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低着头,等待着召见,在他的身旁,站的是张辽。
虽然现在皇帝基本上就是被董卓所软禁的状态,但是有时还是会拿出来做一做形式上的摆设,比如今天。
斐潜现在是在北宫的宫墙之外,毕竟只是一个左署侍郎,并不能随意出入皇宫,因此也只能是在宫门之外等候。
朝议已经是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情况如何?
这只是一个小的朝议,并没有要全部的朝官进行参与,顶多只有三公九卿列会,而且在当前的情况下,九卿都基本没有什么发言权,所以蔡邕师傅也并没有来。
自己是涉及到之前函谷关的事件,所以和张辽一起在此等候。
斐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瞄了瞄一旁张辽所穿的衣服,心中忽然不知道为何想起了粽子……
咳咳……
汉代的朝服颜色并不是一种,而是根据季节的变化而定,定为五色,分别是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
在汉代服饰上,虽然渐渐有了封建社会的等级森严的雏形,但是还没有到后世那么的变态细化到每一寸布料每一个图案每一件饰品,所以虽然可能官职大小不同,但是朝服的款式大体上相似,其特点是蝉冠、朱衣、方心、田领、玉照、朱履,从形式上官民服用无太大的差别。
以衣襟分类,可以划分两种:一为曲裾禅衣,即开襟是从领曲斜至腋下;一为直裾禅衣,是开襟从领向下垂直,此种禅衣又称“襜褕”。襜褕这种服式由于既长且宽,所以有时候会不小心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东西来,所以在正式的场合是必须穿着曲裾禅衣的,而且还需要将中衣的领子露出来。
这些衣饰基本上都是官民通用的,不管官职大小都是在款式上差别不是很大,但从布匹的原料,却可明显显示等级的不同。
上品不会用粗麻葛布,白丁不得用丝绸绢布。主要进行区别官职大小的外在服饰,一个是印绶,一个是头冠。
印绶么,张辽的比斐潜自己的更高一等,用的是铜印黑绶,而挂在斐潜腰间的是铜印黄绶。
而头冠么,因为文武不同,张辽戴的是鹖冠,而斐潜自己戴的则是进贤冠。
鹖冠么,其实和进贤冠差别不大,只不过鹖冠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在冠顶之上,插了两支的鹖尾,没有像什么电视电影上的那么长,大约也就是十厘米左右的样子,在风中颤巍巍的……
进贤冠其实就是斐潜平时带的儒冠,只是衬上了巾帻而已,而且冠上有一道梁。头冠上的梁多少代表了职位的高低,斐潜现在就是一道梁,是最低等的进贤冠,最高的是三道。
所以现在斐潜和张辽除了这点差别之外,其他大部分都相同,都是穿着青色绢布所制的曲裾禅衣,露出了白色的中衣——真的是非常像那些黑青黑青的老叶子包裹的粽子,在水里煮久了,叶子开裂绽出一段白色的粽子米馅出来……
张辽明显有些紧张,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耳鬓却已经是见汗了。
而斐潜自己,则是和李儒昨日有了交涉,相对而言还算是多少心中有了一点底,没有那么的紧张。
一个小黄门从内跑了出来,高声呼喝道:“宣骑都尉张,左署侍郎斐殿前觐见!”
周遭的虎贲也同声喝道:“骑都尉张,左署侍郎斐殿前觐见!”
张辽斐潜连忙跟在小黄门之后,拱着手,将双手藏在袖子中间,目不斜视,微微低着头,只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块地,平肩正背,亦步亦趋的跟着。
随着张辽和斐潜一点点往宫内走,每走进去一段路,两旁值守的虎贲也是一层层的高喝道:“骑都尉张,左署侍郎斐殿前觐见!”
与上一次斐潜升任左署侍郎静悄悄的去遥拜皇帝的时候完全不同。
汉家威仪一应如斯!
到了德阳殿前外的德阳门前,小黄门才停住脚步,殿前的虎贲卫士走上前来,再一次的确认张辽和斐潜的印绶。
旋即德阳门前的卫士才向两边撤开了一些,让张辽和斐潜进入。
德阳殿是北宫正殿,殿前有德阳门,德阳殿与德阳门之间有东阁和西阁。
小黄门居前,张辽居中,斐潜跟在最后面,往内走去。
德阳殿是北宫内规模最大的建筑,雄壮非常,斐潜虽然将脑袋晃来晃去乱看,但是还是可以偷偷的转转眼珠子……
德阳殿位于高台之上,台阶高二丈,居中有大块的花纹石作坛,白玉石砌成的台阶,像是黄金贴箔而成的柱子闪耀着让人眼瞎的土豪色彩。
台阶之前还有个引桥,不知是哪里引来的流水注于殿下,哗啦啦的流水声更添了一份皇家肃穆的气度。
走上了引桥,斐潜连忙收拢了眼神,认认真真的开始扮演乖宝宝,毕竟此时开始两侧都身穿明光铠的卫士,而且又站得那么近,十几步就有一人,一直延续到大殿之内。
况且在大殿的门侧,还站着一名礼官,目光炯炯,专门负责督查觐见人员的礼仪,这要是被抓住什么尾巴,立刻就是一个殿前失礼之罪。
到了大殿门口,之前引路的小黄门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又是另外一个人负责往里面禀报……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宣见的声音,开始了正式的觐见。
大殿门口的礼官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声喊着:“进~~”
张辽和斐潜一步一顿往前走,待到了大殿门前,就听见礼官喊道:“立~~”
二人连忙直立站好。
“揖~~”
斐潜顾不得看张辽如何了,自己连忙在礼官的号令下,举手加额,身体鞠躬九十度,稍作停顿之后,才直起身来……
“拜~~”
双手再次齐眉,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之齐眉……
“再拜~~”
之前拜的动作再做一遍……
“兴~~”
两手齐眉,起身,直立后手放下。
斐潜此时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小官员没办法,正式见皇帝就是这样的繁琐。
皇帝刘协坐在宝座之上,望着远远在殿门口行礼的斐潜,似乎有些眼熟……
刘协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错误。
听董太后说过,当时因为何皇后好妒,母亲王美人都已经准备打胎了,可是他还在腹中好像感觉到什么,动了动,王美人感受到胎动,于是决定无论如何要把他生下来。
可是刚一出生他的母亲便被何皇后害死了,父亲汉灵帝刚开始是非常愤怒,但是当他看到宦官送的一大堆钱时,便忘乎所以,忘记了那个可怜而又柔弱的女人。
尽管如此,看着啼哭挣扎小小的生命,汉灵帝为了以防万一,把他交给了母亲董太后抚养。
随后父亲汉灵帝也仅仅是每年来看他几次,这样就一直到了父亲的驾崩。
哥哥刘辨即位后,刘协自己被封为渤海王,原来认为以后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兴,却没想到何进的死亡、董卓的入京却像是在水潭中砸入了数颗巨石,激起滔天的巨浪。
他前面的九岁所经的事情,似乎只是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内所经的事情的一个零头。
自己第一次出宫,第一次踏出这个洛阳城,竟然就是在锋利的刀剑之下,踩着一条血路像一只丧家的野狗一样逃出!
