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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犼族妖修眼睛一亮:“仙宝果真在你身上?!所以,鸤鸠上人才会一直要我们追查你的行踪,又亲自去找你!”

    柳清欢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四顾,炙热的火墙封锁了这片天地,大地早已沦为一片赤地,草木化作焦炭,地面干裂。

    想要离开,并不是穿过那片火墙就行,因为这个空间实际上是女魃的神通领域,必须从根本上打破神通领域才能回到外面的世界。

    他缓缓道:“你们那位上人,已经被我杀了!”

    “不可能!”犼族妖修双目圆瞪,大怒道:“上人是大乘修士,怎么可能被你杀掉!”

    柳清欢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浓重的杀意已沉淀在最深处,面上就如波澜不惊的湖面。

    身下是一条奔涌的长河,一只玄木舟从河中浮起,他足下一点落在船上,摊开的掌心中出现一只绿色小瓶。

    “因为,仙宝的确在我手中。”

    圆肚长颈,形似传说中的仙器玉净瓶,其瓶身上布满天然的玄妙纹路,飘渺的灵气氤氲环绕,隐约可见有三枚柳叶一般的印记闪着淡淡的青光。

    仙宝,又名玄天至宝,仙器之下品阶最高的灵器,引得整个冥山战域尽相追逐,就连大乘修士都为之争夺,整个凡间界都找不出几件的玄天至宝!

    “这就是那件仙宝,又名万木峥嵘甘露瓶,想要吗?”柳清欢说道,声音低沉得仿佛在喃喃自语,却借由一丝神识之力,直直送到了对方耳中。

    “仙宝!”

    犼族妖修完全没注意到异状,他的满腹心思已全部被绿色小瓶吸引住了,双目迅速变得通红,极致的贪婪之色爬满整张脸,然后就像饿虎扑食一样猛扑而来!

    就连那女魃也鬼魅般快速往这边靠近,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红。

    柳清欢对扑到近前的犼族妖修微微一笑,笑得对方心里陡然一惊,猛地醒过神来,突然出现的玄天至宝引诱得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竟什么都不管就冲了上来!

    然而,这时候再想退却已太迟了,柳清欢伸手一拂,打开了万木瓶。

    便见一丝浅淡的绿芒从瓶口一闪而出,还未让人看清,已射到了犼族妖修面前!

    “啊!”对方只来得及抬起手挡,那绿芒砰然间化作无数条细若游丝的绿丝,仿佛漫天飞舞的柳枝,又似花朵突然绽放,吞吐间瞬间将他整个人包往!

    “这是什么!”犼族妖修惊惶大叫,双手狂舞,想要扯掉那些绿丝,然而能撕天裂地的力量在这时却全不起作用,拥有神犼血脉的强大肉身也变得如纸糊一样。

    就像当初那棵毒龙噬妖柳猎食妖兽一样,万千绿丝几无障碍地扎进了其身体,一朵朵血花随之绽开,皮肉迅速崩塌,就连粗狂的骨架也融化一般垮了。

    “哇哇哇,饶命……”

    他的衣袖中突然传出疾呼,之前被柳清欢杀了、只剩下神魂逃脱的那位妖修跑了出来,然而不等它遁走,就有一根绿丝缠绕而来,尖端恶狠狠地刺进元神之中,在惨叫声中烟消云散。

    绿丝飞舞,仿佛在进行着一场饕餮盛宴,又因为是吞噬毒龙噬妖柳所生,对妖兽和妖修的克制到了极致,犼族妖修几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沦为这场盛宴的狂欢之所,噬血之意骇人至极。

    甚至有一些绿丝伸展开,想要去够那只女魃,女魃一张脸瞬间白得都快变透明了,吓得转身飞逃。

    长河漫延,木舟穿过迷蒙的水雾,一转眼,柳清欢已挡在了前路,淡淡道:“你要去哪儿。”

    女魃畏惧地看了眼他手掌上托着的万木峥嵘甘露瓶,缓慢后退,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友,今日是我等冒犯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就走,马上走!”

    柳清欢静静地看着他,顿了下才道:“好啊。”

    女魃不由愣住,难以置信地道:“真的?”

    她又瞄了瞄万木瓶,神色戒备:“就算我知道了仙宝在你身上,你也打算放我走?不怕我……”

    柳清欢嘴角的笑渐渐带上嘲讽:“所以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放你走,不可能!”

    脚下的大河忽然波涛翻卷,河水蜿蜒流淌,将原本酷烈的热意逼得消散四溢。

    女魃神色一凛,眼目间顷刻间染上凶狠的暴虐之意,猛地一跺足,身上陡然腾起熊熊火焰,朝她奔去的河水尽数化为蒸腾水汽。

    却在这时,只见柳清欢抬手一拂,一团青湛湛的绿气将万木瓶整个包裹起来,然后就如一道绿箭朝她飞射而来!

