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原先地域辽阔,如果按照面积来算的话,甚至是一些小郡的两三倍,但是随着进入了公元一百年之后,就逐渐的在鲜卑、乌桓、匈奴、东羌等等胡人的影响之下,逐渐的缩小,部分的县城被废弃,边郡的人口内迁,整个的行政范围比起汉武帝时期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二。
等斐潜到了西河的时候才发现,虽然河东和西河两郡相差不远,就连名称似乎都很相似,但是不管从农桑还是贸易上,都相差了不少。
虽然说是三位统兵将领负责具体的战斗,但是官面上的通气协调自然还是要斐潜来做,毕竟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西河虽破,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一个郡。
崔钧任职西河郡太守已经接近三年了,并州的风霜也多少沾染了一些,须发似乎有些白丝出现了,笑吟吟的在西河郡的离石县城治所之外相迎。
昔日平阳之战,斐潜得了西河崔钧支持的三四千的兵力,才一举确定胜局,但是转眼之间,斐潜就带来了三千骑兵四千的步卒,这不得不让崔钧从心中不由得冒出了后生可畏的念头。
斐潜的部队驻扎在城外,自然有崔钧安排人员劳军,而斐潜则是带着黄旭亲兵,一同进了城,来到了崔钧的府衙。
因为有了崔厚的这一层关系,两个人并没有普通人第一次见面的尴尬感觉,反倒是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说道荆襄的一些风土事物,还是挺有共同的话题的。
寒暄之后,崔钧将现在收集到了鲜卑人的情况说了一下,当提到平定县城的时候,崔钧迟疑了一下,然后似乎用加重了一些的语气说道:“平定之县,光复不久,立足未稳,旋又陷落,此乃吾之罪也……“
斐潜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一句普通的话当中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然后看了崔钧一眼,却发现崔钧也正在盯着自己。
有问题。
平定肯定不是才收复的地盘,而是至少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恢复了汉人的治理的县城,但是可能因为被胡人劫掠过,因此人口上可能并不多,这一次又被鲜卑再次攻伐而下,再次惨遭涂炭……
不过为何崔钧会说才刚刚收复呢?
而且还是特意强调?
斐潜试探的说道:“鲜卑凶残,暴虐百姓,崔使君勇于任事,举兵伐逆,何罪之有?”既然崔钧都已经说是平定县城才收复的,如果自己立刻说,啊呀,小崔啊,这个平定县城不是已经收复了好久了么?
那不就意味着当场去扇崔钧的脸?
果然崔钧微微笑了笑,用手轻轻的捋了捋胡须,虽然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明显对于斐潜的应对表示了满意。
官场之上,最烦的不是聪明的对手,而是自己这一方的猪队友。
有一些人天生就喜欢显摆,不管不顾是谁说的话,也不关注具体说的是什么内容,就断章取义的截取一两句话,然后就跳出来大喊大叫,说这个不对,那个错了,随后自己巴拉巴拉说上一堆,动辄就是劳资开头,玩意结尾,在那一刻,享受着众人的目光,似乎这样才能体现出他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往往不知道这个众人的目光当中,未必全部都是赞赏的……
张扬个性?
抱歉,从古至今从未就没有一个张扬个性到不顾他人感受的人可以坐稳高位的。
斐潜看到崔钧的反应,也就猜出来几分原因了。
汉郡守,既然称守,就有守土之责。
丢失一城之地,不管是什么原因,轻者免,重者罚。
但是并州北地这边的情况又非常的特殊,一方面胡人强横,一方面汉王庭又不给予什么支持,前一些时间还有从司隶弘农河东等地调取一些钱粮支持,但是汉灵帝驾崩之后,朝野当中似乎就将并州这一摊子事情都给忘了一般,什么都没有了,全要靠自己。
所以……
但是既然没有多少兵力,却又不得不分兵去较远的平定县城呢?
一个字。
穷。
穷到蚊子再小也是块肉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这些事情了。西河位于黄土高原的地区,耕地面积比平阳还要更惨。平阳虽然是破败,但是毕竟位置还算是在黄土高原褶皱地区的边缘,沟沟坎坎的并不多,加上汾水冲刷灌溉,良田还是比较多的,而现在的西河郡内可以耕作的田地,估计全部加起来,说不定也就比平阳一城之地稍微多一些……
因此平定虽然被劫掠过,但是周边的那些熟田若是能够再重新耕种一下,多少还是有一些产出的,更何况平定县城已经在汉王朝的属辖花名册当中除名了,不在大汉的版图之内了,也就意味着平定县城的产出,有很大一部分不需要再上交朝廷了……
因此产生了这种虽然收复了县城,但是迟迟不上报朝廷的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崔钧和斐潜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口径,对于汉朝,失去的只是原本就已经失去的,所以也没有丢失王朝的威严;对于崔钧,也就不存在什么失地之罪,自然也就没有被摘帽子的危险;对于在平定身亡的兵卒,也可以上报朝廷,成为英勇之士,将来朝廷拨下钱饷的时候,或许也能拿到一份……
污浊的政治。
这个,没有办法。什么叫标准,就是在自己没有办法创建新标准的时候所必须遵守的一项东西。为什么后世不管是国家还是企业,都那么热衷于制定新的标准,原因就在这里。
斐潜现在也很无奈,现在的他只能在现有的标准之下进行活动,在没有绝对的力量之前,妄谈什么自己的标准简直就是笑话,还会被周边的人不动声色的暗中下手搞死,就算是自称天王老子也没有用,就像张角三兄弟,黄天当立的喊得震天响,还不是照样三下两下被人砍下头颅做成标本?
有了统一的态度,表明了是可以合作的人选,自然其他的事情就很好办了。斐潜和崔钧在商定了一些具体的出军粮草配给之后,也就结束了这一次的沟通和交流。
这一次斐潜在西河的这七千骑兵的兵粮用度,全部由崔钧承担,但作为回报,所获的战利品崔钧得两成……
汉人柴米油盐酱醋茶,在鲜卑眼里面,全都是宝贝,攻伐下了平定县城之后,便是像是蝗虫一样,横扫一空。
不仅仅是这些日常用品,就连妇孺,也照样就像是物品一样,各个部落相互争夺甚至会大打出手,不过幸好多半还记得是友军,所以最多就是动棍子,还不敢直接上刀子……
汉人的妇人,抢回去就可以暖被窝了,等到明年秋天,就有新的一批小狼崽子落地了。而那些还没有车轮高的汉人孩童,鲜卑人则统统收下,就当作自己部落的孩子,也不会嫌弃,反正这样年龄的小孩多半都还懵懵懂懂,在部落里过上几年,也就和自己部落里面的其他孩童没有什么差别了。
至于那些成丁的汉人男性和老弱病残,便只有幽幽黄泉一个去处。
对于这个事情,鲜卑大当户根本懒得管,因为实际上他自己的部落才是抢得最多的,若是要公平,岂不是要将自己手里面的人口财物吐出来?
不过大当户现在并不是很开心,那个桀圪百长献上来的汉人女子在洗净了花花绿绿的不知道什么染料之后,果然是一个难得的美人,白皙的就宛如草原天上的白云,肌肤柔软的就像是名贵的汉人绸缎,声音又婉转柔弱,征伐之时在耳边嘤嘤哭泣之音,对于大当户来说就跟天籁一样。
尤其是此女别有特色,稍微一用力肌肤就青紫一块,一边侵伐,一边揉捏,就宛如在一张白缎之上作画一般,如此妙人,当然自己就没能忍得住,再加上攻伐汉人县城也很顺利,因此这两天特别画画的次数也就多了一些,硬生生的将一个白皙女子捏成全身青紫……
结果一个没注意,竟让让其寻得一个空隙,上吊死了!