那些之前陪伴着他,呵护着他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都变成了一个个苍白的尸体,和路边的烂泥混成了一体。
连同哥哥和自己穿着那些代表着皇室的衣饰,都落入了黄泥之中,被蒙尘,被污染,被践踏……
在回洛阳的路上,遇到了领军前来的董卓,哥哥因为紧张说不出话,自己当时不忍哥哥受欺负,挺身而出,大声呵斥董卓……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当初没有自己的多事,哥哥或许就不会被废,也就不会被杀死,自己也就不用承受这样像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每次坐在这个椅子之上,都像是一种煎熬。
侧前方董卓宽厚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都快将他淹没。
有时候他都有一种幻觉,就像是这个朝堂之上已经布满了尘土,大殿墙壁间到处都是蛛丝飘零,在朝堂之下的一个个跪坐席案之后的,就像是一段段用朽木所制的雕像,又像是披着衣冠的食禄禽兽……
而他,只不过就是来这里坐着,用他自己的身躯擦掉这个椅子上的那些尘土,默默的来,悄悄的走,或许还能喊上一声“众卿平身”……
他很痛苦,痛苦的不是自己活着,而是自己无法成为朽木的雕像,也成为不了食禄的禽兽。
他痛恨董卓,因为是董卓一手将他原本的生活敲得粉碎,仿佛是一夜之间,那些所谓的欢乐开心的情绪就像是被剥夺得干干净净一般,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痛楚和恐惧,这些负面的情绪就像是掺在了毒药的肥料一般,在侵蚀着他的心灵的同时也在迅速的催促着他的成熟。
他也有那么一点感谢董卓,如果不是董卓捅破了五彩的泡泡,或许现在的他依然还认为在台阶之下这些三公九卿的重臣们,都是个个忠心耿耿,为了大汉王朝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他依然记得,当时哥哥被搀扶起来,就是台阶下面的这个饱受汉室恩泽的袁家太傅袁隗,亲自上前解下了刘辩哥哥的皇帝印绶,然后又将这个印绶系在了自己身上。
他依然记得,当时哥哥那张脸上,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复杂情绪,还有那袁家太傅袁隗毫无表情的那一张脸就像不是在从活人身上取下又系上什么物品,而是像对待一个死物,又或是对着一个死尸一般……
他依然记得,当时在太庙之内,昏暗的烛火,默然的灵牌,那些直接刺入心灵的话语,还有那一把深深砍在了桌案之上的利刃和至今仍在脑海中回荡的猖狂笑声……
这一切,到底是谁对谁错?
谁该对这一切的事情负责?
是我么?
是我的父皇?
是残暴的董卓么?
还是在台阶下跪坐的这些像木雕一样的重臣?
大汉的荣光现在到了我的手中,却已经如此的残缺不堪,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巍峨无比的雄伟大殿,原本就像是整个大汉朝的心脏,昔日数不清的政令就是在这里一项一项的商议,一项一项的实行,但是如今却要抛弃这个心脏,就像是要将此颗心从大汉的身体里挖出一般。
心脏虽然还在跳动,却宛如已经死去。
刘协觉得身上的血液似乎还是在流淌,但是却不能带来任何的温度,身上的衣服虽然柔软贴合,但是却不能抵御内心的寒冷。
看着大殿门口,那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身影,刘协似乎才感觉到了一点点暖意,就像是在那个刺骨冰寒的血与铁长夜之中,获得到的仅存的一丝温暖……
“……进,进来些!”
一向是木偶一般的刘协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道。
坐在一旁的董卓,缓缓的转过头来,血红色的眼珠子扫了过来。
刘协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又重新挺立了起来,解释道:“……离之甚远,观之不清……”
德阳大殿东西宽七八丈,长约三十余丈,从皇帝宝座到大殿门口,这个距离确实有一些远。
董卓转了转眼珠子,或许觉得这种小事不值得计较,便微微的点点头。
立在一旁的宦官见状,便拉长了声调,尖声喊道:“赐骑都尉张,左署侍郎斐近前!”
便有四个宦官小碎步跑了过来,将原本至于德阳大殿门口的给张辽、斐潜准备的两张席子,平端而起,往大殿内走了十丈左右,然后才重新放下。
张辽、斐潜两人连忙高声谢恩,才低着头进入了大殿之内,分别走到了属于他们各自的席子面前,再次长揖之后,端端正正的跪坐其上……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大殿之内原本光线就不如殿外的好,在加上此时在大殿之内的人本身就较少,不知为何竟让斐潜有一种阴森的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一时大殿之内,谁也没有开口,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未完待续。。)(83中文网 )</div>
德阳殿内一片诡异的安静。
刘协本身就是形式上的傀儡,向来上朝了,只有两句话,一句就是“众卿平身”,另外一句就是“相国之意甚好……”,就连退朝也是宦官喊一嗓子,没他什么事情,方才大着胆子说了一句额外的话,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才会引起董卓的注意。
所幸只是一个无关大雅的事情,在董卓眼里就是一个小孩看不清殿外的人才说的话,所以也没有多大关注。
不过若是再说些什么就不合适了,因此刘协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在帝冕之后静静的看着。
董卓也不说话。
这件事情摆明就是山东士族搞出来添堵的,现在虽然是被台阶之下的两个人机缘巧合给破解了,但是对于董卓来说,能够忍着怒火不发作出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所以根本就不想说任何的话。
太傅袁隗也不说话。
眼前的这两个人破坏整个的计划就他恶心不已了,更何况现在居然还要给予表彰,这种事情怎么会让太傅袁隗感觉到舒服?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如今是要尽可能的撇开关系,又怎么可能随意说话?
李儒也不说话。
虽然他跟董卓已经讲好了,有了预案,但是不代表他就因此会轻易的放过袁家袁隗和杨家杨彪,现在不收拾他们只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只能是暂且先放过,但是放过不意味着就让袁杨这么轻易的过关,先拿捏一下也是正常。
至于其他人,在这种双方大佬较劲的时候,更是恨不得立刻隐身,又或是有个地缝钻进去,又哪里会嚣张的站出来吸引火力?
因此大殿之上,就呈现出一种异常静默,尴尬的氛围在不断的蔓延……
斐潜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席子上,心里也是在不停的嘀咕,尼玛原来以为等我进来的时候应该差不多都该谈的谈了,该妥协的妥协,该吃亏的吃亏,没想到看这样的架势,哪里像是谈过的,分明是一场大仗即将上演啊……
可惜人小言微,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利,只得继续跪坐着,当成乖宝宝的样子。
一旁的张辽比起斐潜来,若是在战场上,那简直能甩出斐潜至少十里地,但是现在却十分的不堪,汗珠子顺着发鬓就往下滴,又痒又难受,但是却连擦一下都不敢。
因为在汉代朝见礼仪当中,跪坐的要求就一条“坐如尸”……
都是尸体了,还能动弹么?
擦汗?
想都不要想!
所以,张辽只能是硬生生的忍着。
所幸的是,最终是王允打破了沉默,叫出了台阶下两人的名字:“骑都尉张文远,左署侍郎斐子渊……”
没办法,王允虽然是太仆,但是关键是兼职着尚书令啊,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的封赏也好,处罚也罢,都是要通过尚书台的,而且本身他能登上太仆之位,也是靠着自己在董卓和袁隗双方调和关系而来的,所以在这个局面下,于公于私都是他开口较好。
张辽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同站立,拱手回话称是。
“汝二人且将函谷一事,细细说来,不得隐匿,可知否?”王允朗声说道。
函谷关的事情本来就已经有形成了书面的报告呈交了,讽刺的是这一份报告所有在场的人当中除了皇帝刘协之外,都基本上是看过了,事实真相怎样,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如果一般性的围剿黄巾,也不至于专门到朝堂之上来觐见当庭叙说,又不是当年杀掉了黄巾三大头目张角等的大功绩,就是按照书面报告上的说法也只是杀了三千余的黄巾贼而已,至于专门要到德阳大殿上来说么?
