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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    今天是约定第一批蔡府之书起运的日子,斐潜又来到了蔡邕的府上。

    因为最近来的次数多了,每次都要通禀也有些不便,所以蔡邕索性通知门房,说若是斐潜自己前来,可以不用通禀直接进来……

    因此门房看见斐潜远远的来了,连忙跑下台阶,迎上几步,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忙不迭的在前引路。

    斐潜从怀中掏出一小串五铢钱,扔给了门房,说道:“吾自行便是,不必烦劳了。”然后就在蔡府门房欢天喜地的感谢声中进了蔡府。

    蔡府管家正在指挥下人们打扫庭院,看见斐潜来了,便向斐潜拱手一礼,说道:“见过斐小郎君,老郎君正在书房……”说完就要引领斐潜前去。

    斐潜拱手回礼,说道:“不敢烦扰老管家,潜自去即可。”

    “也好。斐小郎君,老郎君今日早脯无心就食,请斐小郎君若方便也帮忙劝劝……”

    哦,这蔡老头子,估计不怎么开心吧。

    于是斐潜便应了一声,再向老管家供了供手,就往书房而去。

    等到了书房,蔡邕见到斐潜,先是示意斐潜就坐,然后说道:“……近日多有书吏挂印而出者……”

    斐潜迅速反应了过来,这是在用不抗争的方法在拆董卓和李儒的台啊!

    一个政府,一个政策,要整体运作起来,仅仅靠几个人最多只能延伸到一县之地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若是要扩展开来,没有基层的官吏是不可能的。

    整个司隶地区虽说比不上那些大州,但是人口密度相当的高,没有了底层的官吏,朝堂的政令还怎么能传达下去?

    如今这些官吏辞职,等于是将董卓和李儒的迁都计划拦腰砍断!这一招,真是直击要害,若是因此发展下去,颇有让这个迁都变成一个只能存在于朝堂之上的口头计划,而落不到实处……

    这个也算是汉代的特殊的地方,对于地方乡间的豪强而言,朝堂之上的纷争他们还不够格,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在乡间的地位,不管朝堂之上的胜利者最后是谁,都离不开他们的协助,所以或许在押注过程中,有部分的乡间豪强被当权者诛杀,但是绝大多数的乡间豪强只要肯向胜利者低头俯首,那么也会被接纳而留存下来,如此轮回,直至下一个朝堂之上的胜利者来临……

    因此,董卓和袁隗二人的斗争,对于这些出任低级官吏的乡间豪强来说,就是谁强就倒向谁,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见。而这一次这群人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想必是因为董卓的迁都举措,动到了这些乡间豪强的根基了。

    离开了本土,就变成了侨姓!

    这让这群人如何能够接受?

    尤其是司隶本土的天下冠族,弘农杨氏!

    一旦被迫客迁长安,这对于经营司隶百余年的杨氏来说,不亚于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是这个迁都的消息能够传递的这么快,基层官吏辞职的动作如此协调统一,说背后没有人推动,简直是不可能的……

    斐潜想了想,说道:“此事,或有人隐于幕后……”

    蔡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因为这一次辞职的官吏当中不是一个派系的,有属于杨氏的,也有属于袁氏的,还有一些尚不清楚倾向于哪一个派系的……

    隶属于杨氏的官员辞职,这个是应有之意,蔡邕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之前他觉得袁隗在朝堂上默不作声,完全没有做到一个三公的职责,现在又发现似乎袁隗这一派系竟然也在做这种动作,这就让蔡邕有一些迷惑,这个太傅袁隗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在此时,蔡府的老管家有些惊异的前来禀报,说街坊内刚刚有传闻说杨太尉和黄司徒双双称病辞官了!

    蔡邕问道:“袁太傅与荀司空可有消息?”

    老管家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这两个人的消息,便又退下了。

    袁隗……

    荀爽……

    蔡邕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弘农的杨家这一次真的是和董卓翻脸了,而且是决裂得这么彻底……

    但是相比较之下,袁家和荀家就显得暧昧了许多……

    蔡邕仔细想想,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些辞职的底层官吏,凡是跟杨家有一些关联的,是属于弘农杨家派系的,基本上都全数退出了朝政,而另外一派也是非常庞大,拥有众多关系的袁家之人,似乎只是退出了一小部分。

    而那些尚不明确是何派别的,一部分是河洛地区的一些小士族,另外一部分可能是跟风者……

    而作为刚刚登上三公之位的荀家,也是显得异常的低调,三公荀爽自然是比较引人注目,所以其闭门不出尚可以理解,但是听说连荀攸也称病不出,不发表任何关于迁都的意见,这个就未免有些问题了。

    袁家、荀家究竟在干什么?

    其实任何人在一个地方居住久了,哪里会愿意在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迁移到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去?

    况且若是从一个较为富庶的地方迁移到一个相对来说不是很好的地方?

    所以蔡邕从内心中也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不愿意迁都的,但是蔡邕也是知道,他虽然在文化界上具备一定的名望,但是要论及朝政掌控力和影响力,和现在的这几位三公人员比较起来,那真的是差的太远太远……

    可以说现在整个朝廷的所有官员都在看三公的这些人的指向,三公的态度将决定了绝大多数官吏对待这个迁都事情的态度!

    如今的这个现状,朝廷当中最大的两个派别,司隶本土弘农杨氏,不出意外的表示出强烈的反对倾向,而从颍川在野刚刚位登三公的荀爽态度不明确……

    而不管是在朝野之中,还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大量门生故吏的袁氏,却让人捉摸不透,说是支持迁都吧,但是袁家又有表现出一些反对的态度;若是说反对吧,似乎又没有像杨家反对的那么彻底……

    蔡邕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想,连早脯都没心思吃,此时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是随之又将这种可怕的想法否决了……

    蔡邕看了看一旁的斐潜,或许旁观者清,不知子渊能看得更清楚一些……马月猴年说历史上袁隗为何没有反对迁都呢?曾经有一种说法是袁隗生性胆小,所以惧怕董卓,不敢反对,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事件,包括两次的党锢,甚至宫变,还会那么的胆小?所以……

    </script>    其实蔡邕不是想不到,只是一来有些心乱,所以也无法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二来是因为他之前曾经隐隐的有一种非常不好的设想,这种设想将完全推翻他之前对于袁家的认知,所以他每次想到这个都会下意识的去回避……

    那种设想太可怕了,将颠覆他对士族的认知,甚至会影响到他毕生坚持的清流道义……

    蔡邕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将所知道的一些情况都和斐潜说了,希望不在朝野之中的斐潜能够旁观者清,甚至有些希望斐潜能够找出一些驳斥蔡邕自己那种可怕想法的依据。

    而斐潜听完了蔡邕所说的内容,心中也是在不同的盘算。

    要猜测一个几乎已经是成精的袁家家主的所作所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所幸斐潜现阶段还可以凭借一些对于历史的模糊印象来进行逆向的推测……

    说实在的,如今的历史和斐潜印象当中的事情已经有出现了一些偏差,比例三英战吕布,现在都不知道刘关张三人到了酸枣没有,更不用说虎牢关和酸枣的距离差距了……

    当然,斐潜自己也不是专业学习历史的,所以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哪一部分的记忆是属于三国演义,哪一部分的记忆是史书,甚至是在不经意间在什么论坛上看到的野史……

    因此,斐潜也不敢确认自己印象当中的人和事一定正确,只能是做一个参考之用。

    到底要从什么角度来进行分析袁家的举动呢?

    “动机?利益?