真是可惜了!
多好的一个玩意啊!
自己还没有玩够,就这样死了。
大当户惆怅的让手下将女子的尸首拖出去切成几块,好喂一下自己养的那几条狗,既然是好东西,自然也要让自己的狗享受一下。
恢复了贤者状态的大当户终于开始计算着现在手头上获取的物质了,但是算来算去,却有些恼怒和发愁,就现在手头上的这点东西,然后扣掉需要交给大都尉的那一部分,自己就没有多少剩余了……
这一次出征南下,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讨来的,要是只拿这一点东西回去,那下次这样的好事哪里还会轮到自己头上?自己在部落里的威信还怎么维持?
大当户正琢磨着的时候,在门外护卫禀报说桀圪百长求见。
“桀圪百长?”大当户点点头示意让其进来,然后捏了捏嘴角翘起的小尖胡须,对桀圪百长说道,“有什么事?”
桀圪百长嘿嘿的搓着手笑着,挤眉弄眼的说道:“小的之前送来的那个,大当户还算是满意吧?”
大当户拉达着眼皮,不咸不淡的说道:“那个啊?哦,那个啊,死了……”
桀圪百长把一句怎么就死了给吞到肚子里,原来听说大当户十分喜爱这个女子,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就连吃饭都是叫人送去的,料想这借着这个大当户心情愉悦的好机会再来表表功什么的,让大当户能够多少留个好印象,却没想到……
“还有什么事?”大当户翻了一下眼皮,似乎下一刻就要赶人走的样子。
“有的……有的……”桀圪百长急切之间,忽然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个决心似的说道,“这个,昨天傍晚我轮值在外,碰到了一个落单的匈奴狗崽子,为了求命,这个狗崽子说在这边南面三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汉人坞堡,在我们攻城之前,汉人将一部分城中的物质藏在哪里……”
大当户眼睛一转,翘了翘一边的眉毛,说道:“那狗崽子呢?”
桀圪百长“呃”了一声,吞吞吐吐着说道:“这个……我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后来就……”
“你给放了?”大当户眉毛都竖了起来,咬着牙问道。
桀圪百长慌乱的摆着手,说道:“没,没!我让巴特射了一箭……”
是的,虽然桀圪百长是起了誓要放的,但是自己确实是放人了没错吧?反正杀人不是自己,就不算是违背誓言了吧?
因该不算。
听到将人杀了,大当户的表情才略微好看了一些,说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有多少人?”
桀圪百长回答道:“有大概三百多人,足足有二十辆大车,都是装得满满的……”
大当户“哦”了一声,然后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的像一块寒冬里的铁块,沉声喝道:“桀圪百长!你原先是不是想要独吞啊?结果发现一个人吞不下才来找我?嗯?!”
不想独吞就应该直接过来禀报,而不是先派人去查勘……
桀圪百长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来用膝盖挪到了大当户的靴子前,捧着靴子连连亲吻道:“长生天在上!小的……绝对没有!小的不是来跟大当户禀报了么?”
其实桀圪百长确实是想独吞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意识的杀人灭口,为的就是不想让这一条消息被其他的人知道。然而派出的人手发现在废弃的坞堡之内似乎有两三百人在守卫,而自己又只有一百骑,因此之下要完全靠自己手头上的人拿下,确实有些棘手。
原本今天是想借着之前献女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大当户再要点人马的指挥权,最好是跟自己一样的周边小部落的人,然后看情况,如果是比较熟悉的,就联合着一起去将那些物资夺来,虽然可能会因此分润一些出去给新来的部落的人,但是总体来说,仍然是相当可宽的一笔财富了。
然而没想到那个女子居然死了,自己突然就变了没有什么可以找的借口,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其他理由,若是不说,错过时机,让汉人最终将物资给运走了,损失了这个财富的话自己也觉得可惜,因此还不如和大当户直说了,按照惯例的话还能多分一成,多少也算值得了,却没有想到被大当户一眼看出了原来的用心……
大当户哼了一声,这个事情若是他来处理,估计也是独吞,所以猜测桀圪百长的心思自然不成什么问题,但是桀圪百长既然没有做出具体的独吞的行动,只是想想的话也不能治罪,所以也就让桀圪百长站起来了。
“三百人……”大当户琢磨着,我就说呢,怪不得平定城内的物资这么少,原来是被运走了!“桀圪百长!我派一个千人队,由你带路!该你的少不了你的!一定要将这批物资一点都不少的搬回来!”
大当户为了稳妥起见,以一千的骑兵去攻打只有三百人守卫的废弃坞堡。
结果也没有出乎大当户的意料之外,这一批据称是从平定县城转运出去的货物,终究是到手了。
布匹、茶砖、井盐等等杂物堆满了整个大车,看得大当户心花怒放。
虽然只抢回来了十八辆辎重车,另外两辆车烧毁了。
把守坞堡的兵卒们一看到鲜卑的人影,拔腿就跑,虽然追还是可以追,但是这些该死的汉狗居然把辎重车点燃了,吓得鲜卑骑兵一窝蜂的围上去连扑带打,虽然是烧了两辆,但是好在其他的车辆并没有被波及。
不过也因此错过了追击的时间,没能杀几个汉狗。
对于这个问题,大当户浑然不在意,他更关注的是货物!是草原上欠缺的货物!
大当户从茶砖的辎重车上抽出了一块,然后掰了一撮就放到了嘴里,咀嚼着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旋即下令让人将这些价值不菲的辎重车都拉到城外大营当中,并当场宣布这些物资都算共有,等打完仗了再统一分配。
大当户这样做法,虽然还是有说要分,但是没有统计一下数量,鬼知道最后拿出来分的是多少啊,因此桀圪百长难免有些不甘,正转着眼珠子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鲜卑斥候奔来,说有一股千余人的汉骑从南方而来,即将到四十里了!
大当户看了一眼正被拉走的辎重车,心中一动,这些汉骑该不会是要来取这些辎重车的吧?幸好自己下手快了一步,否则要吃掉这一千的汉骑,必定也要损失一些人手,哪能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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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戈壁滩只有裸露的各种石头,而那些泥土都由几千万年的风不断的搬运不断沉降,累积成了现在这样的一块奇特的土地,雨水的不断冲刷和切割,也就变成了黄土地上的大大小小的沟壑。
马延带着一队骑兵在黄土高原上沿着褶皱的山谷一路狂奔,激起漫天的黄尘,而紧紧跟在马延身后的是大概三千多名的鲜卑骑兵。
马延抬头望了望远处山头。
嗯,一面绿旗,距离还是安全的。
“传令,放缓马速!”马延下令道,毕竟马匹不能够长时间的高速奔驰,那样会迅速消耗掉马匹的耐力,跑一段,稍微放慢速度休息一下,让马匹的血液冷却一些,这样才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马延所带领的汉骑铠甲较重,长途奔驰之下,马匹的消耗自然比轻甲甚至无甲的鲜卑人消耗要更大,但是问题是鲜卑人对于这一带的路径和环境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也不敢放肆的全速追赶,所以距离上还是被拉开了一些。
在追出了十来里地之后,见追不到人的三千余的鲜卑骑兵便慢慢的停下了,几个领军的鲜卑千长凑在了一起商议了一下,觉得再这样追下去多少有些没底气,便掉头准备回去。
远处几处山顶之上,见马延后面的鲜卑骑兵激起的黄尘在往回走,不约而同的都竖起了蓝色的旗帜。
马延见状,便又下令全军绕过山谷,又跟着鲜卑人的屁股不远不近的粘着,既不上前交战,也不拉开距离。
鲜卑骑兵见状大怒,再次翻身追赶,马延又立刻带着部队掉头就跑……
三番两次下来,鲜卑骑兵便开始设伏,准备干掉不知死活的的马延部队。
但是这样的举措,在远处山顶上的兵卒眼中根本藏不住,纷纷举起了红旗。黄土高原特殊的地形,稍微大队人马一动,就是漫天的黄尘,而且相互之间的褶皱极其的多,导致有的地方可以直接通过,而有的地方则是百米深沟,明明间隔就在咫尺,却不得不需要绕路才可以。
马延得到了远方的警告,又仗着队伍里面的并州人熟悉地形,几次鲜卑人想要分兵围堵,却被深沟阻隔,然后值得眼睁睁的看着马延在鼻子底下扬长而去……
就在马延在东南方向和三千鲜卑骑兵绕来绕去的时候,在平定的大当户又接到了另外的斥候回报,东面又来了一千汉骑!
