,早些年跟着南北征战的兵卒,活下来的现在大多数都已经到了中年,甚至有的已经是过了四十岁,在汉代这种条件之下,尤其是当下的战乱之局,能活过四十岁都可以称之为庆幸的了,所以必然就需要更新鲜更年轻的兵卒补充进来。

    限于时代,斐潜麾下的这些兵卒,在很多层面上自然是没有办法和后世的士兵相比,但是如果横向进行比较,能将招募兵训练成为这样的程度,已经是足以令人瞠目结舌,望而生畏了。

    原本大汉的招募兵,其实就是雇佣军团一样,原本就来源混杂,残次不齐,鼓励作战往往都是利益驱使,靠得是军阵当中的督军队,就算是这样,临阵倒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顺风仗谁都可以打,逆风仗才是真正的考验。

    斐潜到了阵前,勒住马,站定。

    “参见骠骑将军!”

    赵云马越一同下马参拜,然后便是所有兵卒一同翻身下马,大礼参拜。

    “参见骠骑将军!!!”

    声震云霄,就连斐潜胯下的战马都有些不安的在地面上刨了刨蹄子。

    当一群人,黑压压的一大群,整齐划一的进行某项动作的时候,总是能够给其他人带来极大的震撼力,司马懿也不能例外,他瞪圆了眼睛,纵然平日里面智慧百出的他,在第一次见到了这样的情形的时候,脑袋当中也似乎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斐潜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安抚了一下战马,然后目光在面前的兵卒身上缓缓的扫过。

    赵云就不说了,熟悉的大饼脸……

    在赵云身后的兵卒一个个晒得黑黝黝的,作为骑兵,自然不可能像是重甲兵魏都那一群人一样高大魁梧,但是也同样剽悍。此时此刻,一个个都在望着斐潜自己,眼神之中似乎都有着一种崇拜,一种仰慕……

    这种崇拜和仰慕,自然是属于斐潜一个人的。

    但是这样的情感,就连远远的跟着裴茂等文吏站在一旁的司马懿都不免有些感触,不知不觉当中寒毛竖起,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此精兵!这天下……这天下……”司马懿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硬生生吞下了后半句。

    裴茂在一旁,闻声也轻轻点头说道:“如此手段……只要骠骑在,便如山岳一般,不可撼也……不过,也就只有骠骑丰厚,方得此兵……衣、甲、长、短、弦、马,何处不是开销极大?当年雒阳北军,一年才发一次衣袜……”

    雒阳北军,算是大汉当时常驻军队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跟着斐潜一路来阴山的时候,司马懿还想过一些关于军旅和将校的问题,准备找个机会和斐潜提一提,也算是他正式涉入军务的契机,可是没有想到到了阴山一看,似乎自前他考虑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钱粮。

    按照斐潜的这种训练方式,这种兵卒配给,纵然个别将领野心极大,不好管束,但是一但是断了中央配给之后,纵然这些将领有心,也基本上不可能有办法维持原有的钱粮水准,所以自然不太可能出现将领带着一大帮子兵卒叛变的情况。

    而且这些兵卒身上,不管是兵刃还是战甲,都有“大汉骠骑XX年XX工XX监”的铭文,类似于前秦一般的追述系统,也使得想要在这其中上下着手贪腐的人,有更大的难度和风险。什么时候出库多少,然后到了兵卒手中多少,一查都很清楚,根本不像是原本汉朝那样,都是糊涂账,半途之中被人掉包了吞了都查不出来。

    就比如说像是汉代当时在西凉,最常见的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然后到了地头,一看数量或者是质量不对,便一路可以巡查文档,看究竟是那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虽然不能完全避免贪腐的存在,但是对于之前毫无准备,甚至什么文档都没有的恒灵二帝时期,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司马懿站在一旁杂七杂八的思索着,而场中的斐潜却扬起了手,顿时立于一侧的掌旗官便将战旗展动起来,战鼓轰隆隆的开始敲响,似乎敲响在所有人的心间。

    “初平三年,某与赵、马、张等诸位将军,皆战于此!”斐潜在鼓声停歇之后,沉声大喝道,“抵死而战,前扑后继,人不离鞍,追亡逐北,方有此地!”