当年皇甫嵩大破黄巾的时候也没有全部的将领都进京获得觐见,除了皇甫嵩作为统军将领理所当然得到了皇帝的接见,而大部分中小将领都是留在了广宗,等待各自拜授官职。因此像杀了三千黄巾这样的小规模战斗,要不是发生在函谷关,明显牵扯到了如今洛阳斗争的双方,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上朝堂的机会,而是会直接按照军功折算一下,给点赏钱,再加个虚衔什么的也就了事了。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弄得大张旗鼓……
这件事情就要看董卓方面的意思了,具体要还是不要深究下去,不深究就是一般性的黄巾贼,而一旦深挖下去,这个就麻烦大了。
王允让张辽、斐潜二人重新再说一遍,无非也是想借此就将此事当着所有人的面,盖棺定论……
况且,王允也没有得到李儒的什么通气,所以他也不知道董卓一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便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案,让张辽和斐潜自己讲,并且还特别强调了“不得隐匿”,所以不管是张辽和斐潜说不说具体的真相,与他自己都没有什么关联了。
张辽的官职比斐潜大,并且也是主要的领兵将领,所以关于函谷关这一次的“黄巾贼”事件就当仁不让的由张辽进行阐述。
张辽虽然方才的时候显得多少有些紧张,但是在真正开口之后,却讲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沉稳有度。
张辽实话实说,并没有做任何的推测和论断,就只是将在谷城所遇到的事情,然后为了追查事件的源头,跟着踪迹追到了函谷关,遇上了逃出来的斐潜,然后得知函谷关关令与黄巾有所关联,便快速进兵趁其不备占领了函谷关,之后便抵抗函谷关令郑的攻城,最后设计杀了郑等统领,最终解除函谷关之围……
斐潜随后补充说自己是只是跟着蔡府的藏书运输到了函谷关,然后遇上了郑围杀,而且还火烧驿馆,逃命之下放火烧了函谷关的东城墙,然后遇到了张辽……
张辽和斐潜说完,许多人偷偷松了一口气,毕竟两个人当中都没有提及所谓的山东士族的什么事情,最多只是荥阳郑氏不知道怎样竟然和“黄巾贼”勾搭到了一起去,当然在荥阳董卓军和关东联军曾经有过一场大战,说不定是因为这个才导致的函谷关之变也不好讲。
反正当事人没有说什么……
本来这个事情就可以就这样结束了。
没想到李儒出声说道:“左署侍郎斐子渊,汝先于骑都尉张文远至函谷关,可否察觉有何异样?”
斐潜的心都差一点跳出来,尼玛你个李儒,干啥不按剧本来?
明明之前说好的,难道你现在要变卦不成?
能不能讲点道理啊,不带你这样玩的啊……(未完待续。。)(83中文网 )</div>
斐潜感觉自己额头之上的血管蹦蹦蹦的直跳,为啥就不能按照剧本好好的演?李儒你这样任性的突然改剧本,你娘造么?
李儒微微的笑着,看着台阶之下的斐潜。
虽然说当时确实和斐潜略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但是李儒是何许人也,在斐潜走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多少被斐潜利用了。
自己居然被斐潜算计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有意思。
让人略有些不爽,但是又不会觉得很讨厌又或是反感,因为李儒本身也是获利的一方。
之所以不爽,是因为斐潜献出的方法明显不是这两天,又或是近一段时间才获得的,而是早就掌握的,否则也不会在解释的时候如此的举重若轻……
这就说明了,斐潜在之前那次来求过所的时候,还有所保留的!
李儒有一种感觉,就像是斐潜明明有好的计策,好的办法,但是就是揣着手,站在旁边看着,看着李儒忙得焦头烂额——然后在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斐潜才像是吝啬鬼一般,东扣一点,西挤一些出来,用来换取一些东西……
最关键的是斐潜这些好不容易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好货!
因此,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李儒出言的目的一则是多少表示一下,之前自己被斐潜计算的内心不爽,另外一个目的也想再压榨一下,看看斐潜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又蹦出什么好货色出来……
这个问题么,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就看斐潜怎么回答就是了,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死死憋出一个“无甚异常”也就可以将此揭过了。
不过么,斐潜不打算用最笨的方法去应付了事。
斐潜显得有些犹豫,迟疑的说道:“……若言异常,确有一事,然小臣不敢擅言……”
斐潜此言一出,许多人就算是脸色没变,目光都有一些闪动。
李儒也是没想到,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斐潜,然后又看了眼董卓。
董卓会意,沉声说道:“左署侍郎但讲无妨,恕你无罪。”这话原本是应该皇帝来说,但是现在董卓说出来,也没有人敢做什么反对。
斐潜拱了拱手,说道:“小臣……途经函谷,歇于驿馆,夜闻驿长曾言……”
斐潜顿了顿,像是犹豫再三之后,才说道:“……壬午夜间,曾有……紫色毫光现于函谷上空……”
一言而出,四座皆惊!
斐潜低着头,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朝堂之上,三公还算是稳重一些,一旁九卿等吃瓜群众就难免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一时间嘈嘈切切起来。
汉代或许是因为刘邦这个流氓头子第一个搞出了什么斩白蛇的祥瑞,所以两汉是历史上出现祥瑞最多的朝代。
尤其是在西汉董仲舒正式确认了天人感应的理论之后,认为“天”是有意识的,可以看见人世间的一切,若是君王无道,上天即会降下灾异,反之,如果君王是有德的,那么就会降下祥瑞进行褒奖,形成了一整套“人在做,天在看”的观念理论。
许多汉代帝王在位期间也常常用祥瑞来证明自己是才德兼备的天子,所以对于祥瑞之事很是上心,而在汉代的大臣们为了规劝君王的时候,也常常用灾异为引子,将其归为君主的某种不当的行为引发上天的惩罚……
所以两汉期间就成为了历史上最著名的造假祥瑞时期。
会有人去追究祥瑞的真假么?
历史上真的有人脑袋抽抽了,去认真查证了某个祥瑞真假,然后要求皇帝下令去追究造假人的罪责……
而皇帝怎么说?
皇帝说,造假祥瑞这个事情么,是不应该的,但是考虑到这个人也是一片善意,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吧……
所以,斐潜根本就不担心他的谎言被戳穿,更何况像这样的言语对大家都是好事,有那个二愣子会傻到去求证,然后跳出来说,不对,根本没什么祥瑞?
没祥瑞就意味着上天没有给皇帝褒奖,没有褒奖就说明天子做的不够好,天子没能做好难道大臣们就没有责任么,大臣有责任难道手下这些具体办事的就没有事情?