大当户这下子就极其尴尬了,分兵不是,不分兵更不是。
汉骑也不是什么软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
汉军的步卒,大当户真没放在眼里,反正汉狗的两条小短腿,溜上几圈,就都废了,再一冲阵就基本赢了,可是要正面打败一千汉骑,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汉骑的装备都强,兵甲战刀都硬得很,要对上一千的汉骑,则至少要派三千人,但是这样一来,自己也就只剩下了四千左右的骑兵在手中,若是什么的地方再出现了汉人的部队,自己又要怎么办?
但是如果不分兵,让东面来的一千骑兵和南面的汉骑汇合了,那么自己原先派出去的三千部队就肯定有危险了……
思来想去,大当户决定先派出三千的骑兵去拦截东面来的汉骑,两千人驻守,然后自己带着两千人赶去南面汇合,先解决完了南面的汉骑之后,再掉头回转,去迎击东面的来兵。
不过想法虽然是不错,但是等大当户带着兵卒与南面的骑兵汇合的时候,马延早就带着人跑远了。
在得到了手下的骑兵千长的汇报之后,大当户也是被隔应的够呛,这打又不打,跑又不跑,纯粹遛弯一般的行径,别说是普通的鲜卑人了,就连经历过不少战斗的大当户都几乎没有遇到过……
这群汉人是想干什么?
被马延这样的举措搞得莫名其妙的大当户,不由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虽然明知道现在汉骑跑了大半天了,马力肯定是疲惫不堪,而自己现在所带来的人马则是新生力量,若是能够追上,至少也会有些斩获,但是……
眼看天色逐渐变暗,而且东面还有一只部队还未解决,大当户琢磨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有些诱惑的想法,带着部队掉头往东。
结果大当户往东才没走多远,就看见面前一阵黄尘而起,迎面撞见了被击败得四散的鲜卑骑兵……
战争毕竟不是儿戏,也不是纸上谈兵就可以胜利的,没有合适的将领进行统率,就算是再好的计划也是无用。
马延是骑兵出身,基本上大半生都是伴随着马匹一起,因此在统率骑兵的时候,不仅仅懂得对于兵卒的调配,甚至更清楚胯下的战马的体力情况,可以根据战场的变化,随时的调整策略,分配马匹的体力。
这些事情,很多都是经验,或许哪一天,等马延老了,带不动兵了,坐下来慢慢回想慢慢总结,才有办法重现一二于书卷之上,但是现在,还多半是马延的本能反应。
话说回来,为何汉武帝提拔卫青之后,似乎就获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但是有没有人想过,卫青之所以能够取得之前汉人没有的一些功绩,是不是跟他之前的职业相关?
马是一种奇怪又忠诚的动物,跟猫那种随时随地都可能耍性子的宠物不同。马匹胆小,害羞,不善表达,善于奔跑,但是又不善于长时间的高强度奔跑,但是马匹的个性就算是累得不行了,也很少叫唤,一旦认定了主人,就极其忠诚,也不懂得拒绝,因此在主人的驱使之下,甚至会跑到全身血液沸腾,活活的跑死累死在路上……
反正从古至今,马在路上跑到死的比比皆是,但是从未见到过猫跑到累死在路上的。
作为一个将领,只懂得兵,那么做一个步将没有问题,但是要成为一名骑将,却必须还要懂得马,知道什么时候动用马力,知道什么地形适合马的奔驰,知道如何让马匹休息……
所以调动鲜卑骑兵,在平定城南四五十里小范围内绕圈子进行调戏的活,也只有马延一个人合适,其他的人真干不来。
至少徐晃和黄成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要这两个领兵突击掩杀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要像马延那样,将马匹的急缓指挥得就像是自己的两条腿,这个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因此徐晃所带领的东路的骑兵,采用的方法自然和马延完全不同。徐晃特意挑了一匹强壮一些的马匹骑乘,否则自己那个大斧子的重量就基本上就凭空的是加了大半个人了……
不过第一步徐晃和马延都是一样的,见到鲜卑杀来的三千骑兵,掉头就跑。
只要不是蠢人又或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之类的,否则一千骑兵对上三千的骑兵,就算是汉骑的装备比较好,但是不管是从消耗上还是承受打击面上,都是比较的吃亏的,因此,见势不妙立刻撤退,也是自然的反应。
就像是警察上街看见有人拔腿就跑,下意识的都会追一样,鲜卑人几乎是大脑还没有思考好,身体就已经跟上去了,扬鞭策马咬着徐晃的骑兵部队就追。
人的思维总是有些定势,鲜卑人也不例外,先前斥候侦查的时候说是有千余骑兵,那么眼前的这些骑兵也是千人左右,那么鲜卑人也就没有考虑其他了,但是却没有想到黄成却带了一队兵马,慢慢的跟在徐晃展开的阵型之后,利用徐晃部队扫除出来的鲜卑斥候眼线的缺失,埋伏了下来。
因此追得正开心的鲜卑部队,就遭到了黄成蓄谋已久的猛烈打击。
一阵梆子乱响,小坡后面站起了不少持弓持弩的汉人,对着追来的鲜卑骑兵便是一阵迎头痛击。
正追的兴起的鲜卑人根本就躲闪不及,普通的弓箭对于轻甲甚至是无甲的鲜卑人杀伤是巨大的,更何况还有百来只的强弩,虽然射速没有弓箭快,但是不管是射到人,还是射到马,几乎都是只要被击中,就肯定是一击必杀,杀伤力明显比弓箭更强了许多。
冲在最前面的部队,被射死的,被地上人马的尸首绊倒摔倒的,相互之间踩踏挤压的,慌乱之下勒马左右乱窜的,一时之间鲜卑人的先头部队的冲锋追逐的势头瞬间被完全的打断了。
此时徐晃又带着人掉头冲了回来,硕大的长柄战斧沉重无比,一圈圈的抡起来,就算鲜卑骑兵企图拿兵器隔架都完全无效,战斧旋转的速度加上本身的重量,不管碰到的是枪杆还是战刀,又或者是人体,基本上不是被砸飞出去,就是直接就被砍成两段。
正面拿大战斧的家伙难缠,侧面又被黄成的弓兵和弩兵一顿爆射,鲜卑人顿时支撑不住,丢下四五百的伤亡往后退却整队。
徐晃也不追,于黄成的部队集合在一起,往后徐徐而退,顺便将战场上的大概不足百匹的幸运没有受伤的胡人马匹牵走了,只留下了满地的尸首和一些受伤在地哀嚎不已的鲜卑人马。
大当户带着兵往东而来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回军整队的部队,听闻是中伏之后又惊又怒,带着人马赶到埋伏点的时候,却发现汉人的部队早就已经撤离了。
