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王邑便以政事为由,离开了斐潜大营。
斐潜一路相送,给足了王邑面子,双方在十里左右依依惜别,好生一副深情厚谊的样子……
王邑坐在华车之上,看着左右的人侍卫和随从,心中想着估计自己这一趟的作秀,基本上就会传到安邑的大小士族们的耳朵中了。
这次出安邑,自己的侍卫忠诚度的问题不大,但是那些用来运输马车的随从们,当然是谁给钱谁就是老大。
最重要的是,王邑本身也不想瞒着,就像斐潜利用他一样,他也在利用着斐潜。
斐潜带着雄厚兵卒特意拐到安邑的用意除了他所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一点是一直没讲,但是王邑心里清楚的。
那就是向王邑证明自己的实力……
毕竟现在世道乱了,有雄厚的兵力,确实在某些方面可以增加不少的说服力。
虽然河东并不属于并州管辖,并州刺史这个事情也轮不到王邑操心和头痛,但是毕竟平阳距离河东郡较近,而且往来商贸也是很频繁,因此王邑不轻易表态和站队,那么河东这些士族们自然也不会轻易的做出政治上的决定。
这样一来自然可以供给斐潜一些缓冲的时间……
但是反过来,王邑配合着在众人之前的和斐潜表现出来的交情颇深的情形,自然也会更加得让自己的位置稳固,在河东境内,那个想做刺头,不仅要考虑河东郡的郡兵,还要想想随时从平阳来的援军,如此一来,铁了心要吃豹子胆的人就基本上没有了。
互惠互利啊……
王邑捋了捋胡须。
只不过不知道这个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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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看着王邑的远去的身影,然后翻身上马,下令回营。
一边走着,一边和左右的徐庶和贾衢说道:“王河东基本就这样了,应该在有明显结果之前,不会轻易的做出选择了……”
徐庶在一旁说道:“王使君当无疑也……”
贾衢也点了点头。
这就好。
斐潜多少松了口气。
斐潜的真正目标是去搞黑山军么?
不是的,斐潜是要控制上党和太原,然后封闭太行八径。
但是一旦斐潜的行动过于明显,让人察觉到了真实的目标,那么不管从官面上还是从周边的士族中间,都会引发轩然大波,搞不好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尤其是袁绍。
别看现在斐潜手下兵卒不少,但是要和二袁相比,还是无法抗衡。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没有人口基数,根本耗不起。
袁绍打光了一两万人,只要在鼓动鼓动,募集募集,又是一两万的军队可以迅速的开出来了,冀州、豫州人口密集度在整个的大汉最高,这个可不是虚的……
所以现在绝对是无法和袁绍刚正面的。
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又不能引起袁绍的注意,并且还必须有充足的理由让大多数人认可,斐潜琢磨了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终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案,也迅速得到了徐庶和贾衢的认可和补充。
因势利导。
就像是王邑听了,都觉得斐潜是在投机,而不是谋略一样,绝大多数人也会因此而忽略了斐潜这个行为后面的战略意义。
毕竟这个行为,确实是投机性太强了。
黑山张燕势大,几乎没有任何郡县兵卒敢单独对抗,出兵围剿就意味着后方薄弱,被张燕派遣边路偷袭不是闹着玩的,因此大多数的郡守和县令都是保守为主,不会考虑进攻张燕。
张燕崛起之时,正是边章、韩遂在陇右起兵,威胁三辅的时刻,汉灵帝拆东墙补西墙,结果还是补不下去了,便只能是重点关注京兆地区,黑山军得以借此机会膨胀而大,最终发展成为了朝廷不能讨之的地步。
张燕此人在接任了大统领职位之后,可能也不是想一辈子就当一个匪徒,因此便派人向汉灵帝表示请降,困于西北战事的汉灵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无奈之下封了张燕官职,等于是承认了张燕对于太行山一代的割据行为。
张燕也知道所谓的平难中郎将没什么卵用,因此除了头衔之外,张燕还向汉灵帝要来了举孝廉的和上计吏的权限……
举孝廉的和上计吏是普通民众从白丁转变成官身的必须的流程,因此张燕实际上是想建设出自己的府衙,但是毕竟出身太差,除了一些被迫无奈的,根本没有人会去考虑从张燕的手中获取这样的两个进身的途径,因此张燕的对于整个黑山军的管理也一直跟不上发展,整体的架构有点像是胡人的部落式联盟。
但是人口一多,待在山上,吃穿就有问题了,因此这些年头,黑山军抄掠上党,河内,到冀州、兖州打秋风的次数不要太多,也是让这些受害的郡县很头痛的事情。
在这期间,大将军何进死了,西北边军董卓进京,袁董的反目成仇,并州刺史丁原被杀,并州边军名村实亡,而另外一只比较有战斗力的边军,幽州公孙瓒忙着针对乌桓……
后来袁绍在冀州站稳了脚跟,手中握住冀州牧,自然要做出一点“牧”的样子来,因此就瞄上了被冀州士族长期引为诟病的黑山贼军。
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张燕老家位于北地,因此对于打击胡人的将领颇有好感,还是黑山发展的方向魏郡、东郡、阳平郡等黄河中下游地区恰恰是袁绍的势力范围,双方的冲突遂不可避免,因此,张燕和公孙瓒双方联盟,共同对抗袁绍……
在这个节骨眼上,斐潜的行为自然会受到袁绍的欣然欢迎,并且说不定还会提供一部分的兵粮支持,期待斐潜能在黑山军的后院添上几处火头。
同样深蕴士族往来的袁绍也不会仅仅指望用点粮草就能让斐潜卖命,自然会考虑并州刺史的相关问题……
如此一来,斐潜的整体规划才能够顺利实现。
“回去便拔营,启程出发!”斐潜下令道。
虽然整体设想不错,而且截至到现在的行动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自己这另辟蹊径的战略究竟能不能落到实处,还要看后续的事态发展……
河东安邑附近地区在战国时期也是秦国重要的一块布防的地点,因为这一块区域就像是长安和洛阳之间狭长的古函谷关一样,握在手中,就等于是获取了从运城盆地区域绕过潼关进攻咸阳的权利。
这是进攻关中的北线,也是在黄河几字形拐角这个区域较大的平缓地区,河水的充沛灌溉也给这一块区域带来了足够的粮草产量,可以提供给驻军补给。
这块区域,其实就是从安邑到永安一带的地区。其实就是半块控制在斐潜手中,半块在河东卫氏手中的临汾盆地,还有在河东郡安邑附近的运城盆地。
而过了安邑往东,就是中条山脉和王屋山脉共同形成的狭长区域,只有山高谷深,林密猿鸣,却并没有多少的人口。
战国魏文侯曾经派吴起为将,沿着这一块区域度过大河,向西连续攻克临晋,元里,并在次年又下洛阴,直接逼的秦国只能在洛水的西岸重泉城建筑防御工事,然后一面求和,一面派遣外交使节四处宣扬魏文侯的威胁性,最终使得魏国的军队停下了脚步,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后来秦国对于这一段历史念念不忘,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惦记了多年的秦国终于趁着魏文侯死后,魏国由盛转衰的时机,连续出兵夺下了运城临汾区域,后来攻伐赵国夺取了上党区域,最终导致山东诸国从北线进攻关中的路线被秦国卡死,彻底关上了从北面进攻关中的大门,从此山东诸国想要攻打关中,便只能走崤函通道了和武关道了。
过了这一块狭长的区域,继续往东就是穿过太行山,进入冀州区域,而掉头往北,就是上党高地,转向往南渡过大河,就是雒阳。
斐潜沿着山谷往前,虽然说这一带区域并没有多少的耕地可以供给耕作,也就没有多少大村落定居于此,但还是偶尔能看见些山间猎户隐隐约约在山林间的身影,或许是在此生活比较困苦,也或许是斐潜的声名传到了这里,甚至在行进的时候还有一些猎户主动上前投军,斐潜自然是一概应允,先让其归入弓兵的行列。
此外,这里也是上党与和河内等地与河东贸易往来最方便的一条路,因此往来的商贩也是不少,不过斐潜大军行进,这些商贩也都敬畏的躲在道路的一旁,在看清楚了斐潜的旗号之后,也有不少商队的领队,上前供奉一些粮草布匹之物……