    ”斐潜忽然想起自己在后世,什么刑侦之类的电影电视当中,经常出现的这连两个词语。

    或许换一句话来说,受益的是谁?

    又是从这种行为当中如何受益的?

    整个的迁都计划,明显对董卓方有利,而对于关东士族不利。

    但是关东士族当中,也是有区别的,吃亏最大的就是弘农杨氏,随后是袁氏,再次才是新登入三公之列的荀爽荀氏家族……

    至于司徒黄琬,主要原因估计还是在还杨家的情谊……

    因此现如今的局面,对于杨家而言,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弘农杨氏是明确无法从迁都当中获取任何利益的,所以是最坚定的反对者,甚至不惜辞去三公职位,鼓动所属的基层官员集体辞职来强烈对抗迁都之策;

    而荀爽所代表的荀家——

    虽然颍川的军队被董卓打败屠杀,颍川太守李旻被生烹,但是对于生活在颍川土地上的士族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切肤之痛,毕竟士兵死了再募集就是了,顶多是多花几个小钱钱,颍川太守李旻又不是颍川人,死了也就死了,况且就算是颍川人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怎么能和颍川士族的整体利益相比?

    所以荀爽的颍川士族目前最大的利益点一是要维护好自己清流士族的声名;二就是要紧紧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权柄……

    因此荀爽的选择也比较容易理解,闭门不出,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赞成,不发表任何看法,不会做任何动作,静待尘埃落定。

    而袁家的举措就比较复杂且耐人寻味了。

    迁都明显对于袁家是不利的,但是毕竟袁家根基是在汝南,所以没有像弘农杨家那样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所以袁隗在大朝会上沉默不发一言,却在之后派遣人员进行阻挠试探,现在也和杨家携手让基层官吏辞职……

    但是又做得不够像杨家那么的彻底……

    所以,袁隗又没有像弘农杨家那样态度坚决,同时也不像荀氏那样静默,所作所为处处充满了矛盾。

    斐潜左思右想之下,发现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可以说明袁家现在的这种状况……

    那就是迁都这件事,既对袁家有害,也对袁家有利……

    有害的就不提了,但是有利的方面是在哪里呢?

    斐潜皱着眉,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就是历史上后期袁术有称帝——其实也不算是完全体的称帝,只是僭越了,以此来试探各个世家的态度,结果自然是悲催了……

    袁术有这样的野心,难道完全没有受到袁隗的影响?

    那么假设袁隗有这样的野心,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呢?

    肯定不是在计算大将军何进和中常侍一干众人的时期,因为那个时候,虽然有见血,但袁隗的所作所为还是围绕着整个朝政,处于一贯以来朝野政敌之间的对抗行为……

    而到了董卓入京之后,袁隗先是将袁绍、袁术一南一北的安置,然后又和董卓李儒做了官员上安排的交换,直至关东联军并起屯扎酸枣,这一切,无不说明袁隗与董卓的对抗,已经从以往的朝政之上的小范围之争,扩大到了牵扯极多,覆盖面极广的大规模武装斗争了……

    那么不妨假设,袁隗就是在这个时刻产生了野心。

    毕竟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感觉不要太爽,若是放到一个普通人身上,估计都嚣张的不像啥了——斐潜带了一些恶意的想着——莫非这种舒爽的感觉让袁隗发现了第二春?

    这么一来,袁隗现在的这种似乎是欲拒还迎的做法就完全说的通了,一方面要有所表示,至少不能丢下原本高举的这一杆正义的大旗;另一方面也偷偷的要通过迁都,达成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袁家最大的利益点在什么位置?

    斐潜忽然有一种设想,若是刘协被董卓带到了长安,而袁隗通过种种举措,顺利的留在了洛阳,然后在从刘家的子子孙孙当中推选出一人……

    似乎当年刘秀率领南阳、河北两地对抗关中的赤眉军的局面又一次的上演了!

    甚至还可以更进一步……

    斐潜想到此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脸色有些难看的望向了蔡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蔡邕师傅解释这样一个胆大包天设想。

    蔡邕也是一直观察着斐潜,看到斐潜现在这个样子,心中一凉,知道斐潜其实也是证明了自己那个不敢相信的猜测是正确的……

    蔡邕闭上了双眼,沉默良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马月猴年说袁家的野心也是逐渐的在膨胀……董卓开启了军权执政的模式,袁家是最早开始学习的……看来都不用写什么了,强行开车的书友这个多啊……都是666……18感谢胖纸美美哒、凡的人生、mr七爷、十万元的节操、猪圈里喂狗、grayjay、孤单嘉年华、狂神小兵、持续v5、英梨梨、愤怒的六一、液态史莱姆、尘烟mj、大师级虫子、割肉之刀、戮笙、龙博想的支持和鼓励!

    </script>    虽然到最后蔡邕也没有让斐潜说出那种猜测,但是斐潜从蔡邕的神情和表现中,感觉蔡邕师傅似乎也猜测到了这一点。

    那种藏在水面之下的汹涌暗流,那种在平静之中的残酷杀机,那种沉默不语里蓬勃野心……

    否则,蔡邕不会显得那么的悲伤……

    斐潜一边向藏书楼走去,一边思考着,这个结论确实是对于一生当中以清流为标榜,以忠义为准绳的蔡邕师傅太过于残酷了。

    蔡邕年轻时,因此琴艺高超,被“五侯”所征辟,但是一方面因为不屑于沾染上“五侯”的干系,另一方面耻于以琴为进身之阶,所以不惜染上风寒,以此称病回乡。

    要知道,在汉代缺医少药,感冒可是不像后世吃点药睡一觉就差不多了,若是治不好甚至可能会因此丧命!

    蔡邕宁可用生命去做赌注,也不愿意同流合污。

    而如今,却发现原来一直认为高举着光芒四射的清流火炬的人,藏在阴影之下的面容竟然是如此的丑陋。

    这对于蔡邕来说,不亚于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甚至比董卓废帝、迁都的打击还要更大,毕竟这伤害到的是蔡邕一直以来坚持的道义之心。

    蔡邕这一生,都是独来独往,他的心中,还是秉承着君子群而不党的春秋之义,否则像他拥有那么高的文化声望,又多年在太学担任博士,要搭建起自己的小班底,简直不要太容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蔡家的家族规模发展才一直受到了限制,而没有像袁、杨二姓那么的庞大,甚至连太原王姓的规模也有所不如。

    否则蔡邕讲起来也是周文王的血脉,历代蔡家祖内都有杰出的人士,家族的渊源也不会比其他人相差多少……

    这或许就是蔡邕这杆大旗不幸风摧之后,蔡家竟然一蹶不振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了,否则就算是蔡邕死去,又与蔡家本土陈留有一定的距离,也不至于竟然无人可以照顾蔡琰,最终导致惨剧的发生。

    当时匈奴南下,其实不是所谓的来打草谷的,而是受到杨奉和董承的雇佣,来保护汉献帝东归,这一个过程中匈奴兵也算是说话算数,全程参与护卫,甚至还和李傕打了一仗,并一直保护汉献帝到了洛阳,至曹操上洛之前才离去。

    但是匈奴既然是佣兵,那么就是为了粮草金帛,而当时的汉献帝窘迫的要死,哪里还有什么钱财,所以就根本没办法去约束匈奴佣兵的军纪了。

    而当时洛阳城残破无比,许多低层的官吏甚至要栖身于残檐破壁之下,蔡琰一没有朝廷粮食配给,二没有人给予照顾,所以为了活命,就不得不和普通百姓一样出城樵采,然后被北归的匈奴就顺手给抓走了……

    所以蔡琰的悲剧,其实是多方面的因素交织在一起造成的……

    斐潜走到了蔡府的藏书楼之中,看见蔡琰正在指挥着蔡府的下人们将书简拆开,并写上编号置于藤箱之内,忙得不可开交,连鬓角的青丝都汗湿了,粘在了宛如白玉的粉颊上。

    今日是要将第一批书简起运的时间,所以要将这么多的书简拆开整理放好,也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蔡琰从前两天就开始忙碌了,今天更是起了一个大早,一直忙碌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时间喝,忽然抬头一眼看到斐潜来到了藏书楼,但是竟然没有帮忙,而是呆呆的站着看,不由得微微有些忿怒,将眼睛圆溜溜的瞪了一眼斐潜,说道:“斐子渊!汝竟袖手旁观耶?”