大当户面沉如水,一面派出斥候侦查,一面让人收拾现场。
人,死了接近三百人,还有三十几人重伤,基本上是没得治了,二十几人断了手或是断了腿,接下来能不能活就只能靠天意了,另外六七十人则是受了各种不同的伤势,还算是比较轻一些……
马匹,受轻伤的基本都找回来了,重伤和当场死亡的两百多,被汉人带走了大概有七八十匹……
斥候回来了,说汉人都是骑马,走得很快,已经撤离到了三十里外了。
大当户恨恨的骂了一句,下令掉头回去。
现在临近黄昏了,再追下去先不说到晚上,马匹视力下降的厉害,不方便行军,更让大当户担心的是,鬼知道汉人还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藏有其他的埋伏,因此虽然非常的不甘心,也只能暂时告一个段落,等到明天天明之后,再寻找机会进行作战了。
四五百的人马损伤,对于万余的部队重量来说,虽然不算非常的大,但是对于鲜卑的士气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再加上绝大多数的鲜卑兵卒今天一天都在不停的奔波,因此到了夜间,除了值守的兵卒之外,大部分的鲜卑人也都没有了往常的喧嚣劲头,纷纷找了个地方便闷头大睡了……
黑夜,马延、徐晃和黄成三个人待在一个山坳之处的帐篷之内,借着帐篷和山坳地形的双重遮挡,如果不是离的近了,又或是从山坳入口处望进来,也不易察觉那些在帐篷之内点起的用来驱寒的小篝火的亮光。
“叔业,你的人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马延看了看一旁正在滴滴答答滴着水滴的计时用的水漏,估摸了一下现在的时刻,然后一边用一根小树枝挑了挑篝火堆,一边说道。
“应该是差不多了。”黄成也看了水漏一眼,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有被鲜卑人发现的话……”
徐晃还是习惯性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轻轻用手指头敲击着腰间的环首刀刀柄才稍微暴露出其实他心中也并非平静如水。
马延听了黄成的话,也点点头。
兵家的事情,都是如此。
没有什么所谓的万无一失,确保百分百能够实施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一定不确定性的,也具备一定的风险。
所有的计策实际上都是类似,没有被对手发现,那么就可以像地雷一样炸得对方断手断脚丧命当场,但是如果被发现了,则多半无效,甚至会一起床竟然发现那颗地雷竟然就在自己下床的时候被自己踩在脚下……
就拿之前马延、徐晃和黄成三人调动鲜卑的事情来说,如果当时鲜卑的大当户脑筋一时抽搐了一下,不管不顾的带着兵就是死命要追赶马力已经疲惫的马延部队呢?那么如果不幸被追上,丧失了马匹力量的马延部队,在面对鲜卑的人数和新生力量的这两个双重不利因素之下,必定毫无疑问会兵败。
但是在徐庶的计划中,真正的高明并不是这些坑鲜卑人的举动,而是在这些计策谋略中,都没有一次性的将所有的家当压上去。
马延的部队一千骑兵,徐晃和黄成率部一千骑兵加八百的步卒,不管是那个分部就算是万一不幸遭到了失败的打击,对于整体而言还是有一战之力,不至于全盘崩溃。
兵行险策为何会被大书特书,因为那些成功的实在是太少见了,绝大多数将所有力量都压在一个计策里的人,最终都是化为了黄土一捧。
徐庶的计谋简单来说就是运用各种手段想尽办法占便宜,疲劳消耗鲜卑的力量,有机会就加以破坏,损伤,增加鲜卑人的损耗,但是没有机会,又或是失败了,也问题不大,反正最后鲜卑人如果真的目标是北屈,孤军深入,那么就和之前汉人孤军深入漠北一样,失败就在眼前了。
大帐之内的水漏最终滴完了最后的水,壶顶的标尺也降到了最底部。
一直在关注着水漏的黄成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战甲丝绦重新系紧了些,然后向马延和徐晃抱了抱拳,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某这就先行出发了……”
马延和徐晃也起身,同声说道:“祝叔业一切顺利,某率部随后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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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平定县城之内,不时响起的女子哭喊的声音,更加反衬着夜晚的死一般的安静和诡异。
街道两边几乎所有的门户,不管是商铺还是民宅,都是敞开着门,有一些门扇是完全被破坏的,横着躺倒在门口街边。
这些敞开着门的房屋,无一例外都是一地的狼藉,瓦罐的残片和破损的衣物似乎在诉说着少数民族南下的时候是多么迫切的进行文化融合。
这些敞开着门的房屋,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活动的人影,略有几个人型的物体,但是都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显然是早就已经横尸了。
在夜色当中,那些敞开的黑漆漆的门洞就像一座座坟墓的洞口。
当然,还有一些房间是门户完好的,大门也紧紧的关闭着的,但是无一例外,在门外都站着一些鲜卑人,而在房屋之内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
这些房屋之内的,自然都是鲜卑人准备带回去进行民族融合的人。把守门户的虽然都是鲜卑人,但是却是属于不同的部落,将这些为了民族大融合贡献了有生力量的人分别关押,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统计,另外一个方面自然也是优先的确保自己部落的利益。
两个不同文明相互碰撞的时候,总是会产生出一些爱的火花出来,当然,因为碰撞所产生的微不足道的损失,自然是可以在笔墨之下省略不计的。
就像是汉人也经常对待进入附庸的胡人鞭打喝骂,甚至是直接打杀,对待胡女也是动用下半身进行思考和探索,因为属地的赋税少了而欺负胡人不懂汉字文书转嫁到胡人的头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反正都是进行双向大融合,不是么?