    女魃惊骇至极,也顾不得管河水是不是朝自己汹涌而来,转身再次奔逃。

    迫切的想要远离柳清欢的想法,让她未辨真假,几乎转眼间便到了外围封锁整个空间的火焰高墙处,一扬手,那墙裂开一条大缝。

    身后的柳清欢却在此时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万木瓶刚刚已开启过,之前吞噬毒龙噬妖柳所得的那缕峥嵘之气自然也用没了,此时不过是空瓶而已。

    那团绿气,不过是他自己的灵力罢了。

    然而女魃不知道啊,实力那么强大的犼族妖修都死在万木瓶之下,而且还死得极为惨烈,早已骇破了她的胆,只轻轻一诈,便让她落荒而逃,其神通领域也不攻自解。

    而柳清欢的道境却借此机会顺利展开,原本便已四溢流淌的冥幽大河在这时更加汹涌澎湃,整个空间仿佛化作了汪洋大泽,将焰墙瓦解后的滚滚热浪压了下去,也阻住了女魃离去的道路。

    女魃骤然停住身形,到了此时,哪里还不知道柳清欢没有一丝会放过她的意思,也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被骗了,不由气得满头青丝长发怒张,恶狠狠地回过头来:“我跟你拼了!”

    只听得砰砰直响,她全身暴露在外的皮肤突然寸寸裂开,血肉往外翻卷而起,赤黑的烈焰从骨缝中往外直冒,只眨眼间便成了一个形容可怕的怪物。

    “嗷~”这怪物仰天咆哮,阴沉的天空突然染上红色,也像它的肌肤一样裂了开来,漫天的火雨砸落而下!



    天空裂开数道裂缝,赤黑色的火焰如大雨一般倾泻而下,霸道的热浪席卷向四方,其威若焚山煮海,精金顽铁也在瞬息之间熔化成浆。

    而这一方,是一片汪洋般的水域,让人背后发凉的冥幽气息四溢流转,与扑涌而来的火浪形成鲜明对比,仿如水火两重天,争夺着这片天地的控制权。

    一方水气森森,一方热浪滚滚,时而如置身寒冬,时而又像坠入火窖,声势浩大,波澜壮观。

    柳清欢站在玄木舟上,心中暗惊,女魃不愧为能引得天降旱灾的妖鬼,其所操之火名为焚极焰,是鬼火中少见的至阳火,威力不可小觑,这也是他之前并未强闯火墙的原因。

    恐怖的热意随着女魃的靠近越发汹涌,竟逼得他的道境渐渐后退,似有不敌之态。

    柳清欢抬笔轻轻一勾,血黄的河水翻卷起惊涛骇浪,与火焰一接,便激起滔滔雾气。

    只是这样下去,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女魃见此情形,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原本想要逃跑的念头飞快转变为对仙宝的贪婪。

    已是千疮百孔的天空裂纹更深,似乎是想要将这个世界焚灭成灰一般,大团大团的焚极焰滚落而出,砸得下方的冥河濒临断绝。

    而沐浴在这火雨之中的女魃身形又噌噌拔高了数尺,仰天咆哮一声,沸腾的火焰便跟着高涨一分,往前走一步,火海也跟着往前推进数丈。

    柳清欢冷眼看着对方渐渐猖狂,手中的千秋轮回笔缓缓扬起,全身法力如洪水一般涌入笔身。

    只见墨黑的笔身上那几条当日在忘失城祭坛之上,由天道所赐并为之镀上的金色纹路,突然绽出夺目的光辉,就像是破晓时刻,从天边乍放的天光!

    下一刻,已退至脚下的幽冥之河突然停止涌动,原本血黄的河水渐渐变得漆黑如墨,死寂的气息如平地而生的冰寒冷风,汹涌袭来的灼热烈焰

    就像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旅人,全身热气被刮得丁点不剩。

    四周的温度再一次冷却下来,兴致勃勃往前冲的女魃骤然停下脚步,脸上阴晴不定片刻,一转身便往后退去,狂舞的焚极焰将其身形淹没。

    柳清欢嘴角浮起一丝嘲意,闪耀着淡淡灿辉的笔锋一抖,一点剑意如星光一般飞落,转瞬间便化作一把厚重阔剑,返璞归真的极致剑意

    磅礴而出!

    剑光过处,水浪激涌、烈焰排空,却不见女魃的身影。

    “嗯?”柳清欢有些意外,神识探去,依然没找到对方,就像对方已然悄然消失不见。

    他疑惑地转了转目光,突然从神识处传来异样波动,一个淡淡的红色影子一闪而过,急扑向他的方向!

    “哼!”

    柳清欢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传闻中女魃乃神兽的一部分神魂所化,天生便有夺他人之身为己用的神通。

    然而,柳清欢最不怕的便是神魂上的较量,对方这次怕是要撞到铁板了。心念转动间,神识已化作一只半凝实的大掌,朝着那扑来的红色影子一握,便将其擒在了掌心。

    那红色影子拼命挣扎,不断变幻着形状左冲右突,却是半点都挣不开如坚壁一般的神识大掌。

    心知逃脱不走,对方重新化为女子面貌,流露出楚楚可怜之状,哀求道:“我错了,道友求你放过……”

    柳清欢早已失去耐心,哪里肯再听她辩解,一把抓住了其脖颈,强横的神识仿佛利剑一样,刺进对方的识海……

    数息之后,柳清欢松开手,眉心的褶皱平了不少。

    从女魃的记忆中得知,那位族妖修乃鸠比较亲近的随侍,一直跟在他身边。此次三人千里迢迢寻到云梦泽,实际上只他一人在疑心仙宝在柳清欢身上,在得知他回到了云梦泽,以追查鸠的踪迹为由,叫了另外两人一起过来。

    也就说,女魃和另外一人一开始并不知道仙宝的事,一切都是族妖修所为。

    柳清欢心中暗定,至少仙宝一事依然很隐秘,并未泄露出去。不过……就算还有人疑心,也是他控制不了的事。

    他颇感无奈,迄今为止,因为万木峥嵘甘露瓶引发的事端从未停止过,原本以为杀了鸠便可以高枕无忧,转头就有人又怀疑到他身上。虽然依然是鸠那厮引起的连锁反应,但有一个就可能有第二个,实在难说以后还会不会有人找上门。

    唉,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实力达不到保全玄天至宝的地步,要想一劳永逸,除非他的修为到达大乘境界,不然就只能被动等着别人找上门。

    看了看手上被强行搜魂后萎靡不振的妖鬼,柳清欢生不出半点慈悲之心,手掌狠狠一握!