所以,呵呵。
李儒反应最快,率先拱手说道:“昔黄帝治天下,于是日月精明,星辰顺行,风雨时节,五谷登孰,虎狼不妄噬,鸷鸟不妄搏,凤凰翔于庭,麒麟游于郊。今新帝登基,群贤辅佐,天下康定,故上天将瑞于函谷,以彰贤德,正合迁都于西,此乃上瑞之兆也。”
好么,李儒你比我更能扯……
斐潜继续低着头,不做声,心里给李儒这一番鬼扯评了九点九分,少一点是怕李儒骄傲……
司徒杨彪,哦,现在已经不是司徒了,杨彪辞职之后又被封为光禄大夫,旋即不久又封为大鸿胪,大鸿胪杨彪站了出来,朗声说道:“上帝后土,真龙登兴,神光并现,咸受祯祥,此乃国之幸事而!然上瑞现于函谷,实证河洛乃福地也,离福祗而远就,恐失嘉蒙也!”
斐潜心中也给杨彪写了一个赞字,这个都能扯到洛阳是福地,迁都容后议,也是厉害了……
旋即就像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李儒反驳说函谷关原本就是关中门户,怎么跟河洛之地能有什么关系?
杨彪再次反驳说,秦函谷关才是关中门户,汉函谷关已经建到了新安,又如何跟关中有什么联系?
反正有一点已经确认的是,斐潜所说的祥瑞一事,已经没有人去关心真假了,只有心思要利用这个所谓的祥瑞,如何给自己一方创造出更大的利益……
至于函谷关黄巾贼这一件事情,已经不知是谁,定性为企图破坏大汉祥瑞的恶贼,与函谷关令郑揂勾结……
反正死无对证。
争论了许久之后,才有人想起还有两个小喽罗在堂下等着呢。
于是就正式的给张辽升荡寇校尉,两千石;而斐潜则是升左署中郎,比六百石。
原本到这里,就没有张辽斐潜二人什么事情了,大佬们的争论两个小角色也无从插嘴,所以谢恩之后,就可以退场了。
但是斐潜却并没有起身离去,而是叩首再次说了一句话……
斐潜低着头,并没有直接谢恩之后便离去,而是叩首道:“臣……自请转任并州,守国藩,护社稷,为大汉开疆辟土,不使胡马度阴山!”
董卓盯着斐潜,血红色的眼珠子似乎在分辨斐潜是真情还是假意,沉声说道:“并州苦寒之地,常年纷争不断,汝可是想好了?”
董卓自己是长年和羌胡对抗,也是深知身处于边疆的不易,人地贫瘠不说,经常处于大战三六九,小战天天有的状态,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当中。
当年边章韩遂叛乱,凉州宋扬、北宫玉、李文候等各路势力犬牙交织,纷乱无比,纵然是当时许多大臣,皇甫嵩、孙坚等等将领,就连董卓自己都吃了败仗,后来太尉张温也只是一时的胜利,旋即被边章和韩遂反打一耙,连杀数位大臣,金城太守陈懿、护羌校尉伶征都在此役中死去,最后还是韩遂和边章反目成仇,导致叛军自己的阵脚大乱,才最终草草收场,战况激烈以及场面的凶残可见一斑。
所以当斐潜主动提出要到并州守卫边疆的时候,董卓还是很欣赏这种举动的,至少和这些当朝大臣们来比较,更加的有血气,有担当,最重要的是不来扯董卓的后腿,而是实实在在为大汉做事,这点很重要。
众人也是侧目。
因为在场的以袁隗为首的一帮山东士族,虽然没有亲身上战场,但是也是知道,并州也不是一个太平之所。
虽然说现在匈奴已经不再成为大汉朝的心腹大患,但是与其接壤的鲜卑、羌胡缺成为了新的问题来源,更何况如今连南匈奴也发生了叛乱,后续的影响尚不确定,此时此刻,斐潜主动请缨,志气可嘉。
斐潜默然良久,再次叩首称是。
董卓抚掌一笑,说了一声“善”,然后便不再言语了。
这个事情袁隗等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因为这个事情,并不会影响到山东士族的利益,而且守卫边疆不管是对董卓一方也好,对山东士族来说也罢,都是执政者需要关注的一个重要的事情,就算袁隗等人将来都斗垮了董卓,也是一样需要人员去守卫边疆的。
所以以袁隗为首等人,也没有起什么阻扰斐潜的心思。
关键是并州军团已经在董卓手底下了,如果董卓愿意分一部分给斐潜,那么也是相对的削弱了董卓的实力,如果不愿意分兵,那么并州这个烂摊子原本就没有人要,既然斐潜愿意去接就去呗……
既然朝中无人出言反对,那就这样差不多定下来了,至于斐潜去并州是按照什么职位去,这个现在不急,反正等尚书台最后确定即可,现场也不可能马上定下来,因此张辽、斐潜行了一个礼,便告退了。
出了北宫,张辽和斐潜并肩而行,沿着大道往西面走去。
因为这一次的召见,本身就只是一个临时朝议,而不是什么正式朝会,所以是从中午才开始的,而等张辽和斐潜出来的这个时刻,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了,略带红色的阳光铺散下来,将洛阳城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红黄色。
张辽看了默默前行的斐潜几次,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子渊,你这……究竟是为何啊?”并州不是一个好地方,原先斐潜在荆襄不是好好的么,就算是洛阳呆不下去了,也可以回到荆襄,为何选择了要去并州?
在并州多年的张辽,自然是知道并州的情况,这个并州,虽然称之为州,但是实际上实力和人口连内地的一个大郡都不如……
况且虽然南匈奴名义上说是归附了汉朝,但是实际上还是野性未改,时叛时伏。为了安定人心,让大汉民众认为汉王朝是一个安定稳固的朝廷,很多时候仅仅是落于记载,并只是简单的进行描述,并没有让更多的人知道。
而这些情况,身为并州人士的张辽显然是知之甚深。
张辽一边跟斐潜慢慢的前行,一边缓缓的讲,并州这么多年,基本上刀枪就没有停歇过……
典型的事情就像是在延熹九年,鲜卑听说当时在北地相当有名望的张奂离开,回到朝廷之内担任大司农,鲜卑人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便与南匈奴勾结,并招集乌桓人一起,多路杀入塞内,寇掠边境九郡,杀百姓无数。
后来朝廷又重新拜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领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兼察刺史、二千石和以下的官员皆有任免权,权柄一时。张奂调派多路军队进行围剿,南匈奴、乌桓因为害怕其威势,就投降了,归还了劫掠而去的人口约有二十万……
这是大规模的侵略掠夺,那些小规模的就更多了。就算是直到了灵帝时期的中平四、五年仍有南匈奴“寇边”——
中平四年十二月,休屠各胡叛……
中平五年春正月,休屠各胡寇西河,杀郡守邢纪……
三月,休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
张辽没有讲的撕心裂肺,但是越是平静的话语,下面潜藏的情感越是深沉。
这些年每一次的胡人寇边,作为守卫边疆的兵士其中的一员,所闻所见,那些人间的惨剧,真的是见得太多了,痛得太深了。
每一次胡人寇边,首当其冲受到损害的,不是在洛阳的这些高管贵人,而是那些守卫边疆的兵士,然后就是边郡的汉人。
南匈奴说是归化汉朝的胡人,但是说到底仍然是胡人,讲就的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统治一切。
而中平五年,就是公元188年,也就是两年前。
走到了十字路口,斐潜缓缓的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向身旁的张辽拱了拱手,来感谢张辽的善意。
“文远兄,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更何况,如今现在洛阳的局面……”斐潜回头看了看北宫,叹息了一声,“……我宁愿去面对胡人的刀枪,也不愿再次面对同胞的暗箭……”
