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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蒙和王方站在粟城城墙之内,看着城墙基石上面的那一条落隐落现的线条,脸色都不太好看,使得在一旁的一个身穿葛布的老者都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害怕。

    虽然这些西凉兵嘴上说了只是叫来了解历年来粟城是否有出现洛水泛滥的情况,但是凶神恶煞的面容,怎么能让这个老者不害怕?

    李蒙叹了一口气,然后挥挥手让人将这个老者带走。旋即这个老者如蒙大赦,慌不迭的就走了,仿佛多待在这些西凉兵身边一刻,就会沾染上了灾祸一样。

    “……怎么办?”李蒙像是在问王方,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一条水迹的下方,还有一两道水痕,这说明这些年粟城其实并不是一个地势极高不会承受水灾的城市……

    粟城,若是追溯起来,至少是在春秋战国之前,因为这里地势平坦,气候适宜又濒临洛水,灌溉方便,因此就成为早期人类植粟的良地,故而得名。

    但是原本种植粟米地势平坦的优势,到了洪水泛滥的时候也就成为了劣势,意味着就没有办法抵御洪水,这留在城池之类的一道道水痕,也就成为了这种糟糕情况的见证。

    当然,仅凭这些水,自然还是冲不垮城池的,因为毕竟一个是水的量不够,另外一个洪峰过了自然也会退去,但问题是大量的水将带来的其他副作用……

    “……报!”正在此时,一名斥候狂奔而来,到了李蒙王方面前,禀报道,“……北面敌方营寨有整备队伍的动作,似乎有进军迹象!”

    “什么?!”

    斐潜的部队要进军了?

    李蒙和王方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有些震惊。

    要攻打粟城?

    李蒙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顿时皱起眉头,对着王方说道:“……城外都是粟田,若是水坝一破……城池短时之内应是无碍,然而前些时日才临大雨,若是又遭水淹,城外之地……届时恐怕你我都困在城中矣……”

    李蒙和王方并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人物,自然也不会对于在粟城之外的粟米田里面的那些庄稼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感,只是李蒙说出了一个事实。

    这些田地本身就是土质松软,前一段时间才刚刚下过一阵大雨,现在土地还比较的潮湿,如果再被水一泡,那么就成为了烂泥田,先不说庄稼,但说兵卒行进就成为了大问题,更不用说骑兵驰骋了。

    李蒙这样一说,王方也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王方一跺脚,说道,“城外皆是烂泥地,你我皆无法出军,就被活生生困在此处!这……这是要绕过吾等,掩袭长安啊!”

    现在摆在李蒙和王方面前的这个事情,就成为了左右为难的问题。

    派兵出去破坏水坝,这个都不用想,用脚趾头猜都能知道对面一方肯定有所布置,搞不好还会中了埋伏!

    但是放任不管的话,那么水坝一破,只要是洛水一来,那么粟城外就必定是一片的汪洋,虽然城池的城墙不会立刻被损坏,斐潜的军队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未必攻得进来,但是同样的,李蒙和王方的部队也同样出不去!

    如此一来就不是李蒙和王方拖住了斐潜,而是斐潜用洛水困住了李蒙和王方……

    就算是对面斐潜的步卒不动,单单是一千骑兵冲过了粟城,那么造成的后果,也是李蒙和王方所不能承受的。

    作为李傕的族人,李蒙心中知道别看现在长安城当中摊子挺大的,但是要同时间防御三个方面,潼关相对还好一些,以步卒为主,但是在五丈原为了防备马腾和韩遂的联军,也需要布置不少的骑兵,因此在关中的腹地,其实李傕郭汜等人的骑兵数量也是相对比较缺乏的。一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用来拉扯李傕郭汜等人薄弱的关中阵线已经是足够了,搞不好在这边被捅开了防线之后,等待西凉派系的便是全面崩盘的局面!

    关中地区大小郡县也并非全部听从于李傕和郭汜,作为长久以来的地方区域性的墙头草,董卓大的时候倒向董卓,王允在的时候倒向王允,如今虽然表面上对于李傕郭汜惟命是从,但是谁知道他们下一个会倾向谁?

    就在李蒙和王方还在粟城之内,犹豫着,计划着,商讨着,究竟要应对的时候,次日的凌晨,一夜都没有睡好的李蒙和王方,又收到了一个更加让他们不安的消息,斐潜的骑兵大部队,已经离开了营盘,越过了粟城,直直向南而去!

    “坏了!”王方纵然色变,果然是最害怕什么,便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这是真的要直接攻向长安啊!”

    “具体情形如何,详细说来!”李蒙虽然心中也是震惊,但还是追问着具体的情况。

    斥候禀报道:“半夜之时,北面敌军营地之内的骑军趁着天色混沌,衔枚牵马缓缓而行,若不是恰巧被在城外刺探的兄弟察觉,恐怕就这样让其给溜过去了!”

    “那你等可有被发现?”李蒙追问道。

    斥候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应是没有……兄弟们在野外挖了地窝子,除非离得近,又是夜里,多半是发现不了的……而且敌军大部队一路向南,也没有做什么其他事情……”

    王方问道:“可看清楚有多少兵马?”

    斥候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虽然天色不明,难以清点,但至少也是上千人马……”

    斥候退下之后,王方便转向了李蒙,说道:“不若让某即刻领兵从后追杀,不能让骑兵就这样溜到长安!”

    李蒙思索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说道:“对方骑军已经走了多时,一时之间那里那么好追……不若……你我统军袭击其营盘!对!攻打其营寨!”

    李蒙用手在掌心重重的一击,沉声说道:“骑军走了,步卒又要分出一部分防御水坝……此时其营寨之内必定空虚,我等趁着天色未明,全军出动,突袭营寨,以众击寡,必能一举而定!如此一来,就算是对方掘开水坝,我等也是位于高地之上,不会有所损伤!破敌寨之后,再回师攻伐其孤军也不迟!”



    若是按照古代正统的算法,现在李傕郭汜等人,至少可以算的上拥有十五万到二十万的兵力……

    因为在汉代,依据春秋战国时期留下来的传统,被动员出来的普通百姓其实也可以算一员兵的,所以在后世经常看到动辄上万,几十万,上百万的数目,但是实际上能保持高昂士气并能在一线拼杀的,真正用于正面作战的兵力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劳役,甚至是奴隶等,当然这些搞后援的战斗力都不强,所以经常也出现一只两三千人的运输大队就被几百精兵给轻易杀败的情况。

    如果将长安地区所有郡县的兵力和劳役人数,都算在李傕郭汜等人的头上,那么妥妥的过十五万没有问题,但是实际上真正属于李傕郭汜等人的战兵,还是这些西凉老兵,而这些西凉老兵,虽然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一万多人,但是实际上经历了董卓身亡之后的一段时间,又没有得到充足的补给,因此在战马的折损尤其严重,一直都没有得到补充。

    再加上马腾韩遂堵住了西边,而斐潜又堵住了北面,因此李郭等人也招募不到多少的羌人骑兵,所以李郭等人相比较历史上而言,骑兵的数量就少了许多。

    在这样的情形下,若是斐潜直入长安腹地,李郭等人一时之间还真不一定能够抽出多少骑兵来进行围剿和追堵。

    所以李蒙和王方,就必须全力出击,以求尽快的击破斐潜留在粟城之北的营寨,然后再向南追斐潜的骑兵,和李傕郭汜等夹击斐潜骑军,在整个局势变得恶化之前,解决这一路的威胁。

    李蒙盘算过了,现在斐潜留下的北面的营地,就算不是一座空营,实际上也是差不多了,看守水坝的人不能少,少了就根本没有意义,所以至少也要一千人,那么在营地当中最多就是两千人,并且最重要的是,修建拦截水坝需要大量的体力,在营地之内的两千人肯定还多半是修建水坝的兵卒替换回来休息的,这样的兵卒能保持多少的战力,就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那么,当李蒙他和王方一同攻击营寨的时候,等于是攻击一只数量较少,体力疲惫的军队,而且这一只疲惫之军还只有步卒,因此只要他的骑兵突入了营地,那么斐潜留守的部队就无法阻止西凉的骑兵,必然承受巨大的损失,也就将很快的崩溃,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回援长安了。

    “立即攻击!”李蒙沉着脸,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粟城三个方向上的城门轰然而开,从其中蜂拥出来了大量的兵卒,率先冲在最前方的就是李蒙所带领的西凉骑兵。

    粟城方向上的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了任何人,因此看到了斐潜营地之内响起了报警的铜锣之声他也不奇怪,现在就到了关键的时刻!

    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速度!

    斐潜因为要在北面寻求一个高地,所以不得不将营寨立得距离粟城比较近,算起来也就是十里不到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之下,简直就近在咫尺!

    等到看见粟城出兵,在营地背后的山沟沟内修建水坝的其余部队想出来援救,恐怕都会晚了一步,就算情况再恶劣一些,现在后方马上就动手挖开水坝,那也是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之内,李蒙王方的兵卒早就赶到了高地之上!

    退一步来说,或许汹涌而来的水流会给王方统领的急急冲刺而来的步卒带来一些损失,但是也肯定损伤不了速度更快的李蒙统领的骑兵,而且一旦破堤坝放水的话,也同样注定了在山坡之上的斐潜营寨就成为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援救的孤军!

    “快!快!”李蒙挥舞着战刀,大声的敦促吼叫着。简单用树木枝干围拢而成的营寨围墙,在李蒙眼中根本就不存在,用绳索套牢了,便可轻易的拉扯出缺口!