    漫天的火雨早已停歇,翻滚的烈焰也因主人的死亡渐渐退去,被黑色的冥幽河水一压,便熄灭得干干净净。

    撤回道境,重新回到东荒大地上,之前激烈的战斗虽然是在被隔离开来的神通道境中进行,却依然影响到了外部环境。原本繁茂的丛林已化作狼籍不堪的焦土,处处都是大旱过后的痕迹,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重新长出草木。

    柳清欢连番出手,体内灵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也是深感疲惫,只是想到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有正事等着他去做,却不能停下来休整。

    他拿出一艘法船,又招出福宝和小黑,令他二人去开船,自己则抓紧时间调息。

    两只灵兽似乎是早已习惯了柳清欢打退敌人,只关切询问了几句,便乖乖的不再打扰他。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颇为顺利,法船很快到了千页山下的仙城,通过法阵传送到了万斛界仙鼎城,几经周转,终于于数日后到达了青藜荒洲。

    有通真给的令牌在手,那些守卫仙根榕的青藜军这次态度要好很多,将他一路引到了界域之墙内,便见一身青衣的扫尘已经等在那里。

    柳清欢连忙上前行礼:“拜见扫尘前辈。”

    合体大修淡淡一笑:“咱们又见面了。”



    修仙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

    距离上次见面,已相隔了数百年,然而无论是柳清欢还是扫尘,容貌外表都没有丝毫改变,就仿佛时光不曾流逝。

    扫尘打量了他一番,目露满意地笑道:“当年初见,你还是个化神小修,这一转眼,修为都快要赶上我了,果然后生可畏啊。”

    柳清欢面带恭敬地回道:“前辈过奖,您的修为已臻至化境,晚辈就算再修上千年,也是难以企及的。”

    扫尘早在多年前便已是合体修士,现在更是距离大乘不过一步之遥,而修为境界越高,需要花费的时间越多,一千年能修完合体期都算快的。

    扫尘一笑,道:“小友也不必自谦,话说当年我还以为小友会来拜访,在洞府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柳清欢不由一愣,想起对方的确曾开口邀请过他,只是那时正值云梦泽回归万斛界的关键时刻,他哪里分得开身去拜访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合体大修。

    更何况,他还以为对方就是客气一下,虽然两人同是青木圣体,但当时他还不知道长生殿的底细,扫尘的身份太过神秘,也是让他颇有顾虑的事。

    “承蒙前辈相邀,晚辈本也打算去的。”他面带遗憾地道:“也是晚辈没那福份,正赶上俗事缠身之时,错过了能接受前辈教诲的机会,一直引以为憾。不过,现在与前辈再见,这次却是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向您请教一番。”

    “哈哈哈,好说好说!”扫尘朗声笑道:“不过这次找你来,却是有桩正事要做,想必你来之前,已经有人跟你说过仙根榕的事了吧?”

    寒暄半天,终于说到正事,柳清欢神色一肃,道:“仙盟的通真道友的确提过一点,但却并未细说。”

    “嗯……”扫尘沉吟了下,挥手让候在一旁的青藜军退下,然后带着他往外走:“你可以自己先去看看。”

    高耸的界域之墙仿佛壁垒森严的雄关,巍峨宏伟,气势磅礴。墙外是无尽的虚空,墙内便是仙根榕所在的青藜荒洲。

    今日天气晴好,也没有上次来时那弥漫了全境的毒瘴,取而代之的是如烟云一般缭绕的水雾,飘浮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沼泽地上空。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即使相隔极远,依然能一眼瞥见的巨大树影。

    柳清欢感叹道:“那就是仙根榕的树体吧,如此庞大……”

    扫尘却道:“青藜荒洲幅员万里,大半部分都在仙根榕的树冠覆盖范围内,但比起其纵横整个万斛界的根系来说,其树体就并不显庞大了。”

    柳清欢一想也是,仙根榕是比天阶神木还要高一品的仙树,占据整个大洲做为生长地也很是正常。

    两人跃出界域之墙,朝沼泽深处飞去,没多大一会儿,头顶的天空便被枝叶密匝的树冠遮挡住,又有无数粗大的气根垂落向沼泽,他们就像穿行于幽暗的森林之中,耳边时有鸟雀虫鸣之声响起。

    扫尘问道:“感觉怎么样?”

    柳清欢的神识早已全部放开,闻言回过头来。对方这话自然不是问他个人有什么感觉,略微斟酌了下,道:“絮晚辈才疏学浅,目前来看,仙根榕枝繁叶茂、木气盈郁,我并未觉出有何异样。”

    扫尘只是点了点头,又飞了一段,又问道:“现在呢?”