张辽一愣,竟无言而对。
斐潜再次供了拱手,向张辽告辞,便迎着夕阳向西而去,只见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之下,拉得好长好长……
不是斐潜不想在荆襄发展,而是如果在荆襄首先就绕不开一个人——刘表。
刘表是汉室宗亲,除非斐潜有机会能够取而代之,否则按照之前在荆州的时候刘表的尿性……
要么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得不跟刘表彻底决裂,毕竟荆襄的池塘就是那么大,而且这种荆襄的分裂在历史上又不是没有。
当年曹操南下牧马,看起来像是铁板一块的荆襄,坐拥十万带甲兵士,立刻就裂开成为了三个部分,一部分投靠了曹操,一部分跟随了刘备,还有一部分直接南逃到了江东。
这个锅严格讲起来不是刘表的,甚至也不是某个人的,而是整个荆襄士族的。
荆襄士族人多啊……
蒯家、蔡家、庞家、费家、马家、向家、黄家、来家、文家、李家、习家……
还有后来因为战乱,逃到荆襄的各世家,最出名的莫过于诸葛家……
这么多的士族在一起,旧怨新仇那是一个复杂,怎生一个了得。
历史上的刘表,联姻了蔡家,捧起了蒯家,沟通了黄家,然后多少也就跟庞家沾了点边,所以勉强平衡住了荆襄士族,但是就算如此,还有好多士族从头到尾就根本就不鸟刘表,比如马家一直就没有人在刘表下出仕,等到刘备一来就开始和刘大耳眉来眼去了……
所以,如果斐潜回荆襄,面对的局面不会比当年的刘表轻松多少,况且刘表再怎样,也是有一个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的名头,和刘大耳那种要把刘氏的族谱翻到烂来找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而且当时刘表已经在荆襄扎根了十余年了,要知道,刘表在荆襄的十万带甲可是在他单骑入荆襄之后一点点的搭建起来的,说是对部队的掌控力一点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以至于当时袁绍和袁术都先后来拉拢刘表。
荆襄就是一锅乱炖,还是怎么都炖不熟、炖不烂的……
选择并州,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不论是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对于河洛的斐家来说,自己自请到并州戍边,于情于理都算是一个比较好的交代。
向谁交代?
自然是大汉两个重量级的士族,汝南袁家和弘农杨家。
砸了人家的场子,能像后世电影电视那样,坐下来喝杯酒,说声误会,然后就大家哈哈一笑,屁事没有?
那里可能!
世家这种生物是记仇的,而且这个仇恨会记着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代人都惦记着……
斐潜自己才刚刚破坏了可以说是袁杨两家联手对付董卓的计策,虽然现在袁杨两家不做任何表示,不代表这个事情不会惦记着,等到某一天的时候……
曹操杀杨修就是因为杨修说了一句鸡肋?
不是的,因为杨修之前很多事情就已经被记在了小本本上面,杀人只需要一个借口……
在古代,特别是针对于士族世家里面的人,当朝为官的,有一种刑罚是被统治者自诩为仁慈的做法——流放。
“不忍刑杀,流之远方”,这种做法尤其受儒家所推崇,认为是仁政和慎刑。汉代在董仲舒大力推行儒家之后,对于士族的这些所谓获罪之人,更是多建议用流放而不是杀戮。
像当时太子刘荣因为与汉景帝政见不合,被汉景帝逼迫而自杀,之前追随刘荣的那些人,基本上就是被流放到了河西走廊之外……
也就是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地区,而这些流放的人在凉州又近一步加强了羌胡的同化进程的同时,也经常辅佐这些羌胡,为了自己的满腹怨气,攻略边疆。
大汉流放之地,就只有三个方向,西北就是著名的河西走廊之外,东北就是辽东,还有一个就是岭南……
这三块区域不是没有开发的烟瘴之地,就是苦寒绝境,成为了统治者理想中的流放之地。
因此,并州虽然不是像西凉一样充分体现出一个“凉”字,但是也并非一个善地,一样的苦寒,只不过可能略略比西凉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
斐潜此时的自请外派并州,就含有这样自我流放的意思。
在仇恨值还没有那么高之前,先行退下自我消减一些,否则等到真正开始清算的时候,就连退都没得退!
按照士族的潜在规则,斐潜是当时函谷关的当事人,虽然在保命之下和张辽并肩抵御,那么纵然是无意为之,但是依然是需要负一定的责任的。
因此斐潜公然在朝堂封赏之后,宣称自请到并州守卫边疆,就是给袁家和杨家一个信号——我斐潜,以及河洛斐家,并不是有意要和袁家和杨家作对,并且对于函谷关一事,虽然说董卓把持的朝廷的封赏无法推辞,但是如今我斐潜却自请流放,来向袁家和杨家进行谢罪……
从此袁家和杨家也就失去了将来要找斐潜、又或是河洛斐家的麻烦的理由。
当初斐潜在荆襄之时,蒯家就是这么干的,捅了一下斐潜后腰子之后,发现居然是捅到了铁板,便立刻变了脸,低声下气的到斐潜面前福寿认错,并且搞得整个襄阳城里面所有的人都知道,蒯家向斐潜赔罪了……
这就是士族的潜在规则。
而汝南袁家和弘农杨家又是天下士族的顶尖一类,自然也是这些士族潜在规则的维护者,当斐潜做出这样的一个举动之后,必然就要做出相应的表示。
否则作为士族之冠的人都不守规矩了,还指望底下的小一些的士族去遵守规矩么?
这种表示很快就到了。
斐潜在斐敏府上才坐了没有多久,天色还没有见暗的时候,袁家的人就到了。
袁府的管家带来了一匹马,马鞍缰绳什么的都配备齐全了,当着斐敏的面说道,袁太傅有感于斐潜斐子渊戍边豪情,特赠马一匹,以壮其行……
杨家也是派了一个人送来了一套盔甲,说辞么,和袁家的虽然略有不同,但是中心思想都是一个意思……
一马一甲,虽然东西不一样,价值么也不算很大,但是其中的含义是相同的:
函谷关之事,虽然斐潜有错,恰逢其会搞砸了,但斐家原本也不知情,所以现在既然斐潜先行用自我流放来赔罪,那么我袁家(杨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这个事情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况且袁家和杨家也没有功夫一直盯着小小的斐潜,甚至是河洛斐家,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有更大更棘手的事情。
跟着马匹和铠甲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像飓风一样,将整个洛阳城的所有人刮得东倒西歪的。
迁都之日已经确定……
丁亥日,正式开始!(83中文网 )</div>
这个迁都的日期,应该是斐潜和张辽上殿获封赏之后定下来的,否则当时斐潜二人到了大殿之上的时候不会那么平静……
但是这个所谓朝议的商议迁都时间,估计也就是表面上的“商议”而已,实际上就是单方面的通知。
说起来,袁家和杨家不愧是沉稳啊,这么大的事情,还没有忘了先把斐潜这边的小事先行处理了,丝毫没有显示出什么慌乱出来,真是了得啊……
斐潜向斐敏拱手告辞,便带着马匹和盔甲,与黄成一起,往蔡邕府上而去。
原来以为就算李儒拿到了那一份的说明图,也多少会等上四、五天才进行迁都,没想到居然就定在了丁亥日!