    “此地此功,是吾等所获!也是吾等的荣耀!”斐潜继续大喝道,“而如今!这一份荣耀,便交到尔等之手!而这方天下,还有疆土未复,还有敌国未败,还有无数功勋,无数荣耀!便从此时此刻开始!便从尔等手中刀枪开始!大汉男儿,当谈笑间破军杀将,收克疆土,挥手间倾覆敌国,振我汉威!大汉男儿,应持吴钩,擒敌酋,登云台,当封侯!”

    “哦噢噢……”

    “持吴钩,擒敌酋,登云台,当封侯!”

    兵卒在空中挥舞着刀枪,每一个人都用尽了最大的气力在呼喊着,这声音如同滚滚的雷霆一般,在阴山上空炸裂而开,然后震得另外一旁观礼的於夫罗脸色有些苍白。

    原本於夫罗听闻了骠骑将军斐潜到了阴山,想着过来多少攀些交情,好让斐潜开个口子,达到他之前获取汉人工匠的目标,但是到了这里之后,斐潜先是左右而言他,然后又请他来看了这样的一场出征前的誓师,於夫罗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汉人怎么就能这样呢?

    一代又有一代,似乎都有继承者出现,而再想想自己的族人,於夫罗不禁心中有些忧伤起来……

    汉人有卫青,有霍光,有窦武,后来还有冯异,有马援,有班超,还有近些年的凉州三明,当然,还有眼前的这个骠骑将军斐潜……

    怎么能这么多?

    这以后,还要怎么过啊……

    於夫罗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不管那个头都疼。

    在滚滚如雷一般的呼喝之声中,斐潜看见了於夫罗有些失去血色的脸,旋即将目光移开,然后望向了远处的兵卒,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如今阴山左近的草原形势已经变幻了许多,和之前已经是大不相同。因为鲜卑人内部关系的进一步紧张,鲜卑人已经是无暇顾及阴山这一边的情况,而阴山以北大漠深处的下一个继承者,柔然,还是处于萌芽状态,卑微得相当可以,所以现阶段来说,阴山左近基本上来说很平静。

    说起来大漠之上的风云变幻,其实也一点都不比华夏土地上的逊色多少。

    匈奴、东胡、鲜卑、羌、吐蕃、柔然、突厥、回鹘、蒙古、契丹、女真、鞑靼、党项、乌苏、哈萨克……

    似乎感觉很乱,但是实际上就跟华夏大地上的王朝一样,也都是相互之间有这一些联系。可以说在华夏大地统一的秦王朝的时候,匈奴和东胡这一对兄弟就已经存在了,然后匈奴个头大,将不仅是将东胡一顿胖揍,甚至还打的当时新成立的大汉没有什么回手之力。

    东胡不堪匈奴的欺凌,然后就自行裂开了……

    也就是现在的鲜卑和乌桓的前身。

    随后得意忘形的匈奴人被大汉一顿反扑,然后也给打得自我开裂了,形成了带着愤怒和不甘,逃亡西去的北匈奴和华夏民族的好走狗,好同志南匈奴,旋即北匈奴大部分地盘都被捡漏王鲜卑给收拾到了自家的盘子里,鲜卑同学便站上了舞台正中。

    三国时期华夏大地上打得一团浆糊,而鲜卑同学家中也是兄弟之间挥起了拳头,最后自个儿把自己打得裂开了,形成了三个鲜卑,北鲜卑拓跋,西鲜卑慕容,东鲜卑则是段、宇文和一部分的慕容。

    而这个时候,柔然只是北鲜卑手下的奴隶,直至五胡乱华后期,拓跋北鲜卑南迁之后,柔然便开始翻身做主人了,开始和拓跋鲜卑干架,最终将鲜卑干趴下了,当然,柔然强盛的时候同样也又一个奴隶部落,专门负责打铁的,叫做突厥,意思是“锻奴”……

    之后突厥在唐朝的击打之下,也裂开了,成为了东突厥和西突厥。在唐中后期,在突厥回光返照,然后突厥的小跟班回紇,或者叫做回鹘的兴起了,干死了突厥,成为了大漠之主。在唐末,一度被回鹘欺负的契丹强大了起来,然后建立了大辽……