    “……啊?哦,就来就来!”

    斐潜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忙乱的这几个蔡府的下人,皱了皱眉,怎么东一堆西一堆的,一个人不仅负责拆书,还拆完纬编后还要捧着跑来跑去编号码放箱子里,这样效率怎么能够提高?

    混乱的现场让斐潜这个习惯了井井有序的工作场面的人,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于是就重新调配了一下人手,将藏书楼之前的这一块长廊分成了几个工作场所,一个人就负责一个项目,分工协作,顿时整个运作流程就顺畅起来且提升了不少的效率……

    有了斐潜接手工作,蔡琰终于是放松一些下来,可以休息一下了,于是便站在一旁看着在斐潜指挥之下变得运作有序的场面,忽然想起方才斐潜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中似乎是透露出一种悲伤,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这个悲伤之感从何而来?

    难道是看见这着书简被拆而心伤?

    蔡琰也是有些舍不得这些书简的,自从她小时候开始记事,似乎生活当中就没有离开过书简,书似乎是进到了她的血液之中……

    那个时候蔡琰还小,父亲蔡邕还没有盖起藏书楼,所以大部分的书简还都置于书房之内,书架甚至都放不下了,不得不放在席子上,而为了防止蔡琰因为年幼,怕她不懂事弄坏了书简,一直都不让蔡琰进书房。

    终有一次,小小的蔡琰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一个人跑进了书房——那时候还抱不动沉重的书简,只能是摊开一卷跟自己腰差不多高的书简,一个人静静的翻看,然后就被父亲发现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父亲蔡邕就没有再禁止自己进书房了。

    再往后来,慢慢能抱得动书简了,父亲也慢慢教自己一个一个字的认,自己就愈发的喜欢看书……

    父亲的书越来越多,自己看得书也越来越多,似乎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慢慢的长大了……

    蔡琰忽然想到,上一次大规模的搬书似乎是在自己出嫁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蔡府的一群下人在不断的忙里,将一卷一卷的书简放到箱子里,只不过这次搬得更多,不仅搬还将好好的一个书简拆散成为了四个部分……

    这有的书简上的纬编甚至是我编的呢!

    蔡琰皱了皱鼻子,虽然知道这样做是为了这些书简能够更加的安全,但是心中仍然不是非常很舒服,不由得有些不满的瞪了瞪斐潜……马月猴年说汉献帝回归洛阳,竟然要请匈奴护送……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当时曹操若是早一步,或许蔡琰也就不会被抓走……但是也只有当汉献帝孤立无依的时候才会同意再次迁都至许昌……所以……

    </script>    在斐潜准备运输第一批蔡府藏书的时候,李儒也在准备起运第一批的物资。

    要进行迁都,不是嘴巴上说一句迁都就可以迁的,必须有大量的先期准备和物质储备。尤其是如今整个洛阳官场大部分的基层官员辞职的情况之下,在李儒的应对措施没有奏效之前,不得不亲自出手,准备好第一批物资往渑池大营运输。

    迁移首先要保证的是董卓军方所需物资,否则一旦生变,军队又没有充足的储备,那就是一个笑话,也是一场灾难。

    所以,李儒这一次就是需要将粮草先期运输到渑池大营,然后再沿着路线向西扩展,直至将整个迁移路线打通。

    不过,运输到渑池还算好,但是越往西运输就意味着消耗越大,负责运输的兵士本身也是要吃饭的,所以主父偃曾经有言曰“……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

    由此可见长途运输粮草的损耗是多么的惊人,虽然长安至洛阳的距离没有黄腄与北河那么远,但是毕竟人数众多,这一路上人吃马嚼也是相当惊人的数字……

    李儒在西凉辅助董卓跟羌胡对战,虽然也有采用一些笼络分化的措施,但是同样也需要铁血才能让那些不通诗书的胡人知道害怕,所以大战小战一直都有,而对于战争和军队运输所需粮草这一块的事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军队未有战事之时,大军之中只有常备的战兵,而且一日两顿若是遇到下雨什么的,没有训练之时,甚至都不用一干一稀,两顿都可以煮稀的,士兵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一旦有了战事开始行军,就必须一日两顿至少要保证有一顿是干的,而若是接战的时候,就需要两顿全部是干的,甚至还要加上肉食。

    至少让士兵去死的时候也是一个饱死鬼……

    当然不是为了所谓的仁慈,而是一个吃饱的兵士在拼杀的时候抵得上两个,甚至三个饿着肚子的兵士,所以为了在战场上获得拼杀的胜利,就必须让上阵的兵士吃饱!

    而要让常备的正卒能够专心作战,吃饱饭,就需要大量的辅兵甚至民夫来协助,将后方储备的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到前线去。

    幸好长安至洛阳并不算太远,只需要在沿途建立三个到四个的中转即可,渑池就是第一个中转地。

    但是整体大局上知晓并不等于能在具体细节上做好,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会被评做眼高手低言过其实之辈了。

    一支军队要准备的东西林林总总,繁杂无比,尤其是在如今洛阳的基层官员大量辞职的情况下,而那些普通的兵士、民夫连数数都不懂,更不可能来分担李儒的压力。

    这个情形虽然也或多或少在李儒的预估之内,但是真正遇到的时候还是觉得非常的棘手,辞职的底层官吏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整理、交接、清点物品还是做得很好的,而现在这些懂得算数的人员大部分都走了,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已经是在连轴转,整个的迁都进程就被迫拖慢了下来。

    李儒已经做了估算,如果迁都所用的时间越短,那么消耗自然也就是越少,但是一旦时间拖长,不仅将会面临关东联军的问题,就单单是路途上的消耗,就将使得董卓军无法承受。

    到时候为了保证整个军队的口粮,就不得不考虑一些非常的措施。

    不是万不得已,李儒也不想用狠招,但是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或许也只有狠招才能让整个计划得以实施下去……

    弘农杨氏,到时候若是真的因此遇到粮草上的困难,就莫要怪我了。

    在李儒眼中,弘农杨氏就是一个田野之中的仓鼠窝,当然弘农杨氏的外壳或许难敲了一些,但是周边依附于杨氏的那些乡间豪强的乌龟壳就没有那么的坚硬了……

    所以,现在弘农杨氏在上窜下跳,李儒就当作没看见,到时候若是真需要了粮草了,就去弘农地面上取来就是。

    颍川荀氏么,既然已经是明确的表示出一幅听话的乖宝宝的状态,李儒也就不打算为难他们了,毕竟还是需要给其他的士族树立一个榜样和标杆的不是么?

    唯独太傅袁隗……

    这个老狐狸,李儒微微一笑,真当那些把戏能瞒得过谁?

    李儒已经给牛辅下了调令,让他带本部人马前来洛阳,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太傅袁隗府上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妥善保护”着送到长安!

