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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哈哈大笑,用长剑指着颖水对岸的那些慌乱布阵的兵士,说道:“此为伏兵耶?一无拒马,二无箭弩,直些长枪短刀,有何用处?”
最主要的原因是李旻已经捕获了一批董卓军队的战马,这种已经尝到的甜头,让他有些欲罢不能,虽然有一部分损伤的,但是养一养伤,仍然可以有七八十匹可供驱使,如果能将面前正躲在步兵阵后歇息的那一百多匹战马再收入囊中,自己旄下就可以组建起近千骑兵了……
零散的骑兵最多一对二三,但是结起阵来的骑兵就可以一对五,甚至更高。在汉代,骑兵的数量越多,军队的战斗力就越强,几百骑兵和上千骑兵的战斗力几乎是倍差之别。
看着那些疲惫的一个个下了马的骑士,又观察到前来迎敌的步兵战阵中根本没有什么弓箭兵,只需要渡过了河,将这五六百人击溃,那些已经是疲惫不堪的骑兵就成了瓮中之物……
想到此处,心痒难耐的李旻便下令手下兵士渡河追击。
虽然和对岸只有五六百人列阵,但是这和追击战没有任何可比性,在追击战中,被追逐的一方只要跑得快,不是落在后头,不被围堵抓住,就没有生命危险,而追击的一方只要不是马失前蹄,风险就更小了……
但是出战结阵,就完全不同了。出阵,便是意味着九死一生,这对于双方都是如此。
不管是否占据优势,但是刀枪之下,纵然是优势的一方也不一定能够确保没有伤亡,在汉代缺医少药的条件下,就算是一个小伤口,都有可能因为感染并发症而失去生命。
虽然李旻一方的人都认为最后总是会胜利的,可是在此之前,先发接战的兵士当中必然有人会倒在着颖水之畔,染红这一片的河水,胜利的果实将与其无缘。
他们的意义就在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撕裂对方的结阵,将对方越早的击溃或是消灭,自己的这一方就能更多的获取活下去的希望。
李旻没有愚蠢到直接命令手下不多的骑兵直接渡河冲击,而是先令后续陆续赶来的步兵组成了方阵,让自己的弓箭手先推进到河边,防止在自己兵士在渡河过程中遭受到对方的逼近打击,然后就下令结阵完毕的步兵渡河,抢占河对岸的地盘……
也许是胆怯,也许是没有弓箭手无法抗衡,也许是什么其他原因,远远的列成横列的那五六百董卓军兵虽然有些骚乱,但是没有上前阻挡李旻军队的渡河行为。
李旻步兵很快渡过了齐腰高的河水,顶着烈烈的寒风,散开队形,给后续的兵队腾开地方。
然后是第二队的兵士渡河,董卓的军队似乎有些想要攻击的意图,向前逼近了十几步,但是却又停住了脚步,又因为左右收住脚步的行动不一,导致整个战阵弯弯扭扭,难看无比……
李旻看到此处,指点着已经不太成型的董卓兵士对着张安说道:“汝见其否,已失其形矣,一击之下,必然溃败!”随后便下令后续的骑兵以及弓箭兵一起渡河。
寒风凌烈,虽然河水不深,但是身上沾湿了之后被风一吹,都有了些寒意。
李旻也心知这一点,所以没有二话,直接下令让前阵的兵士往前接战,而让手下八百的骑兵分成左右两路向侧前方延伸准备包抄……
战鼓隆隆,李旻前排刀盾兵每走五步便将手中的大盾在地面上一顿,一个呼吸之后又重新提起大盾继续推进,呼喝的号子响彻了颖水河畔,整齐的脚步声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而董卓军队似乎已经是陷入了绝望当中,原本兵力就不占优势,然后马上又要陷入被多倍的兵力打击的境地,而且看情形似乎还要被三面围剿,队形越来越散乱起来……
就在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来近大约百步的时候,董卓的军队齐齐一声暴喊,竟然轰然而散,调头就跑,而那些原本躲在步兵之后的骑兵,也是手忙脚乱的爬上战马,一起逃窜……
李旻原本前阵兵士都已经做好了拼杀的准备了,却被董卓兵士这样一搞,先是一愣,然后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就连一向谨慎的张安都有些哑然,这下子接刃战又变成了追击战……
随后的演变自然就成为了董卓这一小股部队在前面往山里逃,而李旻的兵士咬尾追击,时不时有落后的董卓兵士被追上,就被乱刃砍死,首级则又成为了哄抢的宝贝。
这一次李旻的骑兵就比起之前追击董卓的骑兵收获更多了,盯上一个落后的董卓兵士,策马上前将其砍翻,然后就可以旁若无人的下马将其头颅砍下挂在马颈上,再去追击下一个目标……
而那些步兵也只能是眼红的看着,迈开两条腿拼命的往前赶,希望能在收兵之前多少也斩获一些什么东西,就连董卓兵一路丢弃的盔甲兵刃旗帜什么的,也都一边追击一边捡。
李旻跟着中军也在往前赶,刚刚转过了一个小山包,就听到一阵隆隆的鼓声响起,随后雄壮的呼喝声响起,在身侧突然树立起一杆旌旗,上书“中郎将徐”的字样。
徐荣立马站在旌旗之下,看着因为追击已经前后脱节的李旻军队,面无表情的用手一挥,就听见似乎是成千上万只马蜂同时震动了翅膀一般,漫天的箭雨向着李旻所在的中军位置投射而来。
随后从小山头后面浮现出一列列的西凉骑兵,挥舞着战刀,策马奔驰而下,左劈右砍,将刚刚承受了箭雨覆盖打击的中军拦腰冲成两段……
李旻着急的大声呼叫着,让手下的兵士要结阵迎敌,可是也仅仅就是在他附近的一些兵士听到他的号令,勉勉强强的围拢在了一起,颤巍巍的举起兵刃对外,而其他那些远离了中军的兵士,现在已经是乱成一锅粥的模样,哪里能听得到他究竟在叫喊些什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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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一旦失去指挥,混乱不堪的兵士只能是凭借本能在战斗,溃败就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一名李旻的士兵倒拖着长矛慌乱的往一旁跑,希望能躲开骑兵的冲锋路线,可惜磕磕绊绊的没能跑出多远,就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实在是避无可避,咬着牙嚎叫一声,转过身来,举起了长矛对着离着自己最近,直冲而来的骑兵奋力一捅……
冲在最前面的董卓骑兵一甩手中的环首刀,将斜斜刺来的长矛一磕,也没有转身补上一刀的意思,而是看也不看的继续向前冲锋。
李旻的长矛兵才刚刚重新握紧了被磕歪的长矛,斜着眼珠看到那个骑兵已经远去,还没等呼出一口气,就感觉一个巨大的黑影迎面而来,眼前一黑……
随后而来的董卓骑兵根本就没管马蹄之下被撞飞的那个挡路兵士,因为作为长期和羌胡作战,拥有丰富经验的他们知道,骑兵最重要第一就是速度,第二还是速度!
只要有速度,骑兵才能发挥出十足的战力,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充其量也就比一般的步兵好上那么一点点。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向前向前,将李旻的中军彻底撕裂!
李旻慌乱的在呼喊,声音都已经沙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在大营之中操练军阵的时候都流转自如么?怎么现在东边一拨西边一坨的哪来什么军阵的样子啊!
不是总共只有三队骑兵合计在一起只有不满千人么?怎么董卓的这些兵力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张安拉住了疯狂舞动着长剑的李旻,大声喊道:“李公,事不可违,只能速退!速退!”