这些商队大部分都是仰仗于斐潜在北地的生意,自然都认识斐潜那十分具备特色的旗号……
战胜鲜卑的附加效果现在有一些体现出来了,在斐潜带着军队沿途行进的时候,一些原本紧闭坞堡寨门,战战兢兢惊恐万分的乡间豪右,在弄清楚了是斐潜护匈中郎将的部队的时候,多半都会带些粮草酒肉送到军队当中来。
加上在这条路上,这些商贩的自发的举动,也因此促进了斐潜的兵卒士气的提升,个个走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当兵虽然说是吃军饷,但是如果又能被百姓所尊重,那么自然是没有人会不乐意的。
北地苦胡已久,现在斐潜虽然只是打赢了一场和鲜卑的战役,但是就像是给这些在北地讨生活的人一丝希望,因此受到尊敬和欢迎也就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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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志才没个正形的摊在马车之内,抱着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对他来说,曹操还是算是不错的一个主公,能听得进话,也愿意听得进,最主要的是曹操虽然也是宦官之后的官宦之家,但是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并没有对于戏志才这个身份有很大的排斥感,而是基本上持着和卫觊一样处于平等对待的态度,这一点就极其难得了。
要知道,现在绝大多数的士族中人就跟卫觊是一样的,见到泥腿子就皱眉头。
但是就是东郡这一块地盘,确实不怎么样。
车骑将军袁绍,现在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刚刚到手的冀州牧上,收拢河北士族,笼络冀州豪右,因此也顾不上南边的东郡这一块区域,但是完全放任不管么,也是不好,毕竟东郡就等于是冀州的南面的触角,如果一旦东郡落到了其他的人手中,那么等车骑将军袁绍整合完了河北之地,再想掉头南下的时候,就难免困难许多。
因此就给了曹公一丝机会。
或许也是戏志才的一个机会。
曹公的征西将军的愿望,估计……嗯……
是不太可能有了,就算是真的获得这个名号也多半名不符实。
征东将军倒是有可能……
至于曹公现在的这个奋武将军头衔,呵呵,呵呵,不提也罢。
若不是这一次车骑将军袁绍令曹公南下进军东郡,这个奋武将军还比不上邺城的城门校尉呢……
戏志才一边喝着酒,一边漫无边际的乱想着,思维跳跃转换极快,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每当考虑事情的时候,往往都需要喝点酒,好像不喝酒脑筋就会迟钝下来一样。
这一次领曹公之命,前往并州北地与护匈中郎将进行接触,戏志才倒也没有多少的压力,都是一个师傅下的弟子,这个门生之间的关系一般情况下可不是说翻脸就能翻脸的,要想想董卓不认袁隗,基本上都被山东士族给喷得体无完肤,况且曹公和斐中郎之间,也没有多少的厉害冲突……
啊哈,要是曹公也能搞个中郎将的头衔,那么一个师门三中郎,倒也是一番美誉啊……
呵呵,当然,像奋武将军这样的杂号中郎将就算了。
接下来,曹公主要的方向是往东……
而斐中郎么……
戏志才将身体支撑起来一些,靠在了车厢板上,面容上原本玩世不恭的笑容略收了收,有些严肃起来。
这个斐中郎,确实不简单,若是自己换成他的位置,也未必能够在短短一两年之内,开拓下如此大的一块区域……
商人无利不起早,但是贸易却是一个区域是否繁荣的标准,看这路上往来的商队,足可以想象出来北地平阳该有多么的繁华。
一个已经废弃的城池,现在几乎要变成北地最重要的一个商贸节点,这其中的转变,戏志才也敬佩之至,毕竟他擅长谋划策略,但是要让他搞经济创收入,这个……嗯……
人各有专长,这很自然,但是像斐潜斐中郎这样,似乎文学也不错,作战也没有问题,还能治民生,搞商贸,这个……嗯……
戏志才闷闷的下意识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还没等他将酒水缓缓咽下,就听到马车车厢之外有兵卒禀报,前方遇到了护匈中郎将的队伍斥候,请示要不要表明身份?
“噗!”戏志才一口酒没能咽下去,全部给喷了出来,说斐中郎,斐中郎就到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
在半路上居然能遇到曹操的使节,这让斐潜也是很惊讶。
斐潜翻了翻眼皮,算了算今天的日子,似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是什么良辰吉日,估计曹操也不会派人送什么新手大礼包之类的东西,那么是要干什么呢?
双方近了些,曹操使节一行人连忙下马下车,步行步驱而来,斐潜也下了马,迎上前去。到了近前,斐潜只见在曹军之中出来了一名文士,峨冠博带,衣袍宽大,不过就是头发散乱,在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遮住了大半的面容。
走近之后,文士双手高举对着斐潜长揖,依使节之礼向斐潜拜见,身上衣袍在秋风中被吹拂得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了一身的瘦骨嶙峋……
好吧,站在上风头的斐潜表示,这个画面有些太美……
斐潜连忙上前搀扶,却看到在长发散乱之下的使者面容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戏志才,拜见斐中郎!”戏志才重复了一句,高声说道。
斐潜哑然片刻,然后说道:“好好!传令,寻址扎营!备宴!”这个时间虽然是刚过了午时,正常的话还能走上一两个时辰,但是既然是遇到了曹操的使节,便提前扎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黄旭让人取来了一些布幔,在附近的一块山石之上围出了一块区域,布置上了席子和桌案,便是临时的酒宴场所了,至于营地帐篷,哪有说盖就能马上好的,不过等斐潜和戏志才交谈完毕,吃完酒宴,也就差不多可以盖好了。
黄旭带着几个亲卫站在幕幔之外,然后其余的兵卒在山石附近警戒。
斐潜看已经布置好了,便邀请着戏志才入席。
待喝过一两杯,寒暄客套之后,斐潜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奉孝……你现在叫志才?却是为何?”难道郭奉孝也和徐庶一样,杀人之后隐姓埋名?
“一时冲动,就换了个名称……”郭嘉当然不会给斐潜详细讲他假换名的原因,只是说跟曹操开了个玩笑,到时候再跟曹操讲原名就是……
斐潜点点头,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又询问了两句,得知郭嘉是先去了袁绍之处之后,才找的曹操,内心中不由得宛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滚起来。
先投袁绍,再找曹操。
改名。
等之后才告诉曹操,换回原来的名字。
怪不得历史上戏志才和郭嘉都是以爱喝酒、爱磕药出名,当然郭嘉会好一些,戏志才简直就是邋遢的代表……
一个邋遢鬼,多半的人都不会喜欢,因此想必也不会多少人注意到其面容,等到郭嘉换名之后,便变成整洁仪态之后,也不会有人将其联想到一起。
怪不得历史上戏志才死的时候,曹操哭得跟个二傻子一样,悲伤欲绝,就像是死掉了十个八个的其他人的妻子一般,然后郭嘉一来,进帐商谈了一夜,就立刻将戏志才之死抛在了脑后,再也没有半点的悲伤之意,嘻嘻哈哈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又获得了一个大能人……
好吧,这个暂且不论,单单考虑为何郭嘉会隐姓埋名……
真的只是为了和曹操开个玩笑?
呵呵,呵呵。
信你就见鬼了。
郭嘉隐姓埋名未必是为了骗曹操好玩,肯定是为了隐瞒什么,那么有不像徐庶那样是杀人逃避律法,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斐潜向郭嘉请酒示意,然后接着喝酒的时间急速的思索着。
不是为了逃避律法,那么就是为了躲避人员了。
为了躲避谁呢?