    柳清欢眼中带着震惊之色:“怎会如此?”

    前方便是仙根榕足有数丈之粗的树干,而以树干为界,一侧的枝叶茂盛苍翠,另一侧却多见枯黄,萎靡不振。

    扫尘抚着树干,道:“目前还未找出具体原因,此种情况实属罕见,特别是像仙根榕这种仙种,原本是不该出现此种病害的,我翻阅典籍,也未见有相同的记录。”

    柳清欢伸手接住一片正好飘飞而下的树叶,只见叶面干枯卷曲,茎脉细瘦,不含一丝灵气。

    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就算是落叶,灵气也不会散失得丁点不剩。

    他的目光在头顶的枝叶间移动,道:“前辈,仙盟不是说遣人去查看各大州域的根系吗,可有异常?”

    扫尘道:“至少目前并未发现异常,但若是树体死一半,迟早会造成影响。”

    柳清欢思索片刻,问道:“那您觉得,此树是生了病害,还是有人暗中作祟?”

    扫尘的目光变得深幽,道:“青藜军的人坚持认为是前者,不过他们做为此地守卫,号称固若金汤、坚不可摧,自然不会承认有人潜进青藜荒洲的核心地域。”

    柳清欢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显然扫尘并不认为仙根榕是生了病害。

    只见他又叹气道:“真实原因一时难以查清,但却不能放任此树枯萎下去,因此,我才让人去叫了你来。”

    柳清欢谨慎地道:“不知晚辈能做些什么?”

    “你我同是青木圣体,所带的青木之气富含生机,可润泽万物,以你我之力,将青木之气输送给仙根榕,或许能暂时维持住情势。”

    “这……”柳清欢迟疑道:“此树如此庞大,我们不过是肉躯凡身,便是将全部灵气输送给它,怕也是杯水车薪吧?”

    “这只是暂时之计。”扫尘道:“除了你我,我另外还喊了几个纯木之身或单木灵根的修士,仙盟也在寻找这方面体质的修士,大家一起努力,至少不让树体的灵气继续丢失。”

    柳清欢想了想,也无他法,总之他一个阳实境小修,听令行事就罢了。只是有一点,他却有些不放心。

    他微露踌躇,拱手道:“前辈,我是青木圣体一事,还请您帮忙保密,我不想因此徒增一些麻烦。”

    青木圣体有加快灵药灵木生长速度的逆天之效,若被外人得知,很难说会不会有大势力,或某些不择手段的大修,来强迫甚或掳掠他去种植灵药之类的事发生。

    他可没有扫尘那样强大的背景,长生殿背靠着九天青冥,下界少有人敢招惹。



    扫尘笑道:“我也是青木圣体,知道其面临的种种状况,所以你放心,并无第三人知道你是青木圣体一事。”

    “多谢前辈。”

    柳清欢道了声谢,手摸着仙根榕粗糙的树皮,突然想起一事,道:“仙根榕蕴有仙灵之气,我们若为其灌输灵气,会不会受到攻击?”

    他可还记得,上一次他不过是想截取一段树根,就被一缕仙灵之气侵入体内而经脉寸断,那种全身被撕裂的痛苦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扫尘有些诧异地道:“只要不伤害到仙根榕本身,它不会无故攻击人的,这方面不用担心。”

    “哦,原来如此。”柳清欢掩饰的笑了笑,那看来是他体内万木瓶的原因了,当时万木瓶吞吃了那缕仙灵之气后,才从种子化为了小瓶模样。

    他又说道:“前辈,我想查看一下仙根榕树体内的情况,顺便试试青木之气对它是否真有效果。”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满目都是仙根榕有些蔫蔫的树叶。

    扫尘闻言退到另外一根枝上:“你试吧,虽然之前我已搜索过整棵树,但每个人理解不同,说不定你能发现我没发现的异常之处。”

    柳清欢在枝干上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盘膝坐下,先是内视了下丹田内的万木瓶,一边提防着它突然跑出来作乱,一边伸手拂向不远处垂落的枝叶。

    仿佛丝缎一般闪烁着灵光的青气从其指间流出,在枝叶间缓缓流转,渐渐渗入。

    就像是久旱逢甘露,只见那些没精打采的叶子在受了青木之气润泽后,极其欣快地舒展开来,表面的枯黄之色也随之褪去,变得青翠欲滴。

    “这种好转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旁的扫尘补充道:“只要找不到仙根榕害病的原因,任何外部的手段都只能解一时之急,它的灵气依然会不断的流失。”

    柳清欢点了点道,道:“能引得灵木枯萎的原因,不外乎就那几种,除却某些阴私手段,前辈可曾查过此地的水源可有异常?或者询问一下那些守卫,青藜荒洲的环境是否在近期内有过剧烈变化。甚至……”

    他指着一只在茂密的树冠中跳跃鸣叫的飞鸟,道:“我观依附于仙根榕生活的鸟兽虫鱼着实不少,其中是否混入了对其有天克作用的妖兽?”

    “这些我也考虑到了,只不过我来此地也并不比你早多久,还未排查完。”扫尘道,眉头却蹙了起来:“那些守卫或许是安逸日子过久了,行事缓慢而又敷衍,效率低下且颇多借口,说辞之间还颇多闪烁,实不堪大用!”