李旻冷静了少许,痛苦的看已经是一败涂地的颍川兵士,还有那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的骑兵,颓然下令道:“退兵!退……兵……”
可惜的是,李旻在颖水渡河的时候轻易无比,想要再回去的时候却宛如登天。不仅有徐荣一路紧紧咬尾追击,而且颖水河对岸竟然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五百多名骑兵正在左右游弋不停的用弓箭射杀在河中移动不便的兵士,还用环首刀收割好不容易渡过河岸的零散兵士……
四下董卓兵缓慢的逼近被堵在颖水河畔的李旻残部,刀枪之上寒光闪烁,还有血水沿着兵刃在往下滴淌。
徐荣缓缓的策马上前,冷冷的对着被围困在颖水河滩上的李旻等人喝道:“速降!亦或速死!”
随着徐荣的话语,四周的董卓兵士一起敲击起盾牌和兵刃,也同声喝道:“速降!亦或速死!速降!亦或速死!”一时间,声震四野。
李旻手中握着的长剑,脸上的颜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终于是在一声长叹当中,手一松,长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面之上,寒光凛凛精致无比的宝剑顿时沾染上了污泥……
这就像是一声无言的号令,旋即李旻的残余兵士也都纷纷放下了兵刃,向徐荣率领的董卓军投降了……
可惜的投降并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挽救他们的悲惨命运,徐荣将这些投降的兵士都捆绑之后,便一队队的拉到了颖水边,砍下了头颅放置到了一旁,无头的尸体则是被直接推到了颖水之中,顿时之间,原本清澈的颖水就变成了一条血河……
投降的李旻兵士哭嚎的也有,怒骂的也有,企图挣扎反抗的也有,但是都无济于事,原本手持利刃都没能打赢,现在个个都被捆成一团,又怎能有所作为?
李旻看得眼角几乎崩裂,这些都是他所辖郡县的兵士啊,有些人甚至他都非常熟悉,可是就在这里一个个都变成了无头之鬼!
李旻嚎叫着,奋力摇晃着身躯似乎是要挣脱绳索的束缚,愤怒的对着徐荣大声呵斥,责骂徐荣不守信誉。
可是徐荣双手按着环首刀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横过来一眼,淡淡的说道:“吾可有言恕之耶?”
李旻被噎得一愣。
虽然徐荣没说投降后不杀,但是不是向来就是如此么?
投降后还继续坑杀,那么谁还会投降啊?
李旻跳脚大骂:“狗贼!汝不得好死!”
徐荣冷哼了一声,说道:“吾死否尚未可知,汝死期已至矣!”
李旻呆了一下,旋即昂首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恨不得手刃奸贼!”说完还愤愤的朝着徐荣吐了一口唾沫。
徐荣用眼角瞄了瞄衣袍上被李旻吐了一口唾沫的地方,脸上的神色终于是动了动,下令去取大釜来,就在河滩之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取了混杂了血水的颖水,架在篝火上烧将起来,然后对着李旻说道:“请君入釜!”
李旻身侧的张安拜倒在地,虽说双手被捆着,但是仍然挣扎在地上连连磕头,就连额头被河滩上的碎石砸破了,鲜血顿时在脸上横流也不顾得,对着徐荣恳求道:“容安以身代李公!恳请将军允之!”
徐荣动了动嘴角,扫了一眼张安,冷漠的说道:“汝亦欲烹之?甚好,复取一釜来!”
当即又有兵士取了大釜而来,燃起另外一堆篝火,燃煮起来。
李旻挣扎着走到了张安身旁,虽然不能用手扶起张安,但是仍然用身躯帮助张安站起身来……
两人相依而笑,竟然无所畏色。
李旻看着张安,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惜不听君言,奈何至此也,连累张君了。”
张安笑了笑,摇头说道:“李公休要介怀,此番不同日生,乃同日烹尔,也不失一段美事……”
李旻闻言仰首大笑,重复着说道:“不同日生,乃同日烹!好,好……”
旋即二人坦然走向了大釜,临死之前竟无求饶一言,均是大骂奸贼不绝于耳,直至死去……
徐荣见二人已死,其下辖的颍川之兵也都尽数屠杀而尽,便下令收兵,自己一个人找来了李旻之前拿的那柄长剑,走到了烹煮李旻的大釜之前,默然良久,然后用身上的衣袍将长剑之上的淤泥尘土擦拭干净,将其插在了大釜之前的地面之上,随后就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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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再次拜见蔡邕,心情颇为沉重的说道:“师傅可知董卓大败颍川之兵于颖水?颍川太守生烹,颖水之内尸骸拥塞,已成血河矣……”
“汝何得知?”蔡邕听闻此言也是十分的震惊。
“城内已经遍传矣。”斐潜说道。消息能传递的这么快,全城都在传,估计多半是李儒自己派人透露的,而其他人估计不太会干这个事情。
“现今阳崔如何?”蔡邕询问道。颍川之兵被屠杀殆尽,那么就意味着作为颍川治所的阳崔门户大开无人防守,而颍川多半的望族都在阳崔附近……
斐潜摇了摇头说道:“阳崔尚未听闻有何消息,料想应是无碍。”
斐潜看了看蔡邕,说道:“明日即是大朝会,恐将议迁都之事矣!”
“迁都?为何迁都?欲迁何处?”
斐潜将之前和曹操所说的推论,细细的给蔡邕讲述了一遍,说道:“……如今挟大胜之威,行逼迫之事,迁都之事已成定局……明日大朝,必不可劝,劝者必死……”
斐潜最担心就是明天大朝会上,蔡邕师傅一时冲动奔出去劝阻,到时候必定会被董卓拿下,搞不好现场就给杀了,所以特地前来提醒一下……
蔡邕刷的一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背着双手,在厅内度了两圈,说道:“应不至此,若三公劝阻,其尚敢害耶?”
斐潜说道:“若明日议迁都之事,三公多为持重之辈,焉会轻言可否?相国之威,又怎能因言而废?故必先有焦熬投石者……”
三公那些老狐狸肯定不会轻易的跳出来和董卓打对台戏,出言驳斥么可能是会,但是也就止于如此而已,明刀明枪的硬上么肯定不会,顶多是先派些小弟去探探路,而这些小弟必定将成为炮灰,等董卓将这些跳出来的小喽罗杀鸡儆猴之后,这些三公自然也就知道董卓是下定决心要迁都了,谁劝谁死,哪里还会再出来触霉头?
当然或许弘农杨氏会表示得稍微强硬一些,但是未必完全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而且这种强硬估计也是及其有限的……
蔡邕思索再三,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乃家国大事,焉能因生死而惜身耶?若三公不语,吾定直言!”
哎呀!
师傅啊,我紧巴巴的跑过来不就是为了不让你找死么!怎么现在都讲的这么明白了,您老人家还是要一个劲的要往死路上走啊……
况且您也就是个中郎,比您官帽要大得多的人都不会多吭声,您说您这个……
但是斐潜要直接这么说的话,又有些不太好听,蔡邕也未必听的进去,于是在一旁愁眉苦脸的绞尽脑汁,总是要寻求一个比较好的切入方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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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太守李旻兵败的消息传开之后,顿时原本有些骚动的洛阳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虽然有人不相信,但是随后传来的消息让许多人一下子就谨小慎微起来。
那可是一个两千石的太守啊,就这样活生生的被烹了,啧啧……
那条颖水据说整整红了三天才渐渐变回清澈,听说漂浮的无头尸体整条河都是……
嘘……
几个叽叽喳喳凑在一起的低级官吏看见李儒走了过来,连忙相互示意了一下,慌忙躲到一旁,恭敬的给李儒让开道路。
李儒目视前方,连看一眼这几个人的兴趣都没有,昂然而过。
杀一个小小的地方豪强有什么用?就算是杀掉一百个地方小豪强,都没有直接扑灭掉其中一路关东联军让人胆寒!