    而在营地之内荀谌跟在马延身后,站上了营寨的木垛,他知道现在便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不过相对于略有一点点紧张的荀谌来说,马延的心态相对来说更稳定一点,因为其实到现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悬念了,只不过看那一方能够更能抓得住战场上的节拍而已,既然粟城里面的部队已经全军出动,那么实际上战局已经朝着对已方有利的方向发展。

    马延举起手臂,沉声喝道:“刀盾手,长枪手列阵!弓箭手上前!”

    胸有成足和临时应对的差距就表现了出来,如果是仓促之间再进行防御,难免会出现一些差池,而一开始就有所准备的话,不管是将领还是兵卒,在面对预料之中的事情的时候,不管是行动还是心态自然都有所不同。

    对面来袭的西凉兵越是显得急迫,进攻越是凶狠,马延越是要表现自如和安稳,这样营寨当中的留守的兵卒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营地所驻扎的土坡其实并不高,落差也就是五六米的样子,关键是并不陡峭,四面都很平坦,因此李蒙带着骑兵根本就没有直接冲击土坡,而是就在土坡之下,分成了两道弧线,斜斜的便往营寨后方绕去……

    奔驰当中的李蒙举起手臂,厉声长啸道:“抛射!压制营寨垛口!”

    号令一下,一只又一只的箭矢从西凉骑兵队列当中射了出来,高高的划出一道道的弧线,往土坡之上的营寨抛射上去。

    “举盾!”营寨之内的马延下令道,然后对着身旁的荀谌说道,“荀从事,先到营内避一避?”

    荀谌和马延身边都有护卫,举着盾牌,遮挡着抛射上来的箭矢。

    荀谌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某于此处,也多有不便。马校尉便放手施为就是,某便先入帐内静候佳音。”

    在经历了短暂的紧张之后,荀谌已经调整过来了,从现在看来,对手还算是不错的,懂得拉扯营寨的防御体系,绕到后面再进行进攻,那么就等于是营寨不得不要面对前方正在赶来的步卒,又要防御后面的西凉骑兵,若是没有防备,说不得真会被搞的手忙脚乱,只不过,西凉兵要想获胜,其实远远还不够……

    马延大笑,点头道:“善!来人,起烟!击鼓!”随着马延的一声令下,三道浓烟从营地正中扶摇而起,直上云霄……



    浓烟升起,不仅是营寨示警,也仿佛敲响了西凉兵疯狂进攻的序曲!

    李蒙才刚刚统领着骑兵绕道了土坡营寨的侧后方,王方也已经带着步卒赶到了附近,已经开始整队列阵。

    王方举起手臂,厉声长啸道:“刀盾手向前!弓兵两翼展开!准备射击……”

    哗啦啦的甲胄叶片的响声和兵卒之间的呼喝之声此起彼伏,就像是一个激昂的交响乐开始了诸多乐器的大合奏。

    西凉军的步卒蜂拥而至,展开一个半月形的阵型,向斐潜的营寨猛扑过来,而李蒙的骑军,此时也在营寨的侧后方,冲出了不少的套索手,斜斜的往土坡上奔驰而来,开始准备套取营寨的木头,拉出几个口子。

    “射!”

    营寨当中伴随着鼓声响起,一声暴喝之下,众多的弓弦同时震动,嗡的一声漫天的箭矢从上往下抛射出来,就像是天空当中骤然多出了一团吸血的长脚蚊子,然后越变越大,带着长长的尖喙追逐着人的血肉。

    “嗖!”

    西凉兵高举着盾牌,就听见盾牌之上噼啪作响,黑色的箭杆,白色的羽翼,顿时就在盾牌之上生长出了一层,就仿佛刺猬一般。

    “嗖!”

    在盾牌遮掩不到的地方,一名西凉士卒被一只箭矢顶在了脚面上,顿时穿透,扎到了土地之上,兵卒痛得连脚都抬不起来,扑倒在地,但是还没有等他站起身来又或是拔出箭矢,无数只大脚已经从后面踩踏而来,刚开始还挣扎几下,但是不久就伏在土地之上,再无声息了。

    密集的箭枝射在盾牌上,噼啪作响,射在士卒的身体上,若是皮甲或是无甲部位,也就基本上洞穿了,带出一蓬蓬的血花,当然也有一些被兵卒的铁甲挡了下来,锋矢敲击在铁片之上发出叮当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惨号,就宛如一曲代表着死亡的协奏曲。

    西凉军步卒的攻击阵势为之一滞,王方不禁有些意外,没想到斐潜手下有这么多的弓箭手!更重要的是还有这么多的箭矢!

    要知道这一只只的箭矢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这密集的程度,至少就是有五百,甚至是八百人的弓箭同时射出,七八轮的抛射之下,便是几千的箭矢被射了出来……

    幸好弓箭手在急速抛射之后,也是需要稍微恢复休息一下,王方便不失时机的大吼道:“击鼓!击鼓!冲上去!冲上去!”

    随即战鼓声便一次响起,也更加的激烈,催逼着所有的西凉士卒继续向前。王方清楚,只有他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李蒙的骑军才能在后方才扯出空档来,同样的,当李蒙的骑兵拉扯出了营寨的破绽之后,也就是王方这里最佳的进攻时机!

    李蒙也同样知道这一点,因此虽然被箭矢射中了几名上前套索的骑兵,但是依旧催着更多的骑兵拿起套索,去拉扯营寨的木墻。

    简单钉铆在一起的木墻,虽然人力无法轻易撼动,但是几匹的战马甚至是十几匹的战马一同进行拉扯的时候,用来连接的铁钉铆接之处就慢慢的开始变形,然后就被拉扯缝隙越来越大,伴随着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声响,终于几个木桩被拉扯了出来,旋即就被西凉兵在营寨木墻上扯出了几个豁口!

    西凉兵卒顿时大声的欢呼起来,一时间气势骤然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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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粟城三十里,张辽站在山坡之上,望着远远直通天际的那三道黑烟,顿时大喝了一声:“全部都有!上马出发!快快快!”

    张辽在到了雕阴之后,便一是凭借着之前和白石羌之间的交情,另外一个则是斐潜和羌人之间的贸易,所以当招募羌骑的时候,也并没有费多大的事情,只不过现在羌人多半还需要照顾部落内的牲畜,否则人数可能还会更多一些。

    不过现在,八百骑的数量,对于一个刚刚才在斐潜这边站住脚的张辽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人马有了,就差来一两场像个样子的战斗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因此张辽盼望着前方的信号出现的心情也是极其矛盾的。

    昨天晚上,传令兵前来说,如果见到黑烟升腾,就必须即刻领军救援前方营寨,但是具体的安排张辽并不完全清楚,所以到现在张辽还以为斐潜依旧在营寨之内,那么这样的情况出现也就意味着斐潜或许面临着危险……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太大。

    半个时辰!

    三十里路!

    对于防御西凉兵的袭击,见过了准备的物资之后的张辽,还是相当有信心的,那种高强度的单兵弩机,简直就是骑兵又或是密集步卒的阵线的噩梦。

    战胜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是损伤多或者少而已。

    三十里地,骑兵跑起来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当然不可能用全力,让马身体热起来,但是又不能让马匹的耐力消耗太过,导致在战斗当中脱力,这就是骑兵统领最基本的功夫了。

    张辽呼哨着,招呼着招募而来的羌骑一同向前奔驰。为了减少被远方敌方部队发现的卡能,尽可能不用声音较大的战鼓或是号角,当然,想要遮蔽烟尘这个东西,唯一能起作用的就是地形了……

    现在就是展示自己实力的时候了,张辽一边往前奔驰,一边顺手摸了摸马背一侧的弓箭袋子,将其调整到最舒服顺手的位置,然后回首呼喝道:“白石兄弟们!我哪里还有三坛好酒!今天就会拿出来奖给最勇猛的三名白石的勇士!”

    羌人最是好酒,见面了不喝上几碗都难受,若是客人来了不喝酒,那简直就是对于主人的一种侮辱一般,因此听闻有三坛好酒,虽然不比什么金银财宝,但是正对羌人的胃口,顿时许多人就大声的呼哨着回应张辽,一时间士气都提升了不少。

    张辽将长枪一举,哈哈大笑着叫道:“来来!除了好酒之外,我们再来比一比,谁要是比我杀得多,老子今天就给他牵马洗马!”

    “张校尉!说不定今天你要洗很多马!哈哈哈!”

    八百羌骑跟在张辽身后,呼啸着向南直扑而来……



    马延看着土坡之下的西凉将旗,虽然他并不知道面对的是西凉哪一个将领,不过,不管面前的将领是谁,要想攻下他防守的这个看起来简单的营寨,就凭借眼前的这点兵力,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虽然现在西凉军似乎扯开了营寨的口子,也似乎占据了上风,但是马延只要回头看看正在营地当中列阵的弓弩手,多少也有一点点庆幸并不是自己要面对着令人有些发毛的强弩兵……

    “弓弩手,上前射击!”一声令下,五百弩手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冲到了阵前,向山坡下的西凉兵开始了集射。

    当“嘣嘣嘣”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强弩巨大的威力就展现无遗!

    如果说中了箭矢,有的兵卒多少开可以忍着伤痛继续战斗,但是对于弩矢而言,基本上只要中了一发就可以让这名倒霉的兵卒立刻退出战斗系列!

    猛然之间遭受了弩兵重挫的西凉兵阵,顿时一阵慌乱,在军阵当中的大小旗帜一阵狂摆,显示出了西凉兵卒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李蒙见到企图冲上坡去的骑兵一个个就像是禾苗一样,被镰刀干净利落的割翻在地,不由得愤怒的吼叫道:“该死的!这营寨里面竟然都是弓弩兵不成!”