    扫尘即使是合体大修,在面对俗世人心时也多半是无能为力,他也不能看谁没做好就上去一掌拍死,那就沦为肆意滥杀的魔修一样了。

    柳清欢不由默然,也不好说什么。上次他来到这里,便感觉到了青藜军的傲慢和跋扈,就像很多存在已久的势力,整个体系从上到下会慢慢变得冗余、僵硬,以及官僚化。

    扫尘显然极为不满,又道:“本尊懒得与那些人扯皮,已让仙盟派人过来接管,让他们自己人去对付吧。说到底,我本是青冥的人,万斛界好不好,与我也干系不大,最多不过被上面批个失察之罪罢了。”

    这话却是说得极为不客气,但以他的身份,也的确能说也敢说。而柳清欢对万斛界的归属感并不强,自然也懒得为之争辩。

    “前辈,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仙根榕死亡,万斛界应该不至于就此散界吧?”

    “那倒不至于,别说那些大乘修士,便是我,要让两块大陆合并在一起,也不是难事。”

    扫尘回忆道:“万斛界最初以仙根榕连接各大界域时,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而后来会继续沿用,是因为效果不错,而且方式比较新奇且有特色。”

    柳清欢心下了然,决定还是先做正事要紧,指了指背后的树干,道:“我先进树内看看,还请前辈稍候。”

    扫尘道:“你去吧,最好是仔细探查一下,回头到界域之墙找我吧。”

    柳清欢点了点头,身体往后一靠,遁入树体内部。

    交错纵横的枝干就如四通八达的道路,将大半个青藜荒洲都覆盖在了其下,其复杂程度,一不小心还可能迷路。

    柳清欢且走且停,时不时停下来查看一番,发现仙根榕的情况比他预料的,似乎还要严重得多。

    他记得在第一次来青藜荒洲,通过那条中空的巨大树根时,只是轻轻靠上去便能感受到浓郁而又精粹的木灵气,然而现在,很多枝干从内部便已有干枯之相,灵气仿佛一潭死水般凝滞,而且离主干越远,灵气便越贫瘠。

    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峻,就连另一侧似乎没受影响的树冠,迟早也会被侵蚀。而主树体一死,就算是仙根榕的根再厉害,也不可能脱离主干独活。

    柳清欢心中满是不解,又潜入地底,在根系中游走了一圈,疑惑却越来越深,实在是找不到仙根榕为何会半死不活的原因。

    看来一时半会是弄不清真相了,柳清欢也无计可想,只得先返回界域之墙。

    接下来几日,开始有修士响应仙盟的召唤,陆陆续续就有十好几人赶到了青藜荒洲,接受扫尘的调派。

    柳清欢不由得暗自感叹,万斛界果然不愧为青冥数一数二的大界,竟然能如此迅速的找来这么多人。

    要知道,这些人除了修为都达到了空阶以外,每个人要么是有纯木之体这样挑尖的修炼天资,要么就是单木灵根,最差的也是以木灵根为主,由此也可看出仙盟此次的重视程度。

    只是这些人看着人数不少,然而一散到青黎荒洲,便显得如同沧海一粟,转眼就被仙根榕庞大的树冠给淹没了。

    与此同时,通真这次也跟着过来了,而与他同行的,还有仙盟那位刑殿殿主婧言。

    柳清欢听说后,便和人打听了她的临时住处,准备去打个招呼,谁知才走到门外,便听得里面传来了冰冷而又威严的斥责声。

    “乌津,你如此行事,是不是觉着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你们,就完全不将我刑殿放在眼里了?!”



    冰冷而又威严的斥责声从门内传来:“乌津,你如此行事,怕是完全没将我刑殿放在眼里了!”

    柳清欢骤然停下脚步:乌津?想了想,才记起这位好像是整个青藜军的统领。不过,他到这边来了两次,还一直没缘得见这位大修。

    柳清欢一转头,就与守在门口的通真对上了眼,对方连忙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去。

    而在这时,又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放在眼里如何,不放在眼里又如何?青藜军的事,貌似并不在你们刑殿的管辖范围内,婧言,我劝你手莫要伸得太长!”

    婧言冷哼道:“我倒是不想管,可惜你们青藜军的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仙盟内部已经颇多非议,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顿了顿,她的语气有所缓和:“我来,也不是为了找你麻烦,只不过仙根榕在你们青藜军的守护下出了这么大的差池,你总要给仙盟一个交待。”

    里面沉默了片刻,乌津回道:“还能怎么交待?我失职之处,此事了结后自会去仙盟领罪,下面的人该罚的就罚,但是,你们若想把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们头上,那也是不可能的!”

    “莫须有?”婧言的声音明显带上了怒意,重新变得强硬:“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仙盟查出你青藜军在数年前,有人曾向九幽那边的人售卖仙根榕的树根,此事做何解?”

    听到这里,门外的柳清欢和通真都不由一惊。

    若这事属实,那青藜军这些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其内部的腐朽程度,也超过了一般的想象。

    就听得门内“砰”的一声大响,也不知是桌子还是椅子碎了,柳清欢也不敢放出神识去看,只能跟通真大眼瞪小眼。

    “你这是污蔑!”乌津高声怒道:“我青藜军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婧言冷笑道:“若没有证据,我岂敢乱说。你也不必狡辩,青藜军背地里私自盗卖仙根榕树根一事,早已人尽皆知。以前仙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但没想到,你们还能把生意做到九幽那边,真是好大的本事!不过……”

    她转而又道:“你也不必跟我急,仙盟并没打算现在就清算青藜军中有多少蛀虫,只要你们配合扫尘,尽快找到仙根榕枯病的原因,便算是戴罪立功,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但要是不配合,哼,仙盟完全可以调动边域军过来!”