原先之前董卓军被白波军打败的事情传开的时候,洛阳内部的大小官员还都有些浮躁,人心思动,甚至有不少的人开始公然跑到袁家府上去排着队求见……
而现在袁家府门前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董卓原来并不是个花架子啊!
说关东联军势大又能如何?
董卓军就这样在酸枣联军的眼皮子底下轻易无比的屠杀了颍川的一路兵马,这样一来,对于关东联军和董卓军队的双方的实力就要重新衡量了……
李儒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并且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挟这场胜利的威名,就可以展开迁都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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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好的是汉代大朝会。
汉代大朝会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岁首之时,举办的大规模朝会,朝会在天色微亮时由礼官引文武百官依品级进入殿门。宫殿中陈列着车骑兵卫及各色旗帜、仪物,礼官传言“趋”,文武百官即整齐有序地依次疾步前行,东西向分班排列。皇帝则是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
这种岁首朝会参加的人最多,甚至还有外国番邦的人员朝贺……
另外一种是每个月的初一举办的大朝会,这种朝会则是“……公、卿、将、大夫、百官各位朝会……”,汇报各个部门上个月的一些事项,并探讨一些国事并进行实施安排等等,基本算是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全部都必须列席参会的一个重大的政治活动。
此次的朝会就是每月一次的大规模朝会,六百石以上官员均到场。
董卓是相国,可以剑履上朝,见了皇帝也不用拜见。等到百官都到了,董卓方一摇三摆,大刺刺的来了大殿,在皇帝座位旁边特设的相国之位坐下,抿着嘴,板着满脸的横肉,血红色的眼珠子从左至右在百官身上横扫而过,好多被董卓看到的官员似乎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董卓的目光旋即停留在太傅袁隗的身上,而袁隗一直低着头,垂眉低目不言不语,从董卓的角度也看不到袁隗的面容,所以也猜测不出此时袁隗有些什么想法。
不过现如今袁隗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无所谓了……
礼乐声中,皇帝刘协走了出来,登上了宝座,待其坐下之后,百官便向皇帝朝拜,但是因为董卓也是坐在金銮宝座之侧,而且从身形上来说是刘协的好几倍,所以猛地一看,甚至都会忽略了刘协,倒像是百官在向董卓朝拜一般。
刘协偷偷看了一眼董卓,然后才微微摆手示意,站在刘协身边的宦官尖着嗓子喊道有事速奏,无事退朝……
李儒沉着脸,越众而出,秉奏道:“汉东都洛阳二百年,气数已衰,现长安多有祥瑞,当请陛下西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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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位列百官之中,看见李儒越众而出的时候,心中就是一凛,待听李儒说完迁都的话语,整个心就往下一沉……
果然就像斐潜所说的那样,今日借着颍川大胜的气势,要迁都了!
蔡邕不由得回想起昨日在书房当中,斐潜所说的话语——
“……蔡氏虽闻名于陈留,奈何长居司隶以久,故土已疏,如今师姊至亲惟师傅一人,倘若有失,孤苦无依于心何忍也?……且师傅公忠咸知,然非善谏者也,故之屡谏君而不可用……擢而谏之可逞一时之快,然置家国重任文学兴亡于何地耶?非犯颜而谏方真君子,忍辱负重亦为豪杰也……”
想到了此处,蔡邕微微抬头,望向了位于前列的三公,多么希望斐潜所猜测的是错误的,只要有那几位三公群起抗争,百官自然就会跟上,届时董卓或许迫于形势,迁都之事可能最终就会不了了之……
可惜很遗憾的是,位在前列的三公们竟没有一个站出来。
原先汉代的三公的职位不是只有三位,而是一共六位。
太尉、司徒、司空这三位是常设三公,但是在这三公之外,还有太师、太傅、太保同样也是称之为三公,只不过与太尉、司徒、司空区别在于太师、太傅、太保这三个职位多半是授予一些年长的,又或是从太尉、司徒、司空之职位退下来的官员,略偏重于荣誉性质。
但是在此时,太师、太保已经虚位多年,基本上没有人获封此官,唯独是董卓入京之时加封了一个太师之位,现在虽然是改拜了相国,但是太师之位也没有再委任其他人员。
所以现在大朝会之上,说是三公,实际上是四个人,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和太傅袁隗……
不仅蔡邕在看着三公这些人,其他的官员也都在看着。
斐潜的预估基本没有什么出入,因为不管是古人还是今人,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或许变化的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物品,但是暴露出来的本性却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贪婪、怯懦、愤怒、傲慢这些情绪从有了人类时候就有了,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有所衰减……
如今三公的这些人都是老狐狸没有错,但是老狐狸也是有窝的。
袁家老窝在汝南,荀爽的老窝在颍川,而黄琬的老窝就比较偏远了,在江夏的安陆一带,唯独三公之中的司徒杨彪,老窝是在弘农……
弘农郡隶属于司隶,与洛阳所在之地河南尹紧紧相连,从函谷关到潼关之间均属于弘农郡的地界,所以一旦迁都,影响最大的郡县首当其冲就是河南尹,然后自然就是弘农郡……
更何况,董卓不但要迁都,还要移民!
这简直是要了弘农的大半条命!
所以当李儒代表董卓提出了迁都的建议,董卓立刻表示了赞成的态度之后,百官的目光就汇集到了三公们的身上,而三公之间稳稳当当不发一言的依旧是袁隗,因为袁隗知道,若是迁都,肯定有人比自己更着急……
果然司徒杨彪越众而出,站到了李儒身侧,朗声奏道:“关中残破零落久矣。今无故捐宗庙,弃皇陵,恐百姓惊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鉴察。”
“百姓?”李儒嗤笑道,“亦或弘农之百姓吁?”
杨彪转首怒视李儒,眉发具张,大声说道:“天下百姓居为天子臣民也,安有弘农百姓之说?”
“善!今迁都雍京,乃为社稷长久而计,弘农既为天子臣民,安敢忤逆天子之意耶?”李儒毫不客气,立刻就给杨彪扣上一个大帽子。
见司徒杨彪在李儒面前吃了瘪,太尉黄琬也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杨司徒之言是也。往者王莽篡逆,更始赤眉之时,焚烧长安,尽为瓦砾之地;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今弃宫室而就荒地,非所宜也。”
太尉黄琬的老窝并不在司隶,但是黄琬当年因党锢之祸被贬近二十年,是在光和末年间才在当时的太尉杨赐的举荐之下,才恢复了自由,得以重新出来做官,而杨赐则是杨彪的父亲,所以弘农杨家面临浩劫之时,黄琬就不得不站出来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李儒未尝不知道迁移百姓是一个浩大且残酷的计划,但是为了整体战略考虑,难道还留下这些百姓给关东士族么?
因此李儒避而不谈,只抓住了黄琬所说的长安破败不堪反驳道:“好一个往昔王莽篡逆,黄太尉言之如同昨日,赤眉之火尚可燃二百年乎?且陇右近在咫尺,纵有或缺,凡砖瓦木石转眼及至!未曾想黄太尉尚喜将作,届时也或可督办一二。”
“哼!”黄琬当然听得出李儒的讥讽,当然也明白李儒最后一句话潜藏的威胁之意,于是便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反正他站出来为杨家说一句话就已经是看在杨家面子上了……
宝座之上的刘协虽然年幼,但是这段时间经历的确实是太多太多了,原本幼小乐观的心神在一次次朝廷巨变中被迅速的催熟了,现如今的刘协虽然有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但毕竟迁都之事他自己也明白不是什么好事,见到杨彪和黄琬都不吭声了,就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剩余的两个人,司空荀爽和太傅袁隗身上……
袁隗依旧低着头,宛如木雕的神像一般,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扎根在这个大殿之上。
刘协努力的想要分辨出藏在阴影之下的袁隗究竟是什么表情,可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到袁隗那顶高高的头冠,其他什么神色都看不到……
刘协无奈之下,又把目光转向了司空荀爽,心中想着,董卓不是刚刚派兵攻打了颍川么,你这个出身颍川的该不会还站在董卓这一边吧?