    这些草原上的兴衰,似乎看起来杂乱,但是实际上其中隐隐有个规律。斐潜认为,华夏的这个邻居,是不可能完全靠着武力去消除的,而唯一能够消除的办法,就是根除掉这些游牧民族壮大的土壤。虽然斐潜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谋划在未来能不能成功,但是从这些游牧民族的演化和兴衰之中,似乎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而现在,斐潜准备让赵云去做的,便是这样的一件事情……



    赵云站在丘陵山顶之上,举目四顾。

    “此地倒也是险要……”司马懿站在赵云身侧,手指着四下起伏的山地和丘陵,笑着说道,“东可达幽州,南可至太原,西可走阴山,地势狭长,如同锁匙一般,实乃兵家必争之地也……”

    司马懿年岁虽然轻,但是思想却很成熟。他虽然才正式加入了斐潜的政治集团不久,但是已经察觉到了在这个政治集团之中军权和军功的重要性,因此到了阴山之后,就向斐潜请求随着赵云出征……

    斐潜考虑到赵云身边似乎也没有比较合格的谋士,司马仲达虽然还算是小仲达,但是总归像是不能把小庞统就当成脱毛小鸡一样,便同意了司马懿的请求,让司马懿跟着赵云一同而行。

    赵云看了司马懿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此地,也曾人丁兴旺……”军旅行进,自然不可能有多么舒适可言,但是司马懿一路而来,不论是多么幸苦,都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这倒是让赵云有些意料之外,也有些认可了司马懿。

    “听闻将军是常山人?”另外一边的甘风说道,“想必对于此地颇为熟悉了?”

    赵云眺望着远方,说道:“孝武皇帝之时,为抗争匈奴,开拓北地,设立苑监,蓄养军马,训练骑兵,后拜卫霍,北击匈奴,深入大漠逾两千里,振我大汉之国威,扩我大汉之疆土……”

    “后匈奴大败,匈奴王浑邪降汉,孝武皇帝将其留至北地,安塞边郡……”赵云缓缓的说道,“又时逢中原大旱,流民千万,孝武皇帝亦迁流民至此屯田戍边,开凿水渠,翻耕田亩,种植庄禾,一度阡陌交通,人烟兴旺……”

    “哦哦,那后来呢?”甘风追问道。

    “后来?”赵云嘴角扯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司马懿看了赵云一眼,见赵云没有兴致叙述下去,便言简意赅的解释给甘风听,“后来西羌乱起,朝廷多次抽调北地军民,以平西羌……然后,就这样了……”

    “……”赵云默然良久,方说道,“光武之后,边郡战火绵延,生灵涂炭,昔日繁华盛景,也就如同过眼烟云一般,再也没有了……孝恒皇帝……朝廷无力抵御边境胡人,只得任其来去,烧杀掳掠……北地边境,伤亡以百万计……”

    “百万?!”甘风瞪大了眼,“这么多?”

    “差不多吧……或者说,只多不少……”张绣说道,“被胡人杀了一部分,被抢走了一部分,流亡在路上的死了一部分,就算是留在这个地方的,也因为青壮稀疏……反正现在,这里除了胡人,汉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西羌之乱,乃大汉至痛也……”司马懿也说道,“兵卒常年征战,军费开支巨大,逾二百四十亿钱,国库因之而竭……尤不得平……”

    “朝廷是花了那么多钱,但是那些钱不完全都是兵卒花掉的……”张绣冷笑了一下,说道,“那些贪官污吏……家国有难,不想着怎么保家卫国,反倒是想着将这些国财搬回家中!有如此的腐败官吏,大汉怎么不衰,兵卒怎么不败?若不是天幸之,有了骠骑将军再兴北地,恐怕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在何处!我看啊,这样昏庸无能的朝廷早就该完蛋了!有还不如没有!我们只要骠骑将……”

    “张校尉!”赵云沉声说道,“慎言!”