    西凉兵卒,不管是步卒还是骑兵,进攻的势头一下子便被卡住了。

    虽然不至于像李蒙说的那样全部都是弓弩兵,,但是实际上营寨当中的弓弩兵也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五百弓箭手,五百的弩兵,再加上负责外部防御的刀盾手和长枪兵,要想攻击进营地,至少要等这些箭矢弩矢消耗得七七八八之后才成!

    可是留给李蒙和王方的时间,并不多了。

    在粟城南方,斐潜和赵云正带着骑兵也兜了回来……

    赵云设身处地的为粟城的西凉兵想了想,发现如果自己是西凉兵的统领的话,一样也是极其的无奈。

    兵力差不多属于对等状态的话,有谁会选择傻不愣登出城决战,而不是依托占据优势的城池进行防守?

    那么在得知对方修建水坝之后,是选择立刻无脑的进行攻击还是选择等对方部队薄弱之后再进行突袭?

    好,都是最优选择之后,便是现在的这个局面了。

    如果选择死死固守,就是不出战呢?

    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水坝一破,粟城虽然不会成为什么汪洋,但是城内城外一片烂泥是少不了的,那么等到地形略干一些,容许出阵的时候,恐怕已经是至少三四天过去了,都够斐潜和赵云去粟城后面的城池逛上一圈回来了……

    后方的城池见到了斐潜的旗号,却看不见西凉兵的旗号,那么会发生什么?

    需要三面进行防守的西凉兵,突然在其中一个方向上似乎被突破了,出现了大量骑兵,那么又意味着什么?

    到那个时候,恐怕事情就不是粟城之内的西凉兵将们所能控制的了……

    所以,粟城之内的西凉兵将不得不进行选择,而似乎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一样的恶劣后果。

    赵云便只能是庆幸自己现在是在优势的斐潜这一方了。

    骑兵奔驰,若是平地,一时辰大概是八十里左右,若是全力驰骋,则是可以达到一百五十里到两百里,当然,战马全力跑了两百里左右,就必须停下来休息修整,补充进食,然后等战马体力恢复之后才可以继续前行,否则的话战马损耗就会极高。

    关中过了粟城多半都是平地,斐潜和赵云领着骑兵兜转了一圈,虽然走的远了些,但是实际上对于骑兵来说,也并非不可以接受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赵云这一路是驰骋在平地之上的原因,腾起的烟尘远在二十多里的时候就被粟城之上的守卒给发现了,慌乱之下两个西凉兵的领军统领都在城北,留守的军侯一时之间只能是下意识的命令关闭城门防止被赵云的骑兵突袭进城,一边急忙派人去通知前方的李蒙和王方两人……

    斐潜看到粟城之上人影晃动,隐约听到示警的铜锣乱响,便转头对着说道:“子龙,汝且先行,吾来压阵。”

    赵云点点头,然后一举长枪,便带着一半的并州骑兵,逐渐的开始增加马速,并州骑兵散开成为了三个各自两百骑的锋矢箭头,便朝着王方的后阵碾压了过去!

    “后阵转向!后阵转向!列长枪阵!长枪手上前!弓箭手,弓箭手也转向!向后!向后!”王方急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就往下流淌,急忙的发布着号令,“快!快派人通知李蒙将军,速速待骑兵来援!”

    但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为了相互之间获得比较好的协调,也有利于统一的指挥和调度,虽然大多数列队和列队之前留有缝隙,但并不是宽敞到可以随意转向和变动,就算是步卒也是要次序行进,才有办法有效的战斗,而王方急切之下发布了多项号令,军中的旗帜一片乱舞之下,顿时就有长枪兵的队列就和弓箭兵的队列撞到了一处,推推搡搡的不知所措,更显得混乱不已。

    在战阵之中,兵卒的视野是有限的,周边被战友挡住,无法得知战阵外部的情况,王方的号令虽然不能说是有错,但是这种突发的情况之下,队列之间无法协调,混乱就不由自主的开始蔓延,甚至影响到了前阵正在顶着箭矢弩矢往土坡上攻击的兵卒……

    而此时在营寨后方几次冲击都被挡了回来的李蒙,再接到了王方求援的消息之后才刚刚看到了在粟城方向上腾起越来越近的烟尘,正待下令前去救援王方,就听到身边忽然有兵卒在乱糟糟的喊道:“将军!完了!后面!后面!”

    李蒙不由得大怒,吼道:“我知道粟城后面来人了!不用叫了,快跟我……”

    “不是,不是!将军!后面!后面啊!”几个李蒙的亲卫也急切的叫了起来。

    “那个后面?”

    李蒙看着身旁的亲卫神色惊慌的指着自己骑兵阵列的后方,不由得也顺着亲卫的指向,扭头往北一看,脸色刷的一下血色尽褪……



    不知不觉当中,一杆“张”字战旗在北面的山谷之内挑了出来,转眼间就从中扑啦啦冲出了一群骑兵,正朝着李蒙这里袭来!

    这只骑兵来的是这样的隐蔽,这样的快速,似乎是才发现,就已经出现在了鼻子底下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这是谁带领的骑兵?就算是援军,也应该不是在河道那边的步卒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了骑军?而且之前的一千骑兵不是已经全数向南了吗?南面的骑兵难道没有那么多?还是这些后续才来的骑兵?

    众多的问题在一瞬间涌入了李蒙的脑袋,搅得李蒙的脑门生疼!

    在烟尘当中闪现出来的身影越来越近,那些骑兵身上穿着的皮袍也映入了李蒙的眼帘,这是羌人骑兵!

    该死!这个斐潜的手中怎么汇集了这么多的胡骑?!

    马蹄声阵阵,喊杀的声音在不断的高昂起来,刺得李蒙的耳膜嗡嗡作响,袭来的杀气如同有质,刺激的浑身的寒毛都根根竖起。

    天空当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团乌云,顿时将阳光遮去了大半,似乎是带出了黄泉的阴森,就连战马也不安的躁动起来!

    “快!快,往南冲,再回转!”李蒙一个激灵,本能的立刻下令道。

    现在他的骑兵队列结阵在高地之北,连马速都没有,就这样原地掉头和北面山谷冲出来的骑兵对冲无疑是自寻死路,因此只能是往南先把马速提起来之后,再兜回来战斗……

    这当然是再正确不过的举措,但是同样毫无作用。

    因为李蒙骤然遇到袭击之下忘记了一件事情,整个战场的空间已经不够了!当李蒙策马绕过土坡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王方那已经展得很开的步卒阵型。

    整个的战场就像一块巨大的三明治,最中间的是土坡之上的营寨,而在营寨的南北则是李蒙和王方的西凉部队,而最外一南一北则是赵云和张辽袭来的骑兵部队。

    而在整个战场的东侧就是洛水,只有西侧算是还有一点空间可供回旋,但是那样做,就等于是将王方的步卒直接抛弃在战场之上!

    原来以为就这样一个土坡的营地,转眼之间便能攻伐下来,但是没想到营寨之内猛烈的箭矢弩矢,硬硬是将西凉兵的攻势挡了下来,如今不用李蒙和王方再说什么,几乎所有的西凉兵都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土坡的营寨之中,猛然间炸开了阵阵战鼓轰鸣,一声声沉重有力的声响似乎连整个空间都在震荡,转眼之间原本是防守状态的营寨,沿着寨门,甚至是沿着被李蒙所拉扯出来的空隙,涌出了一列列持盾兵卒,在其后则是跟着弓箭手和弩兵,对着土坡之下的西凉兵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攒射!

    箭矢弩矢,在空中密集交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似乎无穷无尽,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有人被这一张死亡之网兜住,然后拖往永远的黑暗深渊。

    伴随着这些兵卒死亡之前的惨号声,混乱终究是不可控制的蔓延开来,战阵中央的指挥贯彻不下去,而位于一线的兵卒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阵型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西凉步卒面向北,则南面有骑兵袭来,转向南面,土坡之上又有箭矢弩矢不断抛射而来;而西凉的骑兵,撞上了自家的步卒之后,更是举步维艰,跑又跑不起来,队形也不成样子,零散的和步卒混杂在一起。

    在步军战阵当中,王方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

    跟着董卓东征西讨,虽然称不上什么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但是经历的战阵也是无数,眼下的局面不用多讲,也是知道恶劣到了极点,如果不能抵抗得住,一旦任战阵的兵卒混乱持续蔓延,那么必将迎来覆灭的结局。

    步卒战阵当中的王方举起手中的战刀,竭尽全力的呼喊道:“儿郎们,骑兵弟兄们来救援我们了!往中间收!给骑兵兄弟让开道路!要不然困在这里都活不成!让开道路!”

    奋力进行指挥的王方,几乎就是瞬间就引起了土坡之上的马延的注意,立刻叫来了几名弩手指着王方便下令进行重点攻击。

    王方才刚刚指挥着几个军侯曲长开始调整步卒,呼啸而来的弩矢就到了,虽然距离较远,准头已经不是非常的好,但是接二连三而来的弩矢顿时就射中了几名在王方之前的护卫,吓得其余的护卫连忙将盾牌高高的举起将王方的身形遮挡起来……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就这样缓了一缓,等王方掩去身形,急急跑了几步再重新想要进行调整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步卒两翼没有能够充分的收拢起来,使得李蒙赶来的骑兵并不能完全奔驰起来,也就失去了骑兵最重要的一个优势。

    “将军,撤吧!”王方的亲卫急切的说道,“跟着李将军的骑兵后面,冲出一条路去,回粟城!将军,我带一队人马断后!”

    王方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冲着亲卫吼道:“将你们折损在此,冲回粟城又有什么用?往西!往西突围!”

    粟城想都不用想,若是李蒙的骑军多少还有一些可能,但是两条腿的步卒,在经历了奔袭而来之后,再想逃回去,先不说粟城守兵敢不敢冒着风险开城门,就单单这一路,恐怕也是要用无数的血肉来填!