    若是让其他人来做这个护送的事情,还或许会被袁隗说动出现什么变故,只有董卓直系的牛辅来做这个事情,才不会给袁隗任何的机会!

    在李儒看来,袁隗在迁都这件事情上,清晰无比的表现出了野心,想想也是,如今响应袁家号召的关东士族,分别是隶属于冀州、兖州、豫州、徐州,这都是囊括了整个大汉最为富庶和文化强盛的几个大州了,袁家因此产生出一些什么想法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李儒想不清楚的是,袁隗究竟要用什么办法留在洛阳,又或是觉得他可以在半途上逃脱?

    因为只有这两种情况,袁隗如今的做法才能解释得通。

    李儒虽然不知道袁隗究竟还做了一些什么安排,但是李儒绝对不会让袁隗顺顺利利的完成布局的,既然看不太清楚,那就只管能够清楚的事情!因为李儒知道,就算是再能蹦达的鱼,只要脱离了水,也就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了。

    所以第一批迁移往长安的官员名单之中,李儒将袁隗排在了第一位,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太傅袁隗忠心耿耿,为汉帝先驱,不辞劳苦先期去长安修整宫闱……

    只要将袁隗“护送”到长安,就等于是隔离了袁隗的“水”,那么袁隗就等于是案板上的鱼,什么时候想整治一二都行了。

    所以现在,在牛辅领军到来之前,必须严查从洛阳城出行的任何人员车马!

    不能给袁隗以任何逃脱的机会!马月猴年说当时诸葛临终之时,召集了诸位大臣,交待后事,众人无不涕零,临终,诸葛说道:“诸位食汉禄久矣,当抚心自问,此身为汉或为魏耶?”言毕,便长辞于世。魏延若有所思,次日遂反。ps:明日为首个盟主——愤怒的六一书友加更!

    </script>    城北的崔家庄寨之中,斐潜正在和黄成一起安排转运人手的事项。

    已经起运的最先期的一批,因为古代信息的不顺畅性,所以运输的风险性是越往越高,所以最先的一批相对风险较小的。

    因为迁都之议才过去没两天,许多消息灵通的人才刚刚沉浸在震撼当中,更远一些的地区甚至还不一定接收到了消息,所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趁火打劫的人冒出来,等到了比较往后一些的时间,浑水摸鱼的人估计就会越来越多……

    因此第一批的只是派遣了黄家的两个什长,带着二十人跟着崔家的商队一起出发了。而往后的批次难度明显是可以预知会越来越难,并且就算是斐潜做了一些预防措施,但是也难以避免一些头脑发热的家伙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出来。

    如果黄忠还在这里,那么就可以让黄忠配送最后一批书籍和人员,这样有黄忠的高武力值坐镇,小规模的盗匪或是一些其他的什么人员,都不用太过于担心。

    但是目前,黄忠和张仲景去了荆襄,现如今斐潜跟前武力值最高的估计也就是黄成了。

    据黄成自己讲,他的武艺不如黄忠,不过在斐潜的印象当中,当今天下能和黄忠比肩的估计也就是大约十来个左右,其他的大都可能是不如黄忠。

    这些武将中也有上下高低差别,只是不知道黄成到底是属于哪一个级别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武将的武力值要怎么评定呢?

    有没有办法像玩游戏一样,点开黄成的人物模板看一眼,哦,这个人的武力值是多少,是八十还是九十,以此来作为评定的依据。

    况且在现实当中,武力值99的就能一定打得赢武力值98的?这个不太好说,万一在那一天武力值99的人刚好少吃了一些正饿着肚子,又或是多吃了一些涨得难受……

    所以斐潜觉得有必要和黄成好好的谈谈,至少要知道关于武将这一块的评定是怎样的。

    没想到黄成却说道:“不知斐郎君想要问的是统帅亦或斗将?”

    “此话怎讲?”

    “现在武将可分两个大类,一者为斗将,披坚执锐,冲锋陷阵,攻城拔寨;另者即为统帅,镇于中军,调兵遣将,统筹帷幄。”黄成解释道。

    斐潜有些明白了,但是这个分类是知道了,但是评定呢?

    黄成笑了,说道:“此事难定,有时候因为一些天时地利,带领的兵士不同,后勤供给不同都会有一些变化,所以如果硬要给斗将分个高下,可能就是在同一个场地单独打斗来分一个高低了,而统帅的高下就更难区分了,或许胜负才是一个最好的评定。”

    “更何况有的将领习惯陆战,有的懂得水战,都有不同,所以这个高低上下,真的很难说的……”

    斐潜点了点头,心中却叹了口气,将三国武将全部数值化的梦想终于是完全破灭了……

    像黄成这样讲起来,若是给吕布点残兵败将,土鸡瓦狗之辈的兵士,估计还不一定能干的带领全部精兵的刘大耳了……

    虽然这两个人的确在武力上有差值。

    斐潜又问黄成:“既然如此,为何你说比不上汉升呢?”

    黄成带了一些尴尬说道:“之前有和汉升比试过,汉升刀术了得,并且势大力沉,确实打不过,而且汉升箭术也好,想跑又跑不掉……”

    “那你和汉升是骑战还是步战,又是打多少回合呢?”

    “自然是骑战,五十个回合左右,若是步战,打个百来回合也是可以……”黄成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下,“当然骑战之时双方之马不能相差太多,否则也是没办法比较的……”

    斐潜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越发的复杂起来,和他后世当中的印象实在是有些不同,不过这样也是比较现实了一些,毕竟若是像游戏一样,割草开无双,被打残血了然后吃个包子……

    咳咳。

    所以越是大规模作战,武将的作用值就相对较小,而在小规模的遭遇战当中,武将的价值才是完全体现出来。

    而现在将蔡府的书籍运输到西河,遇到的肯定都是小规模的战斗,武将确实是会起相当大的作用。

    斐潜说道:“如今首批已经是起运,过些时日就运第二批,叔业你看让谁去比较好些?”

    黄成考虑了一下,说道:“让黄旭去吧,他身手也不错,人也比较灵活,应该能够做得好。”

    黄旭么?

    斐潜略想了一下,也有些印象,比较黑瘦的一个小伙子,似乎和黄成有一些亲属关系,但是有亲属关系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自己人用起来怎样都会比外人安心一些,重要的是黄旭这个人有没有这个能力。

    斐潜想起之前行军途中,黄旭言语似乎不多,但是其手下那一什的兵士也行进有度,很是服从的样子,所以黄旭也应该是有些本领的,加之既然黄成言之凿凿,就让黄旭带三什的兵士一起去吧……

    等到第一批书简运到平阳境界的时候,估计整个洛阳也就乱得不成个样子了,所以,最后一批所面临的困难才更大,况且斐潜还有一些别的小打算。

    正在此时,崔厚皱着眉头走了进来,顾不得和斐潜见礼,急急的说道:“子渊,事有变矣!”

    原来崔厚才刚刚将第一批书简送出洛阳的二十里之外,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到董卓军开始在各个路口设卡了,检查往来行人车辆,而且与之前很是不同,严格无比,就算是拿钱也无济于事……

    崔厚在等待的时候,都见到两个行商企图给哨卡的兵士塞钱,结果不仅没能提前通行,反倒是车马连人都被扣在一旁,如临大敌一般,翻箱倒柜得检查的更加详细……

    幸好第一批书简是运出去了,但是随后还有第二批和第三、四批待运。董卓军这样严加设卡检查之下,崔厚担心万一出了点问题,耽误行程是小,若是书简因此有一个闪失,崔家将有何面目去见蔡邕?