    “呃……”张绣拱手说道,“唯……”

    甘风觉得氛围似乎有些尴尬,连忙打岔说道:“那么赵将军,我们是要在这里埋伏鲜卑人么?这个地方确实是不错,前后一封,然后中间再这么一个突击……嘿嘿嘿……”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现在不是要等鲜卑人往我们这里打,而是要打出去……如今鲜卑步度根和轲比能正在相争不下,便是绝佳的机会……”

    “可是胡人也不是那么傻……”甘风说道,“也不是我说什么丧气话,步度根和轲比能既然能坐上那个位置,当然也不是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会愿意让我们站在旁边捡便宜,而且说实在的,我们现在的人马确实有些少,就算是加上那些匈奴人,也不过五千……”

    严格说起来只有四千五,汉人一千五,匈奴骑兵三千。

    “无妨……”赵云回头看了一下山下的人马,“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都去忙罢,张校尉,你带人到此山左侧取水扎营……甘校尉,你带着本部人马到四周堪察,若是发现有什么情况,速速来报!”

    张绣甘风领命而去。

    虽然没有赵云的指令,但是司马懿也朝着赵云拱手说道:“赵将军,在下也去营中看看,协助张校尉布置营地……”

    赵云点了点头。

    司马懿再次行礼,便朝着丘陵山下而去,虽然脸上看起来算是比较平静,但是心中却翻涌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赵云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项,但是司马懿觉得此次出征,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司马懿不由得回头往了往夕阳落下的方向,沉吟了片刻。难道说,这一次,骠骑将军是计划着要搞个大动作?

    书上得来的总归浅,要懂得军事,自然还是从细微之处学起,司马懿抖了抖隐隐作痛的大腿,然后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跟兵卒打着招呼,然后便朝着张绣的方向而去。

    ……┌(; ̄◇ ̄)┘……

    凄厉的牛角号声,在战场之众回荡着,揪扯着所有人的心肺。

    轲比能的人马再次扑袭而来,而刘和和楼班、难楼等人的联军,如同汹涌洪水之中的孤舟,被困在了一处山头上。

    这种山头,被称之为“峁”,也就是小山包。小山两面比较平坦,人可以往上跑,但是因为重心的问题,要骑着跑马就比较困难,而另外两面则是相对来说比较陡峭,若是慢慢攀爬倒也不是爬不上,但是要挥刀攻击就绝对不行了,因此一开始战斗就集中在了比较平缓的山面坡地上。

    既然是小山包,也就没有什么纵深防御,只有一条防御线,所有人都等于是在前线。

    此时也顾不得装伤了,提着一把战刀,脸色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失血还是现在有些紧张,显得有些苍白无色,哑着嗓门说道:“该死的!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马?!”

    轲比能的攻势非常的凶猛,当外围示警的信息刚刚传到的时候,轲比能的人马就后脚跟着来了,虽然说刘和等人都有些准备,但是轲比能来的太过于迅猛,以至于来不及撤出,就被包围了。

    轲比能兵马,将小山团团围住,然后朝上猛攻,战斗一开始就血腥且残酷。

    因为乌桓人不擅长阵地战,所以一开始遭遇到了轲比能兵卒猛烈攻击的时候,很是抵挡不住,连连退却,刘和见到光凭乌桓人难以稳住阵脚,便带着汉家兵马顶了上去,这才算是将阵线稳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也不能分什么汉人还是什么乌桓人了,如果一旦阵线被攻破,那么按照草原大漠上面的规矩,能留下一条命都是轻的,搞不好就连刘和自己的脑袋,都会被剃光头发,然后活生生的撬开头骨,做成酒碗……

    而且没有稳固阵线的情况下,就算是想要突围也十分的困难,因为轲比能的兵卒也是骑兵,如果刘和等人一旦退却,阵线崩溃,势必导致全军混乱溃败,那么到那个时候,纵然想要收拢兵卒突围,都没有任何的机会。

    刘和平日里面喜欢穿一身长袍,但是不表示他就是纯粹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此时此刻也是换了一身的战甲,手提战刀,怒声而喝:“杀下去!挡住!挡住!”