也就是两天后!
事情真的来得太快,快到斐潜好多原先的计划都不得不一再的调整。
这或许就是身在棋盘之内的悲哀,如果不能自己制定规则,那么就只能在现有的规则之内舞蹈……
两天之后啊……
那么自己去并州的头衔估计明天就下来了,最晚后天,因为迁都尚书台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动的,所以一些事情能处理掉的,肯定会尽可能的先行办了,迁徙路途中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很方便。
况且自己这个左署中郎,比六百石的官职,虽然说京官外放,一律都有再往上提个一级两级的惯例,但是斐潜自己估计也最多就是到比一千石这个级别……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什么职级的时间,最关键的还是蔡邕蔡老头子哦……
这个老爷子一直不松口,实在是让斐潜头疼。
斐潜城曾经一度想过干脆动用武力,将蔡老头子直接架走……
但是这个风险性还是太高,可操作性太差,主要不好动手的原因一个是理由,一个是结果。
要动用武力,就必然是和蔡邕彻底谈崩了,但是如果斐潜还想在士族这个圈子内混下去,没有一个足够能站得住脚的理由,就冒然向自己的师长挥舞起刀枪,这样的行为和自寻死路何异?
那么蔡邕一直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董卓也权柄滔天,现在说到了长安董卓就会各种花样作死,然后拖累了蔡邕被王允干掉,这种话谁会相信?
况且万一在动手的时候蔡邕老头子想不开,伤到哪里了,这斐潜就成为千夫所指,连混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斐潜只能是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讲,一次又一次的劝。
到了现在,坐到了蔡邕面前,斐潜都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了,要说经史上的典故,蔡老头子比自己都熟悉,前几次自己也都有采用了不少,说效果么,多少还是有一些,但是力度却怎么也不足以推动蔡邕的转变。
“丁亥即迁都,师傅可曾听闻?”斐潜说道。
蔡邕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一直所烦恼的事情,如今最后确定了时间,也就意味着迁都之事已经无法更改了。
这也是为何董卓不召开大型朝会,而是借着函谷关之事搞了一个小型的朝议,直接定下来的原因。
尽可能少一些节外生枝的问题。
丁亥日,刘协等皇室作为第一批的出行的人员,朝中大臣比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一并随行,身为左中郎将的蔡邕自然也在第一批迁徙的名单之内。
“潜有一事相求……”
蔡邕没等斐潜说完,就出言打断:“子渊休要再劝,吾食汉禄多年,如今安能轻言而弃汉室于不顾?”
斐潜一时之间经不知要如何接话。
虽然蔡邕的态度很坚决,但是作为斐潜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如果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蔡邕一定会静静的先听,然后再用虽然温和但是态度坚决进行拒绝……
而后来,斐潜接着几次劝说的时候,特别是在前几天,在前一次的劝说之后,蔡邕师傅居然转移了话题,不再和斐潜进行正面的否决了……
今天,斐潜自己还没有说话呢,蔡邕就急着打断了,这在其中究竟意味着是什么呢?
“唯。”斐潜低头说道,然后又拱了拱手,“南匈奴时叛时降,扰乱边塞,劫掠汉民,不知师傅可有良策以教?”
见斐潜不是要劝自己临阵脱逃,蔡邕也就放松了些,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斐潜的问题来。
的确,经历70多年的休养生息,汉武帝开始对一直在边疆扬威耀武的邻居动手了,一打就是倾全国之力,经历了漠南之战、河西之战、漠北之战三次大战,从公元前127年一直打到了公元前87年,将匈奴打的哭爹喊娘,最后是汉武帝驾崩,才暂时停下了对匈奴的征讨……
曾经强横一时的匈奴也不得不哀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随后十余年后,抱着趁你病要你命的思想的汉人,又再次进攻匈奴,前73年,前71年两次汇集了大军彻底击垮了匈奴的脊梁……
这种对汉人的恐惧一直维持到了王莽时期,后来因为汉民族内乱,导致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连续的侵扰北方边境。
不过本身匈奴也因为天气的原因,无法支持大规模的战争,就这样一直像小混混一样时不时的窜到汉境,捞一票就走……
后来发生了严重的自然灾害,匈奴的统治阶级产生了严重的问题,导致分裂成为南北匈奴,南匈奴南下至河套地区,北匈奴则是在漠北。
而这一直南下名义上附属汉朝的南匈奴,却并不是那么乖乖的小狗,和汉朝关系时好时坏,时叛时降,而汉朝因为要对西凉的羌胡用兵,所以一直以来都没能彻底腾出手来收拾着一群不听话的小朋友……
斐潜要去并州的事情,蔡邕也是刚刚听说,虽然有些可惜,但是觉得自己的弟子能有一颗报效朝廷,守卫大汉的心,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
所以当斐潜问起如何对应南匈奴的时候,蔡邕也在认真的考虑,沉吟了良久才说道:“子渊可知郑子产否?”(83中文网 )</div>
蔡邕所举出的例子是左传里面的,斐潜当然是清楚。
郑子产不是姓郑,也不是名叫子产。
实际上是此人叫姬侨,姬姓,氏公孙,名侨,字子产,号成子,所以如果连起来的话,这个人实际的全称是:姬公孙侨子产成子……
好吧,还是称呼郑子产比较方便一些。
郑子产是郑国的名相,当执政了26年之后,在他逝世的时候,家里甚至没有任何积蓄可以为他办丧事,他的儿子和家人只得亲自用筐背土来埋葬他的尸体。消息传到了百姓的耳中,许多人纷纷捐出珠宝玉器来帮助他的家人办理丧事。
但是子产的儿子不肯接受,最后百姓只好将捐献的大量珠宝都投掷到了郑子产封邑的那一条河水里,用以悼念这一位名相。
这一位名相在临终之前,有一段话在左传中被记录了下来:“……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蔡邕跟斐潜说这个人的意思,恐怕就指的是这一句话。
斐潜说道:“师傅之意,莫非以火制之?”
蔡邕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这是后来孔子评价郑子产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蔡邕是古经学者,而且汉代的儒家还没有演化到后世那么的变态,所以对于这些人,蔡邕的意思也是很直白,既要严管,又要适当的以宽柔,这样才有可能做好并州的政事。
过分的宽大仁慈容易使人误以为软弱,从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过分的威猛严厉容易导致残暴,从而引起强烈反抗,法纪大乱。所以,宽和与严厉相互补充调节,可以避免走极端造成的不良后果,让人们心服口服地遵纪守法,对于并州那种胡人和汉人杂乱居住的地方,这种度的衡量则是更加需要小心的平衡。
斐潜又问道:“敢问师傅,稚子坠地初生,不知言语,嚎啕而哭,胡也?汉也?”
蔡邕动了动眉毛,然后说道:“子渊之意,莫非教化?”