斐潜放下了酒杯,忽然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在车骑将军袁绍之处……
有个郭图。
郭图是正儿八百的颍川郭氏,而郭嘉顶多就是颍川郭氏的旁支,跟自己之前在河洛之时斐家当中的地位差不多……
按照郭嘉的习惯和当初斐潜在颍川荀家别馆哪里得来的侧面消息,在颍川郭氏之处,想必郭嘉都借过不少钱,牵来扯去可能都和郭图有所关联,因此不管从家族伦理的角度来说,又或者是从钱财来往的方面来讲,如果郭图知道了郭嘉于曹操之处,要求郭嘉配合郭氏家族做出一些有利于袁绍但是不利于曹操的举措,那么对于郭嘉来说也是非常难以处理的事情。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来讲,郭嘉改名换面,就多少有些道理了。
不过,难道郭嘉在这么早的时间,就确定了曹操和袁绍之间必然有所相争?
还是郭嘉纯粹只是无意之举,谨慎的性格使然?
“唉!奉孝为何不来并州……”不管怎么说,斐潜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在那么一个瞬间在心里闪过不顾一切干掉郭奉孝的念头,但是旋即就打消了。
这个时间段,还是有一些规矩要遵守的,自己如果无缘无故干掉了使节,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将来派出去的使节别人也可以无缘无故的杀了?
毕竟郭嘉虽是旁支,但仍然算是士族子弟。
郭嘉拱拱手说道:“嘉萤虫之芒,乡野愚夫,懒惫之人,蒙中郎牵挂,实乃愧赧也。近闻中郎声名,如雷贯耳,恰逢曹公所遣,得以晋谒,不胜荣幸。”抱歉,不是不来,是最近才听到你的名声,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曹操手下了,这个不能怪我……
斐潜真的很想追一句,难道曹操就名显当世了么?
但是想想,还是忍了。
在山东士族当中,曹操的名气自然是没有二袁大,但是主动领军和董卓进行交战的着一个行为,虽然最终是以失败告终,但是其中蕴含的勇气和担当,却被很多人看在眼中,所以郭嘉离开了袁绍选择了曹操,也未必没有他的道理。
因此对于斐潜来说,现在不应该像一个怨妇一样唧唧歪歪的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而是应该努力的使自己的名望超过曹操,甚至有一天超过二袁,那个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天下人考虑的方向。
当然,在名动天下之前而来的,才能说得上一个有眼光,在其后追随者,顶多就是一个附翼之辈而已。
“不知奉孝此来,所谓何事?”
郭嘉一笑:“嘉此番前来,特助中郎据并州尔……”
山间的山岚吹拂而过,吹动得布幔轻轻作响。虽然秋天的温度已经较低了,但是斐潜却能感觉到背上似乎冒出了一些汗,顺着脊梁往下流淌。
斐潜呵呵一笑,说道:“奉孝何来此言?”
郭嘉朗声说道:“平定白波,足见中郎护民之心,北克鲜卑,亦显中郎忧国之意,中郎胸怀经纬之才,身明天下大义,岂不知北地暗弱已久,各自为政,亟待中郎统号令于并州,布信义于北地,解百姓之疾苦,御胡奴之残暴也。”
话虽然很好听,但是实际上……
斐潜摇摇头说道:“潜原仅一书生而已,蒙承皇恩浩荡,委以重职,战战兢兢,常恐力薄智短,上不能报君,下不能安民,若奉孝有良策,还请开潜愚钝,直赐教诲。”
开什么玩笑,在这个时间点上,就连二袁都没有大张旗鼓的站出来,说要和汉室分庭抗衡,而是一直再用着“清君侧”的名义,虽然这个名义大家都是知道有多么的操蛋,然而“没收”和“征用”到底哪个更让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汉朝当代皇帝还在说天下初平,王允总揽政事还在说山东山西无碍,二袁还继续在装聋作哑说董卓余孽未除兵不得退,各地要员还在假借匪患之名扩大军备斩断和汉室的往来,这个天下有的人是看不明白,有的人是不愿意看明白,但是所有的明白人都不会跳出来说自己明白,因为那样做,就不是真的明白而是蠢蛋了。
斐潜自然不想做这个蠢蛋,他也不清楚郭嘉的此言究竟是什么心思。自然不可能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说一句将军之志,立刻慷慨激昂的宣布什么天下将大乱,挽汉室倾覆,除奸臣窃国,就百姓水火什么什么的,真要是这样做了,那么又将现在的这些朝廷重臣们至于何地?
天下所有大臣诸侯们都是废物,就自己一个聪明人?
天下所有大臣诸侯们都在贪腐,就自己一个正直脸?
跟效忠自己的手下,说一说要割据并州的谋略没有什么问题,那叫做阐明自身志向,也是给手下一个奔头,但是动不动就在外人面前大谈特谈,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所以斐潜自然是只能问问,却绝对不能说。
问是表明自己不耻下问的态度,但是自己站起来瞎咧咧,那就是某虫上脑了。
郭嘉目光闪动了几下,说道:“并州东贯群山,西接高原,南临大河,北度阴山,有险塞千里,有沃野万顷,有山川屏障,有交通贸利,虽有胡奴叩扰,但鲜卑失其主,匈奴失其位,羌人失其势,正是殆以天授中郎也,中郎岂有意乎?且北地百姓困苦,盼王师如盼甘霖,上党、太原之地,智能之士亦思明主久矣,中郎既领甲胄,荡平诸戎,布信于内,外结诸侯,保其岩阻,积聚兵粮,待有变时,或南下河洛,或东进中牟,或西平三辅,其不大业可成?此嘉为中郎所谋也,惟中郎所图之。”
斐潜被郭嘉说的一阵阵心中发颤,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样回复更好。
郭嘉说的内容基本上和自己想要做的东西相差不多,一时之间斐潜都有一种被郭嘉洞悉一切的感觉……
自己要认,还是不认?
这种超强的战略规划性,难道是郭嘉特有的天赋?
如果郭嘉是自己人,那还好说,大大方方认了就是,但是现在郭嘉明显是代表了曹操,这个问题就不一样了……
因为在汉代,春秋战国的遗风还有,许多臣子称太守、刺史、州牧为主公,并不是说这个太守、刺史、州牧就要造反了,而是像春秋战国一样,是以家臣的名义在称呼,奉上自己的忠诚。主公做的位置越高权柄越重,家臣自然水涨船高,相互之间的利益是牵挂在一起的,因此家臣的忠诚度在一般的情况下,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因此,某公和主公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仅仅一个字而已。
郭嘉是曹操的属下,按照后世游戏里面的说法,郭嘉的相性及其与曹操合拍,那么自然就不可能背叛曹操做一些什么事情,那么之前的出言,关于并州的大战略,帮助斐潜恐怕是假,帮助曹操才是真的。
那么郭嘉为何要说这样的话语?
斐潜心中一动,并没接着郭嘉的话题继续说并州,而是转而说道:“近闻曹公得拜东郡,大败黑山白绕所部,收降残兵青壮万余,兖州百姓提箪相迎,招贤纳士总揽英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郭嘉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但是对上了斐潜之后,又很快的无奈笑笑,低下头借着喝酒掩饰了情绪的波动,然后说道:“中郎果然洞察明晰,嘉献丑了……”
果然不愧是蔡邕门下弟子,这个思维的敏捷度,几乎跟曹公不相上下,郭嘉也没有继续遮掩的意思,反倒是很坦然样子,举杯向斐潜赔罪,承认错误。
“吾主虽入东郡,间有小胜,然粮草、铠甲、兵器皆仰仗袁车骑鼻息……”郭嘉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且兖州久经蛾贼所害,耕地荒芜,百姓流所,困顿无比,城池尽毁,衣食无着,故而嘉心忧不已。方言及并州之策,一则为中郎所计,二则也为吾主所虑,若中郎得统北地,兵甲、战马自可多有往来……”
斐潜说道:“曹公欲购战马兵械?”