    刘和放声怒吼,其身边的护卫也是一同大喝,汉兵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和冲上来的轲比能兵卒战在一处,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和乌桓人相比,由汉人组成的军阵更加的严整且坚固,轲比能的兵卒在冲击了三四次无果之后,便不由得放缓了下来,开始组织起人手,逼近了山脚下,往上射箭,企图在肉搏之前,给与刘和等人一定的杀伤……

    楼班大呼,带着乌桓人上前,和山下鲜卑对射起来,双方兵卒一个又一个的人被射倒,鲜血和惨叫声此起彼伏。虽然说乌桓人占据了地利,但是鲜卑人数众多,一时间战场胶着起来,人命廉价的消亡着,鲜血从山上流到山下,浸润到黄土之中,染红了有些枯黄的草木。

    为了抵御箭矢,刘和也不得不一手举盾遮蔽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指挥着兵卒进行抵抗。楼班单于凑到了一旁,有些焦躁的说道:“该死的!步度根该不会见死不救吧!早知道就不将人马派出去了!”

    刘和大声吼道:“不会的!我们死了对步度根有什么好处?!再坚持一下,步度根会来的!”

    原本刘和以为,难楼前往请求援军之后,步度根就会带着人马前来,然后他们自然就可以光荣的退居二线,然后坐山观虎斗了,但是不知道是因为难楼露出了什么破绽,抑或是步度根发现了什么,这两天步度根竟然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反倒是等来了轲比能的兵卒……

    此时此刻,刘和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但是心中也不免有些慌乱了起来,这步度根到底是怎么了?

    而此时此可,步度根正半躺在一张熊皮之上,然后听着手下的汇报。

    刘和等人被轲比能手下兵卒围困的消息,早就有斥候传递了过来,三十里地不算是多近,也不算是多么的远,每隔半个时辰左右,就有哨探奔来,将战场的情况汇报过来。

    对于楼班单于的负伤什么的,步度根倒是没有什么怀疑,但是对于乌桓人人手损失的数目,步度根则是有些疑心了。冷兵器时代不像是热兵器核弹头一样,一颗蘑菇种下去,动则便是几万十几万的伤亡,对于使用刀枪砍杀的战争模式之中,一场战役下来折损颇多可以理解,但是一场战斗就死了这么多,难道乌桓人不会士气崩坏立刻就全军溃散么了?

    难道说乌桓人和汉人在一起,就有这么大的凝聚力?

    因此步度根多少有些心中疑虑,并没有立刻前来,同时在接到了轲比能兵马围困了刘和等人的消息之后,也是想要借着轲比能的人马再次检验一下之前乌桓人所言是否真实。

    “大王!轲比能的人开始点燃火把了,看样子准备连夜作战了……”哨探前来禀报道,“山上阵线也是收缩了,看样子是死了不少人……”

    步度根微微动了动,问道:“知道了……对了,有看到乌桓人的单于了么?”

    哨探愣了一下,回答道:“启禀大王……这天都快黑了,小的,小的又离得远……”

    步度根点了点头,然后摆摆手,让斥候退下。

    步度根站了起来,背着手,仰望天空。

    “大王,要发兵么?”步度根一旁的心腹问道。

    步度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仰头看天,说道:“你觉得呢?”

    步度根心腹说道:“反正那些都是些汉狗和乌桓崽子,又不是跟我们一条心的……死了倒也干净,不如等他们都死了,我们再去就是了……”

    “嘿嘿……”步度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心腹的肩膀,说道,“虽然不是一条心,但是……现在也不能站在一旁看他们去死……去吧,去传令,发兵!出阵!”

    “真去救他们?”步度根心腹再一次确定道。

    步度根点点头,“还不去传令?”

    心腹连忙领命而出,旋即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人马嘶喊也立刻嘈杂了起来。

    步度根也不喜欢什么汉人,也不喜欢什么乌桓人,但是现在既然主要目标是轲比能,该救还是要救的,总不能落了他人口舌,而且趁着乌桓人还在抵抗,轲比能兵马注意力都在山上的时候出兵,还能多少捞些便宜,要是等到山上的乌桓人和汉人都死光了,那么自己带兵前去,轲比能的兵卒若是一退,自己还不好追。

    不管说之前的乌桓人和汉人有没有搞鬼,这一次轲比能的近攻倒是实实在在的真实,所以么,就算是之前有所隐瞒,当下的伤亡也是不小,如此一来,就算是将这些人撤下来,也是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