司空荀爽感受到了皇帝刘协的目光,犹豫再三,微微叹息一声,站了出来,秉奏道:“……迁都之事斯大,难以一时而决,不若容后再议?”
刘协原本还算挺直的身腰顿时垮了下来……
董卓闻言,看了看荀爽,又盯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袁隗,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旋即说道:“退朝!”
董卓说完,便率先起身,按剑昂然而去……马月猴年说华佗为关羽疗毒,事毕,佗问刘备:“作为一方霸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刘备答道:“仁德!”刘备反问华佗:“作为一位名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华佗答道:“医德!”一旁的张飞听后,脸色羞红,诺诺地说:“咱俩的事不是说好保密的吗?”(83中文网 )</div>
虽然荀爽说容后再议,实际上其实就是默认了……
因为所谓的再议,要找谁去议?
董卓肯定不会想再等什么人再议了,接下来必定是着手准备迁都事宜了,所谓的再议,只是如同遮羞布一样,飘飘荡荡的挂着,勉强遮挡一下而已。
就算是某些人还存有侥幸之心,但是在董卓在早朝之后分别斩杀了拦路劝说的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之后,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迁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无挽回的余地。
午时时分,董卓来到了宫殿门前,问道:“陛下去了何处?”
小黄门瑟瑟发抖,慌不迭的回答道:“禀相国,陛下……陛下去了太庙……”
“太庙……”董卓扯了扯脸上的横肉,转身便前往太庙而去。
汉代此时的太庙有两个,一是祭祀西汉五帝的“高庙”,一是祭祀光武帝的“世祖庙”。有意思的是东汉的这几个皇帝都将神位置于“世祖庙”当中,颇有一些特别的含义在内。
汉献帝刘协肯定不会是在“高庙”之内,因为“高庙”之内所祭祀的是刘邦那一条线的皇帝传承,在“世祖庙”当中,才是从刘秀开始的皇帝祭祀之所。
汉灵帝的灵牌也是供奉在“世祖庙”当中……
此刻刘协就跪在汉灵帝的牌位之下,蜷缩成一团,低声的在哭泣。
说到底,此时的刘协也才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就在一年的时间内,先是疼爱自己的父亲逝世了,随后便失去了虽然不喜欢自己但是也是名义上的母亲何氏,最后连哥哥刘辩也……
听宫中的老宦官偷偷的跟他隐晦的说过,哥哥刘辩可能已经被害了……
刘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他连大声一些的嚎哭都不敢,生怕被别人发现,任眼泪和鼻涕在脸上肆意横流,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躲在角落里面偷偷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世祖庙”殿内阴森冰冷,毫无人气,在这个冬寒未去,春暖未来的时候,更显得寒意刺骨,宛如九幽的那种冰寒,正在丝丝的渗入灵魂当中一般……
董卓轰然将大殿之门完全推开,昂首而入,大刺刺的站在刘协的身边,抬头桀骜的看了看在大殿之**奉的那些先皇们的灵位,然后垂下眼帘,语带不屑看着脚边的刘协,说道:“汝泣何为?”
“……”刘协根本没有想到董卓会突然闯进来,猝不及防的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样回应董卓。
“抬头!汉家孩儿,安能俯首!”董卓突然一声暴喝,震得整个大殿都嗡嗡作响。
刘协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却看到董卓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在大殿之**奉最高的那个灵位,那是汉世祖光武帝刘秀的牌位……
董卓沉声说道:“……昔光武帝平暴反正,伐济大业,既定天下,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遂建中兴,现今思之,不胜向往也……”
“……”刘协抹掉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听到董卓说道了自己的先祖,实在是按奈不住,大声的说道,“……妄语!若汝敬于光武,安敢……安敢……”
“安敢如何?……废帝?……亦或弑帝?啊哈哈哈哈……”
董卓仰首大笑,笑声在整个大殿中震荡,震得刘协双耳嗡嗡作响十分难受,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董卓笑够了,伸手抹掉了因为大笑而渗出来的眼角的眼泪,说道:“光武若是泉下有知,也当为吾所贺!”
“!?”刘协听到董卓如此说法,不由得愣住了……
董卓坦然说道:“冲质短祚,孝桓无嗣,孝灵以支庶而登至尊,由蕃侯而绍皇统,不恤宗绪,不祗天命,爵服横流,贩爵鬻官,刑戮无辜,摧扑忠良,以丧家国!今日局面,其得天年厌世,为幸多矣!”
“……一派胡言!”刘协虽然心中知道董卓对于汉灵帝的评价大多是非常的准确,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所以还是咬着牙大声的驳斥董卓。
“哼!”董卓冷哼一声,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今日朝堂之上,三公懦弱无为,百官缄口不言,得享汉禄,却呈私心,凌家族驾于国事之上,欺百姓于乡野之间!此等即为汝父委以重任之臣!”
“……”刘协默然无语,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尤其是太傅袁隗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情形让他失望之极……
“逞私欲罔社稷,此为不忠;读诗书失**,此为不智;行怯弱保自躯,此为不勇;百姓丧而不问,此为不义!”董卓继续说道,“此乃汝父遴选,得享厚禄之汉室三公也!哈哈哈,光武若有知,当喜借吾之手,屠尽鸡豚狗彘之辈也!”
“荒谬!荒谬之极!……汝……汝也得享汉禄!也是先皇封汝为将军、刺史!汝又如何说法?!”刘协被董卓一番说辞讲的愤怒起来,也顾不得害怕,大声的冲着董卓喊道。
董卓一把扯开了身上的袍服,露出纵横交错,伤痕累累的身躯,昂然道:“汉家之恩,吾已尽报之!桓帝末年吾始从军,杀鲜卑,讨羌胡,镇黄巾,历经廿载,战阵百余,几至死地而无生,然有功绩不得赏,唯贿中侍得擢升,若汝父清明政治,三公忠贤,焉有吾擅权之机耶?”
刘协看到董卓身上各种创伤,血红青紫,如同蜈蚣一般可怖,吓得不由得倒退了半步,但是旋即又咬着牙站了回来,对着董卓斥责道:“汝逼死母后,害吾皇兄,擅杀大臣,屠戮乡野……汝何有忠义仁勇可言?!”