    罢了!

    原本就是见李傕郭汜等人势大,王方才率部投靠的,现在势头似乎已经变化了,并且战场之上的局势如此恶劣,难以挽回了,何必再将自己和所属亲兵再搭进去?

    反正李蒙带着的骑兵也是废物一堆,自己在这里辛辛苦苦顶着箭矢还竟然攻不下这个营寨的后营!如此的废物,再跟着李蒙,自己估计也是迟早玩完!

    找到了心理平衡点的王方毫不迟疑,立刻收拢了旗帜,默不作声的带着直属的亲卫队便往径直往西面的空档突围,至于其余后来调拨到他手中的步卒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顾得上?

    若是没有这些余下的步卒吸引对面的注意,自己怎么能逃得出去?



    粟城之下,斐潜看着城池之上的慌乱的守军,就算是不用讲,自己也能察觉到了城中那些兵卒的恐惧,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原先的想法有一点点的偏颇。

    现今自己努力挣扎着向前,或许是因为手中的一切都是一点点积攒而来的,所以多少有一些得失心,见到了历史上三国期间的人物多少还会有一点仰慕的心理,但是现在身处于亲兵卫士的簇拥之下,头顶上一杆大旗猎猎风扬,前方则是赵云和张辽在率领着骑兵围剿着苦苦支撑着的西凉兵,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言可兴邦,一言可灭城的豪迈出来。

    身边的亲卫望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当中都透露着一种激动,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或许会觉得荀谌和徐庶制定的计划不错,但是却会把功劳算到斐潜自己头上来……

    就算是斐潜只不过跟着骑兵跑上一圈而已。

    无论何时,只要是还在冷兵器时代,在面临着战马奔腾而来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了热血上涌,震撼不已。

    在赵云的统领之下,一排排的并州备甲的骑兵,正在从平缓的粟城南面,轰隆隆的席卷向北,饶是这关中地区相比更为平坦和宽阔,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虽然只有五六百骑,但是战马本身就比人身体要大,占据的空间也比较多,分散成为三个冲锋阵型之后,更是形成了如同排山倒海一样的气势,直直的杀向了还处在慌乱当中的西凉步卒后部……

    原本就已经是接收不到了统帅号令,在看到骑兵转眼就要到了近前,那轰鸣的马蹄声音仿佛是已经掩盖住了天地间一切,那一排排冰冷的铁甲之上反射着刺眼的寒光,这些西凉步卒就仿佛和脚下的土地一样颤抖起来。

    这些王方统领的西凉步卒,其中只有一部分真正是西凉兵,其余大部分是长安的禁军和周边县乡的郡兵,在李傕郭汜统治朝廷之后,便调配给手下带领,如今见统帅已经不见踪迹,士气简直就是落到冰点,见到赵云领着骑兵扑到了面前,顿时就“嗡”的一声炸了锅,四散奔逃。

    王方的步卒阵型骤然之间崩塌,却令李蒙如同挨了重重的一击,头晕目眩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就在这一块狭小的区域,千余的西凉步卒阵地已经完全散乱了,有的丢下弓,有的丢下矛,纷纷夺路而逃,根本不管前方是刚才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只要挡住了自己逃跑的道路,便是直接推翻,甚至提刀就砍……

    步卒战阵原本就站的密集,整齐的时候确实充满了震慑力,但是现在慌乱得就像是一窝蚂蚁,只会让人觉得可悲和可笑。

    李蒙呆呆的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相互碰撞,相互推搡,相互践踏,手中捏着的长枪,也不知不觉的低垂了下来。

    前方有骑军,后方也有骑军,而李蒙自己却在这样一个乱成一团的行列当中,就算有再多的力气,又怎么能施展得开?

    在李蒙的眼中,已经看不见了周边的兵卒,看不见飞来的箭矢,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只见到一前一后的洪流向着他们涌来,看见被马蹄践踏而起大团翻卷的泥块,看见那些奔驰的战马呼出的团团白气,看见那长枪之上飘扬的血色红缨。

    这实在是一场再完美不过的骑兵冲阵。

    地形足够好,粟城地区自古就是产量之地,良田遍布粟城周围,虽然松软一点,但是托天气的福,在连日大雨之后,便是接连的晴天,土地已经较为干燥了,再加上势足够开阔,最要紧的还是西凉兵极其配合。

    虽然西凉兵也有骑兵,但是这些骑兵分散开来,失去了阵型组织,如今陷在西凉人自己的步卒当中,没有了驰骋的空间,而斐潜这一方的不管是南面的赵云还是北面的张辽,都是早早就提起了马速,导致这些西凉骑兵现在就算是想逃跑都来不及!

    张辽冲在所有羌人骑兵的最前面。

    从长安离开直至现在,张辽虽然一句话都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是心中的隐藏的失意,确时时刻刻都在啃咬着张辽的心灵。

    张辽一身本事,也曾经在北地单骑游历,也曾经在边疆抵御胡骑,却始终是偏稗末将,任人摆布,在平静的面孔之下,其实也潜藏着一颗高傲的心。

    在雒阳初见斐潜之时,斐潜只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连怎么握枪都不懂,更不用说上阵杀敌了,但是现在却宛如现在天上耀眼的太阳,就算是抬头仰望,盯得久了都刺激的自己双眼泪流……

    王允死在了宫墻之下,吕布远走函谷以东,曾经并州的这顶尖的一文一武,无疑就是在这一场朝廷斗争当中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这也就代表着并州人士的一败涂地!

    幸好还有斐潜,幸好还有斐潜这一个不是并州人的并州统帅!

    说有没有一点尴尬,多少还有一些,但是张辽更看重的是自己这一身的本领,不会就此埋没,张家,或者说是聂家的传承,还能够有光大门楣的那一天!

    现在厮杀的机会终于来了,而且是正对的是将张辽自己赶离了朝廷的西凉兵!

    张辽挥舞着长枪,拨开了零星射来的几只箭矢,便一头撞进了散乱的西凉兵阵当中!今天便是展现自己实力的时间,除了出一口这段时间憋屈的胸中气之外,也要让众人都知道,都记住,并州还有一个张辽张文远!

    张辽用的是长枪,但是他和赵云所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长枪在张辽的手中,说是长兵器,其实更像是重兵刃,黑沉沉的长枪,挥动之下,就算十没有被枪刃刺伤,但只要是挨着枪柄的,也像是被铁条抽到了一般,无不纷纷落马。

    这样的战斗风格,在乱阵当中,更加显得威力十足,挡住张辽长枪的钻刺,却挡不住张辽的力道,极具弹性的枪杆,不仅抽的抵挡的兵卒抛飞,甚至连带到这个倒霉兵卒身后的人,人马抛飞当中,张辽竟硬生生就在乱阵当中扫出一条道来!



    见到张辽展现出来的武勇,跟随在其后的羌人骑兵更是兴奋,呼呼喝喝的叫着不知什么意思的声音,挥舞着战刀顺着张辽开出来的道理就往中间切割,够的着的就砍,够不着的就半立起身搭弓就射,甚至有的还从地面上随手捞起斜插着的不知谁留下的长枪,便往一旁恶狠狠的投出去!

    骑兵冲阵,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捉对厮杀这种概念,最重要的是善用骑兵的冲力,将敌阵冲垮。骑兵在交战当中,只要一方混乱落马,在战马的践踏之下几乎就是难以幸免,这种死伤甚至比在敌手刀剑之下死的还要多上许多!

    张辽就像是一个铁锤,或者说更像一个铁起子,轻易的就撬开了西凉兵的外壳,直直的破开阵列,杀出了一条血路,挡在张辽面前的不管是西凉的步卒还是西凉骑兵,就如纸糊的一般,一片人仰马翻,竟然没有人能稍稍阻挡张辽半步!

    站在土坡高处的马延更是看得清楚,见西凉兵卒阵型已经完全不成形,便号令营寨当中的步卒往下逼压,进一步压缩西凉兵的空间,零散混乱的西凉兵,在结阵而来的马延部队面前,就像是水流撞上了铁墻,只能徒劳的喷起阵阵红色的浪花。

    当赵云和张辽一南一北冲进了西凉散乱的军阵当中,就像是钢铁洪流一般,每一道浪头冲刷下去,这西凉兵卒形成的散乱阵势就消融一分,每一道浪头向前一分,就带起一片的腥风血雨,每一道浪头袭过,留在身后的就是一片血肉狼藉!

    就宛如眨眼一般,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西凉兵卒,就淹没在这一道道的洪流当中!

    正在厮杀的张辽不经意之间,突然发现侧前方不远处战旗之下的李蒙,一抡长枪,将近处的几名西凉兵卒全数或刺或抽,扫出一个空档之后,对着身后的亲卫沉声喝道:“护着我!”

    随后张辽便从马侧摸出了长弓,半立起身,搭上箭矢,“嘣”的一声便射!

    战场之上,哪有什么暗箭伤人之说,更没有什么先要吐气开声,来将通名之后才施展手段的道理,张辽一箭射出之后,趁着身边护卫维护的空间还有,更是手都不停,“嘣嘣”又射出了两箭,才将长弓往身侧弓袋之内一插,重新提起长枪便往西凉战旗出杀去。

    李蒙正往前拼杀,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急急扭身躲避,让过了张辽射来的第一支箭矢,却没有能躲过第二根,“噗嗤”一声被射中左肩胛,“啊呀”一声大叫,若不是身边的护卫手快扶着,说不定就跌倒在马下。

    “将军快走!”李蒙的几名亲卫扭头一看,见张辽越逼越近,决然的大吼一声,便调转了马头,带着十几名骑兵向张辽迎击而去。

    然而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能够阻挡住张辽的冲击,张辽只是像是劈砍驰骋路途上的横生出来的小树枝一般,轻松写意的就将企图阻挡他的李蒙护卫击败。

    左肩负伤的李蒙根本就无力再战,只能是伏在马背之上,由护卫保护着往侧面落荒而逃,然而并没有能够跑出多远,就被张辽一行追了上来!