郭嘉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瞒中郎,非‘购’也,乃‘借’之……”
“借”?
有借无还吧?
靠,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说的理直气壮的,不愧是郭奉孝……
不过方才郭嘉所承认的未必全部都是真的,在其中肯定还有掩盖着一点什么。就像是汉代的墓葬,很多时候都会在真墓之上再修建一个假墓室,然后一旦被人发觉,看到了简陋的衣冠冢之后,多半都会以为挖到了一家穷人的墓葬,然后就没有了继续往下挖掘的欲望和动力了。
斐潜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那么先抛开是借还是购的这个表面上的问题,郭嘉想要掩藏的是什么呢?
在三国当中,刘备为何早期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始终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立足于何处,也不知道具体下一步要做什么,除了他自己先天的属性影响之外,很大程度上于他并没有战略的视角有关。
有人会说战略这些东西谁不会?
三国那个谋士不会来这一套?
但是很遗憾,做人不要太上帝。
就像是后世,好多人都懂得说股市要在股灾的时候购买股票,炒房要在八九十年代才算是白菜价,互联网要在零几年的时候兴起,马猫的网购会成为世界上第一的剁手网……
但是真的人在局中的时候,在亲身经历着时代的改变的时候,谁懂?
马猫到处伸手求融资,求爷爷告奶奶发不出员工工资的时候,多少人当初就离开了?多少人直接拒绝了?多少人躲着马猫?
那些拒绝了的,顶着金融博士头衔的,身价上亿的风投商们都是白痴,傻子,二愣子?
或许到了后来他们会后悔,但是他们也相信在那个时刻,他们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因为后来知道了,或者说经历过了,当然就觉得当初的这些东西并没有多少的神秘感,不就是两句话么,不就是一个整体规划么,不就是每一个三国谋士上舞台之前都会瞎**的几句么?
但是就这样两句话,在当下所有人未来都是一片迷雾的情况下,有多么的珍贵……
不说那些永远站在上帝角度看世界的,就单单说一个公司的老总,在招聘时遇到一个大学生,然后这个家伙居然将上个月公司刚刚制定下来,仅仅只有董事局的两三个人才知道的未来五年发展规划,全部说了一个通透,请问这个老总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
更何况郭嘉现在所说的这些东西,要是被其他的人知道了,也认同了,那就是相当致命了。
斐潜现在虽然有些许的成就,但是依然还有竞争对手,依然还有敌对势力,依然还有难解的问题,不说别的,单单袁绍如果前期就认为自己威胁过大,发动起山东士族联手先行扑灭,要怎么应对?
割据上党、太原,上党就不说了,太原可是现在总揽政事的王允的老窝,虽然说站在上帝的视角知道王允蹦达不了两天,但是要是现在就被王允知道了斐潜现在就有侵占太原的意图,王允难道会欣然接受?
在现在当下各路诸侯还没有暴露出真实想法的时候,在这个就连刘焉都明明是已经割据了但是还是托辞是盗贼损坏了山路栈道无法和中央联系上的时候,率先表示出要侵占上党太原,然后据太行山隔岸观火,那么真的就是纯粹作死的行为了……
因此斐潜心里担忧归担忧,害怕归害怕,但是还是笑道:“奉孝不必过谦,以曹公大略,东郡亦为鱼米之地,稍加修整,便可恢复,何来钱粮之忧也……然并州之地,苦寒贫瘠,人丁稀薄……若是奉孝觉得并州前途可期,不若奉孝回去和曹公商议一二,同禀袁车骑,便让潜至东郡,曹公来并州如何?”
郭嘉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哈哈,中郎爱说笑……此乃朝廷分派,怎能私下调换……”
斐潜看着郭嘉表现出来的言语和态度,心中略略定了一些,估计郭嘉并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习惯上的先声夺人,不过……
斐潜忽然想起了一点什么。
如果说设计战术,针对性的做出战局上的布置,斐潜真的不如郭嘉,甚至也比不上徐庶,但是要说起逻辑推理,利益分析,谎言鉴别,这种在后世几乎天天都用的上的东西,那自然是斐潜不弱于旁人的能力了。
在后世,有谁没有被各种TV上面信誓旦旦的广告所轰炸过?
在后世,有谁没有被各种狐朋狗友虚情假意的言语所蒙蔽过?
在后世,有谁没有被各种情侣之间山盟海誓的承诺所伤害过?
在后世,有谁没有被各种同事同行相互拆台的龌龊所恶心过?
吃亏多了,痛的多了,自然就会记住了,这种几乎是本能般的反应也帮助了斐潜在此刻保持了一个警觉的心态。
郭嘉承认自己是为了曹操才向自己献计,为得就是可以有一个不再受袁绍牵制的购买军械的渠道,并且虽然没有明讲,但是言语神情当中基本上就是厚颜无耻的表示出一个意思,这个购买多半是“有借无还”……
很好,很强大,理由很充分,脸皮够厚实。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大多数的人都会注意到这个有借无还的身上,纠结于师门情谊之中,然后就多半会被郭嘉成功的给绕过去了……
“奉孝,不知曹公欲借兵马几何?”斐潜说道。
“粮草十万,兵械八千,战马三千,不知中郎……”郭嘉笑嘻嘻的,就像是说的数字没有多少似的。这个也是个习惯,郭嘉之前找人借钱的时候也都大开口,然后再主动缩小数值,让人感觉到自己已经在退让了,因此到最后往往也会多少给一些……
斐潜也没有动怒,也没有对着数字有什么意见,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既曹公有求,潜不敢不从。”
郭嘉倒是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难道斐潜的实力竟然已经膨胀到了如此的地步,粮草十万,兵械八千,战马三千,竟然说答应就答应了……
啊呀,自己刚才是不是报得少了些?
斐潜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没理会郭嘉又惊又喜的样子。
“这个……”郭嘉决定还是见好就收吧,刚说出的话,立刻反悔未免也有些太过了些,实在不行,下次再找个什么理由再来“借”上一批也就是了,于是说道,“……吾主当深感中郎厚谊也,不知何时可以交接……”
斐潜点点头,说道:“今日有所不便……”
郭嘉连忙跟上一句:“无妨无妨……那么明日可好?”
“这个明日啊……亦有所不便矣……”斐潜叹息了一声。
郭嘉眼睛眨了几下,然后说道:“……若是不便此地交割……于平阳亦可……”
斐潜摇摇头,又叹息了一声,说道:“非地之因也……”
这下基本上就把郭嘉给整糊涂了。
“敢问中郎,有何难处?”郭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斐潜正容说道:“曹公身处困顿之境,立于苦难之地,宿于蔽陋之屋,仍不改忠诚之志,举义勇之师,血流濮阳败白绕,赤帜纵横定兖州,扫荡奸邪兴社稷,保靖安民立封侯。潜深敬佩之,故曹公之需,即潜之责也……”
斐潜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然并州苦寒之地,多遭胡人劫掠,颓墙坏壁,城倒寨废,兵粮战马器械等等一时之间难以筹集,且宽容些时日如何?”
“……”郭嘉已经感觉明显不对了,但是还是问道,“不知中郎需多少时日?”
“不多,廿年之内,定将曹公之需备齐!”斐潜说得斩钉截铁,就像是刚才他答应郭嘉所说的数量一样的爽快。
“哈……中郎又开玩笑……”郭嘉有些哭笑不得。
斐潜正容道:“啊?吾从来不做玩笑之语。并州北地,十室九空,民不聊生,街市荒芜。吾初至平阳,居于残垣断壁之下,众人议事,立于蒿草荆棘之中,前有胡人虎狼之兵,后无朝廷兵饷支援,困顿时掘草剥树而食之,书吏以下皆自出城樵采……不过奉孝宽心,廿年之内,定将曹公之需备齐!”