    斐潜一听,不由得也烦恼起来,这要如何是好?马月猴年说工地这群土匪!一高压锅红烧肉,转眼就剩汤汁了……我只吃了两勺……强烈表示不服……今日为首个盟主——愤怒的六一加更!加更的第一章于上午10:30

    当斐潜远远的站在李儒的府前,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

    李儒突然的部署完全搅乱了斐潜的计划。

    原来斐潜预计的李儒应该是对于东面、南面及洛阳背面的小平津等渡口严防,一是用来隔绝洛阳和外界的信息,二是也要防止关东士族的突袭……

    但是没想到,李儒连洛阳的西面也封锁了,现如今要出入洛阳,必须先要找董卓军开出通行证,按照汉代的说法,就是“过所”,其实也就是一块木板,大约五寸左右,外面还套一个封木,上面加盖印章……

    之前的行商和游学等等的人员所用的,同时全部宣告作废,都需要重新登记和颁发,再加上本身基层的官吏就大量的减员了,更何况一下子要有这么多的人需要办理,若是走正常的程序根本就不要想了。

    导致摆在斐潜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等董卓军的安排,毕竟朝廷官员也是要迁移到长安,必然会有所安排;二是来找关系,而董卓军中,多少能有一些关系而且说话也管用的,斐潜就只认识一个李儒了。

    如果等董卓军的安排,虽然安全以及车马不用考虑了,但是同时要迁移那么多的朝廷官员,所以能够提供给蔡邕使用的车马肯定有限,不能完全确保蔡邕府上的书籍能够全部转运,并且最困难的一件事情是董卓军肯定是一路护送着前往长安,绝对是不允许半途有人转向又或是脱离队伍的,所以第一个选择就完全的不可行了……

    而要选择第二个,斐潜真心没有多大的把握,虽然有和李儒见过几次面,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但是那毕竟是斐潜父亲对于李儒的恩情,更何况李儒将斐潜介绍给了蔡邕之后,也算是偿还完了这一段的恩情,现如今斐潜找上门来,也是只能想办法用其他什么方式来打动李儒,若是再提起斐潜父亲的事情,未免就有挟恩图报的小人之嫌了。

    况且,当下这个局面下,李儒肯定也不会轻易开口同意斐潜的请求,否则,洛阳有那么多的官员,这个要来求这个,那个要来求那个,李儒设卡不就等于是虚设了?

    所以第二个选择也是难啊!

    斐潜远远的看着许多人进进出出的李府大门,心中不停的在盘算,一时之间难以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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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斐潜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在邺县的袁绍,也难以下定决心。

    袁绍之前挂节东门,出奔冀州的时候,虽然天下人传唱的时候,似乎讲的是袁绍一个人单骑走马,宛如孤胆英雄一般从洛阳到了冀州,但是实际上,袁绍当时的举措早有准备,其人在东城门挂节就是一场作秀,该带的人和物品一个都没有少……

    逢纪、许攸就是当时跟着袁绍一起来到了冀州的。

    逢纪和许攸都是南阳人,也是早早的就跟随着袁绍,为其出谋划策,在整个袁绍选择出奔的地点的时候,这两个人也是大力的推荐选择冀州这个区域。

    大汉最为强盛,享受优惠政策最多,士族最旺盛的区域,一个就是南阳,另外一个就是河北之地。

    毕竟当初刘秀能够登上皇位,跟这两块地区的大力支持分不开,所以刘秀以及刘秀之后的东汉皇帝,都对于这两块地区的人员很是优待,朝野之中,这两个地区的人员也是出任官职最多……

    当时南阳已经被默认的指派给了袁术,作为次一点的选择自然就是冀州。

    逢纪是袁绍在担任大将军何进下属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何进和蹇硕正闹矛盾,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当时亲信张津劝他选贤良为国除害,就联络了袁绍,后来又广征智谋之士,逢纪就是当时进入了何进的班底。

    可惜的是,大将军何进虽然找来了人,但是不懂得用,结果便宜了袁绍。

    袁绍当时对于逢纪很是尊敬,甚至折节下交,让逢纪身为感动,后来大将军何进身死之后不久,逢纪就正式对于袁绍效忠了,开始为袁绍出谋划策。

    而许攸则是在袁绍出了洛阳之后,半路上赶上来的。

    许攸年轻时与袁绍、曹操交好,所以也算是老交情。并且说起来,许攸也是一个狠角色,中平元年之时,许攸与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汉灵帝,改立合肥侯为帝,并试图劝说曹操一起参加,但曹操拒绝了,王芬欲趁汉灵帝北巡时,以防黑山贼为由发兵,以便起事,但最后汉灵帝欶其罢兵,并召他入朝,王芬畏罪害怕而自杀,许攸等人逃亡。

    许攸反对汉灵帝的借口虽然是说汉灵帝的出身是刘氏支族,而且还贩爵鬻官,亲近宦官,搞了两次的党锢,杀了不少的士族,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了许攸此人在冀州的影响力也是非常的大……

    所以当时袁绍走到了冀州境界的时候,许攸就出现在袁绍面前,成为了袁绍的左膀右臂……

    这一次接到了太傅袁隗的密信,让袁绍速速前往河内,并要兵压河洛的北线,必要时还要关注洛阳动向,选择从孟津又或是从小平津进攻……

    袁绍将密信交给逢纪、许攸传看。

    对于袁绍这种毫不隐瞒的气度,逢纪、许攸两个人都是非常的钦佩,恭敬的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看完了书信,许攸将书信交还给袁绍,两个人都静静的思考,没有贸然开口。

    毕竟这个事情关系重大,牵扯极多,尤其是现在冀州还没有到手的情况下……

    是的,袁绍一直留在邺县,就是为了谋取冀州,为此,袁绍甚至给自己封了一个车骑将军的封号。

    车骑将军之位仅仅在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之下,位比三公,所以如今袁绍的职位终于比冀州牧韩馥的要高了……

    可以说现在就差最后一步,逼迫冀州牧让权,这个事情逢纪、许攸两个人已经在着手做了,所以现今非常的关键,而太傅袁隗要让袁绍立刻离开邺县赶往河内,岂不是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一边是太傅袁隗,天下冠族的家主之令,一边是自己梦寐已久,宏图可展的锦绣之地,现在这两种选择就摆在了袁绍面前,将要作何选择,究竟何去何从?

    “河洛斐潜斐子渊?”李儒捏着斐潜的名刺,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个斐潜不是去荆襄游学去了么?还被刘表所聘为别驾。

    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受了刘表的什么指示?

    这并不是李儒的消息情报系统落后,而是现在关键的事情是关东士族,向斐潜这样还没有挂上号的,自然就不会太引起李儒方面的注意了。

    本来有心不见的,因为在李儒看来,平日也较少往来的斐潜,突然在这个时间点拜访,肯定不是为了叙述什么旧情,十有**就是为了办些什么事情而来,而现在自己忙得不可开交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接见?