    大枪展动,红缨如血,张辽猛的一磕马腹,紧紧咬住李蒙的身后。张辽身后的羌人骑兵也是纷纷紧紧跟随,时不时射出的箭矢,虽然杀伤力并不大,但也给李蒙的逃跑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一前一后两队人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的缩减。

    张辽长枪在手,枪缨抖动,直扎向李蒙的背部,而李蒙的护卫慌忙从一旁格挡,还有的情急之下来不及调换右手的战刀,竟然企图用手来抓张辽的长枪!

    但是战刀斩在张辽这一个势大力沉的长枪之上,却似乎毫无影响一样!

    张辽握着阴阳手,猛的一旋,红缨如同小伞面一样张开,借着枪杆的弹性,大枪一抖,已经卸掉了被侧击而有些偏离的力道,抢杠带着一个弧度,枪头反而翘起,依旧不改方向的便往李蒙后背扎去!

    此时此刻,李蒙手上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拼尽全力猛的一侧扭开,而张辽捉着枪杆,见扎不中了,便一手牢牢抓住枪杆,另外一只手猛的一个交错,枪杆“呜”的一声就从刺击变成了横扫!

    雪亮的枪刃就划在李蒙的腰间铁甲之上,割出了无数火星,在不少铁甲片被枪刃割开了丝绦,四散崩落的同时,李蒙也吃不下这个气力,就如在腰间被重重敲了一记一般,身形一歪,便掉下马去!

    “将军!”

    李蒙的护卫大声惊呼,连忙勒马想要回救,但是那里来得及,张辽已经策马赶到了近前,一枪直接从上而下,竟一枪就将李蒙直直钉在了地面之上!

    “将军!”

    李蒙的护卫死命向前,不知道是要找张辽报仇还是要抢回李蒙的尸首,但是他们却被张辽的亲卫和随后而来的羌人骑马给淹没了,就像是浪花泛起的小泡沫,消散得无影无踪……

    张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就像是要将这些日子的郁闷全部呼出去一般,然后大喝一声:“主将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随着西凉统领一逃一死,战斗就进入了尾声,失去了统帅又失去斗志的西凉兵很快的就彻底溃散,一部分落荒而逃,而绝大多数留在战场上侥幸未死的,也都纷纷投降……

    当斐潜整理军队,一边让人打扫战场,一边在粟城之下展开队列的时候,随着李蒙的尸首被绑在旗杆之上高高的吊起,粟城之内的兵卒就乱成一团。

    或许还经历了短暂的争斗,粟城内原本的官吏占据了上风,将几名不肯投降的西凉兵都砍杀在了城头之上,然后便托举着粟城的印绶图册,令人打开了城门。

    出城投降的粟城官吏显然都是一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文官,虽然年龄有老有少,但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之后的兵卒炯炯目光之下,不知道是天气寒冷还是心中害怕,个个脸色铁青,双腿都有些发抖,好不容易列队走到了斐潜的马前,“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的将印绶图册高高举起。

    此时此刻,斐潜的目光却已经不再看着面前的这些粟城官吏,甚至也没有看向敞开的粟城城池,而是望向了更远的南方……

    关中的北大门,就此敞开了!



    粟城陷落之后,顿时引起三辅之地的西凉系列一阵慌乱。粟城虽然周边地势比较平坦,但确实是从雕阴往南的一个重要的节点。粟城就像是堵在洛水南下的一个喇叭口上的一个城池,过了这个城池,便是比较平坦的关中腹地。

    这种地形虽然没有像是五丈原又或是潼关那样的险要,但是也同样是代表着作为关中地区的一马平川,都在斐潜的打击范围之内。

    李傕和郭汜虽然也没有指望着李蒙和王方一定能够将斐潜击败,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李蒙和王方会败落的这么快,感觉就像似乎是这两人前脚才到了粟城,然后李郭二人就接到了粟城败落的消息。

    这个可是正面作战的三千正卒啊!不是什么所谓的民壮,更何况还有一千的西凉骑兵,专门就是为了拦截和对付斐潜的骑兵的,虽然不见得一定可以在正面战斗当中取得优势,但是至少据城固守的话,斐潜也是相当难以攻打的!

    若是说骑兵,李郭二人在西面部署得最多,因为那毕竟是对付全数骑军的马腾和韩遂,不给充足的骑兵根本不好抵御;而东面驻守潼关的胡轸,则全部都是步卒,因为潼关本身就是关隘,也没有多少骑兵施展的空间,所以自然是步卒的用武之地。

    但是粟城地形北面多是山区,南面宽阔平坦,加上斐潜也有并州骑兵,因此便既需要骑兵也需要步卒,不过三千的正卒加上发动起原本粟城内的民壮,怎么也有一万左右的人手的,怎么就连个旬月都守不住?

    而且连一个即将覆灭的警讯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这样陷落了?

    粟城究竟是怎样陷落的?

    西凉兵如同部落一样的派系之间的弊病,就展现无遗,溃散的西凉兵并没有返回长安的这个李傕和郭汜的大本营,而是直接就化整为零,消散在乡野之间,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回到了长安,败军之兵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说不定还要被抓起来祭旗……

    因此一时间没有能够掌握一些确凿消息的李傕和郭汜,不由得多少心中就略有一些慌乱起来,就像是策马前行的时候明知道前方有刀枪剑戟,但是就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这种未知的恐惧,便会产生出极大的心理压力。

    斐潜到底带来了多少的兵力?

    是李蒙王方作战不力,还是关中的这些地头蛇暗中投敌?

    于是李傕和郭汜在这种茫然之下,一时之间左右顾盼,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讨和协助,便只能是又找到了贾诩,希望贾诩能够像之前那样,在他们遇到困境的时候给与他们答案……

    可是到了贾诩住所的时候,竟然没有找到贾诩,这一下可是非同小可,寻来了原本贾诩的护卫一问,才知道贾诩已经出发前往左冯翊了,便连忙快马又重新追回了贾诩。

    “见过池阳侯、美阳侯……”贾诩被追赶回来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依旧是见了面便跟李傕和郭汜行礼问候。

    “……文和,为何此时离京?”见到了贾诩之后,李傕盯了贾诩几眼,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心中总是放不大下,便直接问道。

    前一段时间的时候贾诩领了左冯翎的职位,但是根本就没有去,成天在长安城内逛来逛去,如今却突然动身前往左冯翎,又刚好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引起了李傕和郭汜的怀疑

    贾诩拱拱手,一脸认真的说道:“池阳侯何出此言,某乃欲往左冯翊上任也,自然是要离京前行……”

    郭汜又问道:“为何前些时日不去,待到今日方动身?”

    贾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个……某杂物颇多,收拾了一番……”

    闻得贾诩此言,李傕不由得有些似信非信。

    倒是郭汜阴森森的笑了笑,然后便叫来了一个亲卫,吩咐了几句,让端上些酒水糕点干果等物,然后就不紧不慢的闲扯了一些话语。

    直到了那一名亲卫重新回到了大厅,伏在郭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郭汜脸上的阴霾才似乎消散了一些,随后郭汜看了贾诩一眼,然后低声和李傕说道:“……方才派人查勘,文和确实是备了不少金银财物……”

    要是放在前几年,见到贾诩搞了这么多的金银财物,说不得马贼出身的郭汜都会动心不已,但是毕竟现在郭汜已经不是当初在西凉附近驰骋的马贼王了,而是堂堂大汉的美阳侯,尤其是在长安也待了一段时间,金银珠宝什么的见得多了,对于财物的欲望也就没有像当初年轻的时候那么的强烈。

    李傕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时刻,李傕和郭汜才算是略微的放下一些心来。对于贾诩,李傕和郭汜根本琢磨不透,只能是依据贾诩的行为来多少猜测一些。既然贾诩带了大量的财物,除了说明贾诩可能会比较贪财之外,少不得也证明了贾诩并非准备借着去左冯翊的机会直接跑路……

    也不能怪现在李傕和郭汜有些草木皆兵,只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或者应该不相信谁,对于治理朝政,甚至是如何运作整个国家,他们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所以当贾诩表现的依旧像之前那样子,略有些贪财,反倒是让李傕和郭汜觉得可以信任一些,不就是要金银财物么,这还是给得起的!

    李傕便对着贾诩说道:“文和也不必如此匆忙,吾与美阳侯另有些薄仪,以贺文和上任便是……切莫推辞,当是略酬文和之功也……”

    随后李傕才慢慢的说道:“……某这里倒是有一件难事,望文和赐教……昨日方得消息,这个……北路军势一败涂地,粟城已陷,不知……文和可有良策以对?”

    “啊?啊……”贾诩略有些意外,说道,“……那么李王二位将军呢?”