教化这个玩意么,儒家人是孜孜不倦的。孔子本身就是以教授弟子,共享知识而著称,其后又有孟子的性善论,荀子的性恶论,之后还有董仲舒提出的中性论,但是不管是什么体系,都强调了需要“王教”……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刘虞,刘伯安,幽州牧。刘虞最早在幽州担任幽州刺史的期间,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间有崇高威望,结果朝廷担心刘虞尾大不掉,就撤了刘虞,后来乌恒叛乱,又不得不重新派刘虞过去平叛。
刘虞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威望,这个和他一直在幽州推行的温和的教化政策相关,但是这样的温和教化只能维持一代……
历史上刘虞死后,乌恒人一直在为刘虞报仇,先是本部和公孙瓒抗争,然后是联合了袁绍,一同坑死了公孙瓒。
当然,其中也有公孙瓒采取的是“胡人不臣服的都要死”的策略有关……
随后,乌恒人就渐渐的忘却了曾经有这么一个善良友善的汉人,照样变成了强盗团伙,最后被曹操抓住了一顿暴打,终于是老实了,乖乖的远远的逃到了辽东朝鲜半岛去了。
所以温和的教化是不可行的。
斐潜也没想搞什么感化啊,怀柔啊,在他的观念里面,其实在后世某个岛国在华夏实施的那一套教化模式很适合搬过来用用……
那一套模式可是经过历史证明了的,直到后世斐潜穿越的时候还有不少弯弯人,还称自己是自操人。
斩断其母系文化的根源,用武力作为保障,让汉文化从最简单的认字开始,培养起符合汉文化的仪式感,在严格的仪式规范当中,以各种利益作为后续推力,直至让这些胡人发自内心的认同汉文化。
这个其实也是后来大唐采用过的模式,否则当时大唐的版图也不会空前的扩大,安禄山等就是被同化的胡人,只不过是后来大唐自己玩崩了,才被别人起了一些心思……
斐潜将自己准备在并州推行的这一套文化侵略的方案和策略说了,然后伏地而拜,说道:“师傅欲全忠义之道,学生不能擅阻。然教化之策,事关大汉边疆安危,功在千秋,学生虽有心,力却未逮,故肯请与师傅相约一事……”
蔡邕衡量再三,对于斐潜方才所说的那一套全新的教化模式很是心动,如果真的能像斐潜所说的那样,那么或许只需要两三代人,或许更短的时间,就会从原本胡人当中分化出不少的受到汉文化熏陶,心系汉朝的人,这对于汉王朝的边疆的安宁来说不亚于是一项具有非常深远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在并州能够将这一套模式顺利实施,那么盘旋在西凉的羌胡,在辽东的乌恒,在冀北的鲜卑,在南边的百濮三苗和百越是不是也可以参考实行?
这对于汉王朝的意义,对于致力于文学精研的蔡邕来说,不亚于第二次的熹平石经……
蔡邕沉吟许久,最后说道:“子渊欲约何事?”
蔡邕能说出这一句话来,就表明其实蔡邕已经是心动了。
确实是如此,高官厚禄对于蔡邕而言,其实吸引力并不大,甚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是一件很恐惧的事情,他唯一觉得比较棘手的就是自己女儿蔡琰的安排,至于自己的生命,却不是很看重。
对于蔡邕而言,他这一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文化的传承,所以在历史上,当他被王允拿下狱之后,仍然说可以接受任何刑罚,包括宫刑,只要能让他继续编写史书即可……
这同样也是蔡邕他会那么爽快的同意斐潜搬运他的藏书的根本原因。
因为蔡邕认为,这就是他的责任。
斐潜伏地而拜道:“若学生立于并州,则恳请师傅前来相助,执教化之牛耳!”(83中文网 )</div>
斐潜继续说道,他深知要说动像蔡邕这样的人,不仅要让蔡邕觉得心动,更要让其觉得实际行动上的可操作性也要十分的强才行。》乐&gt;文》 し
“匈奴难服,则有其言,二则有其信,三则有其吏……”
彻底打碎个民族的传承,让其并入整个汉文化当中,虽然各朝各代的具体措施上面可能有所出入,但是般来说都是脱离不开这三个方面。
语言。
信仰。
官吏。
语言是个文化得以传承的基石,为什么汉文化能在众多的符号语言当中独树帜,因为只有汉字是象形,象声,象意三者合为体的,其他周边所有国家要么还没有文字,要么还处于象声或是象形阶段,和汉字比简直就是渣渣……
所以要侵略任何个原本就有文化的国家,语言必然是个最好的载体,华夏汉语这样个完善的,美丽的语言体系,就足以将许多还处文化萌芽期其他语言强势按在地上摩擦。
而匈奴现在还是处于原始信仰的状态,是种万物有灵的理论基础上展起来的低级信仰,这种信仰和汉民族已经具体形象化的所谓“五帝”相比,无论是在认知、形象、体系上都有了相当大的差距。
另外,对于官吏的提拔和任用、奖励全部倾向于已经被同化的胡人,并让这些官员举办各种类型的活动,可以最大程度的消除胡人的戒备心理,灌注汉文化的臣民意识,从而进步加快整体同化的进程。
而这种同化旦开始,往往结果是不可逆的……
尤其是本身就是文化弱势的民族,更是如此,就算是跟汉民族将来闹翻了,回头看,自己的族人从上到下讲的都是汉语,用的都是汉字,原本祖宗的那套,三代之前就已经失传了,纵然有千万的野心,估计也不得不长叹声,再好好想想怎么接受招安的问题。
在后世,岛国利用这整套策略,对弯弯仅仅是实行了十余年的同化运动,其结果是,直至岛国投降之后,仍然影响深远,甚至已经进入现代化社会之后,还有弯弯的领导人亲口说自己是“会说岛国话,亲岛国的总统”。
而要推行这些事情,前期要有大量从事教化的人员。
所以,此事非蔡邕莫属,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条件和基础。
蔡邕在此时的汉代文学地位上若是称第二,还真没有什么人敢贸然的称第……
熹平石经奠定了蔡邕在经学上的地位,在太学多年的授课奠定了蔡邕在学子当中的心目地位,陈留蔡氏这四个字,虽然没有想袁氏那样有什么达官贵人,四世三公,但是却依然被人所敬仰。
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个蕴含在这个干瘦老者身上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因该在内斗中白白的损耗掉,也不应该就这样默默的悄无声息的逝去,留下的只是声叹息……
蔡邕默然不语,捻着胡子,略略歪着头,显然内心中在不断的斟酌。
斐潜方才与蔡邕阐述的“汉同化”的思想,非常的新颖,并且还有非常高的可执行性,在斐潜讲述整个的同化的推动策略中,显现出的整套完善成熟的步骤和体系,这无疑是让蔡邕动心的点。
斐潜以头叩地,呯然有声,朗言道:“武者固以斧钺守疆扩土,虽血染重甲,然马革裹尸而不还;文者亦用青毫点指江山,虽大道独行,然披荆斩棘终不悔!”
蔡邕喃喃重复了下斐潜所说的话,不由得仰起了头,闭上眼,眼角泛出了点点水光。
大道独行,披荆斩棘终不悔……
蔡邕是孤独的,在文学上走到了今天这样的程度,已经是前路茫茫,没有任何现成的道路可循。之前起共同学习的人,已经选择走了各自不同的道路,求官的求官,归隐的归隐,回看,在这条古文经的道路上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
披荆斩棘啊……
何止是披荆斩棘,简直就是遍体鳞伤!
蔡琰还小的时候,其母亲就因为身体虚弱,在被流放的旅途之中场大病之后撒手人寰,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不识时务,得罪了中常侍……
蔡琰长大了,自己精心挑选了个卫家,原以为是个好人家,却没想到是亲手将蔡琰推到了火坑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善良,不识得人心险恶……
如今洛阳的局面,自己未尝不知道朝廷之中的纷争,而蔡琰尚无所依着,若自己旦天年,宝贝女儿又将如何自处?蔡邕想到这个就心痛不已,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坚持,太放不下心中的道义了……
心痛,身疲,怎能不疼,怎能不伤?