    不过李儒看了看桌案之上的一份军报,想了想,还是让人去传唤斐潜进来。军报是住在在洛阳城东南方向的徐荣和胡轸派人送来的,讲的是侦查到孙坚军似乎突然收到了大批量的粮草……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准备进军的信号。

    李儒倒不是害怕孙坚进军,他是担心另外两个方向上也同时有动静。西凉军因为靠近羌胡,所以骑兵也相对较多,百里之内奔袭乃是骑兵的拿手好戏,但是若是被三面合围,失去了腾挪的空间,就算再多的骑兵也就和步卒没有什么差别了。

    所以要顺利的进行自己迁都的计划,就不能被这三个方面所拖累,必须将其击破。但是自己现如今手头上的兵力并不是那么的强大到可以正面和三个方面的军队同时对抗,所以必须找到其中的破绽,利用骑兵的快速运动性,迅速转移战场……

    虽然目前东面的酸枣和北面的河内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李儒相信,在这两个方向上动刀枪的时间不会太久,毕竟此时再不来,就等于是放弃了……

    而斐潜是从荆襄而来,南阳则是必经之地,所以见一面也好,或许也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位于南阳的袁术、襄阳的刘表、还有荆襄的士族有什么特别一些情况。

    不一会儿的功夫,斐潜就来到了厅前,李儒打量了几眼,觉得斐潜此次前去荆襄,似乎有了一些的变化,眼前的斐潜比起未去荆襄之前,似乎是多了一份的沉稳,也多了一份的自信。

    斐潜同样也偷偷的观察了一下李儒,不由得心中吓了一跳,眼前的李儒虽然依旧宽袍大袖,峨冠博带,但是面容却清减了许多,之前脸颊上的血色已经是变成了铁青色,眼窝也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显得有些青黑……

    李儒前后简直是画风迥异,从之前风度翩翩的高人模样变成了如今阴森可怖的样子,看起来这段时间李儒承担的压力相当的沉重。

    “见过长史。”斐潜向李儒见礼。之前董卓是刺史的似乎,李儒就是长史,现今董卓荣登相国之位,李儒依旧是长史,只不过是从刺史长史变成了丞相长史。

    “呵……咳咳……”李儒刚想张口讲话,却突然觉得嗓子干枯难受,不由得咳了两声,示意斐潜就坐,方继续说道,“……子渊此番左右采获矣……”

    每次跟李儒要交谈些什么,斐潜总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到了李儒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立刻在心中来回思索起来。

    “左右采获”浅浅一听,是一个好词,用来比喻斐潜前去荆襄左右手都获得了东西,表示取得了不菲的成就。

    但是李儒这种人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挑个一词来说?

    为何不用收获不菲啊,硕果累累啊等词语,而是偏偏选择了这一个词?

    此词是出自《周南关雎》,原本的句子是“……参差荇菜,左右采之……”,而荇菜么,是一种在南方河流湖泊池塘等水面植物,无毒可食,微微有涩味。

    而此语的下一句紧紧跟着的就是“……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斐潜心中不由得长叹息一声,要是自己这段时间没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或许也不一定能够完全读懂李儒想要表达的意思……

    李儒此言的意思至少有三层:

    第一,当然是表面上的含义,说斐潜到了荆襄之后有了不错的收获;

    第二,作为李儒,自然算不上斐潜的亲近之人,所以也不能直接的和斐潜谈及斐潜的婚嫁之事,但是隐含的下一句“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却有一些打趣的意思,因为“琴瑟”也带有一些婚娶的含义,因此李儒也有说斐潜不光收获了“荇菜”,还“琴瑟友之”了“窈窕淑女”之意……

    第三,最深的含义就是说斐潜采获的是“荇菜”,虽然可食,但是却有苦涩,自然更是比不上什么“硕果”的甜美,映射着李儒当初要让斐潜来董卓军挂职,结果斐潜却舍弃了当时李儒给予的“硕果”,而是去荆襄获取了刘表的“荇菜”别驾……

    斐潜拱手说道:“潜有此获,常寤寐思服,思报长史之恩也。”

    李儒闻言,拂须的手略微顿了一下,微微眯缝了一下眼,心中不由的称赞一声,这个斐潜斐子渊倒也是思维敏捷,对应有度。

    “寤寐思服”这四个字也是来自于诗经,刚好是和李儒用的“左右采获”之词是同一篇。“服”字在古代读音是和“毕”一样,所以说的不是衣服,而是指“服膺”,就指谨记在心的意思。中庸有言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之前李儒拿话来打趣斐潜,斐潜也用这句话来暗中奉还给李儒,因为目前李儒的确是因为诸多纷乱的事务而导致睡眠不好,况且,在“寤寐思服”之前,还有四个字——“求之不得”,所以李儒才说斐潜对应真是可圈可点。

    斐潜不仅暗含着自己上门而求的意思,而且也是说李儒也在有所求,但是目前都是暂时“求之不得”,故而“寤寐思服”……

    李儒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子渊前来何事?”

    ——我求的什么,能不能得不得到还在两说,但是你所来此求的,能不能得到,决定权却在我手里!

    斐潜也知道绝对是不能跟着李儒的节奏走的,所以不谈自己的所求,而是朗声说道:“潜有一策,可助长史一臂之力……”

    </script>    李儒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并没有因为斐潜要献策而立刻追问具体是什么策略,而是问道:“刘景升遣汝而来?”

    虽然刘表没有公开表示出什么明显的政治倾向,但是和关东士族暗中难免有一些瓜葛,这个事情李儒都不用调查都可以想象的出来,否则南阳袁术又怎么能轻轻松松的拿下了宛城?

    所以李儒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斐潜是刘表派来的到洛阳执行任务的,那么就不用多说了什么了,该怎样就怎样,李儒公事公办。

    所以斐潜就将自己辞职一事说了,并说道:“此次前来,非为潜至,乃为长史而来。”

    斐潜也辞官了?

    这倒是很有意思,李儒点了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洛阳城中的基层官员辞职,是因为杨家和袁家在幕后推手,而斐潜远在荆襄,原来应是远离了洛阳这一块险地,却也辞官不做,并一脚踏进洛阳城这个漩涡当中……

    李儒相信斐潜不是一个笨人,所以既然斐潜不是代表刘表,那么就愿意听一听斐潜到底要说些什么了。

    斐潜说道:“吾解印而去,然刘荆州并不得妨,政令顺通;而今城中亦有挂冠者,遂滞阻不行,何以也?”

    斐潜没有等李儒回答,继续说道:“一斗之粟,或可足一家三口一日之食,或仅一人一餐无得以厌,何以也?一族之迁,纵然困苦,多有全族而至者,然异族而移,罔途相啖半途而废者众,何以也?同将之师,兵进之时少有溃乱,然退之时,稍触及溃者比比皆是,何以也?”

    李儒闻言不由得一呆。

    这些东西李儒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的确没有像斐潜这样将其对比起来,作为一个相互之间有联系的现象展示出来……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说得李儒心中一跳,退兵退到一半的时候因为一些额莫名其妙的事情导致溃散的简直不要太多。

    虽然这个事情李儒也有考虑到,但是人的心理就是那么的奇怪,明明是同一件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和被别人说出来,在感觉上完全不同,就好象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考虑的话,会觉得这个事情就算发展到了恶劣的地步,自己还是可以应付得了的,但是被人一下子捅出来摆在台面上,就算自己心中再有把握,也会再次的来来回回衡量一遍……

    而且斐潜所说的问题又都是当下李儒所需要面对和解决的,并且每个问题看似**,其实都是有一些联系,底层的官吏减少,导致一些运输还有分配就容易出问题,粮食分配不稳定,就容易导致每个人都觉得吃了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会因此恐慌性的大量消耗粮草,这种恐慌在不同的家族之间特别容易蔓延,就算个别的家族能够积攒一些少量的粮食,也容易被其他的人员所窥视夺取,而民众的混乱更容易引发士兵的情绪不稳,就算是短暂的屠杀也无法挽回混乱的心态和原来的次序,最终就导致无法收拾的人间惨剧——