    郭汜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况亦是不知……不过至今未归,多半凶多吉少……”

    贾诩微微抬着头,双眼往上方转了转,捋了捋胡须,然后叹息了一声:“如此……倒真是有些难办了……池阳侯,美阳侯,粟城一落,郃阳、频阳、泥阳皆于兵锋之下矣,战马纵横之间,恐难阻挡……”

    关中自古就是秦朝的粮仓,所以这一块区域相对来说比较平坦,水系也不像是崇山峻岭之间那么汹涌澎湃,再加上有战国渠沟通,铸就了一块沃野千里之外,若是被突破了关隘之后,战马在其中纵横驰骋,确实是不易防守。

    关中四塞,如今不仅是北面的萧关败落了,就连散关都多年不曾修缮,自从并州被鲜卑所占之后,关中四塞对于关中的防御性,意义就变得不是太大了,因为塞外的胡人不需要再去走那一条险峻的三关口,而是可以从上郡,五原,雁门直接扑向河东以及三辅地区。

    因此,不管是在恒帝还是在灵帝期间,其实对于关中这一块的防御基本上就是没有太多的操作,导致如今关中很多城池和关隘都没有得到应有的修葺,不管是城防还是在城池之间的山头上的驻兵堡,都是差了许多……

    粟城被攻下,在周边的这些县城之间一是没有什么险要的地形可以用来防御,另外这附近的驻兵堡和兵塞也多半已经废弃,基本上就等于是一片白地,这样的情形自然要防御起从并州而来的斐潜骑兵,难度相当之大了。

    “……为今之计,便只能是……”贾诩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说道,“……且行坚壁清野,高垄深沟之策了……”

    李傕和郭汜相互看了看,然后便对贾诩道:“请文和细细说来。”

    贾诩扒拉着手指头,说道:“粟城既然陷落,频阳若再不保……并州之骑,向东则可过重泉,战临晋,袭潼关;向西则可奔泥阳,下池阳,进逼长安……如今一来局势便无从挽回了……”

    李傕和郭汜都点点头,神色凝重。

    贾诩拱拱手说道:“……当下应急遣派大将,领军进驻频阳,坚壁清野,高垄深沟以避其锋锐……并州兵卒远道而来,粮草转运绝非易事,只需驻守旬月,其兵粮耗尽,自然退却……”

    李傕皱眉问道:“若其以骑兵突进,又何以阻之?”

    贾诩笑了笑,问道:“敢问美阳侯,欲以何阻之?”

    “这个……”李傕也是有些难以回答。

    作为长期在西凉的统帅,自然是知道要抵挡骑兵在广袤的地区活动,便只能还是用骑兵,其他的都是只能在后面吃土的份,但是现在手头上的骑兵真的不多了,兵卒是还有,不过战马就不多了,毕竟战马不是说来就能来的。

    “……如此岂不是任其来去?”郭汜对于现在的这个局面也是有些头痛,一想到并州的骑兵有可能在这个区域来回穿梭,又没有什么措施可以抵挡,脑仁都有些生疼。

    “故而需先行坚壁清野尔……”贾诩再次重点进行强调解释道,“……骑利于野,不利于城,若野无所获,城不得下,纵然来去,又可奈何?”

    “……”李傕和郭汜相互对视了一眼,略带出一些失望的神色。

    贾诩见状,忽然开口说道:“……这个斐潜斐子渊,听闻是河洛斐氏旁支……”

    李傕闻言顿时睁大双眼,看着贾诩说道:“文和此意……”

    贾诩笑了一下说道:“某就是随口一提……今事态急迫,诩亦即刻动身前往临晋,督导潼关兵粮不失……告辞,告辞……”

    说完,贾诩便再行了一礼,然后趁着李郭二人略有所思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空档,便径直几步退下,告辞了出来。

    贾诩重新开始了前往左冯翊的行程,等到坐上了马车,将马车的门帘放下,将面容藏到了阴影当中之后,方不经意之间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策略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李傕和郭汜也并非不懂得接下来把守频阳的重要性,他们更多的是希望贾诩能拿出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策略,既可以待在长安,又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

    然而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

    当下的局面,贾诩的策略自然也算是比较好的应对方式了,但问题是好的策略也需要一个好的执行者一样,李傕和郭汜会是良好的执行者么?

    在关中坚壁清野?

    当然从战略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实际上这样的行为也就注定了李郭将永远的失去了关中的人心……

    先前失去了百官的心,现在又失去了百姓的心,既然董仲颖已经不在了,那么留着西凉军又有什么用?

    策略是对的,但是李傕和郭汜会做还是不做?

    嘿嘿嘿。

    很期待啊……

    平阳的那个斐潜,似乎也算是有些本事,不过要面对现在的关中状况,他又会如何做呢?如果知道是我的提出来的,不知道是会狠我,还是会感谢我呢?

    嘿嘿嘿。

    也是很期待啊……

    贾诩车马摇摇晃晃,一身轻松的出了长安,而将所有困难的抉择都留在长安,留在了李傕和郭汜两个人面前。

    派大将驻守频阳,嗯,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谁去?

    朝野当中自然还是有一些其他的将领的,但是李傕和郭汜不放心,真要是将这些人派到了频阳,能保证这些人不动什么歪心思?

    而现在李傕和郭汜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合适的将领了,五丈原要驻守,潼关要驻守,所以自然不可能从潼关和五丈原调兵调将……

    李傕看了看郭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美阳侯,你觉得现在我们要派谁去频阳更合适?”

    郭汜也是紧锁着眉头,沉吟良久方说道:“不若某领兵前去频阳,汝坐镇长安?”

    嗯?

    李傕闻言,不由得略微有些惊讶,看来我还是把郭汜看得太轻了一下,毕竟是多年的好兄弟啊!

    一时之间多年来和郭汜南征北战,风里雨里,相互支持的场景涌上了李傕的心头,顿时让李傕有些激动,便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能让贤弟冒险,还是让哥哥来吧!某领兵去频阳!”

    “……这个……也好……”郭汜微微眨眨眼,然后便点头同意了。

    李傕:“……”

    虽然感觉到了有一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还不至于立刻就反悔,李傕也拉扯不下这个脸皮,便咬咬牙,一拍桌案,说道:“好!便让某到频阳会一会这个斐中郎!”



    长安城内,得到粟城被攻陷的消息的,不仅仅是李郭二人。

    像这样的事情,军情快报一传到长安,自然就会有心人旁敲侧击的打听出一些情况,再加上这个时代并不存在所谓的保密工作,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也就让很多人都知道了北面的斐潜斐子渊,领军攻下了粟城,兵锋强盛云云……

    粟城啊……

    很多人自然就开始琢磨开了。

    其实对于在长安的大小官员来说,他们更希望是弘农杨氏来解决当下的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杨彪和皇甫嵩的部队被堵在潼关,没想到倒是北面的斐潜先打开了局面。

    那么接下来斐潜会怎样做?

    北面的斐潜的部队能不能打败李傕等人的联军?

    这一场战争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若是斐潜先一步进了长安,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的王允?

    难道并州人士真的要抬头了?

    大大小小的问题开始萦绕在这些人士的心间,甚至开始琢磨起来如果真的一旦斐潜进入了大汉的这个权利圈子,到底应该要怎样应对?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身处于关中的士族和豪右,都没有意识到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当然其实这还是依托了大汉朝的福……

    和并州那种被胡人劫掠的苦寒之地不同,关中这一块区域虽然没有像冀州豫州那样的富裕,但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整个汉朝的政策,到了现在已经走到了末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了黄巾之乱的诞生,但是大汉在勉强度过了这一道关卡之后,在汉灵帝时期,就已经无力再将朝廷的军队派遣到各地区围剿黄巾残匪了。

    为了解决各地黄巾之乱的残匪,汉灵帝下诏允许各地的豪强地主自由招募兵卒用来抵御,这就导致了如今许多乡野豪右在坞堡之内积蓄了许多私兵的原因。

    也正是这些私兵,让这些乡野豪右们有了一些不知名的底气,当然关中的这些人也不例外,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坞堡。虽然在绝大多数的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宗族,而不是为了造反,但是在这个时期,关中的大量人口,依旧依附在这些人的手中……

    实际上在现在的汉代,总人口应该是在五六千万左右,然而在汉代朝廷官方的统计数据里面,却仅仅只有两千万左右的人口数量……

    所以这些手中有大量人口和私兵的坞堡庄园主们,到现在还没有清晰的认识到时代已经开始悄悄的转变,依旧还认为从董卓到王允,再到李傕郭汜,甚至是到现在的什么西边的马腾韩遂,北面的斐潜,东面的杨彪,都只不过是朝堂之上的争夺而已。

    在这些人观念当中,就算是这些人争夺的再激烈,到最后还不是要用到自己?否则田间地头的那些赋税怎么来?当然,战争么,必然也有一些倒霉鬼,但是只要那些倒霉鬼不是自己就好了……

    大汉的根基腐烂了,有一些人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却依旧没有察觉,这些人不仅是关中的这些士族豪右,甚至连未央宫中的刘协,也同样没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在未央宫中的刘协,每日清晨,只要是没有朝会,其实也没举办过几次朝会,李郭二人丧失了对于朝会的兴趣之后,就基本上不举行了,刘协就会拿着那一把董卓留下的长剑,在后殿之内挥舞劈砍,不到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不会停止下来。

    只有握着这一把“中兴”之剑的时候,刘协才觉得自己是皇帝,也应该是一个中兴的皇帝……

    在一旁服侍的黄门,见刘协停下了挥舞,将中兴剑归鞘之后,才凑到了近前替刘协搽汗。

    “……外面,”刘协看了看黄门一眼,低声说道,“……有什么新鲜的事情么?”

    说起来刘协甚至比不上这些宦官,这些宦官就算是再不济,也可以借着采买啊什么的可以到宫外去转一圈,虽然不能走远,但是比起刘协就像是一只金丝雀,永远都被关在笼子里面一般好了许多。

    “……陛下……”小黄门飞快的瞄了一眼在大殿之外守卫着的兵卒,借着替刘协整理衣裳的机会,悄声说道,“……粟城已陷……”

    刘协眼睛顿时一亮,正要下意识说些什么,然后看到了小黄门略有些惊慌的脸色,连忙改口说道:“这是……朕要更衣……”

    “是是……陛下请这边走……”小黄门呼出一口气,连忙说道。虽然他是可以借着机会到宫外探听一些什么事情,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的表明他就是刘协的眼线,纵然刘协现在是大汉的皇帝……

    董卓时期莫名其妙失踪的宫中人员还少么?就算是现在换成了李傕和郭汜,难道就会比董卓那个时间更好?