董卓闻言仰头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言语一般,笑够了,才缓缓的将腰间的长剑拔出,缓缓的向刘协斩来,长剑上的寒光映得刘协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刘协虽然心中害怕,但是仍然不愿意在董卓面前再次露怯,硬着头皮盯着董卓,虽然身上有些发抖,脚下却坚持着一动不动。
董卓长剑掠过刘协,砍在了香案之上,“……吾原乃汉家一刀剑尔!刀剑有何忠义仁勇可言?又需忠义仁勇何用?啊哈哈哈……”言罢,竟然也不拔长剑,就那样将长剑留在了香案之上,大笑着转身离开了大殿。
刘协默然良久,随后走到了长剑之前,奋力的将长剑从香案之上拔起,紧紧的抓在手中,高高的举起,发出了一声宛如伤痛之极的嚎叫……马月猴年说汉献帝史载,曾经与曹操有过冲突,导致曹操汗流浃背,而当时的曹操势力比董卓盛时还要庞大……所以,其实在这个时代,王权还是异常深入人心……曹操如此……董卓其实也应如是……(83中文网 )</div>
当斐潜见到蔡邕的时候,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尤其是当得知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被董卓以欺君罔上之罪斩杀的时候更是担心不已,生怕蔡邕师傅又一时犯浑,丢了‘性’命……
因为在这个节点上,董卓肯定是谁敢摆明车马阻挡迁都,就砍谁的人头,没看袁隗也不敢轻易的说什么,摆出一副董卓怎么做都行的乖宝宝的架势。
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斐潜一直以都怀疑是袁隗的人,因为这两个人虽然是董卓提拔上来的,但是却似乎从头到尾都在为袁家服务,先是替袁绍说好话,然后又在推举地方太守的时候,大部分举荐的要么是袁家的人,要么举荐的是反对董卓之辈,简直就是最佳吃里扒外的典型代表。
毕竟袁家‘门’生故吏遍天下的称号不是吹出来的,许多官员七拐八扭都难免和袁家沾染上一些关系……
而且这一次,袁隗让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去公然拦阻董卓车马,有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反对迁都的意思,除了进行试探之外,也未必没有绑架民意的想法。
但是现在,董卓当场拿下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连过场都懒的做了,直接宣判斩杀,完全没有了什么下狱之类的缓冲时间,一方面体现出了董卓的决心,另外一个方面也是震慑了袁隗一帮人。
蔡邕见到了斐潜,长叹息道:“子渊所料具中矣……”蔡邕一生的风光和荣耀都是在洛阳,不说其他,单单就是在洛阳这里,他是太学博士,他有熹平石经,而离开了洛阳,对于蔡邕而言,不管是于公于‘私’,都是深受打击。
可是昨日在朝堂之上,太傅袁隗的沉默让蔡邕他很受伤。
蔡邕之母袁氏,出身乃司徒袁滂之妹。袁滂是陈国袁氏,与袁隗的汝南袁氏不是同支,但是毕竟都是姓袁,所以原本蔡邕对于袁隗也多有好感,但是如今这种感觉已经消失殆尽了……
弘农杨彪因为身处司隶,而黄琬之前‘蒙’受杨家之恩,这两个人出来反对,未必完全都是为了国家公益之心;而颍川荀爽是董卓执政之后才提拔起来的三公,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比较尴尬,站在一个调和者的角‘色’上蔡邕也可以理解……
唯独袁隗,整个朝野之中唯一能和董卓掰手腕的名‘门’大阀,也正在聚集了关东士族在公然反抗董卓的士族领袖,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闭口不言……
斐潜说道:“……周尚书、伍校尉之头已悬于都‘门’之外矣……”虽然说尚书和校尉并不算大,不说尚书的重要,就单单说一个城‘门’校尉,按照后世的来说就像是京城分区的警察分局局长,竟然也是说杀就杀,还将身首异处被人拿来示威,真是凄惨。
说道这两个人,蔡邕更是觉得心中既觉得愤怒,又觉得心寒。比起斐潜来说,蔡邕更加了解周毖、伍琼两人。
周毖是武威人,算起来是西凉的人没有错,但是其父周慎当初曾经担任过豫州刺史,因此也就和汝南袁家关系不差……
而城‘门’校尉伍琼,则是汝南人士……
所以当周毖和伍琼落得如此下场之后,蔡邕才说斐潜昨日的预言都成为了现实,并且深切感受到了袁隗的虚伪。
蔡邕虽然正直一些,但是不代表蔡邕是愚笨,作为能够纠正古经之谬误做出熹平石经的人,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细细思量,从细微处发现纰漏对于蔡邕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蔡邕再次长叹,说道:“周尚书、伍校尉真乃忠义之辈,却沦落至此,着实令人太息……而袁太傅,未免令人齿冷矣……”
太傅袁隗最大的破绽就是在大朝会上不发一言!这个问题是如论他事后就算丢出周毖和伍琼两个弃子也没有办法补救的。
而为何袁隗不反对迁都呢?
蔡邕真的不敢想下去,这也就是他觉得袁隗虚伪,并不齿袁隗为人的原因……
袁隗不反对,那么就意味着迁都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光武建都于此二百年……今毁于一旦矣……而吾竟不得劝阻……”蔡邕痛心疾首,悲伤不已。
斐潜说道:“……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明知不可而为之,是为不智,当下之急,乃行正道也!”
蔡邕看着斐潜,问道:“子渊此言何意?何为正道?”
“敢问师傅之所长?”斐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蔡邕道。
“吾之所长?”蔡邕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若有所思。
斐潜说道:“君子应天命所生,行则不如驽马,游则不如豚鱼,攀则不如猿猴,竟忝列灵长之首,何也?”
“唔……子渊之意,莫非是君子擅学,故而假于工物?”蔡邕说道。
斐潜回答道:“正是!然君子如何能学?口口相传,多有谬误,师傅铭石正经于太学,皆因暴秦焚书而起,至使经传断绝,传承无序尔!故而方有河间王重金求书,鲁恭王孔宅掘经,今逸礼只三十九,书残十六,何其悲也?师傅授吾‘春’秋左传,然于秦末流于口授,故虽知有公羊、谷梁、邹、夹之传,然四家之中,公羊、谷梁幸立于学官,得之残喘延续,邹氏无师传,夹氏未有书,皆失矣,何其哀也?”
斐潜长身而起,郑重的向蔡邕拱手而拜,慷慨说道:“如今浩劫在即,与其抗命受桎梏而死,不若行吾等正道,使天下读书之人有所传承!”
“弟子潜,恳请师傅三思,移书以存正道!”
或许是因为蔡邕当年受灵帝的指派修正经书的原因,现如今整个大汉,论起‘私’人藏书来,若蔡邕说第二,真还没有什么人敢称第一的,就连颍川荀氏又或是荆襄庞氏都不敢说,若不是因为当年蔡琰结婚的时候送出去一批,蔡邕自己又败家了几次,现在蔡家的藏书楼中的书说不定还要更多……马月猴年说啊呀,现在欠章似乎越还越欠啊……抓狂中……手残党情以何堪……(83中文网 )</div>
</script> 蔡邕府内的藏书楼是一栋单独的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两层半,因为为了防止书籍过于贴近地面,导致潮湿霉变,所以特意垫高了大约有一米的样子,然后在楼板下面撒满了石灰用于防止虫蚁,对于书籍的爱护程度可见一斑。
藏书楼之前是一段不长的画廊,在画廊的一侧有一个小小的亭子,蔡琰此刻正在抱了一卷书简在亭内阅读,见到蔡邕带着斐潜前来,便盈盈站起,微微一礼。
蔡邕停住了脚步,对着斐潜说道:“吾腿脚不便登楼,且让汝师姐代之……”然后又告诉蔡琰一声,让蔡琰带着斐潜上藏书楼看看,自己走到了小亭子内坐下了。
蔡琰的眼眸溜溜的转了过来,嘴角浮现出点点笑意,说道:“师弟可是第一次登我家的藏书楼?”蔡琰的口气用词都很随意,完全没有严禁拘束的感觉,倒像是朋友之间那种轻松的氛围。
“是的,”斐潜仰头看着高高的藏书楼,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么大的一个藏书楼,真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想啊……”
蔡琰抱着书简,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慢慢的说道:“之前是于房间内存放,可是后来各类书籍越来越多,到最后都放不下,又因为通风不便易招虫蚁,实在是照料不来,便干脆修建了此楼。”
蔡琰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门扉,就像翻开了一卷书简,然后站在门侧,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师姐先请!”