斐潜又重复了一次,讲得义正词严,严肃认真,就像是真的经历过那样的惨痛生活一样。
“……”郭嘉看着斐潜,嘴角抽搐了几下,“中郎,帐外近万骑,竟凑不得些许战马?”并州人口少,这个郭嘉相信,但是要搞到吃草根啃树皮,呵呵,那就太夸张了些,只要一没粮草断炊,兵卒不出三日立乱。斐潜刚到并州,又怎么会有一只意志力极强的部队跟着一起啃树皮?
要是论厚脸皮,斐潜丝毫不输于任何人,面对郭嘉抛过来明显不相信的眼神,面不改色的邀请郭嘉走出了帷幕,然后指点给郭嘉看:“奉孝仔细看来,此处并非汉家兵卒尔,为南匈奴单于所统胡骑……”
幸好这一次没有带过多的并州骑兵过来,现场只有一千多的汉骑。
两人站在小山石顶端看去,只要不说破,斐潜的胡骑和匈奴胡骑临隔而居,装束和生活习惯均是不一样,这是没什么好说的,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而且对于汉人来说,胡人长得几乎就是一个样子,郭嘉就算是再聪明,也自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分辨出那些是斐潜招募的,那些是於扶罗带来的。
斐潜说道:“如若不然,奉孝可和南匈奴单于商议一二胜兵之事?”
郭嘉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请之容易,然东郡窘迫,欲养之则难矣。”
东郡看起来还是有一点钱的,只不过可能不多而已。看着郭嘉的片刻迟疑,斐潜立刻有了这样的推论。
不愧是人口密集的地区啊,在怎样搞,底子还是不错的,东郡算起来已经是被蹂躏过不下三四次了,但是现在曹操一到,似乎又要风骚的抖起来了……
呵呵,斐潜看着有些犯难的郭嘉,嘴角微微翘了一下,这样就对了,你头疼的时候我头就不疼了……
不过么,在其中是否有点可以操作空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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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清晨雾气在山头上萦绕,就像是给青黛色的群山批上了一层的薄纱。
斐潜营地和於扶罗营地之内的兵卒已经早早的起来了,开始就像是工蜂一样忙碌起来。对于生活在底层的这些人来说,什么高屋建瓴,什么深谋远虑,什么崇高理想,都太遥远了一些,有的只是面前的一碗粥和身上的一件衣。
斐潜微笑着送郭嘉出了营地,依依惜别。
郭嘉看着在一旁已经准备好的一批物资,拱手为礼道:“嘉代曹公谢过中郎厚意!”说完就要下拜。
斐潜一伸手,将郭嘉搀扶住,说道:“同为汉臣,身系百姓,理应相互帮衬,奉孝不必如此,今且率此粮草先回,待吾筹集一二,另遣人送至东郡。”
郭嘉又再次拜谢,然后才带着自己的护卫一行,接管了五辆辎重车,摇摇晃晃的往东而去。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斐潜看着远去的郭嘉一行,心中不知道为何冒出了这样的一句。
不属于自己的人,终归是留不住。
斐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就像燕子一样,就算在这里保养再好的羽毛,到了时间就会南飞,抖一抖不会留下半点的云彩。
郭嘉尽心尽力的为着曹操在谋划,虽然未必是深谋已久,但是多少还是让斐潜感觉有些不舒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走哪一条道路的权利,或许这个权利在旁人看起来多么的可笑。
郭嘉是士族旁支,挂在士族子弟的边缘,晃晃荡荡,郭家的人提起他,多半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没有人看得起他,自然什么举孝廉上计吏的事情永远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除了曹操。
曹操是第一个不看他的外表,也不计较他无礼的举措,肯坐下来认认真真的听他说的话,考虑他的计谋的人。
更重要的是曹操的身份刚刚好,既不像袁绍那样显赫到了高攀不上的地步,又不会像斐潜这样刚刚抽泥地里面爬出来,自然是最佳的选择方向。
曹操待郭嘉以国士,郭嘉自然以国士报之。
要不是斐潜略有警觉,说不定就落入了郭嘉挖的坑里。
斐潜在经过言语试探之后,才最终确定了郭嘉的出谋划策,看起来似乎是站在斐潜的角度在考虑问题,也确实是有一定的可执行性,但是根本上却是为了曹操在布局。
郭嘉在这么早的时间阶段就已经考虑到了曹操和袁绍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不得不让斐潜佩服,为了曹操在发展期尽可能的不引起袁绍的关注,郭嘉就想将斐潜推到前面去。
只要斐潜占据了上党、太原,那么必然和袁绍比邻而居,再加上曹操在后面有意无意的宣传,肯定就会引起袁绍的关注,那么这样一来,曹操就可以安心的借着这样的机会,在兖州扎下脚跟。
和开局就能拥有一大片地盘的二袁不同,曹操和斐潜有一点是一样的,都急需发展的时间,所以有人在前面吸引火力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一面从斐潜这里获取物资,一面又拿着斐潜在前方做挡箭牌,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并州之地的粗浅谋划战略而已,郭嘉的这个计算相当划得来。
还有一点,郭嘉并没有提及之前的那个约定,仿佛是已经忘却了一般,这个……
“中郎,为何又答应给他战马物资了?”徐庶在一旁问道。
斐潜点了点头,原先是不想给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给了,一个方面是郭嘉太过于精明了,幸好是在半路上遇到,若是让其到了平阳,说不定就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出来,毕竟现在自己的势力还不至于强大到无视任何权谋,因此还不如早早的打发让他离去。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斐潜考虑到既然郭嘉想要让自己站在前面做挡箭牌,是不是反过来也可以让曹操站到前面去?
曹操迟早会和袁绍决裂,但现在相互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扯破脸皮,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掺一点沙子什么的,增加一些袁曹之间摩擦的感觉?
广积粮,缓称王。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都能用得上。
但是却未必每个人都能抵挡得住虚名的诱惑,别看现在带着近万兵马逍遥而过,但是其中有近半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这个时间点,跳出来赤果果的向天下人展示出野心,真的就是一件好事?
斐潜说道:“派个机警之人到邺城,以答谢许子远助言之名,然后……”斐潜的声音降低了下来,在徐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徐庶转转眼珠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去安排。
现在这个阶段,自己的情报组织没有能够办起来确实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人手不足啊……
如果交给崔厚,这个活动范围目前基本上是足够了,但是安全性却不是太强……
徐庶么,这个工作其实也是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若是徐庶来做,那么就意味着在其他方面上可能就有些顾不上了……
贾衢,嗯,年轻了些,恐怕有些事情难以顾全……
好吧,这个事情暂时放一放。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调整一下针对于上党的进攻计划,因为郭嘉的那一席话,原定的计划不能再用了。
“元直,上党恐需速取也……”郭嘉的到来,也是给斐潜敲了一个警钟。现阶段的自己,绝对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在最前面担任开路先锋的,那叫尖刀连,意思就是随时随地都可能陷入埋伏,随时随地都要准备着见血,而自己现在的底子,可以抗衡起四面八方的刀么?
现在既要抢时间,又不能招惹风头,因此怎样将上党拿到手中,很要有些讲究。
徐庶转头看向了斐潜,说道:“难道事态有变?中郎之意是?”