    不过有个地方,总归是隐秘的。

    在皇帝御用的五谷轮回之所,小黄门趴到了刘协的耳边,叽叽咕咕的悄声将其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刘协。

    刘协越听越是兴奋,双手紧紧的握着,要不是还有一些控制之力,说不定就已经是欢呼雀跃起来了。

    天不绝大汉!

    大汉还是有肱股之臣的!

    对于斐潜,刘协还是有一些印象的,而且还算是不错,现在得知斐潜真的像是之前传闻的那样领兵前来,心中的激荡自然是难以言表。

    刘协兴奋的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拳头,然后才将兴奋的情绪潜藏到了心里,重新恢复平静的面容之后,才回到了大殿,坐在了宝座之上,双手抚摸着镶金雕银的桌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轻轻的吐了出去……

    这种日子,就快要熬到头了吧?

    斐潜啊斐潜,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就在刘协憧憬着未来的时候,此时的粟城城郊,原本战争的痕迹已经淡化了许多,在北面土坡之上的营寨已经被拆除,横七竖八躺着的西凉兵的尸首堆得老高,一旁则是各种兵刃和剥下来的各类战甲。

    这个世道,人命不值钱,战甲和兵刃才值钱。几辆推车来来回回,将这些东西都送到粟城之内的铁匠铺,能修补的修补,不能修补的也都回炉融了,多少也还是可以再铸个枪头什么的。

    有几个劳役背着箩筐,捡着散落的残肢断臂,也不管是什么部位,反正往箩筐内一丢,蝇虫“嗡”的一下散开,然后盘旋几圈,又重新落了下来。

    那日千乘如云,箭矢如雨的景象,似乎在一转眼间,就已经烟消云散,留下的便是这些痕迹,或者再过几天,便连这些痕迹也都消失殆尽,更不会有人知道在这里曾经流了多少的鲜血和人命。

    依照原本的习惯,这些东西,嗯,算是东西吧,一般来说都没有人管的,甚至是连收拾处理一下都没有,都是任其烂在地里,顶多就是出来耕地的老农,顺手一个锄头,将其埋到土中当成肥料。

    至于尸首,更是如此。

    活着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死了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臭肉,只要不挡道,便任其在野地里腐烂,被野兽啃咬,谁还会理会那么多?

    不过毕竟是斐潜下的命令,因此就算是有所不解,但也就当成是这个斐潜的某种怪癖,粟城的这些官吏也就立刻安排了劳役去进行处理了。

    在粟城城外的空地之上,八百骑的羌人骑兵正牵着马静静的矗立着。如今这些羌人骑兵已经多半换上了原本西凉兵的战甲,甚至有的人还在马背上托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道装了一些什么东西,他们在这一场战役当中有贡献,这些战利品什么的自然也是要给,否则下一次谁会替斐潜卖命?

    张辽也换了些装束,在战甲外面又裹上了一层的皮袍,看起来和周边的羌人骑兵并没有太明显的差别,见到了斐潜之后,便是躬身一礼。

    斐潜招招手,让身后的随从人员将带来的辎重车上的东西分发到张辽身边的那些羌人骑兵手中,其实也就是一袋熏马肉,一袋炒制过的细粮和一皮囊的酒水。

    每一次战斗,就算是再精密计算,还是免不了会有一些战马折损,而其中有一些的伤势或许还是可以复原的,但是有一些战马也逃脱不了死亡,这些不幸的战马就变成了如今羌人手中的烟熏肉。

    相比较肉而言,羌人更喜欢这一皮囊的酒水,有的人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怀里,有的则是忙不迭的就先灌几口解馋,但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对于这一份劳军礼品很是满意……

    斐潜招招手,示意张辽往一侧走去。

    还是那句老话,兵卒们佩服的,就只有血勇的好汉子!

    张辽虽然和羌人骑兵混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表现出来的武勇确实是让这些羌人骑兵们敬佩,因此张辽在指挥这些羌人骑兵上,也就不存在什么阻碍。

    走了一小段路,稍微偏离了一些大部队之后,斐潜便和张辽说道:“文远,此去多有风险,须小心为上,若不得行,便回转就是。”

    张辽抱拳说道:“请君侯放心,辽定破敌而还!”

    斐潜看了看张辽,摇了摇头说道:“不,文远,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

    张辽有些愕然:“……”

    “……文远,如果粟城之内的西凉兵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你说我会怎么做?”斐潜指了指在身侧的粟城问道。

    张辽想了想,说道:“君侯亦可放水淹城,困敌于此,调兵南下……”

    斐潜点点头,说道:“所谓计策便是如此,成自然好,不成也可以,若是将希望全部押在计策成功的一面,一旦失败往往就万劫不复……所以,文远你此次前去,能破敌杀阵固然是最佳,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也不必强求,至少你也搅得他们不得安宁,不是么?”

    张辽恍然,然后点了点头。

    斐潜呵呵一笑,拍了拍张辽的肩膀说道:“有了粟城,我们便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现在主动权……嗯,我们欲东则东,欲西则西,或者直接南下取左冯翊也是可以,所以文远不必压力太大,有机会就上,没机会退回来就是,千万不要强求……往后的大战小战还多的去,还怕没有立功成名的机会?”

    张辽听着斐潜站在身旁叮嘱交代,也察觉到斐潜的一份拳拳关切之心,委实有些感动,不由得再次拱手一礼,谢过了斐潜之后,才带着羌骑人马一行远去。

    和其他这个时代多半的上司领导不同,斐潜如果采用军令状,又或是动不动就说提头来见什么的,确实在一定的情况下,会逼迫出一个人最大的潜力,但是也并不表明这些立了军令状的将领就一定能够说到做到……

    所以还不如采用这种激励的模式,你做到百分之八十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能做到百分百,甚至超越,那就肯定更好。

    毕竟在汉代,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属于言出必行,千金一诺的,所以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斐潜并不需要太过于担心这些将领的执行力。

    当然,前提是斐潜至少对这个人有所了解。

    另外很重要的是,或许是后世的习惯影响,斐潜实在不喜欢自己去打那种不成功就成仁的战役。

    因为那样的战役虽然看起来挺爽,但是能留在历史记载之上,是因为这些家伙成功了,而那些失败的人,有谁知道他们为这个战役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努力?

    为何要成王败寇呢?

    为何不能胜则王,不胜则侯呢?

    雕阴城毕竟是地域太小,一旦被堵住,部队无法展开,但是现在有了粟城,基本上就等于是完全盘活了。

    粟城就像是一把插到了关中腹地的尖刺,只要动一下,关东腹地这一块肉就会疼,因此对于现在来说,着急的应该是李郭等人,而不是自己,因此,现在斐潜要做的就是一边把张辽这个游弋在外的羌人兵团放出去,一边在粟城观看关中的动向,等待机会的出现。

    不过斐潜的这个想法固然不错,但是实际上老天爷从来就不想让谁好过,就算是没事都会早点事情出来,在前方,还有更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如同地雷一般在等着斐潜去踩……



    沉闷的鼓声在天地中回响,激荡开了清晨的白茫茫的雾气,宣告着又是一天进攻新的开始。

    潼关之外,已经垒起了高高的土堆,方便皇甫嵩的兵卒登上土堆和潼关的弓箭手展开对射,哪怕战事仍然在进行,从弘农驱赶而来的百姓民夫,仍在在将草袋土袋吃力的运上这些土堆,尽可能的将这些土堆堆叠得更高一些。

    土堆之上,不时有兵卒或者是民夫被箭矢射中,然后惨叫着翻滚到了土堆之下,成为了这个巨大的人造景观当中的一份子。

    如今的潼关城,却比土堆的情形还要更惨烈一些。潼关城原本就不大,依托大河傍山而设,在连日攻伐之下,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颓陷之处,都没有及时的进行修补,只是大概用木石稍微堵了一下,然后再扔进一些草袋,而这些缺陷,又称为了下一次进攻的重点关注的区域,导致在这个地方附近周围,层层叠叠都是倒着的双方兵卒的尸首。

    潼关的的城墙之下,散布的全是攻城器具。有云梯也有撞车,甚至还有一辆架攻城塔,挽曳这些工具的也多是百姓,壮男壮女皆有,死得到处都是,倒在潼关城下。这些攻具,都是皇甫嵩提前准备的,但是现在已经多半被砸坏损毁,甚至为了让皇甫嵩不能回收利用,潼关的胡轸甚至派出了敢死队,吊下城来进行焚烧,双方在争夺这些器械上,真是如同绞肉机一般,战得血肉模糊,在烧毁得漆黑的器械上头,还挂着一两具同样焦黑的尸首……

    潼关城墙之下,还有不少被兵卒民夫刨挖开的城墙豁口。而在城墙豁口周围,左一块右一片的全是盾牌和乱石,在这些盾牌和乱石之下,则是被砸死的兵卒和民夫,惨白的骨头裸露在外,一根根的连一点血色没有,仿佛死去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早就已经死亡过了的亡魂。

    不管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每一处的城.墙,都满满的铺了一层血肉,有的人还未死透,只是在尸首堆当中辗转哀嚎,但是也没有任何人多看上一眼,只是任凭那些受伤的人,在死人堆当中挣扎,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当中流光了血液,然后渐渐的悄无声息。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谁会多出那一份所谓的慈爱之心,也没有谁会为了那些伤兵去上前救治,因为谁也不知道,倒在那边的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城头之上,同样尸首也堆叠一地,有的甚至得高出了垛口,血水顺着城墙朝下流淌,粘稠得仿佛就是给潼关包上的一层红黑色的包浆。城墙之上的西凉守兵,在经历了如此大战之后,也已经没有多少的气力,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动着,更不用说什么身边战友说话了,只有那被血水、汗水和灰尘糊了黑黑的脸庞上偶然转动的眼珠,才证明这依旧是一个活人。

    而在土堆之上,在那堆叠尸首后头,则是南匈奴的人马。他们不用攻城,只是凭借这堆逐渐向城墙平齐的土堆,朝城头上射箭压制,掩护皇甫嵩的兵卒进行强攻。土堆上面密密麻麻的皮毡帽嘻嘻哈哈的看着,时不时冒出一两句,接着就是一片哄笑的声音。

    皇甫嵩的兵卒也有的看不下去,凭什么他们在打生打死,却让这一群南匈奴人站着看笑话,但是牢骚到了皇甫嵩那边之后,反而被训斥了一顿回来。

    谁让皇甫嵩手下没有骑兵呢?