    话到这里,后面的声音突然就听不到了,一层淡淡的黄光出现在门上,里面显然开启了法阵。

    通真朝柳清欢做了个手势,两人离了那道门,进了旁边的洞室。

    “你怎么过来了?”

    柳清欢还在震惊于刚才听到的话,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与婧言前辈有点旧识,听说她到了,便来拜访一下,不过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她现在应该没空见我。”

    “是啊……”通真神情复杂地道:“没想到青藜军现在成这样子了,不过也是,青藜荒洲处于我界核心区域,多少年没什么大事发生,这些人在这里养尊处优,很难不养出一身的骄矜之气。”

    他凝着眉道:“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柳清欢思索半晌,觑着通真的脸色,道:“如果真的有人向九幽那边私卖树根,那仙根榕这次的事,会不会也是被人抓住这破绽,悄悄潜入了青藜荒洲,然后对仙根榕下手了?”

    通真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这种未被证实的事,还是先别说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做了相应的防备,必不可能再让九幽之人靠近青藜荒洲。”

    柳清欢有些了然,看来仙盟的人也早想到这种可能,只是就像婧言说的,现在实在不是清算的时候,得等把眼前的危机解决了再说。

    他也很快知道,仙盟已从其他地方调来了修士大军,将唯一能到达青藜荒洲的南藜洲整个围了起来。

    就连相临的那片虚空,也驻守了修士,保证连一只不相干的蚊子都靠近不了仙根榕。

    而之后几日,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因为婧言的到来,整个界域之墙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紧张。

    仙盟刑殿,即使是柳清欢这种长年不在万斛界的人也知道,其威名之盛、威慑力之强,在很多修士心中是比鬼神更可怕的地方。而作为刑殿殿主,婧言自然也让人无比敬畏。

    青藜军的人整个都动了起来,被扫尘诟病的行动迟缓也没了,大批的人被派去查探一切可疑的地方,比如水源、本地妖兽等。

    那些木灵根修士也开始做事,精纯的木灵力化为磅礴的灵气,不断蕴养着仙根榕枯黄的枝叶。

    柳清欢则被安排在最关键的位置,青木之气蕴藏着最本源的生机,其效果要远远大于普通的木灵气。

    “前辈?”刚刚结束调息,柳清欢便看到不远处的扫尘,只见他凝望着头顶如华盖一般的树冠,眼中带着点点忧虑,似乎正在出神。

    扫尘听到声音却并未回头,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喃了一句:“这样下去不行啊……”

    柳清欢飞落到他身边,也抬头看去,道:“前辈,怎么了?”

    扫尘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人,虽然个个都在空阶以上,法力深厚,但相对于庞大的仙根榕来说,依然显得杯水车薪,也只是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却无法阻止它继续枯萎下去。”

    柳清欢想了想,提议道:“您看,我们是不是干脆放弃外围那些枝叶,或者干脆将多余的枝干砍去,重心全部集中在主干上,尽量保证这枯萎之势不漫延到仙根榕的另一侧或者根系上?”

    扫尘转头看向他,目光变得深邃:“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柳清欢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其灵气流失的速度,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快,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扫尘默然了片刻,突然道:“你说,我们一开始是不是完全把方向搞错了?”

    坐忘长生

    坐忘长生



    扫尘默然了片刻,突然道:“你说,我们一开始是不是完全把方向搞错了?”

    柳清欢一愣:“什么意思?”

    扫尘的目光在枝叶间移动,道:“我们一直在怀疑这次的事是九幽那边在作祟,有没有可能其实只是仙根榕本身出了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柳清欢也回答不了,而且纠结于此节,对现状的改变也于事无补。

    如今的青藜荒洲热闹得就像正在大兴土木一般,为了找出仙根榕枯萎的原因,所有人几乎将整个界域翻了过来。

    然而……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冥山战域青冥一方大败的消息在这时候突然传了过来。

    “长恨关被破,浑天城失守?”柳清欢听到后极为震惊:“浑天城不是布有雄兵吗,怎么会失守?”

    “具体的情况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好像是九幽那边用了奇招。”通真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次我们的损失有点大,防线被回推了一大截。”

    柳清欢问道:“死伤方面呢?”

    “很惨重。”通真道:“所以征召的文书已经传到各大界面了,要求增派人手。”

    柳清欢皱起眉头,想到南藜洲外仙盟调派来的修士大军:“仙盟不会要调我们这边的人吧?”