虽然是攻下了平定县城,但是鲜卑人还是很多人习惯了在草原帐篷内睡觉的习惯,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扎营。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鲜卑人此次南下都有携带自家的马匹,众多的马匹都是习惯了一群一群的待在一起,若是带进城中,也找不到有充足的场所进行放置,因此,鲜卑人也就在城的庄稼地上直接围了一块地,扎上简陋的木围栏,一方面可以让马匹随意找些吃的,另外一个方面也省些事情。
在鲜卑人的营地当中,有一些从平定县城搜刮而来的各种物品,堆积如山的放在一起,大小的车辆都装满了东西,这些物品将上缴三分之一左右给大当户的上一级,然后大当户的部落要再拿走剩下的物资的四分之一,随后才会将最后剩下来的按照各个部落人头的多少,并且也考虑到战功进行最终的分配。
在这些囤积物质的车辆当中有一排十几辆满载的辎重车,这就是之前从废弃的坞堡之内抢夺而来的车辆。
随着夜晚的深沉,忽然从这些车厢的底部传出了一些细微的木栓摩擦的声音,然后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车厢的底部,然后躲在车轮之后探出了一点点的脑袋,灵动的左右观察着……
斐潜可能并不是汉代唯一的一个注重于精兵的统帅,但肯定是一个勇于尝试特殊作战的将领。
或许原本华夏的历史就是一场各种战争的延续,也或许后世各种的橡胶子弹打飞机的神剧影响,斐潜运用起这些东西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就像后世那些许多科技以换壳为本的产业,大到汽车,小到手机,斐潜用起这些手段来其实本质都是一样,就是借用经过专门训练过的兵士,针对敌方的重要区域进行破坏。
其实说起来,曹操也干过这个活的,当时乌巢的一把火,其实也有些类似,只不过斐潜做得更加的清晰和直接。
在汉代,军队受制于后勤的补给,就算是再强悍的兵卒,断了粮之后战斗力都会锐减,因此打击对方的粮草运输路线和囤积地点,就是最常用的也是最直接的战争手段。
因此虽然斐潜不懂后世的特种兵是怎样训练而成的,这么一年的时间内也练不出什么杀人如麻的杀手级刺客型士兵,但是借助黄家之内的墨家武学的传承,让黄成在军队当中挑选出一批精兵,通过训练使其可以比一般的士兵更懂得隐藏,攀爬,放火和破坏,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这一次关于这个潜入的计划,是斐潜看到徐庶的计划之后,又再一次的修改和多次的模拟之后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原本徐庶的最初的计划是当马延和徐晃带着兵卒牵扯开了鲜卑的一部分兵力之后,黄成带着兵卒假扮成为前来助阵的匈奴或是羌族兵卒,然后趁鲜卑主力被调走之际突袭和破坏,一方面可以趁机削弱和打击鲜卑,另外一方面则是在匈奴、羌族和鲜卑之间掺点沙子……
斐潜却做了部分的修正和添加。
在斐潜看来,和汉人之间的关系不同,胡人之间更直接,别看现在羌族和南匈奴似乎都挺亲切,但是那是建立在他们觉得斐潜的实力还算不错的基础上,若是让他们觉得斐潜变弱了,第一个翻脸的估计就是他们了。
因此,羌族和南匈奴对于鲜卑的态度其实也是一样的。
就像当年鲜卑在曾经统一的匈奴靴子前跪舔,然后现在分崩的匈奴小部落又反过来跪在鲜卑的皮袍之下跪舔一样……
没有固定的盟友,只有强大和弱小。
所以,在羌、匈奴、鲜卑之间掺不掺沙子实际上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斐潜希望能或许鲜卑这一次南下带来的那些巨大的财富!
为何战争就一定是亏钱的?
为何不能在战争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斐潜想试图改变一些东西,自然需要努力的去做一些尝试。
当然,执行这样任务的士兵心理也需要十分的强大,因为其实他们的危险系数也是非常高的,就像那个有极强语言天赋,装扮成为匈奴的兵卒,虽然是在语言上没有出现什么漏洞和问题,但是一样最终还是被杀死了……
就像龚浚,作为黄成兵卒里面挑选出来的人,经过了一系列的训练,成为了这一次混进鲜卑人营地的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也同样有各种风险,如果鲜卑人只拿物品不顺手牵车,如果藏有人的车厢不慎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大多数人对于自己挽救下来的好不容易保存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都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破坏的心理,就像小孩子幸幸苦苦搭建起来一个大的积木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会等到让大人们看到,在称赞一番之后才心满意足的去将其推到一样。
在眼睁睁的看着被烧毁了两辆车之后,鲜卑人有七八成的几率,会更加的爱惜仅存的辎重车……
因此,幸运的,龚浚就和其他藏身在车厢之内的兵卒就混进了鲜卑人囤放物资的场所。
和汉人不同,胡人并没有大堆的像是粟麦、草料等等的堆积,而是携带了马羊,通过少量的粮草和马奶羊奶等等,可以支持较长时间的行军作战。因此,实际上马和羊,就等于是胡人的粮草。
正是因为这个胡汉之间差异的原因,龚浚原本计划当中可能会遇到看守辎重的胡人兵卒居然都没有碰上,鲜卑只是在最外围派了几个兵士在值守防止有人入内偷盗,而并没有在辎重车内再加派人员看守。
不过还是有遇到一些麻烦。
这一次辎重车并不是所有的车辆都藏有人员,而是仅是十辆车内才有在车厢的底层隔板内藏人,每个车厢隔层两人,一共是二十人,但是其中一辆车不知是因为碰撞的原因,还是有了什么其他因素,原本的木栓卡住了,无法拉动,自然里面的人也就没有办法出来了……
龚浚让已经出来人先散开侦查情况,自己从身上摸出一把小斧头,借助微弱的光线钻到了拉不开木栓的车厢底下,用手轻轻的摸索着找到了木栓的那个位置,然后用小斧子轻轻的嵌入缝隙当中,再用身上的皮袍紧紧的捂住了缝隙之处,然后才缓缓用力,木材被斧子挤压着发出一些纤维断裂的声音,虽然有皮袍的消音,但是在寂静的黑夜当中还是比较明显的……
幸好几个看守的鲜卑人都躲在外围风吹不到的地方窝着,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虽然已经是秋天的深夜,温度还是比较低的,但是龚浚脸上的汗却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弄得龚浚奇痒无比,但是龚浚却顾不得去擦,手中也不敢半点的停歇,终于是挤开了一道较大一些的缝隙,然后用小斧子一点点的撬动着被卡住的木栓,最终是将木栓拨开,让藏在车厢内部的人出来了。
龚浚仅仅的捏着手中的小斧头,这是他惯用的武器,也曾经是他赚钱的工具。龚浚之前是安邑附近的一个樵夫,也有时候打点猎什么的,因为斐潜招募兵卒的条件也是不错,也就加入了,在军中虽然也有配发战刀,但是龚浚怎样都是觉得还是自己的小斧子顺手,所以不管是什么时候,除了战刀之外,都会将这个斧子带在身旁。
龚浚贴着车厢,躲在车厢的阴影里,仔细的观察的周边的情况,然后微微的伸手向自己的手下几个兵卒指点示意了一下……
破坏不管怎样都是比建设要容易一些,这个对于鲜卑人来说是这样,对于混进了鲜卑营地的龚浚等人也是如此。
但是问题是龚浚等人并非能像是后世那些动不动就特种兵附体,踏雪无痕随随便便都能施展出月影步,飞檐走壁不发出半点声音,绕到哨兵的身后抹脖子看起来很爽,但是一旦中途被发现了那就是一场灾难……
因此龚浚采取的是最普通,也不好看的方式——暗箭。
其实斐潜一度还想上吹筒,那玩意才真正叫做大杀器,但是奈何一个是必须要有烈性的药比较难以搞到,就连斐潜自己都没有什么头绪;另外一个的秋冬之际都穿的比较多,需要瞄准身体裸露部位难度也高了一些……
也许是鲜卑人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混进了营地中间,或许是现在的鲜卑人也还没有什么明暗哨的概念,龚浚观察了片刻之后,确定了只有这几个看守者,于是就向手下发出了指令。