斐潜点点头,说道:“树大招风,若吾等直取上党,这个……”
按照现在的兵力,对付张扬的那些兵卒来说,简直就是碾压性的,光斐潜的步卒就足够和张扬的兵卒相当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汉骑和胡骑,轻轻松松打张扬一个暴击没有任何的问题。
兵力上的悬殊,导致只要斐潜稳重行进,就基本上拿下上党没有问题,但是现在问题并不在于张扬,而是袁绍。
平阳距离冀州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而且长时间无人关注北地,加上汉代消息流通速度并不快,因此现阶段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斐潜手中到底有多少的军队,但是上党毕竟和河内、冀州仅仅是一山之隔,如果一旦斐潜的兵力展示出来,那么也就意味着将其暴露在袁绍的眼皮底下了。
斐潜将视线投向了一侧的南匈奴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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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青州黄巾的影响,兖州如今黄巾的势头又开始泛滥起来,这让张邈很是头痛。[随_梦]ā虽然现在张邈还是陈留太守,但是其族弟的广陵太守却被徐州牧给另外任命了他人取代了。
“这个老匹夫!”张超说起这个事情来就有些牙根痒痒。
之前讨董酸枣会盟的时候,徐州牧陶谦就托病不出,让袁隗的太傅掾袁绥四处奔走联络,装聋作哑,佯装不知,然后等张超带兵走后就刚好身体康复了,就顺势将广陵太守的职位收到了手中,静观其变。
现在看到酸枣之盟流产了,皇帝被西迁,山东联军吃了几次败仗之后明显毫无进取之意,徐州牧陶谦自然也不客气,就以张超擅离属地为名,削了张超的太守职位,使得张超现在只能在张邈的属地暂留。
张邈皱眉,这些话,说一次可以,老是唠唠叨叨就没什么意思了:“孟高稍安毋躁,吾亦书于袁车骑,不日将有答复。”
在刘岱和二袁当中选择,张邈更倾向于二袁;而在二袁当中,张邈觉得袁绍比袁术更好一些。
要说原因么,张邈还真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只是在他的感觉里,似乎袁绍更加的亲切一点,似乎比较的可靠些……
但是张邈的字当中有一个“孟”字,所以其实这只是张邈的下意识当中的选择而已,要是光看地理位置,明显的张邈所在的陈留离豫州也是临近,要是说一郡太守投靠,袁术再怎样高傲也会欢迎的。
现在张邈烦恼的并不是张超的职位,而是曹操。现在没有太守的郡县还是有一些的,只不过地理上的好坏罢了,张超只要不是太挑剔,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但是曹操现在就不太一样了,东郡近在咫尺……
曹操是张邈的朋友,而且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哪一种。
这一点没有错。
但是现在曹操已经从一个党附,有了成为一方势力的趋势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身边的小弟,现在居然成为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佬了……
“孟高,汝观孟德如何?”张邈说道。
张超挑了挑眉毛,略有些不明白张邈的意思。
张邈缓缓的说道:“刘兖州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若孟德立足东郡,必然与刘兖州相争也……”
张邈的话已经很明显了,现在刘兖州任命了东郡太守,袁车骑也任命了东郡太守,两个真假太守之间必然相争,谁真谁假,谁才是真正拥有这个名头,谁才是真正合理合法的继承者,已经不是什么最重要的问题了,而是看最后谁能存活下来。
因此两者之间必有一争。
就像后世西游记当中的真假美猴王,其实佛祖并不一定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但是既然本领一样,那么只要有一个去陪着去西天取经就可以了……
真假重要么?
活下来的那个自然就是真的了。
张超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孟德毕竟是袁车骑所令……”先不说刘岱这厮一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说现在自己的官职着落都仰仗袁绍,难道还转脸就去怼袁绍的派出来的人?
当然,张邈问的问题的远远不止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不过很可惜,张超并没有完全能够听得明白。
张邈垂下眼帘,微微瞄了瞄张超一眼,默然无言。
算了,还是自己拿主意好了,这个族弟,能力是还可以,但是在智略还是略有欠缺,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的就被徐州那个老匹夫给耍的团团转……
问题的重点不是刘岱,也不是袁绍,而是曹操啊!
这个曹操曹孟德,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省心的人,在酸枣就是上窜下跳,鼓动着要进军洛阳,济北相鲍信也不知道是受了其什么蛊惑,竟然一起来劝说自己,综合考虑之下,张邈还是同意派了一部分的兵力给曹操。
然后呢?
兵败汴水。
曹操回来之后,竟然毫无羞愧之意,反倒四处宣扬“关东联军日日置酒高会”,仿佛是因为联军置酒,曹操才慨然孤军奋战至败一般……
难道之前置酒的时候,你个曹操曹孟德就没喝过一口?
更何况鲍信听信了曹操的唆使,导致惨败,损兵折将,不是也没有说过些什么?反倒是跟在鲍信身后的曹操有这么多的话?
因此众人也没有给曹操什么好脸色,曹操因此也灰溜溜的离开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操现在就已经是改换门庭了。
原本曹操是陈留人士,得张邈多方照拂,不仅免于被朝廷的追拿,还可以在家乡募兵,严格讲起来张邈算得上是曹操的上司,但是作为下属的曹操一项干得太用力……
在雒阳当城门校尉的时候如是,在任济南相的时候亦如是,没想到到联军之后还是如是,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在东郡会不会还是这样?
现在的曹操,等于是脱离了张邈的关系,傍上了袁绍这根大腿……
袁绍的腿比自己的粗,这一点张邈没有意见,但是问题在于曹操离开自己转投袁绍的时候竟然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这就有些让张邈有点膈应了。
张超本身性情较直,也没理会张邈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在翻看着最近驿站传递过来的邸报。
张超捏着一份邸报,摇了摇头说道:“青州糜烂至此……”
青州是产海盐,汉代虽然航海技术不是太强,远航外海捕鱼什么的还是少了一些,但是盐这个东西自然也是暴利之物,久而久之在青州就有不少的盐商,为了逃避国家税收和官府的压榨,自然就趁着黄巾之乱聚集了不少的亡命之徒,纵横乡野。
这也是为何其他区域黄巾平定了,反倒是青州好像越演越烈的样子的原因之一。这也就是虽然青州乱成了一锅粥,但是在青州的一些大县城,还是照样过日子,去青州贩盐的商人,也照样可以走……
张邈瞄了一眼,说道:“青州十室九匪……嗯……”
张邈忽然在心中有了一点隐隐约约的想法……
张扬从前营巡查兵卒回来,坐在大帐中心情略有些压抑。
久攻壶关不下,只能是带着兵卒退到这里,和壶关上的温浩相互对峙起来。
兵员不足,若是强攻,恐怕就中了温浩的下怀。
壶关虽然并非像函谷关、虎牢关那样雄俊,但是也不是张扬手下的这三四千的兵卒可以攻克的。
张扬翻看了一下桌案之上辎重后营送来的账册,然后又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记载粮草的竹简重新放回了桌上。
什么叫坐吃山空,现在张扬是深有体会。
前一段时间在壶关以南,河内以北的这一块区域搜罗了一番,才好不容易凑齐了一些兵粮,但是现在壶关不克,而兵卒的嘴却不能说封闭起来,该吃还是得吃,于是粮草渐渐的消耗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张扬推算了一下,顶多就是再支持一个月左右……
而一个月之内,自己能拿下壶关么?
再厚着脸皮,向袁车骑请求一些粮草?
还是带着人马再去南边找一些乡间豪右,让他们支持一些?