    通真显然也有些拿不准:“应该不会吧?仙根榕对我界的重要性,比距离遥远的冥山战域可要大多了。”

    柳清欢便也不多问了,这等事也轮不到他去操心,还不如抓紧时间回复下灵力。

    好在仙盟不算吝啬,负担了补充灵力的灵药和灵石,不然每日里的消耗就不低。

    又一日过去,柳清欢收回贴在树干上的手,抬头看了看附近一大片枝叶闪动着青翠的微光,神情间略带了一丝满意。

    然而一转眼,更远处的树冠之上,那些重重叠叠的枯黄颜色又印入眼帘,着实让人有种无力回天之感。

    已经大半个月过去,即使他们这些人一直在为之努力,仙根榕的枯萎之势依然还是在漫延,也依然没找到其枯萎的原因。

    柳清欢心中暗叹,抚掉衣摆上飘落的树叶,一闪身遁进了树体。

    这些天来,他渐渐养成了习惯,每日都要进入树体内转一圈,或是察看一下其恢复情况,或是只是单纯的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思考一会儿。

    因为是青木圣体,他在树木内的行走就像走在平地上一般,坚硬的木质完全不会给他千万任何阻碍。

    那些枝桠就像岔路丛生的道路,柳清欢也没在意方向,只信步而走,神思也早已飞远了。

    却在这时,丹田内的灵根之树突然摇了摇,万木峥嵘甘露瓶冒出了头。

    柳清欢蓦地回过神,诧异地内视丹田:“怎么回事,你跑出来做甚,可千万别在这时候给我搞出什么……”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猛地抬头,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淡金色的影子快速滑了过去!

    “什么东西?!”

    柳清欢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在一片绿色之中,那金影实在太显眼了,而且万木瓶的异动也让他确定自己并不是眼花。

    各种念头一闪而过,身体已先行一步直接追了出去,只是满目绿光闪过,那道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寻找一番无果后,柳清欢停下来,心中却大为罕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仙根榕的树体内遇到异常之事,那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竟然让万木瓶都有了动静。

    而万木瓶,只会在极少的时候会主动出现!

    柳清欢大为振奋,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一定都非同小可,而且其为淡金之色,显然也不是仙灵之气。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愣:是啊,这些时日以来,他似乎还未在仙根榕树体内找到过仙灵之气,而这么大的疏漏,他竟然现在才意识到!

    “不对,若我疏忽了,扫尘也不应该疏忽才是。难道是我修为太浅,只是没察觉到仙灵之气的存在?”

    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仙灵之气,绝不可能将之与灵气混淆,而且上一次他只是动了一截树根,就差点因为一缕仙灵之气而经脉撕毁。

    一时间,柳清欢也无心再去追查什么金影,闪身出了树体,便去找扫尘。

    扫尘听了他的疑问,却是神色如常:“据我所知,仙根榕虽然是仙阶灵木,但应是品阶最低的那种,又长在凡间界,所以其树体内蕴有的仙灵之气并不多,可能主要集中在树根里面吧。”

    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柳清欢,他说道:“可是,虽然仙根榕的主体部分是根系,但枝干内完全没有仙灵之气,是不是也有些反常了?”

    “嗯……”扫尘思索片刻,缓缓道:“你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柳清欢不由有些兴奋:“前辈,您说这与仙根榕的枯萎之谜,是否有关联?根本就不是因为灵气的流失,而是因为其树体内的仙灵之气流失了,才让其死了一半。”

    扫尘却依然道:“仙根榕再怎么说也是仙种,于仙灵之气之中孕育而出,天生便蕴藏有仙气,我数日前还在其根系中撞上过一缕啊。”

    听他这么说,柳清欢的神色有了几分动摇,难道真是他搞错了?

    扫尘笑道:“不如这样,我现在也走不开,你心中既已有了疑惑,不如自己亲自去验证一番。”

    柳清欢想了想,道:“前辈,我的确想去验证一下,虽然您之前找到过仙灵之气,但这也过去了不少日子,也许情况又有了些变化呢。”

    得了扫尘的允许,他很快便回到了树下,先是将地面上的树体部分仔细检查了一遍,便沉入了地底那庞大的根系中。

    仙根榕的树根比树枝还要粗壮得多,犹如迷宫一般伸展向四面八方,几乎占据了整个青藜荒洲的地底。

    柳清欢快速穿梭于其中,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之全部走了一遍,没找到哪怕一丝仙灵之气。

    但为了不让判断有失偏颇,他选择继续往外查验,进入南藜洲的地底,又顺着根系到了其他界域。

    而在这时,丹田内的万木瓶又动了动。

    丹田内的万木瓶动了动,柳清欢立刻停下脚步,神识悄然散开,那神出鬼没的金影果然又出现了。

    只见它不过一寸来长,静静地趴伏在坚韧细密的树根木质中,浑身生满了枝蔓一般的绿褐色纹路,头顶上却生着两根形似龙角的灿金触须,转动间如有金粉飘落,看上去气势颇为惊人。

    柳清欢疑惑了下,随后脸色为之大变:“金角仙蠹!”

    金角仙蠹,头甲似龙,传闻中有一丝青龙血脉,蛀食树木,喜噬木气,任何灵树只要染上这种蠹虫,就会被其慢慢蚕食,直到最后枯干而死!

    难怪仙根榕会越来越虚弱,灵气不断流失,甚至连蕴养的那么丁点仙灵之气都被其吞吃了。

    柳清欢恍然大悟,转而又想道:可是,金角仙蠹不是仙虫中的一种吗,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凡间界?

    像这种仙界之物,正常来说是不会出现在凡间界的,凡间界与仙界的环境差异极大,各种条件都欠缺,会对它们的生存造成很大影响。

    除非是像仙根榕这样,被刻意带到了万斛界,那么……柳清欢目光闪了闪,金角仙蠹又是谁带下来的?