    士兵将弃百姓而不顾,胡乱杀戮沦为禽兽,而百姓为了活命,易子而食或将不是一个别人的故事……

    李儒不由得正容而问:“敢问子渊有何以教?”毕竟李儒也是想要洛阳的人口来充实关中地区,并不纯粹就是为了杀戮。

    河洛的财富和人口能够多搬运一些到关中,就会给关中地区带来更多的活力,不管是对于董卓势力的积攒,还是对于今后对关东士族的对抗,都会是相当有利的。

    因此李儒也不觉得向斐潜询问请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么多的事项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思考,一个人决策,就算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也肯定有一些事情无法考虑到非常细致的地步,或许斐潜说出一些什么,就能够从中获取一些新的思考方向和解决办法……

    其实基层官吏集体辞职,这个事情在斐潜眼中或许都不算什么事情,只不过可能是李儒一时间转不过弯来而已。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民间的最底层的人思想其实远远没有高层人员那么复杂,能吃饱饭,能穿暖衣,偶尔闲时能够有点东西可以祭祀一下先祖,可以给家人添置一些什么家伙事物,若再能看看傩舞,就是无比享受的人生了,也是他们的一直以来的梦想。

    若是能给予这些人一些看到这种梦想的可能,这些人就会自动自发的聚集起来……

    而那些乡间豪强组建的基层官吏,这些人的利益已经和李儒的计划完全不可能调和了,所以就算是这些人不辞官,在未来也会在或明或暗的进行破坏,所以这些人辞官也不见得完全是一件坏事。

    “且问李长史,如今汝有,而他人却无,何也?”斐潜竖起了两根手指头,说道,“一为兵士,二者……”

    斐潜往北面皇宫位置指了指。

    李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斐潜在后世,在办公室当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调配各种资源,不论是做人力资源培训还是采购各项物品,都是为了来保证整个公司能够正常的运作,获取整体的利益。

    所以现在李儒的优势项目就是两项,一个就是以西凉军、并州军,以及洛阳军组成的强悍军团;二就是拥有皇帝。

    斐潜拱手说道:“长史欲用司隶官吏行迁都之事,无异于授人以柄尔!如今之计,当以军中书吏代之……”

    李儒眼前一亮,对啊,军中也是有钱粮器械交接的,所以都配备了一些军中的书吏,这一些书吏虽然不一定懂得地方政务,像收取赋税,兴修水利,教化人文等等,但是只是要让这些人清点交接钱粮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况且迁徙路上,最大的问题就是钱粮交接,至于像赋税什么的,那都是到了长安才会产生的,所以这样一来,就完全摆脱了受制于杨家和袁家的局面,并且西凉军中的书吏都是自己人,政令推行起来更是不会有任何的阻碍!

    李儒长身而起,郑重的向斐潜拱手一礼,说道:“子渊此言如拨云见日!若有他策也请不惜赐教!子渊若有何难,吾力之所及,定不推辞!”马月猴年说其实李儒真正的名字是李文正,但是写曹全碑的家伙笔一拐,就变成了文优,“优”古时特指优伶戏子,是低贱的,而在汉代尤其是东汉即便是出身在贫苦的寒门士人都不可能以优作为字的……所以……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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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说李儒愚笨,而是只能说思维定势这种东西,极少人可以灵活的突破。

    斐潜也并不是比李儒聪明多少,但是毕竟是后世那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活干得多了,像这种临时抓人过来顶个工的事情没少做,并且也是一个旁观者,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杂事务不断骚扰,因此比较容易跳出来思索,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为奇。

    李儒的之前的思路的确是走到了死路,听到了斐潜这样讲,真的就像是又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一般,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因此李儒才郑重其事的感谢,并明确表示不管斐潜是找自己什么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帮忙,以此来希望作为交换,让斐潜能够提供更多更好的迁都之策。

    可以说若是之前李儒对斐潜还略略有些不怎么在意,现如今就是已经将斐潜视为平等之辈来进行对待了。

    斐潜也是拱了拱手,谢过了李儒,说道:“确有一事欲烦扰李长史……”斐潜就将要“过所”之令的事情说了,当然,斐潜不会和李儒全盘托出,七分真话里面掺在三分的假话才不容易被人察觉。

    像这个事情,肯定是要动用到车马,所以只要李儒交待一声,是运的什么东西,大概方向是走那边,都是瞒不住的,所以这些内容,斐潜都是实话告知,但是目的地,斐潜只说是送到河东。

    因为蔡邕之前毕竟和河东卫家有过联姻,虽然现在两家交恶,但是一则卫家一直还扣着蔡琰的陪嫁,略有理亏;二则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可以光耀宣传的事情,所以大多数人也并不清楚蔡、卫两家到底目前处于什么状态。

    因此说送书籍暂时到卫家存储,以避遗失,也不是说不过去。

    况且斐潜的目的就是只要能出了司隶,脱离了董卓军的控制就好,在河东郡的地界,崔家的商路还是畅通的,转运到平阳郡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李儒当即点头同意,在他看来,既然是蔡邕的藏书,就是个人的财物,要怎样处置也是蔡邕自己决定,况且蔡邕又不是跟自己敌对,根本没必要拦阻,不过却像是非常随意的问了一句:“……汝视刘景升并非明主耶?”

    斐潜沉默了一下,拱拱手,并不回答,其实也算是默认了。毕竟这个事情并不难推断,如果斐潜视刘表为明主,一个是不会轻易辞职,二则将是蔡府的这些书籍也不会运到河东去,而是或许会想办法运到荆襄去……

    不过么,在李儒的观念里面,只要斐潜不是给关东士族在做事,略有一些私心,又或是有一些隐瞒什么的,只要是与董卓方面无碍,李儒就选择性的无视了,毕竟人都是有七情六欲。

    所以李儒当即命人去办理了一个“过所”,将其交到了斐潜手中,并让人上了茶汤来招待斐潜。

    李儒自己也端起茶碗,缓缓的喝了几口茶汤,觉得干枯的喉咙终于是得到一些滋润,舒适的露出一点笑意。

    这几天,忙得几乎连饭都没有什么功夫吃,而且事务太多,千头万绪都加在他一个人身上,所以就算是山珍海味都食之无味,更不用说静下心来喝一碗茶了……

    李儒等斐潜也放下了茶碗,才缓缓的说道:“子渊方才所言一日之粟,需如何解之?”

    斐潜方才跟李儒提出了四个问题,第一个是基层官吏的问题,第二个就是一日之粟,还有异族而迁和同师进退的问题,见李儒如此痛快的就将“过所”交到了自己手中,便也不拿捏什么,干脆一起回答了。

    “一斗之粟,以水徐徐煮之,所得糜粥可供一家三口一日所需,然若不得水火,囫囵而吞,一人虽食不得厌尔,故而迁徙必先设营地,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东都西都相距不过六百余里,可沿水而设大营十余座,当可循而行之,如此方不为乱。”

    为什么迁徙的时候人容易疲劳和死亡,而军队有时候也走同样的路程,甚至有时候还走更长的路,却没有像迁徙的时候那样容易产生疲惫感和骚乱,除了军队的纪律之外,没有目标参照物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因素。

    如果每一天知道下一站在哪里,走到那边就有东西可以吃,那么多数人都会坚持下去,并且不会轻易在半路上放弃,而且分批结成队伍前行,不但便于管理,而且也不会因为恐惧下一顿没有吃的,就胡乱的过多的消耗粮草……

    如此一来,既加快了整体的行进速度,也不至于半路上死亡过多。当然,一些体弱和伤病是无法避免的,但是却可以因此比乱哄哄的一窝蜂的迁移要少死很多很多人……

    李儒思索了一下,说道:“善!”