张扬左右思量着,有些拿不定主意。
中平初年,张扬跑到了五原,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家族内的浪荡子。游手好闲,但是因为生活条件还算可以,因此身体强健,有一把的力气。
在并州,武风尤盛,很多时候讲理讲不通的,拿着拳头讲一讲就通了。手脚用习惯了,有时候不小心就懒得动脑了,张扬不慎在一次讲理的过程中手脚气力大了一些,因此不得不往边地上跑。
中平四年,张扬遇到了刺史丁原,正式成为了并州的一个武从曹。
因为多少有读过一些书,所以在处理一些事务上也比较容易上手,很快的,张扬就得到了丁原的重视,开始着手做一些比较关键性的工作起来。
中平六年,张扬跟着丁原一起从并州返回河洛地区。
大将军何进犹豫了,原来准备好的对付宦官的计划被推延了。何进感觉在雒阳城内的军队大部分都与宦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准备要搞一只完全忠于自己的军队,因此派遣了鲍信和张扬两人,分头募兵。
却没有想到,这一离开雒阳,张扬就再也没有能回去,一直到了现在。
张扬认为,丁原是好人,那么杀了丁原的董卓和吕布就是坏人,打着旗号和董卓抗衡的袁绍自然就是好人了。
因此张扬就主动的和袁绍联系,在得到了袁绍指派,攻伐上党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然而,上党却并非那么轻易可以让张扬得手。
壶关,又名崞口,取其两峰夹峙而中虚,壮如壶口,故名之。
壶关这一带,山体是那种坚硬之石,而且都很大,直上直下,根本无法翻越,因此只能是从壶口中通行,也便是导致张扬久攻不下的重要原因。
绕道不是不可以,但是从壶口这里绕出去,然后再绕过太行山径,最后再再从井径绕回来,这在山区翻山越岭,没有三四个月绝对是走不完的,因此还不如在这里待着。
更何况,过了壶口关,就再无重要的关隘,可以直接进入上党区域。
上党号称晋地之脊。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战国时期,上党就因为白起廉颇赵括而闻名天下。最早的时候上党属于韩国伸出的一个触角,但是等秦国征伐上党的时候,韩国之上党郡守冯亭不愿降秦,主动将上党史献于赵国,被封为华阳君。赵国名将廉颇屯兵于上党,建立堡垒,扼守三关要道,与秦军相持三年之久。
秦国久攻不下,因此不得已触动了战场之外的谋略。范雎用反间计诱使赵孝成王换了根本不知怎样打仗的赵括为将。趾高气扬的赵括改变廉颇战术,率大军盲目出击,结果中了白起的诱敌战术,又被白起遣骑兵抄了后路,断了军粮供给,赵括组织了几次突围行动,但是都被挫败,连自己都在秦军的强弩之下身亡,导致赵国因此战而一蹶不振,从此再无和秦国抗衡的实力。
由此可见,壶关之重。
现在张扬被堵在这里,前进不得,后退又不知道该退往何处,确实有些尴尬。
但是问题不大。
张扬清楚,上党太守温浩年岁已高,身体状况较差了,近期听闻食量锐减,命不久矣的样子,因此也有不少上党的乡绅豪右偷偷的派人和自己接触,并隐隐约约示意现在和张扬敌对,只是受到了上党太守温浩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是温浩一旦身故,必然迎接张扬,不会违抗袁车骑的举动。
所以,上党终归是属于自己的,只不过早晚而已。
这也是张扬之所以在此驻扎的底气。
只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老东西一直拖着,自己难道也在此干耗着不成?
要是自己的兵卒再多一些……
天杀的、该死的吕布!想到这里,张扬不由得骂了一声。
要不是吕布,董卓也不至于那么轻易的杀了丁原,自己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要不是吕布,之前派遣去支援河东卫氏的兵卒也不会损失殆尽,导致现在自己手下兵卒数量如此的窘迫!
不过张扬也只能狠狠的咬咬牙而已,要让他和吕布直接对阵,张扬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在并州,有谁不知道飞将吕布的厉害?那个可以带着骑兵在胡骑当中穿插杀掠如同无人之境的家伙,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况且现在自己的兵力不足,又没有多少的战马,就算是想打,也没有办法拿来去如风的骑兵有什么奈何。
忽然一名是发现一队兵马从西而来,多为骑兵,人数多少尚不清楚……
“骑兵?!从西而来?”张扬一面领斥候再去打探,一面思索着,“西面是河东郡,有谁会从河东郡而来?又都是骑兵?莫非是该死的吕布又来了?!”
张扬立刻下令全军戒备,但是很快第二波斥候回来了,禀报说并不是汉军,而是胡人,旗号是是南匈奴单于……
“胡人?”张扬听闻不是吕布,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南匈奴不是在北地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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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行军和汉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胡人基本上不太做安营扎寨的动作。胡人扎营,还不如说是给牲畜们搭建一个围栏,省得半夜的时候这些大小家伙们忽然收到了什么惊吓,然后就给跑了,至于人,一般找个平地,搭上帐篷就完事,不会特意的再去修建什么寨墙之类的东西。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节省时间,其实这也是汉人在草原上追击不上胡人,总是感觉胡人飘逸如风的一个重要的因素。毕竟搭建一个牲口的围栏,比搭建一个全部人的营地,来的更简单,也更快。如此一来就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可以快速的行军。
一般情况下,大军行进,一日三四十里,并不是说只能走这么长的距离,而是一天之内要花在安营扎寨,埋锅做饭所耗费的时间耽误了。
但是营寨有营寨的好处,至少张扬现在待在修缮完整坚固的营寨之内,看见胡人的骑兵来了,也不至于过于惊慌。
若是在平地之上,步卒遇到同等数量的骑兵,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但是有了营寨寨墙的保护,那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果然,胡人发现了张扬营地之后,就放慢了速度,远远的停了下来,派遣了几骑过来了,操着怪异的腔调,扬言是自己是准备前往冀州,带着给袁车骑礼物的部队,询问张扬为何在此堵住道路,赶快把营寨拆了,让开道路……
拆营寨?你个胡人好大的口气!
搞笑不是么,说拆就要拆啊?
设立营寨就应该在关键的位置,不挡在路中间,难道还爬到山顶上去立营不成?
不过说是给袁车骑送礼的?
张扬将信将疑。
张扬仔细在胡人队列中辨认了一下,似乎确实有看到一些闲置的马匹,夹杂在其中。
袁车骑需要战马,这个事情张扬还是知道的。毕竟袁车骑和乌桓人在接触,不也是为了从北方的胡人哪里得到更多的战马么?
难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将送给袁车骑的战马扣下来,张扬还没有哪个胆量,不过多少还是想交涉一下,给自己添一两百的战马也是好的啊……
张扬派出使者,表明了自己隶属于袁车骑的身份,然后说明自己在这里设立营寨不是为了来拦截对方的军马的,然后询问是否可以交易一些战马。
张扬故意没有说营寨通行的事情,因为胡人除非绕路,否则要从此地经过,必须经过自己的营寨,因此不怕胡人不屈服。
果然胡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商议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回复说可以用战甲兵器交换二十匹的战马……
“二十匹?!”张扬瞪圆了眼睛,“二十匹有屁用啊?我又不是不给战甲兵械!至少两百匹!”
使者来来回回屁颠颠的跑了好几趟,最后才敲定下来,一百二十匹,兑换三倍的战甲和兵器。若是物价平稳的时候,一匹普通的战马大概是五万钱左右,普通札甲大概是不足万钱,普通的军用战刀,不是三十炼、五十炼的那种,就只有一千五百钱左右,因此算下来,张扬这笔生意是有的赚的。
“准备一下,那谁谁,去清点一下兵器札甲!”既然交易谈成了,能得到一百二十匹战马,对于张扬来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了,“那个谁!把这一件札甲拿走,这他娘的还是新的!那个败家子拿来的?!有没有破一点的,快换过来!”
汉人缺马,胡人缺铁。虽然双方对立的时候挺多,但是有时候也会相互交易一下。张扬在并州的时候,也没有少做这个事情,因此也很熟练,习以为常,给胡人的东西么,说的过去就行,难道还真的拿崭新的战甲和兵械去换啊?