    要想进驻长安,要想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打得过的西凉骑兵,仅仅依靠步卒能行么?这个也是当初杨彪和皇甫嵩对着斐潜的部队垂涎三尺的重要因素……

    一个皇甫嵩麾下的军侯同样是一身的血水汗水混合着泥灰,除了一个人形之外,都看不出什么面目了,从一处土堆上面奔下,对着底下民夫大喊:“谁跟某走?补进军中,一天两餐!打下潼关,还有犒赏!”

    被折磨得已经麻木的百姓们多是冷漠的听着,他们已经没有半分精力做出反应,只是在挣命而已,就算不出声应募,真到了攻城的时候,还不是要他们推拉攻具,填城壕,甚至用血去涂城墙?

    有些还有点气力的精壮汉子,却挣扎着站立起来,朝着那个军侯围拢上去,他们多少怀着一点指望,补了兵卒,也许待遇会好些,至少会发个护甲兵刃,至少能吃口热饭,至少还有更多机会可以活下来!

    就算是如此,也不代表着所有的人都可以临战加入军队。

    那一名军侯挑挑拣拣,对着围拢上来的民夫二话不说,便是当胸一拳,能招架得住的,或者干脆硬抗得下来的,才挥挥手,让其站到一侧去,至于那些一拳之下便被打翻在地的,就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

    “给他们发饼子!有热汤没有?!一并端上来!”军侯挑选了几十人之后,将这些人围拢一堆,便开始叫那些负责后勤补给的人员送上吃食。

    几个饿坏了的民夫汉子见到了吃的,便不管不顾的往前便挤,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群兵卒一顿老拳,擂翻在地,这才老老实实抹了抹鼻头上留下的鲜血,乖乖的站做一队。

    “这就是你们的伍长!队率!都他娘的排好了!那一队先排好,那一队先发饼子!”军侯挥舞着双手,大声的叫道,“补进了军,饼子、兵刃、战甲、钱饷都少不了你们的!但是有一样!都他娘的记清楚了!军令一下,叫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否则督战队的刀下,死的就是糊涂蛋!”

    在军侯喊话的同时,那些过来的伍长、什长和队率,也立刻拉扯其他们的队列来。其实这些伍长、什长和队率,多半也就是之前军队当中的小兵,只不过他们运气好,几次攻击当中幸存了下来,便都提拔起来挡了小军官……

    “军令向前,兵卒不前的,伍长斩之!伍长不向前的,什长斩之!什长退缩的,队率斩之!队率退缩的,曲长斩之!曲长后退的,某斩之!某退,便由将军斩之!”军侯唰的一声抽出战刀,在空中挥舞着,战刀之上寒光闪闪,还有些猩红没有退去,令人看了就发毛。

    军侯看着队列逐渐成型,满意的的点点头,旋即站在一块石头上,高声吼叫道:“打下潼关!定有犒赏!不论你们潼关战后是死是活,杨公都一律给五亩良田!你不在了,自然给你兄弟亲人!想想五亩田!都他娘的多用些气力!若是第一批登上潼关的,每人十亩田!有首级功劳,还有额外奖赏!”

    五亩田,虽然不多,但是在当下土地大多数都集中在在了士族手中的时候,却显得那么的珍贵,有自己的田地还是租着乡间士族豪右的土地耕作,自然是大不一样。

    对于这些民夫来说,什么千金万金,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多少概念,因为这些钱财他们重来都没有见过,但是土地这个东西,确实是他们从小到大都渴望无比的,因此在军侯激励之后,便个个睁大了双眼,攥紧了拳头,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

    豁出去,便能够给家中多挣来五亩地!

    一条贱命,拼了就拼了!

    其实杨家也未必人人都愿意拿出自己的土地来作为犒赏,虽然一人五亩并不多,但是这样成千上万人累算起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自然是会让有的人心疼不已。

    但是杨彪却态度强硬,因为他知道,有地无人,没有兵权,就算是有再多的土地,也是根本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只有获得了当下的这一场胜利,才会有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否则就像是之前董卓要迁都一样,派出几千兵卒来,就将弘农扯了一个七零八落。

    杨彪因为确实没有领过军队,所以不得不和皇甫嵩进行合作,当然,这样的合作现在看起来似乎还算是比较的融洽,相互配合得也算是不错,但是有谁知道这样的合作还能够维持多久?

    皇甫嵩心中也没有多少的底数,但是现在,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大汉朝到了现在的光景,在朝堂之上的这些人远远比在乡野之间的人还要更清楚!大汉王朝的虚弱程度,也只有身在其中的这些人,才看得更加的清楚,了解得更加的透彻!

    皇甫嵩自然也不例外。

    黄巾之乱啊……

    现在的情形,比黄巾之乱还要更混乱,更可怕!

    张角说是什么“黄天”的大贤宗师,是太平道的首领,但是实际上呢?

    没有一些官方的支持,哪一个宗教可以肆无忌惮的招摇过市?

    太平道,呵呵。

    唐周,呵呵,实际上就是堂周也,也是朝堂之周啊……

    这些事情一开始皇甫嵩也并非一下子就能看的清楚,但是任何事情都是一样,时间长了,琢磨透了,自然也就摸出了一些脉络出来。

    所以,董卓在朝的时候,皇甫嵩并没有机会,而王允临政的时候,皇甫嵩一样也没有捞到兵权,但是现在,杨家在利用皇甫嵩,然而话说回来,这难道不是皇甫嵩自己的机会么?

    不过其他的事情也只有等以后慢慢的去做,眼前不管如何,此时此刻,皇甫嵩便只有一个目标,潼关!

    其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攻下潼关后再说。

    如今西凉兵也就是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已,只要皇甫嵩自己可以撑得更长,更久,自然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杨家虽然有一些人物,但是并不是以兵武为强项,所以如今皇甫嵩手下原本带出长安城的随身兵卒,多半已经分派出去担任了现在这一只军队的大小统领,这一只军队,说是杨公的招牌,但是实际上多半还是皇甫嵩在管理……

    咚咚的战鼓声停了,皇甫嵩看着一波的攻势又被潼关的西凉兵阻挡了下来,眉头不由得皱起,在眉间形成了深深的川字皱纹。

    一名退下来的军侯气喘吁吁的来到了皇甫嵩的面前。

    这一名军侯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负了伤,用了些布条缠绕了半边的脸,伤口似乎也没有完全凝固,几行血水在已经是红黑色的布条下混合了汗水往下流淌。

    军侯歪歪扭扭,走到了皇甫嵩面前,“噗通”一声拜倒在地,艰难的说道:“……将军……让兄弟们歇一口气吧……实在攻不动了……连日来,兄弟们宿野外,吃干饼,还得冒着箭雨身先士卒,没有一个退缩的,但是……但是这损伤也太大了……从京都出来的兄弟,现在就剩下了一半啊……”

    皇甫嵩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名负伤的军侯,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某记得你……你是在光和七年的时候跟着我的吧……”

    这名军侯叩首道:“……是的,蒙承将军还记得在下……”

    皇甫嵩点点头,说道:“嗯,也算是个老战阵了……那你说说,为何要歇一下?”

    军侯说道:“将军!看看现在的这些兄弟,大都是跟着将军已经征杀多年的老人了,可是现在……眼看着一个个身陨在这个潼关之下!我等这些老人,眼下一半都不到了……从三日之前,兄弟们便一直攻打潼关,就没有停过,如今都是筋疲力尽了……将军,不是在下临战退缩,只是希望多少能留下一些军中骨血,不要全数都耗在这一个潼关之下啊……将军!只要让我等好好歇息一两日,恢复些气力,绝对可以一口气直接攻下潼关!”

    皇甫嵩皱着眉,站起身,来到军侯面前,拍了拍跪着的军侯的肩膀,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都是跟着我的老人啦……也罢,你先去休息休息也好……只不过,潼关必须速下!天子还等着我们前去解救,大汉朝在等着我等匡扶,若是一个潼关都不能拿下,那么我等又有何面目去见天子?”

    军侯愣了一下,却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好,便只能又拜了一拜,刚想起身退下,却听到皇甫嵩继续低沉的说道:“……既然你那么想歇息,就好好的去歇息吧……”

    说话之间,站在皇甫嵩身后的亲卫,已经几步踏上前来,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刀光一闪,就在这名军侯的脖颈之间划过!

    军侯人头冲天而起,盘旋了几周之后落到了泥地之上,还带着一些愕然的神色……

    “将人头提到阵前!号令全军!军法当前,岂容私情!背军走者,斩!违军令者,斩!”皇甫嵩背着双手,面沉如水的说道,“击鼓!继续攻城!……来人,准备火把!无论如何,今日必下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