    原本就是要将粮草往西运输的,现如今不过是将原本间隔较长,数量较少的营盘,变成间隔较短,数量较多而已,虽然会花费多一些兵卒的气力来修建更多的营盘,但是算起来能够保障更多的迁移人口,这一笔还是非常划算的。

    况且如果路上能够不浪费粮草,尽快完成迁徙,按照目前洛阳城中的储备来看,也还是可以支付的,所以有序的行进更有利于整体计划完成,李儒自然是没有反对的道理。

    斐潜继续说道:“一族之人,同姓同宗,故而心齐,相互扶持,路虽远亦无碍也,若杂族而行,易生事端,故而可依同姓同宗分批而进,即可无碍也。”

    李儒点点头,但是没有说什么。这一个说法虽然很美,但是可执行性么,还是有待商榷,因为同宗同姓在一起,就意味着所谓的乡间的那些乡老什么的也是在一起行动,若是遭到有心人鼓动,反倒是更容易引发问题。

    不过李儒也没有当场提出反驳或是训斥,在他看起来,这只不过是斐潜并没有太多实际的经验,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想法虽好,但是却有些小问题的建议,属于无心之失,没什么好指责的。

    “围三阙一,乱其军心尔。如今归乡在即,若无约束,军心亦乱矣。当可令兵士随百姓徐徐而退,至京兆而计之,百姓存多者赏,亡众者罚,即可内安百姓之心,外攮外敌之患也。”

    李儒听完,微微笑了笑,看着斐潜说道:“此法虽良,然不得行尔……”

    斐潜的心不由得噗通漏跳了一拍,难道是掺杂其中的私货被李儒发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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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众人齐心,就算是没有了粮食,就连草根树皮都可以成为延续生命的宝物;而一旦人心乱了,就算是有再多的储备,一样到是没有办法坚持到最终的目的地。

    在斐潜印象当中,历史上整个东汉期间,进行的大规模迁徙被浓墨重彩进行记载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董卓这一次,另外一次就是刘皇叔的那一次。这两次都被罗老先生以大量的篇幅所描写,颇有一些用来相互对比的意味在内。

    这两次迁徙都有大量的百姓死亡,而在这路途上所产生的超高死亡率,不是因为缺衣少食饿死冻死,而是多半因为军队的屠杀,以及屠杀所带来的后续无法控制的混乱,波及了更多无辜的百姓,最终导致许多人死在了半路上。

    既然斐潜凭借自己的个人之力,已经是无法挽回和改变董卓军迁都的计划了,那么这些即将面对一段可怕的经历的洛阳百姓,要如何的减少无辜者的受害和死亡呢?

    斐潜想到的就是让这些迁徙过程中混乱的最大制造者——兵士,尽可能的转变为秩序的维持者,就算是没有办法完全转变,也尽可能的给这些精力充沛的家伙们多找一些事情来,这样无形当中就可以尽可能的挽救更多的百姓。

    所以斐潜才在给李儒的建议当中掺杂了一些私货在内,希望通过建议,让这些董卓的兵士多消耗一些精力,多做一些事情,少惦记其他,可是现在似乎……

    斐潜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可是整个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李儒沉吟了半响,还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斐潜,说道:“子渊此计虽善,然不可行也。”

    斐潜向李儒拱了拱手,沉稳的说道:“还请长史解惑。”

    斐潜表现的非常的平静,就好象被李儒否决了建议是很自然的事情,在语气中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焦躁和不满。

    这样的态度让李儒在心中不由得赞赏了一下,所谓文人相轻,其实不仅仅是文人,就连武将有时候在探讨下一步的策略和方向的时候,都经常会因为某人的否决而怒目相向相互斗气。

    但是原因李儒并不想给斐潜太多的解释,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句:“军务繁多,不便加之。”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军队的事情多,不能再加任务,而是因为别看现在董卓军势强大,但是实际上董卓军内部的问题也不小,最为突出的,也就是上一次在讨伐白波军时表现出来的军队派系之间的纷争。

    董卓军在关中到西凉这一块的优势是很强大的,但是愿意跟着董卓一直到了洛阳的军队,却并不是很多,其中多半是董卓亲信将领的本部兵士,而董卓军中大量的西凉兵甚至其附属的羌胡骑兵,却很多是留在了关西。

    所以,其实李儒一直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用西凉兵镇住并州兵,再拉拢了原本在洛阳城的何进之兵,才形成了今天董卓在此地庞大的军势。

    因此若是要回长安,西凉兵固然是欢欣鼓舞,但是对于并州兵来说就未必乐意了,更何况还有一部分的洛阳兵……

    所以李儒才说斐潜后面的计策看起来很好,但是在实际运作当中肯定会有问题,所以不是非常的适用,但是对于斐潜将一些职责加在兵甲之上的做法,李儒虽然有所察觉,却没有太多的觉得不妥的地方。

    斐潜琢磨了一下李儒的语气和态度,察觉到要么是李儒其实并没有发现自己掺杂在其中的私货,又或是李儒对于双赢的这一类的建议并不反感!

    这就让斐潜的心思又重新活动了起来。

    或者是对于李儒来说,如果斐潜完全是站在董卓军的对立面来献策,又或是什么其他的立场,估计李儒一听之下立刻就警觉起来,但是像这样明显是对于整体迁都计划有益的建议,就算斐潜有在其中掺一些东西,但也可以看成是达成双赢的一个部分,李儒并不会因此而拒绝。

    所以斐潜从怀中掏出了几个小铁牌,让侍者递送给李儒,试探的说道:“此物还请长史品鉴一二。”

    李儒接过来一看,只见一共是四张铁牌,大小约二、三寸上下,厚约半指,铁牌的正面图案分别是雕刻着一头牛,一匹布,一座带小院子的小瓦房,最后一块铁牌上似乎是一块种植了粮食的田地,而背面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李儒思索了一下,眼睛中顿时暴出光芒,盯着斐潜说道:“此物莫非与……有所关联?”李儒脑袋微微向北方偏了一下,言下之意是指坐北朝南的皇帝。因为之前斐潜说董卓方面有两个优势,一个是军队,一个是皇帝,而之前的献策多半跟军队有关,那么新拿出来的这个铁牌就应该是与皇帝有所关联了。

    而且李儒非常敏锐的察觉到这或许是一种极大的引诱之法!

    可以让许多无田无地的农户,也就是租借乡间豪强的土地来耕作的那些人,作为首批自愿的迁徙的人选!

    并以此来打开一个缺口,并带动整个洛阳地区的人口迁移!

    斐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百姓不愿迁徙,或有水土不服,然最惧者为至所迁之地,无衣无食,无房无地……”

    李儒点点头,用手摩挲着这几块小小的铁牌,一丝笑意爬上了嘴角,说道:“子渊此法大善!黔首目不识丁,书吏又多贪渎,上下其手者防不胜防,今用此牌……善也!”为了引诱更多的百姓能够自愿的迁徙,多数时候官府都会答应给这些主动跟随的百姓一些好处,就包括像是房屋和土地之类的东西,而书写的文据普通百姓一般也都看不懂,所以经常被基层的官吏两头吃扣……

    至于那些不愿迁徙,最终在武力之下才不得不走的,往往都很悲惨,也是什么都没有……

    斐潜继续说道:“……此牌背面可增印模文字,一则以防伪作,二者可以汉室之名为保……”

    斐潜献上这个铁牌,同样也是双赢的模式,在帮助董卓方面进行迁徙的同时,尽可能帮助普通的百姓获取更多的利益……

    当然,在其中也有更深的隐患,不过斐潜相信在这个汉代,只要不是穿越者,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