不过胡人换过来的马也是如此,多半是年齿较大的了……
没办法,汉人给旧兵刃,胡人给老马,这个是惯例,双方心中都清楚,没啥好说的,差不多就行。
在营寨之前,胡人牵出了一百二十匹的战马,然后和张扬互换了之后,张扬便也没有什么二话,直接打开了营寨门,让胡人从营寨中间穿行而过……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不知道为何,刚刚走进了营地的胡人忽然就像炸开的马蜂一样乱跑乱窜起来,大叫大喊,践踏营帐,甚至还点燃了火把开始四处放火,张扬整个的大营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张扬没能够反应过来,怎么前一秒钟似乎还在正常交易,下一秒就抽刀子砍人了,不是给袁车骑送礼的胡人么?
虽然胡人在营地当中的马匹速度没有提升的很高,但是沉重的战马身躯撞过来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有胆量正面对抗的,尤其是张扬手下这些才招募不久,并没有得到多少系统性的训练的士兵。
胡人突然的袭击导致张扬兵卒直接就陷入了混乱,相互之间找不到建制,只能是凭借着本能在逃避和抵抗……
正当张扬开始召集兵士,准备将在营地之内的乱窜的胡人扑杀的时候,忽然发现大地开始了异样的震颤,从胡人来的方向上又不知道什么时间冒出了大量的骑兵,正在快马加鞭的疾驰而来!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古代战场之上虽然会有斥候,但是也会有盲区,特别是在灯下黑的情况下,一只队伍被发现之后,斥候若是没有持续侦查,又或是稍微不留意,很可能就会将其背后的部队给漏过去了。
张扬就算是再愚钝,也明白了落入了圈套,愤怒的大声吼叫着:“无信胡奴!无信胡奴!”
可惜张扬现在再怎样叫喊也晚了,洞开的营寨,就像是卸下了铠甲的战士,瞬间就被割划出无数的伤口,鲜血大量淋漓出来。
内外的双重夹击之下,张扬部队迅速的败落了。
正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沿着营寨边缘逃窜的张扬忽然看见前方在纵马驰骋的那个胡人似乎就是之前和自己交易的那个头人,不由得怒从胆边生,不顾护卫的劝阻,直接便杀向了那个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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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的大营建在道路当中,当初为了给壶关之上的人展示自己的实力和攻打壶关的决心,整个营盘修建得十分的到位,不仅营盘寨墙用了双层的树木,架设了鹿角,而且还在其中填入了泥土夯实,每间隔一段距离,就会架设一个碟口,立上阶梯和木架,提供给弓箭手进行射击,在四个角还建设了望台,可以说是设施齐全,坚固无比。
可是现在洞开的营寨,导致这些张扬精心的布置,全部成为了一个摆设。人都杀到营地中间了,在寨墙上的防备措施再好又有什么用处?
乱哄哄的大营之中,胡人兵马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都是在什长的带领之下交错行进,将张扬部队分割成为了碎块,步卒不成阵型,是绝对无法和骑兵抗衡的,被追赶得抱头鼠窜,有的人看见路口被堵住,甚至是不管不顾的翻越了营寨,往山林中逃窜。
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刺激到有些癫狂的张扬,到现在还没有在心里完全明白过来,为什么给车骑将军袁绍送礼的胡人会突然袭击自己?
交易不是正常进行了么?在并州也都是这样交易的,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啊?
所以,当逃窜的张扬看见了之前和他进行交易的胡人头人的时候,心中的怒火是怎样都无法压制得住,拨开护卫,在营地四周兵卒散乱的呼喝声中,也没有高声呼喝,挺着一杆长枪,直接就拍马冲了上来!
张扬整张脸都狰狞的扭在了一起,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做一个垫背的!在这一刻,张扬不再像是一个统军的将领,却像一个搏命的亡徒。
“将军小心!”胡人头人旁边的一个护卫发现了从身侧冲出来的张扬,情急之下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奋力窜了过来。
胡人头人斜眼一看,已经来不及调转马头对敌了,情急之下便在马腹之上狠狠用脚敲了一下,战马吃痛之下,便往旁边猛的一窜……
胡人护卫几乎是扭着成了麻花,回身双手握刀狠劈张扬,浑然不顾自己身形已经露出的巨大破绽,就算是劈中了张扬,估计也会落下马背。
张扬舞动着枪花,枪头一荡便将胡人护卫砍过来的战刀带到了一旁,顺势还在其腰腹之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喷薄而出,迅速染红了皮袍,胡人护卫疼得坐不住,跌落马下,才落在地面上,又被后方冲来的战马一脚踏中,顿时一命呜呼。
但是胡人护卫舍命相搏,多少延误了一些张扬的步伐,胡人头人趁机斜斜冲出之后绕过了一个帐篷,正面对上了张扬。
兵对兵,将对将,张扬呼啸一声,抖动着长枪,往胡人头人身躯扎去,张扬手下的护卫则是和胡人护卫缠斗在了一起,尽可能的给张扬腾出一块空间。
虽然在战马之上用长枪扎人是一个极其具备技巧的动作,古代华夏的长枪虽然不是像西方骑士的骑枪硬邦邦毫无弹性,但是稍微自己的力道控制不好,或者说角度控制不对,也是容易被巨大的冲击力折断,又或是被带倒。
但是张扬现在恨不得就将面前的这个家伙一枪两个洞,才能稍微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哪里还管其他,长枪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当胸刺了过去。
胡人头人长刀划过一道圆弧,“铛”的一声巨响,就像是拿了两个铜钹相互敲击一般,长刀砍在了枪头之上,火光四射!
张扬双臂一震,小臂一阵酸麻,虎口胀痛,脸色刷得一下变白了。
“好大的力气!”
长枪本来就是要有一些灵巧度,但是张扬却在怒火之下,光是想要一枪扎个通透,却没想到和长刀硬碰硬之下,顿时吃了个亏。
长刀反向又旋砍了过来,张扬大骇,顾不得还有些酸麻的手臂,不敢再度硬抗,只得用长枪往一旁斜斜的挑开,就算是如此,也是手臂酸软,几乎捏不住长枪了。
骑将对冲,有时候就只有致命的一击,有时候双方还能相互攻击各一次,这样称之为“合”,然后双方战马交错而过,然后再盘旋而回继续,这个称之为“回”。
张扬挑开长刀之后,刚刚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是回转马头呢,还是直接冲向营寨之外的时候,忽然觉得脑后一阵恶风,连忙将身体猛的前倾!
可惜动作还是稍微晚了一些,雪亮的刀锋闪烁而过,顿时就将张扬后腰之上割出一道血口!
张扬大叫一声,剧痛之下,又是伤在腰处,颠簸了几下之后,便再也坐不住马背,一头栽倒在地。
张扬护卫连忙企图上前搀扶维护,但是被几个胡人护卫死死缠住,根本脱不开身。长刀再次一闪,刚刚摔得七晕八素的张扬顿时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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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大营上空,浓烟滚滚,兵卒的抵抗在张扬授首之后几乎是如同积雪遇到沸水一般,迅速的消融了,装扮成为胡人头领的黄成正在带着手下收整降兵,准备押送到平阳接受整编……
落在后面的於扶罗看着已经是完全崩溃掉的张扬大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中郎,你让人冒充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放心,我会让人宣扬说是他们要强抢胡人的战马,然后才发生了小小的摩擦……”斐潜呵呵笑着说道,“严格说起来,我队伍里面的胡人也不少啊……况且并州胡人杂居,大大小小部落数不胜数……”
整个事件,就是张扬和胡人之间的矛盾,和斐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当然,其他的人相信不相信是另外一回事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於扶罗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一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
斐潜说的也没有错,并州胡人杂居,部落也很多,大大小小,从几百的到几千的都有,这样一个千余人的胡人队伍,确实不好说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
只不过看到斐潜的人装扮成为了胡人之后,於扶罗多少觉得不安,这要是混进了自己的队列当中,又应该怎样来分别呢?
实在不行便只能是让部落头人来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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