如今被斐潜的句话全部都给勾了出来,蔡邕蔡老头几乎是难以自制。
良久之后,蔡邕才缓缓的低下了头,睁开眼,对着斐潜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待迁都之后,汝至并州立足,为师……就走上趟!”
斐潜大喜过望,连声答应。
斐潜心中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可以说斐潜他来洛阳最主要的目的到现在终于是基本上完成了,其中的反复和艰辛真是不足与外人道。
从函谷关开始,斐潜几乎就是直在连轴转,不仅是自己在生死关头上走了圈,还要根据现状的变化,调整原先的制定的计划,与李儒勾心斗角讨价还价,还要安排顾及斐家和袁杨的关系,现在最终是阶段性的完成了所有的目标,虽然精神上还算可以,但是身体上的那种疲倦感却如同潮水般的袭来。
正当斐潜想跟蔡邕告辞,好好去歇息下的时候,忽然有蔡府的管家走了过来,虽然步履还算沉稳,但是脸上却遮掩不住的有了些惊慌之色……
蔡管家拱手低声说道:“据说方才大街之上,北军忽然和胡戍起了争执,现在越演越烈,都动了刀枪了,死了人,双方都在不停的在叫人,据说都把西大街整条街都给堵起来了!”(83中文网 )</div>
“竟有此事?”蔡邕皱起了眉头。
天色已经渐晚,此时从蔡府院外也隐隐的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隐隐的还能看到一些烟气,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这可是在洛阳城内,居然会出现什么北军和胡戍相互争执的情况?
斐潜和蔡邕并肩站在厅外院子之内,看着隐隐在西大街那边投过来的火光,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不敢相信。
“子渊,汝旧宅于雍门大街?”蔡邕说道,西面的中门就是雍门,所以西大街也叫雍门大街。
斐潜这一次回到洛阳,基本上大都是在城北崔家庄内居住,跟斐家关系缓和之后也住过两天的斐府,基本上没有回去旧宅住过。
是自己原先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斐家旁支,原本只有福伯一人,后来有些钱了就请了两三个粗使的人来打扫庭院煮个饭什么的,后来离开洛阳的时候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便将请来的人都辞退了,现在虽然回来了也没心思去整理打扫……
主要还是怕触景生情,况且即将火烧洛阳了,打扫得再干净又有何用?
“……旧宅中已是空无一物,无需担心。”斐潜想了想道,他不是很担心,虽然情感上,如果在这一次的纷乱中被烧了,确实有些伤心,但是现在没被烧,将来也逃不过,所以也就没有多大在乎了。
不过,现在的这个纷乱来的……
“事有蹊跷……”
斐潜和蔡邕几乎是同时意识到这个事情。
这个可是大汉的都城,虽然过两天就要迁都了,但是作为一个都城,防备力量和日常的对应突发事件的能力绝对是最高级别的,哪里会出现像现在这个样子,都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作为而城门校尉的兵士怎么还没到场?
斐潜忽然想起来,原先的城门校尉伍琼被砍掉了脑袋……
洛阳城中,如果不算董卓、吕布等外来兵力的话,大概是可以分为三个兵种,城门校尉执掌京师城门守卫,大概算是城卫军;然后是执金吾所统领的禁卫军,掌管着宫廷大内的守护之职;最后是北军中侯,原有五营,指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所统宿卫兵。
原来北军中侯就是属于大将军旄下的兵士,但是何进一死,北军中侯就基本上和所谓的西园八校尉一样,被董卓重新打散整编了……
所以现在北军中侯其实形同虚设,五个大营虽在,但是都是一些老弱残兵,没有多少真实的战斗力了。
而原本的禁卫军现在是吕布这个外来的并州家伙当上了执金吾,守护中阁,护卫皇宫,所以一般性的街道这种纠纷,是不轻易出面的。
因此,现在情况就是,北军中侯这一支宿卫兵先不说有没有权利进城,就算是有心估计也没有这个实力。
执金吾的禁卫军,守护皇宫大内才是他们最重要的职责,所以现在除非杀到了宫城,否则这些人也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最应该动起来,作为城门和皇宫之间的守护兵力的城卫军,却因为群龙无首,没有第一时间相应。
但是现在除了这三只部队之外,还有董卓的西凉兵和吕布的并州兵,虽然这些兵力也有一大部分被牵扯到了东面酸枣战线和南面的梁东战线,但是还是有一些在洛阳的,但是现在都没有出现……
这个事情……
骚乱似乎越来越大,到现在天已经越来越黑了,但是却几乎看不到什么停止的样子,红色的火光在闪耀,似乎被点燃的不止一两间的屋子。
蔡邕吩咐管家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斐潜居住,然后让其紧闭门户,多派些人值守,没有要事严禁外出
毕竟看这个态势,一时半会恐怕是难以控制,就算是斐潜想走,估计都有些难度,所以蔡邕就干脆留斐潜住下。
斐潜一边谢过蔡邕师傅的安排,一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就是人太疲倦了,所以也就没有多琢磨。
反正蔡邕居住的这个地方是永和里,周边全部是达官贵人,估计也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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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有人往广步里和永和里去,因为那边虽然各家各户都有些不少的钱财,而且街道上各家的大门一关,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会出来阻挡这些作乱的人员,但是这里距离北宫非常近,搞不好下一刻就有北宫的禁卫杀出来了……
所以现在打砸抢的作乱的人,都集中在雍门大街的金市附近。
金市不是说这里只做黄金生意,而是作为洛阳城区重要的一个工商业的区域,在这里有大量的作坊、手工业和商铺,与城东的马市并称为洛阳最大也是繁华的两个大市坊,所以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区域。
但是现在,却乱成了一锅粥。
原先只是少许兵士的口角之争,不知为什么变成了相互斗殴,随后突然就有人动了刀子,死了人,事态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的恶劣起来。
双方不停的呼喊着同伴,加入了争斗,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些游手好闲的所谓游侠,偷偷摸摸的趁机浑水摸鱼,砸开了店铺,抢劫钱财……
或许是混混们抢来的钱财让双方动了心,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原本在争斗的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相互扭打,而是开始了对身边商铺的洗劫,还有人放起了火,场面完全失去了控制……
大火已经开始蔓延了,但是城门校尉的兵士都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专门管理火政的夜士也没有,就连原本街亭内维护治安的兵士都没有看到,就好象是一个完全放弃抵抗的美女,任取任求。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站在北宫宫门的城墙之上,皱着眉,看着西面金市的火光,虽然心中多少有些不明白,但是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
今夜,李儒交给他的使命,就是死死看住北宫,不得离开半步,尤其最重要的就是看好皇帝刘协,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至于其他,不需要他来管。
所以吕布也只能是喝令禁卫加强巡逻防御,派了魏续去守护中阁,自己亲自到了宫城之上坐镇。
看了半天,吕布也看不到骚扰有望这里蔓延的趋势,时间一长,难免就开始有些走神了……
那一日未曾见到“小草”,随后才知道被董卓新纳成为了贵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又无可奈何。
他那曾经引以为豪的武艺,他那曾经志高意满的官位,都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83中文网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