蔡琰抿嘴一笑,也不再客气,大大方方的走进了藏书楼。
斐潜跟在蔡琰身后,也进了藏书楼,抬眼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规模,太惊人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汉代,所有的书简都是一刀一刀,一笔一笔而成,跟后世那种印刷机器一开动,成千上万本就出来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汉代一本书价值千金都不为过,而蔡邕这藏书楼中,居然有这么多的书简书籍,若是按照市价来算,这简直是绝世富豪啊……
不过斐潜也是只敢在脑子里面想想而已,若是敢说出来,先不说蔡琰抱在怀里的书简会在他脑袋上开花,说不定蔡邕就直接将其革出门墙了……
在汉代,对于知识是异常的尊重的。
蔡琰对藏书楼中的书架异常的熟悉,一边信步往前,一边介绍道:“此层大多为数术、诗赋二略,而六艺、诸子都是放于楼上,至于方技与兵书么……”
蔡琰说着,便在书架中间轻盈的转动,走到了一个书架前,将怀中的书简放到了书架之上,接着说道:“……方技、兵书基本上是属于各家珍藏,难以收集,故而……”
斐潜大略数了一下,此层楼当中,用来放书的书架大概有五、六十个左右,每个书架均有四层,每一层或多或少都放了各种书简书籍,各色长短不一的纬编点缀在青玄色居多的书简上,就像一幅斑斓又美丽的抽象油画……
蔡家分类书籍的办法,是按照官方的分类办法来进行的。因为从春秋战国而来,一直到秦代都时战乱不断,没有条件对书籍进行大规模的整理和分类,直至到了汉代,整个社会逐渐安定下来之后,由刘向、刘歆父子先后主持,将当时整理出来的书籍分为六艺、诸子、兵书、数术、方技、诗赋六大类,加上概论性质的辑略,总题为《七略》,这也是最早的书籍分类办法。
兵家之书一向是各个家族的秘传,从不轻易示人,而方技则是医家的立足之本,也是不轻易外传的,况且蔡邕本身的研究侧重就是在经史之上,所以没有收集到方技、兵书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就算如此,这么庞大的书籍数量也是相当惊人的,斐潜略略估算了一下,光这一层楼就约有五千多的书简书籍,那么两层楼,藏书量就上万了……
后世一些小规模的图书馆也不过如此。
斐潜啧啧称奇,从身侧的书架之上随手拿了一卷的书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
这竟然是如此的巧合,现今要迁都长安,随手拿了一卷,竟然是班固的两都赋,让斐潜真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
看到斐潜将书简合上,放回了书架之上,蔡琰笑笑,便转身在前领路。
待转到一个书架之后,蔡琰停住了脚步,温言提醒道:“楼梯陡峭,师弟要小心些。”
原来藏书楼中为了腾出更多的地方来放书架,修建的楼梯不像一般的楼台那样的雕琢精致,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直上直下木梯,而且还狭小陡峭,不是很好走,像蔡邕那样年龄较大,腿脚不甚方便的,上下一趟也是不容易。
待斐潜上了二楼,却看到在楼上居然没有像一楼那样书简堆满了书架,有些书架甚至整个架子都空空的,没想到蔡邕送出去这么多书啊……
蔡琰走到了一个空书架旁,用手轻轻的在书架之上抚过,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缓缓的说道:“……原本这些书架也是满的……现今……已流落在外了……”
阳光透过二楼的窗楣照了进来,穿过了几个空旷的书架,斑驳的落在蔡琰身上,似乎也是在安抚蔡琰的悲伤……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斐潜忽然有些神情恍惚,宛如是回到了后世自己上大学时的图书馆,与那时的情形真的好像好像……
蔡琰抬手将垂落的一缕青丝重新挽到了耳后,浅浅的笑着,说道:“看了这么久,师弟想好要借什么书了么?一次最多可借三本,须知读书不可贪哦……”
“借书……”斐潜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师姐,我这次……不是要借书,而是……要搬书……还要都搬走……”
“啊?!”蔡琰的双眼顿时瞪得圆溜溜的,心中忽然浮上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师弟该不是什么强盗假扮的吧……马月猴年说作者菌觉得这一章不应该有什么段子……这几天加加油,争取再多码些出来……
</script> 斐潜带着崔厚一起来到蔡邕府前,崔厚虽然表面上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不时微微发颤的手却暴露了他兴奋的心情。
崔厚仰头看了看蔡府前的阀阅,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崔家虽然也是出过一个崔烈,位列司徒,但是绝对没有像蔡家这样的有这么多的功绩。
阀阅是大门两侧竖立两根柱子,左边的叫“阀”,右边的叫“阅”。阀阅指家族功绩、官历等,所以对于有阀阅的门第,也就被称为“阀阅之家”,是对世代建有功勋的官宦人家的称谓。
别看阀阅的格式很简单,就是两根丈余长的立柱,漆成乌黑之色,在柱头上以瓦筒之类的物件覆盖修饰,但是就是这样的两根柱子,一般民居,即使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自家修建了无论多么气派豪华的宅第,也只能在围墙上开个门了事,绝对不允许做一个带台阶的阀阅之门的。
斐潜看着崔厚的神情,心中忽然有点感触。自己也算是往来蔡府多次,竟然没有一次对于蔡府门前的阀阅有多么的敬仰之情,一直都是觉得不就是两根大黑柱子么……
这个或许就是后世穿越者与汉代土著的最大区别了,对于一些历史特定产品,并没有多大的认同感,就像是将一部手机和一本书同时扔在地上,穿越者多半下意识是去捡手机,而汉代土著绝对是去捡书……
门房很快就跑回来了,请斐潜和崔厚进府。
若是斐潜前来,多数不用很正式的通禀,有时候蔡邕交代一声,斐潜便可以直接进府,进书房都不用下人领路,但是毕竟是带着崔厚前来,所以这一次还是按照规矩,由下人带着,到了蔡府的偏厅。
待见到了蔡邕,崔厚连忙上前大礼参拜,口称蔡中郎。要不是斐潜领着,崔厚想要见一面蔡邕,绝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现在不仅见到了蔡中郎,还即将被士人们所传颂称赞,心中激动的几乎难以自已。
蔡邕点点头,示意斐潜和崔厚就坐。
寒暄几句之后,斐潜在得到了蔡邕的首肯示意之后,便站了起来,取出了一张大汉地图悬挂了起来,准备向蔡邕和崔厚详细解说一二……
没想到昨日在藏书楼,还能找到了这样一张大汉疆土图,不过蔡邕原本就是收集各地地志并有编辑汉史的计划和行为,所以这样一张地图自然也不足为奇。
斐潜站在地图之前,忽然有一种后世站在投影仪前举行三方会谈的说明感觉——
现在也算是汉代的三方会谈吧,就是藏书方蔡邕,策划方斐潜,执行方崔厚一起达成共识的重大会面。
蔡邕有藏书,数量庞大,就算是将蔡府上下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办法运输完毕,更何况一旦正式开始迁都,混乱的局面是可以想象的,那个时候拥堵的不仅是道路,还有人心……
崔厚的运输优势就不大一样了,自从有了斐潜给予的独家琉璃秘方之后,凭借着独门的生意,重新开拓了不少商路,并且对于行商来说,不可能有走空途的习惯的,怎么也要带些货物沿途贩售,所以属于崔家的车马其实也不少,更何况还有沿途上一些有联系的大小商户……
斐潜的责任就是将整体的资源整合起来,安排出合理的转运计划,调动起双方人力物力,将蔡邕家中庞大的藏书顺利安全的转移出洛阳……
斐潜用手指着地图,向蔡邕说道:“洛阳地处山河之间,东去之路已然堰塞,东南有董、孙之军陈横,如今之路唯有西行,待过渑池之后便转向北上,于陕津附近渡河,经河东过平阳,即可至西河……”
然后斐潜又对崔厚说道:“……令兄今位任西河太守,期间或有抄撰,皆归于崔家,原本需遴选善地以暂存,待河洛战事一了,则需完璧而还。”
崔厚按奈住激动的心情,离席向蔡邕叩首,说道:“厚以崔家之名做保,定妥善保存蔡中郎之书,待河洛战事毕便完璧归还,若有贪墨则令崔家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尔!”