几个携带了弓箭的兵卒躲在阴影之中,慢慢的搭上了箭,张开了弓。
大概三四十步的距离,好一些的弓箭手甚至可以射中五铢钱的方孔,因此这些兵卒都是瞄准着鲜卑人咽喉的位置……
五把弓几乎是在同时间松手,只听见略微有些长一点的“嘣”的一声,特意用墨汁涂黑的箭矢就像是飞扑向猎物的毒蛇,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巨大动能使得箭矢在三十米左右的时候展现出如同后世手枪子弹一般,有着极强的止动效应和破坏效果,粗糙的皮肤在尖锐的箭头之下瞬间就被破开了。如果是被正面射中的,箭头明显是还破坏了颈椎,导致被射中的人吭都没有吭一声就直挺挺的躺倒了,而侧面被射中的,多半是破坏了喉管气管甚至是颈大血管,在暗夜之中发出了轻微的口哨声,喷涌出大片的血花。
但是也许是长期刀口舔血的生涯,有一个鲜卑人似乎在听到了弓弦声的时候就条件反射触电一般的缩了一下身体,黝黑的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其皮帽给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之上……
龚浚甚至来不及思索,也根本没有考虑,身体的反应在大脑回路之前,等到想到“不好”两个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斧已经第一时间冲着逃过一劫的鲜卑哨兵投掷而去。
仅存的鲜卑哨兵双手撑在地上,看见在头上颤巍巍的箭矢,一个激灵之下,张开口刚想叫喊,从黑暗当中飞出的斧头就把那半声惨叫给堵了回去,当即被一斧头砍中面门,发出格拉一声骨裂的声响,仰天而倒。
龚浚呼出一口气,又听了听周边的声响,发现并没有因为这边的动静而有什么变化,便冲上前去,一脚踩住然后用力一拔,也顾不得鲜血和脑浆喷了自己一腿,便叫几个手下两人搬一个,将鲜卑的哨兵尸首抬到了黑影之中……
龚浚也不知道巡逻游走的鲜卑骑兵队什么时候会转回来,但是多花上一点点的时间隐藏尸体,总比第一眼就让鲜卑人发现的好,至少还会耽误片刻,让鲜卑巡逻的游骑在寻找哨兵上花一点时间。
或许是在鲜卑人的心目当中,战马和从汉人哪里抢夺过来的物资同样重要的原因,此次行动的目标其实非常好找,在占地巨大的鲜卑营地中间,除了囤放从平定县城以及附近掠夺而来的物资之外,另外就是安置战马的场所。
龚浚身上带着的血腥味似乎是刺激到了在睡眠当中的马匹,几只临近的马有些躁动起来,喷着响鼻,低下了头,用前脚掌在地上轻轻的刨着……
马这种生物,视力比较的差,胆子又小,若是一声不吭的从马的视觉盲点内接近,就算是主人有时候也会被吓到的马一个后蹄直接撂倒。就算是一只毫无攻击力的,从草丛里面忽然窜出来的小兔子,在马没有发现的时候钻到了马的肚子下,都能引起整群马连锁反应,像是炸锅一样,乱跑乱叫半天才会停息下来。
马匹只有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才会趴下来躺倒睡觉,若是在一个比较陌生的环境之下,一般都是站着睡觉比较的常见,而这些外圈站着的马匹,则多半是马群当中的青壮,也带有负责外围警戒的责任,自然而然的就对龚浚等人的靠近表示出了警告。
龚浚尴尬的停住了脚步,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皮袋子,解开扎紧的皮绳,从中间抓出了一把颗粒状的物体,慢慢的向前伸着手……
马其实就是一个小馋嘴吃货,喜欢奔跑的它们也喜欢吃,除了草料之外,大部分的人类杂食,马都可以接受,面饼,豆子,浆果等等都没有什么问题,咔哧咔嚓就能吃得下,这或许就是马匹当初被人类驯养的重要的原因之一。
原先有些骚动的战马煽动了两下大鼻孔,似乎闻到了一点什么,便停住了刨着地面的前脚掌,努力的往前伸长了脖子。
其实对于血腥味,这些战马也不是太过于陌生,只不过龚浚的气息不再这些战马的记忆里,所以有些陌生的反应,不过有了秘密武器,这个并不是什么问题。
战马伸着长舌头,将龚浚手中的炒过又拌上了一些糖的黄豆舔得干干净净,然后摇晃着脑袋和耳朵,呼噜噜的轻轻打着响鼻,表现得十分的开心。
马和人一样,可以品尝出甜味和苦味,因此马长得块头虽然比较的大,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一颗爱吃甜品的少女心。龚浚手下的兵卒也纷纷作出了同样的举动,整个在马群外围的这些马哨兵们就沦陷在了糖衣炒豆的攻击之下了。
在外围放哨,负责整个马群警戒的马匹被收买之后,自然就没有做出什么敌对的动作和声响,而在内圈的马匹也自然是放下了心,安安静静的继续睡觉。
龚浚的兵卒一些人继续安抚着马匹,给马喂着糖炒豆子,另外一边的人便缓缓的撬开了栅栏,现在,就该给鲜卑人上一份大礼了……
吃到了难得的甜食战马对于龚浚等人的戒心几乎降低为零,就算是龚浚等人挠着毛发和不知不觉当中爬上了脊背也不以为意,直到龚浚几个手下点燃起一些火把的时候才又重新骚动起来。
龚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和身边的战友们对视了一下,便最终点点头,一只手举着火把,伏低身躯,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胯下战马的鬃毛……
因为没有马鞍和马具,龚浚等人一则是凭借自己的骑术,二借用绳索多少固定一下,但又不能绑得太紧,否则马匹会感觉不舒服。
见准备的差不多了,龚浚等人便一边将几只火把扔到马群的中间,另外也骤然齐齐暴声叫喊起来,并驱赶着马匹向外就重冲……
战马被骤然的巨大声响和火焰刺激到了,而栅栏又被打开了,几乎是根本无需号令,便从栅栏之中冲了出来,群居的生活导致了许多战马下意识的跟着前面的马屁股,不管不顾的跟着就跑……
马匹一旦受惊吓,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冷静下来的,狂奔起来的马匹不管不顾,只懂得跟着前方的马一起奔跑,许多听到了动静的鲜卑人刚刚钻出了帐篷,才看见龚浚骑着马从眼前奔过,就被后面汹涌而来的马匹撞飞了!
龚浚等人一边用略有些怪异的强调喊着鲜卑话:“汉人来了!汉人杀进来了!”一边率领着马群就往营地外跑,顺便还将手里的火把点燃了能够得着的一些帐篷,就像飓风一样,呼啸着分成几个方向,从营地中间炸裂而开,带着马群穿营而过,最终冲出了营地之外。
几个统领虽然速度比较快的达到了现场,但是又被龚浚等人的呼喝所误导,看着龚浚又穿着皮袍,披散着头发,虽然口音还是有些怪异生硬,但是下意识的没有多想,就去寻找龚浚等人口中所说的汉人部队……
原本寂静的鲜卑营地哗啦一下就像是被捅破了外壳的马蜂窝,“嗡”的一声全部涌从帐篷里窜了出来,许多人根本不明白什么情况,也找不到人询问,只是慌乱的抓起身边的武器,惊慌失措的和部落里的人一起乱跑。
杂乱的情形和四处燃烧的火苗,再加上鲜卑军队原本就是不同部落之间的结合,相互之间机会没有什么上下归属的关系,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之下,短时间内无法形成有效的次序……
等待城中的大当户带着亲兵卫队冲出来的时候,在野外的营地之内,已经是像一锅沸腾的粥一样混乱不堪了。
所有的人漫无目的的乱跑着,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在所有人的相互影响之下,胡乱的跑着,有的人向外跑,有的人向里跑,见了面都觉得对方像是汉人混进来的奸细,哇啦哇啦的吼叫着……
还有几个不开眼的窜到了大当户的面前。
大当户二话不说,拔出了战刀,抓住了在前面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一个兵卒,直接一刀砍翻在地!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他娘的就近找各自的头人!谁再敢乱跑乱窜,一律就地格杀!”大当户挥舞着还在往下滴血的战刀,大声的吼叫道。
大当户身后的亲兵也一起重复起命令,齐声高喊起来。
随着大当户带领着亲兵强势的镇压和号令,骚乱随着马匹的跑散和四处的火苗被逐渐的扑灭,渐渐的停歇了下来。
大当户召集了所有的大小统领,听着手下的汇报,虽然是天色已经逐渐的转明,但是脸色却黑的像锅底一样。
大当户咬着牙,从牙缝里面崩出几个字:“给我查!城内城外,全部查一遍!我就不相信汉狗的奸细能从天上掉下来,土里钻出来!”