斐潜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崔厚如此言语,就是给蔡邕最大的保证了。
在汉代的这个时间,和后世那种随便开玩笑,将誓言不当回事完全不同,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世家相互之间交往,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信”字,无信之人想要在汉代立足,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崔厚不是用自己的名义,而是以崔家之名做保,这就表示崔家会在这件事情上倾全家族的力量去达成这件事情,不会有半点虚言。
况且崔家也不是完全出苦力,斐潜有明言说,在保管的期间,崔家可以抄写藏书,抄写的副本归于崔家,那么就意味着蔡家已经是付给了崔家极大的利益了。
要知道,这如今可是一个普通人想去抄书来读都找不到地方的时代啊……
蔡邕站起,走上前来,伸手将崔厚扶起,说道:“昔日与威考同朝为臣,言辞俊秀文采飞扬,未曾想造化弄人,孰为可叹!如今携手共续教化传承,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尔!”
毕竟是蔡邕蔡师傅,这一番话讲得真是,啧啧……
斐潜不由得心中赞叹,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讲起来效果完全不同,像刚才那一番话,若别人来讲,绝对没有蔡邕讲的效果好——
崔家崔烈崔威考,虽然之前曾经位列司徒,但是因为是拿钱和汉灵帝换来的,当时汉灵帝还说换的价格低了,还很后悔,所以当时清流士族对于崔烈的评价一下子差了很多,就连当时崔钧都说他老爷子有一股铜臭味……
而蔡邕此番话,给予了崔烈正面的评价,赞扬其文采,无异于就等于是给崔烈洗白了一下,而且又说携手之语,更是将崔家抬到了可以和蔡家同等对话的程度……
崔厚闻言再拜,不禁涕零,说道:“有此蔡中郎之言,家祖若地下有灵,也当喜不自胜矣!崔家上下,自当兢兢,绝不容失……”马月猴年说有个经典细思极恐的老段子——曹操抓了关羽,对其很好。关羽带刘备老婆去曹营。曹操放了关羽,并让其带刘老婆一起走。赵云救阿斗时,曹操不让人放箭。刘备见了阿斗就想摔死他。魏军攻到cd,阿斗开门投降,安渡晚年。曹操好人#妻。
</script> 在达成了意见的一致之后,需要考虑的就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了。
没人敢说没有万一,但是却可以做出万一的准备,更何况是要运输这么多的书籍。
斐潜说道:“此番转运,数量颇多,故不宜一并运之,需做些准备……”
书籍并非黄金白银,所以一般的山匪和毛贼对于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所谓的乡野豪强和士族对此是眼热不已。
在洛阳地界,蔡邕的名声之下,大多数的士族还不至于动手,因为比较划不来,毕竟蔡邕这些年光是熹平石经,就已是声望高得可怕,况且还在太学长年授课,有不少在太学求学的学子拥护基础,若是动了手,被暴露了出来,那简直不是给家族找到了书籍增加了底蕴,而是将家族累世的清名毁于一旦……
而相比较之下,河东和平阳郡的危险就比较的高了。
单说河东郡一地,原来蔡邕和河东卫氏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自从蔡琰被休之后,两家虽然不至于视为仇敌,但是关系也是相当恶劣了,更加上当时蔡琰陪嫁的书籍本身就有不少,卫家连一句话都没有提过,有了这样的前科,自然不可能指望卫家能够大开方便之门,突发善心之类的什么了。
并且如果一次性的运输数量一大,也是难免有人会头脑发热,铤而走险。
平阳郡也算是濒临边境,若是有人假借羌胡的名义,公然打劫,就算是后来被发现,也可以推说是从羌胡那边又给买回来或是抢夺回来的……
因此过了河东郡,就需要西河太守崔钧的配合了,只需要西河太守崔钧以举兵响应反董的名义,派遣军队越境接应,那么基本上就安全了。
因为本身崔钧的军队也需要抵抗南下的鲜卑和羌胡,所以也因为此时耽误了国家的防御,所以也不能深入司隶地区太多,最多只能是到平阳郡为止,否则一个是万一鲜卑南下,回师麻烦,另外一个原因是深入司隶越多,在路途上消耗的钱粮也自然就越多……
渡河的路线本来是可以走延津,又或是小平津的渡口,但是为了给洛阳的董卓一种往长安迁徙的假象,必须过了尚有部分董卓军队驻扎的渑池再进行转向,比较安全保险一些,否则除了洛阳就转向北行,而渑池到洛阳又不是非常的远,经常有军队往来其间,被发现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而且从洛阳到渑池还有一点的好处,前期董卓军队为了加快迁都的进程,所以对于像蔡邕这样表示出主动配合迁徙的人士,绝对会给予极大的鼓励和支持的,所以这一段路程的风险性反而是最小的,因为董卓军队甚至乐意帮忙加以照顾,或许只需要一点好处意思一下即可……
整条路线当中,唯一风险系数比较高,比较容易产生问题的地方就是渑池以北,至河东郡内的这一段路程。
所以运输的方式只能是分批运输,而且是有技巧的分批运输。
蔡邕藏书当中,绝大多数还是以书简为主,所以可以采取一种拆分的方式来进行多批运输,如此一来就算是其中的某一批运输书简被夺去,也是不能成册,等于是毫无作用。
这样一来,每一批的运输的书简等于都是残篇,而且数量又不是很大,对于士族和豪强的吸引力就大大减轻了,就比如像是一万只只有左脚的鞋的价值远远没有一千双左右脚齐备的鞋子的价值来的大……
只要将拆开的书简做好编号,等到了西河之后再按照编号统一装配起来,就又是一本完好的书简了。
蔡邕虽然觉得拆书之法,未免有些心疼书简,但是想想怎样也比全本被人抢走的好,所以思索再三,还是点点头,说道:“子渊此法别出心裁,尚可一试。”
崔厚也是说道:“如此一来,当可坦荡而运之尔。”崔厚也是明白人,斐潜的这个办法,听一下就明白了,拆分批运不是没有用过,而是还没有人用在运输书简上面……
一个原因是其他人没有办法像蔡邕这样有这么大的藏书量,若是几十本上百卷的,一个马车就拉完了还用得着拆分么?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汉代之人对于书籍都是非常尊重和珍惜的,每一卷的书简都像宝贝一样,哪里能够像斐潜这样完全是将书简当成工具来对待,更不用说胆敢拆除纬编进行编号运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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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这边算是初步解决了问题,而李儒这边却显得有些棘手。
迁都之议提出之后,许多洛阳的官员,特别是底层官吏,有不少人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却是用辞官来表示自己的抗议,导致如今政事一时之间突然变得运转有些麻烦。
这里面的问题,李儒自然也知道是为何……
问题是西凉的人虽说不少,但是却是武将占了绝大多数。
让这些大头兵去行军打仗,都是没有啥问题,有时候就算遇到一些小困难什么的,都不用再上报到李儒这里,这些老军棍们都能干的漂漂亮亮的,但是要让这些大老粗来协助进行整个的迁都行动,便最多只能是做一些武力上的辅助,而文事这边要整理文书归纳数据之类的事项,就只能是李儒自己一个人挑起大头来了!
更何况这次迁都,原本河洛士族都是不愿意的,因此若是让这些士族官员来进行协助运作,那只能是一个结果,迁都的事情就是能拖就拖,拖上几年估计都做不完……
而这一次迁都,最关键的就是抢夺时间,要等拖上几年才能完成,那还有什么战略上的意义?
而在迁都的工作当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两个方面,一个是财富,另外一个就是人口。若是两者相比较而言,人口则更为重要一些。
但是人口事项又是最为繁杂的,相关牵扯又是最多……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汉代乡间的士族豪强兼并土地,再加上主动依附的自耕农,已经成为了长在了乡里之上的畸形怪物,若要迁移河洛之地上的人口,直接要面对的就是这些乡间豪强。
而对付这些窝在大大小小的坞堡之内的乡间豪强,唯一的办法就是敲碎他们自己认为坚硬的乌龟壳……
但是敲掉乌龟壳不难,但是要将乌龟壳内的人口运输到长安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马月猴年说夏侯惇睡觉的时候还戴眼罩吗?答案是带的。把眼罩从左边移到右边,提高睡眠质量。
</script> 大厅之中,一阵夜风穿而过,使得烛光摇曳,也使得四周梁柱布幔的影子宛如鬼影一般乱窜,不免有些阴沉可怖之感。
棋盘之上,黑白两色的棋子纵横交错,相互绞杀,惨烈无比,如今整个棋盘上的所剩余的空间已经不多了,整个棋局算是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就看最后的这十几手,甚至是几手之内的落子了……
尤其是收官之时,先手后手的差距,简直可以颠覆一整盘的棋局……
袁隗粘着一枚棋子,在棋盘边上轻轻的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音。
虽然在大朝会上,袁隗对于迁都之议默然不出声,并不代表着他同意迁都。准确的说,若是只有皇帝刘协和相国董卓两个人迁移到长安,袁隗会立刻举双手赞成,甚至还会立刻配合着要啥给啥,甚至连国库都搬空了都无所谓。
河洛富庶,不是说洛阳城中的国库有多富裕,而是说整个河洛地区从光武帝建都洛阳开始就不断积累财富,在这里有最肥沃的土地,这里有最完善的水利,这里有最众多的士族……
不得不说,董卓,又或是李儒的这一招的确完全出乎了袁隗的意料之外,袁隗真的没有想过董卓方面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要进行迁都。
迁都在任何朝代,任何时刻都是非常重大的一个事情……
刘邦当初是有将洛阳作为都城的打算,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定都长安,是因为当时秦朝虽然被灭,但是还有很多秦朝的部队在边境抵抗匈奴,若是刘邦不镇守在长安,慢慢的将秦朝遗留的那些问题消化掉,万一关西人又找出一个什么秦四世、秦五世,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刘邦的政权并不稳固,各地分封的诸侯,还有战国时期残留下来的本土贵族势力还是很强大的,所以选择在一个四通八达洛阳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洛阳虽然是全国的中心,但是也是同时意味着随时随地都可能遭受到四面八方来的攻击,还不如选择地域险要容易防守的关中设立长安作为都城更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举逼迫许多当时跟随刘邦的那些山东士族不得不远离故土去长安担任官职,脱离了他们原有的根基,确保了刘邦脆弱的政权在关中地区得以逐渐的壮大……
而刘秀定都洛阳——刘秀认为汉为火德,忌水,故改“洛”为“雒”,所以也称之为雒阳——是因为当时刘秀能够取得天下,与南阳帝乡、河北龙兴这两大基本支持面离不开关系,并且当时反对王莽的军队除了绿林军之外,还有关西士族支持的赤眉军残部仍在关中地区,甚至连陇中,蜀中,河西,青州,徐州等等许多地区还有强大的地方政权并没有完全臣服,所以贸然离开两大支持地区,而去一个残缺破损严重的长安建都是不理智,也是不现实的行为,因此不得不定都于雒阳。
但是也正是因为刘秀定都雒阳,汉朝的政治中心东移,所以东汉一直以来对于河西走廊的控制力度就比不上西汉时期,导致雍凉地区的羌胡问题始终困扰着东汉的历代君臣,直至董卓也是借讨伐羌胡的叛乱的原因才崛起于雍凉……
一啄一饮,均是天定。
原来袁隗一直围绕着京都政局在下棋,没想到董卓和李儒居然公然想另开一盘新棋,不和袁隗在洛阳这一块棋盘上玩耍了。
在这一点上,袁隗十分佩服董卓和李儒。
这种战略性的眼光和手腕,才配做对手!
不过么……
真以为你们能够做到?
而现在董卓欲迁都长安,在袁隗看来,无非就是想走刘邦的老路子,脱离关东士族的控制范围,尤其是南阳、河北士族的影响,重新确立一块**、自由的政权体系。
对于这个问题,袁隗当时在大朝会之上突然听到李儒提出的时候,内心其实十分矛盾的,所以一直都沉默不言,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一方面,袁隗认为迁都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但是在内心中似乎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当年刘秀帝出于南阳,难道将来不会出现的第二个?
甚至更进一步……
这种声音带着可怕的诱惑力,导致袁隗在整个的大朝会上都在不停的思考和衡量,甚至回到了袁府之后也是一直在考虑。
毕竟事情太过重大,必须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才更稳妥。
袁家这么多年的经营,如今似乎也到了该收获的季节,一声号令,关东联军就齐聚旌旗之下,这种强势连当年的刘秀都没有办法做到,而袁家现今做到了……
现在对于袁家来说,迁都未必完全都是坏事,若是能够只迁一半,就更加的美妙了。
现如今当下的这盘棋都已经是临近收官了,想开新棋,呵呵,袁隗冷笑着,那也得先将面前的这盘棋下完了再说!
杨家现正暗中串联,欲让许多朝政基层官员辞职,拖慢整个迁都的进程,袁家也不妨参上一脚,将水搅混!
这是第一步!
袁隗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将手里的棋子拍下,这一手是袁家的先手,自然是必先收之!
然后,袁隗又缓缓的粘起了一枚棋子,将其拍在了棋盘的另一处紧要之处……
让袁绍领军从冀州出发,从河内寻机而进,可以从孟津渡河配合酸枣的关东联军进攻成皋虎牢关的背面,也可以从小平津渡河直接攻打雒阳的北面!
——这是第二步,同样也是袁家的先手!
随后袁隗再次拿出一枚棋子,拍在了棋盘之上!
让袁术沿梁东一线,进攻洛阳的东南方向,甚至必要时可以突破武关,杀向潼关来切断迁都的西去之路!
——这是第三步,此处的先手也不能让!
最后,袁隗拿起最后一枚棋子,点在了所欲绞杀的大龙气眼之处……
——让酸枣的关东联军正面进逼洛阳!
袁隗微微的捻了捻胡须,冰冷的笑意浮现,如今棋子已经布下,已经到了最后摊牌的时间了,且看你董卓如何应对,如何能够逃脱这一盘绞杀之局!
况且,现在手里还有一枚棋子未落下……马月猴年说以前经常有古人喝酒之时借着掉筷子去看美女的裙下的三寸金莲啊什么的……然后,咳咳,刘皇叔的筷子掉了……14感谢飞翔的太阳花、狂神小兵、立冬有夏、鬼谷纵横家、阿苏勒、书友160……685、从芯淡忘、罗马公民cvv、紫夜风铃儿、苏钺麟、愤怒的六一、千羽信、书友130……476、镜兰不改、丨黑色天堂丨、蔚蓝乔、你猜什么鬼、jay小雨、孤叶脉络、凡的人生、小背包、龙博想的支持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