虽然马匹跑了不少,但是大当户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出去追了,能找多少回来就要找多少回来。毕竟是自己族群的人饲养的马匹,只要听到了熟悉的呼唤,走散的马还是会自动回归马群的,但是如果是被拐走了的……
大当户咬着牙,脸上的横肉突突的跳动着。
刨去战马这一项来说,鲜卑人刨去了在方才混乱中受伤和死亡的,绝大多数人还是没有什么损伤的,因此四处搜寻起来其实也没有花多少的时间,很快在囤放辎重的场所的鲜卑哨兵的尸首就被找到了,顺着这个原因,那几辆底部有夹层的车辆也被找了出来……
大当户听着手下的报告,脸上的横肉不停的跳动着。
“桀圪百长!给我拿下!”大当户忽然站起,伸手一指在将领群里面的桀圪百长,一声暴喝之下,顿时就有几个亲兵从上前去,将桀圪百长扭跪倒在地上。
大当户高高仰着头颅,狰狞的说道:“这些物资是你来告诉我的吧?这些该死的车也是你待人拖回来的吧?桀圪百长!现在问题就是出在这几辆车上!啊!长生天在上,你竟然胆敢勾结汉狗,作出这种残害同胞的事情来!你就以为我发现不了么?!给我拖下去,砍了!”
“冤枉啊!大当户!”桀圪百长被几个兵卒夹着拖着,发出凄厉的叫喊声,“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大当户沉着脸,不发一言,很快伴随着一声惨叫,桀圪百长的人头就被行刑者承上来检验了……
刚刚砍下来的血淋淋的人头在秋天的温度较低的临晨,还依稀看得到一丝蒸腾的热气,就像是一个超大的肉丸子被摆放在木盘之上……
大当户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标首示众!”手下便领命取来了一根长枪,将桀圪百长的人头插在上面,然后立在的营地前。
大当户当然知道桀圪百长是冤枉的,也是不可能和汉人有什么接触和勾结的,这个事情严格说起来只能是汉狗太过于狡猾,让自己和桀圪百长都中了计,但是现在全军损失那么大,这个锅谁来背?
如果不处决桀圪百长,那么不就意味着自己要抗下这个责任了?不找一个人来平息其他部落的愤怒,接下来自己还怎么带兵?
因此,虽然大当户心里跟明镜一样,心知肚明,但是还是将桀圪百长枭首示众,让这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暂时平复了一下手下的怨言……
但是这毕竟是暂时的,如果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取得新的收获,那么自己的地位和威严同样还是会受到动摇和质疑!
就在此时,一名鲜卑骑兵从远处策马而来,大当户心中猛然一跳,忽然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而此时黄成带着一些人马,已经偷偷趁着夜幕,摸索到了鲜卑的营地外的八里左右。
八里算是一个相对比较合适的距离,稍微找一个较高一些的小土包,就可以看得见营地处的火光,但是也不会鲜卑的巡夜游骑所差距。
一般情况下,夜间哨为了安全起见,大都是设立瞭望台,大规模明目张胆的敌军部队动向基本上在十里之外就能发现,而在营地外绕圈子的侦查游骑,因为人数的原因,所以并不肯能放到很远去,否则相互之间的漏洞就太大了,故而在夜间,游骑范围多半是三到五里左右。
黑夜有好处,自然也有弊端。
在夜里行军,带的人本身就不能多,一多起来就难免有些指挥不便,因此黄成只带了五百左右的兵卒,这五百兵卒虽然不一定能称之为悍卒,但说是精兵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不论是从体能、装备还是从技能上来说,这些兵卒都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农兵。
但是可惜的是,要组建这样的一只精壮的兵卒,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一日三餐就够让人受不了的一件事了,再加上一身精良的铁札甲、长矛、强弩、环首刀、小圆铁盾还有一些零碎物品,这样一个兵卒的整套装备下来的价值,若是换成些普通的装备至少可以组装起三五农兵了……
不过相对而言,在一些特殊的时候,精兵和农兵相比较简直就是天地之别,就像现在,没有黄成的命令,也不用特别的说明,五百兵卒就像是一座座沉默的雕像,默不作声的都在等候着,在黑夜的掩护之下,若不是临近了,根本察觉不到这里居然有人。
就像是赌徒等待牌面的揭开一样,黄成也在静静的等待着……
静谧的夜色当中,除了耳边的风声,似乎就只有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声,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很遗憾,随着黄成跟斐潜来到了并州,发现自己武力虽然强悍,步战的话基本上是可以绕着马延、徐晃打,但是若是上了马,别说马延了,就连徐晃的三斧子都接得很吃力,统率骑兵也是如此,出身荆襄的他,自小就极少接触马匹,虽然现在努力的学,但是就算是和徐晃相比较,都还是差了一些……
没办法,或许自己在骑兵这一个方面,是赶不上马延等人了,但是在步卒这一个方面,却谁也别想超过我!
正当黄成略有些走神的时候,忽然鲜卑营地之内一阵喧哗之声传了出来,杂乱的人影晃动着,火头也多了,渐渐的整个营地都乱哄哄起来,人喊马嘶的声音就连八里之外的黄成听了都觉得挺大的……
“哈哈!成了!”黄成开心的一击掌。如果说现在站在身后的是自己教导出来的精兵,那么潜入鲜卑营地的就是自己手下的精锐了,现在鲜卑大营骤然而乱,无疑就是自己的精锐得手了!
“来人!点起火把,以壮声势!”黄成一声令下,顿时身后的五百人就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其实也不多,每人三只火把而已,两只用木棍绑着插在身后的远处,一只自己拿着,相互之间站的也比较分散,猛然之间仿佛在此出现了一只庞大的队伍一般。
如此庞大的阵势,龚浚等人自然也是看得到了,连忙调转了马头,往这里奔跑过来。
不得不说,草原上放养的马匹,群居的习性就是极好,看见前方的领头的几匹马转向,后面的马匹几乎都不用再用什么呼喝之声,便齐刷刷的也跟着转向了……
黄成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一面让人指挥着龚浚绕过阵型的边缘往后方撤退,一方面下令兵卒准备迎击跟在龚浚后面的鲜卑追兵。
龚浚虽然是假扮鲜卑人,但是毕竟不是鲜卑人,现在骑着的战马是受了惊吓,有些不知所措的只懂得跟着跑,但是如果后面追来的鲜卑人发出这些战马熟悉的指令,说不得反而会带着龚浚等人往回跑……
黄成高高举起拳头,号令兵卒开始密集结阵,忽然莫名的在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当年汉军也是和自己一样,结阵以对胡人的骑兵么?
鲜卑的追兵转瞬间就赶到了,这一支军队其实并不是大当户派出来的,只不过是正好在营地一个部落仟骑长在龚浚错身而过的时候,认得有一些马是属于自己部落的,便下意识的带着人追了出来,忽然发现前方一大片的火把,正在追击的鲜卑骑兵不由得迟疑的放缓了马速……
“扔火把!弓弩准备!”黄成下令道。
旋即兵卒将手中的火把远远朝着鲜卑追兵的方向扔了出去,顿时身形就在黑夜的掩护之下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鲜卑仟骑长看着近处黑乎乎的一片人影,又皱眉看了看远处的那些火把,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令让手下的一个百长带着人手先冲一波看看再说……
黄成已经从身上解下了长弓,轻轻拉了拉弓弦试了试,看着在火光之中若隐若现的鲜卑人,不由得轻轻一笑,是的,在不明情况之下放慢马速,派人进行试探是最优的选择,但是也同样失去了骑兵最强的一个方面。
黄忠的一弓三箭,黄成学不来,但是黄成也有自己的办法,在他的脚下,大概有十只的箭矢浅浅的扎在泥土中,一字形的排开。
鲜卑骑兵也知道自己暴露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是极其危险的,因此大都是伏低了身,而且还有几个自认为身手敏捷的还侧挂在马腹边,用手中的战刀去挑那些在地上零散的火把……
黄成取了一根箭矢搭上,稍作瞄准,然后便是一声暴喝:“射!”
雪白的箭羽在夜色当中划出一条近乎于直线的痕迹,然后便停留在了一个鲜卑骑兵的身上,三石强弓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这个鲜卑骑兵击落于马下!
但是普通的弓箭手的威力就没有像黄成这样强悍了,一些鲜卑骑兵虽然被弓箭手射中了,但是还是咬着牙挂着箭矢还在往前冲!
异于弓弦的“嘣”的一声响起,旋即相似炒豆一般响成了一片,成排的弩矢怒射而出……
强弩的威力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犀利的弩矢穿透血肉发出的声音就像是用锋利的刀尖捅穿了胶皮水袋,诡异的噗哧声中,在冲锋的鲜卑骑兵就像是被一柄柄丢出去的小铁锤子砸中了一般,高速移动的速度立刻就被扼住了,然后颓然而倒!
一排弩矢射出,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横扫了一片似的,人仰马翻!
然后接着第二排!
鲜卑仟骑长匆忙之下带来的人手并不多,因此试探的也就是不足百人而已,这样一点的数量,完全就没有办法突破弩兵的压制……
后世的强弩甚至可以用来狩猎黑熊和野猪,就黑熊强横的肌肉和野猪的厚泥铠甲都无法豁免弩矢的穿透性伤害,就不用说普通的人和马匹了。
虽然汉代的弩矢并不能完全和后世的弩相比较,但是杀伤力在现在仍然是所有单兵远程武器里面的佼佼者。
经过训练的兵卒并不是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鲜卑骑兵射击,而是各自瞄准的是在自己正前方范围内的鲜卑骑兵,一发之后,便按照循序退下,然后让身后的兵卒射第二发,然后便是第三个人,此时自己也用开弦器张开了弩弦,按上了弩矢,便重新来到最前沿,瞄准正前方的鲜卑骑兵,缓缓的扣下了弩机的悬刀……
一百五十只强弩,每次五十只弩矢,三人一轮,等到第二轮还没有射完,作为试探性进攻的鲜卑骑兵,已经没有任何还能策马奔驰的了……
被射中要害的已经断了气,而一些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的家伙则是躺在地上惨嚎着……
被弩矢所中,百步之内,人马皆倒!
黑夜之中虽然看得不是那么的清楚,但是人马的惨嚎却能听的分明,鲜卑仟骑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似乎就仅仅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虽然试探冲锋的百骑长并不是满员的一百人,但是这个杀伤的速度……
一个残存的印象在鲜卑仟骑长脑海当中重新浮上了水面,以前似乎听部落内的老者谈及过之前汉军曾经有一种武器,威力强横,只不过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遇到,却没有想到现在在这里遇见了。
骑兵冲击步卒虽然是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这种优势并不是完全确定的,如果步卒有做好的一些准备,就像汉军最经常用的车阵,都不是骑兵能够瞬间就可以冲垮的,况且有优势不代表就没有伤亡,若是像方才那样的损伤下去,这个确实是无法接受。
鲜卑仟骑长看着眼前的惨状,又望了望远处的那些火把,最后又看了看在黑暗当中影影绰绰的人影,黑夜之中,就连对面汉军有没有拒马,有没有什么陷阱都看不清楚,因此之下终究是不敢妄动,但是退又舍不得退,只得一方面连忙派人去给大当户报信,一方面往两个侧面派出了一些侦查骑兵,然后自己带着人远远的和黄成对峙起来……
对付汉军的密集阵,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正面冲击,而是从侧面两翼进行包抄,甚至兜到汉军的后方进行攻击。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可能会天明了,那么到时候只要视野能够清晰起来,那么骑兵优势又将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
因此,鲜卑仟骑长静静的等候着,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紧紧盯着对手,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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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令兵说完了整体的情形,大当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先让传令兵下去,自己则是思索起来。
其实战争和赌博在一定程度上有些相似,就像那些输急红眼的赌徒们,往往连自己身家性命都不惜一切的压注赌桌之上一般,现在鲜卑的大当户也在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是继续将自己所有的本钱压上去赌一把,还是再等等。
鲜卑人的阶级统治并没有像汉朝社会的模式,更多的像是部落之间的联盟制度。大部落管着小部落,但是一旦大部落表现出衰败的模样,就有其他的部落取而代之,这一点和草原之上的狼群模式十分的相似。
原本鲜卑想利用平定县城作为汇集点,一个是利用平定县城的胜利,对于其他的胡人种族,比如羌族、匈奴和乌桓等,宣告一下自己的强大武力,并且向往年一样,等着其他的胡人种族附庸上来,协同作战,但是现在一场莫名其妙的骚乱却导致原先的计划破灭了。
大当户琢磨着若是再在平定县城等下去,估计自己就成为了一场笑话。
使者派出多日了,但是迟迟不见踪迹的羌族和匈奴,这个事实就说明现在这两个墙头草已经飘摇不定了,虽然不至于有胆量主动来攻击鲜卑,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多半也不会和汉人动手。而原本基本上都会参与的乌桓人,今年似乎和冀州的一个汉人往来密切,因此只是名义上支持了一下,实际上的人马动都没有动……
往年南下鲜卑作为中心主力,左右有羌族、匈奴、乌桓穿梭游弋,牵扯得汉人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现在似乎焦头烂额的,却变成了大当户自己……
接下来要怎样做?
大当户转首问道:“我们的马现在找回来多少?”
炸营的马在狂跑了一阵子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会慢慢的冷静下来,听到熟悉的部落里面的人的召唤,也都会逐渐的汇集起来,这就是草原上马群的特色,永远不用太过于担心马群会四散……
手下立刻去统计了一下,然后说道:“大概回来了五千多,还有一些可能跑的远了……”
是的,有可能是跑远了,然后一时之间还没有被找到,但是也有可能是被汉人给拐走了!
只要在前面的马匹不停下脚步,后面的马群都会下意识的跟随,这个,也是草原马群的特色……
这一次,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搞不好的话,自己成为部落里面的笑话事小,若是让自己的部落成为了草原的笑话,那……
大当户磨了磨牙,有五千马匹,够了!
虽然这一次的汉人似乎跟之前自己所遇到的并不一样,但是孤守城池并不是鲜卑人的习俗!汉人的物资不是守城能守来的,而是要靠战马和战刀抢来的!
大当户看了看天色,然后沉声说道:“所有头人立刻回去整顿自己兵马,生火做饭,有战马的一个时辰后出发!没有战马的暂时留在此处看守物资,继续搜寻走失的马!”
既然在战场上丢了面子,那么自然要在战场之上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