    却在这时,那虫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触须往这边探了探,随后人立而起,比针尖还小的眼中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

    一股强大的气息猛地袭来,这条树根内部就像遭遇了暴力揉搓,咔咔声响成一片,炸开无数条裂纹。

    柳清欢心头抖然一跳,突地意识到这金角仙蠹虽然看着身量渺小,但再怎么说也是仙虫级别,实力比他强大得多。

    而且他是木身,血肉经脉中充盈着精粹的木气,指不定在其眼中就是一道美餐?

    大意了!要早知是这玩意,他深入地底寻找仙根榕的枯萎之谜就是在自寻死路。

    不过,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第一次与金角仙蠹撞上时,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欲望,一闪就不见了。

    他骇然而退,转身便化作一道青光飞快遁走。

    那金角仙蠹见此,头顶上的两根触须轻轻一碰,一道金光迅若疾电般射出,所过之处坚硬的树根内部瞬间被穿透成一个大洞,一股木头燃烧后的焦臭味弥散而开。

    眼看着那道金光无可阻挡地飞射而来,柳清欢心下一沉,身上白衣骤然浮起数个密魔字,重重叠叠犹如厚实的盾牌般挡在身后。

    “砰砰砰!”

    然而这光盾在这时似乎显得颇多脆弱,一个个密魔字相继爆开,化作闪碎的流光溅向四方。

    极致的危险之感猛然袭上心头,柳清欢只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冷汗顷刻间布满额头。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丹田处突然一动,万木峥嵘甘露瓶飞了出来,瓶口已经打开,喷出烟霞一般的青雾。

    “噗”的一声轻响,那道金光被青雾一罩,方向一转,便准备无误的被瓶口吞了。

    一场危机转眼间被化解,柳清欢却深感后怕不已,虽然这仙宝给他带来过不少麻烦,但不得不说,也有不少次是靠着对方他才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

    不过,万木瓶能如此轻易就挡下金角仙蠹的攻击,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正担心瓶子不会被那道金光射爆吧,就见万木瓶原地旋转了好几圈,卸掉了对方带来的冲力,瓶身还鼓了鼓,发出“嗝~”的一声。

    “……”

    柳清欢有些无语,又有一种诡异的惊奇之感,手上却一动,万木瓶已从他指间挣脱了出去。

    “干什么?别乱跑!”

    他伸手想将之抓回来,却只见其瓶身前所未见地浮现出一条条墨绿的纹路,并绽放出极其强烈的光芒,仿佛一团暴躁跳动的绿火一般飞了出去!

    而那只原本气势汹汹的金角仙蠹,则突然像受到惊吓了似的,两根触须抖了一抖,洒下如同星光一样璀璨的粉末,将身体一裹,便化作一道金光急窜而走。

    柳清欢不由得又愣了愣,见万木瓶紧追而去,连忙也跟着追了上去,心里却纳闷:前一刻他才被追得像条狗,怎么这一转眼间形势便反过来了?

    金角仙蠹似乎很害怕万木瓶?

    柳清欢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不是他被追击,而是去追击别人,他还是很乐意的。

    一场奇怪的追逐战便由此展开,一人一虫一瓶在仙根榕的根系中快速穿梭,这时候的万木瓶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猎人,紧追着猎物不放。

    柳清欢大感惊异,他还是第一次见万木瓶有这么大的反应,整个瓶身因为绽放的强烈光芒都变得透明了似的,里面仿佛有一团灿烂的绿火在燃烧。

    然而,他却渐渐有些跟不上,那一虫一瓶的速度都极快,即使他已将自己遁速提高到了极致,被拉下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加上仙根榕的根系错踪复杂得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那金角仙蠹还专捡那些狭窄扭曲的树根钻,企图甩掉追击者,柳清欢无法,只能掐动法诀,试图将万木瓶召回。

    别虫豸没追到,先把仙宝给弄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惜,万木瓶这一次却并没响应他的召唤,依然执着地猛追那只蠹虫。

    一般灵器都有灵性,偶尔也会有一些自主的行为,万木瓶身为玄天至宝,自然也不缺灵性。不过器便是器,灵性再高,只要烙下神印,便会听从修士的指挥。

    不过,柳清欢虽与万木瓶建立了一些联系,但对方的品阶已经远远超出他的修为,要不是它并未做出什么反抗之举,那层微薄的联系甚至都建立不起来。

    此时,万木瓶不听召唤,柳清欢心头不由大急,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青光湛湛的精血,迅速打出几道法诀,将遁速又硬生生提高了一些。

    突然,四周围猛地一颤,却是他们目前所在的这条树根,不知何故剧烈地抖动起来。就像空间被拧紧了一样,原本可以顺畅通行的树根内部变得不那么通畅,木质更加紧密,庞大的压力层层挤压而来。

    柳清欢心思转一转:这是仙根榕在阻止金角仙蠹逃窜?

    金角仙蠹是仙根榕的天敌,做为一棵树,即使它本身有灵性,面对天敌也无法做太多事,不过,顺手推舟的事它还是会的。

    树根内部的木质变得极为紧密,柳清欢感觉到了强大的阻力,颇有种寸步难行之感。

    如果说之前就像行走在柔软的水中,现在则像是前面立着一堵堵高墙,想要穿过,要么破挤过去,要么就得把墙打碎或撕开。

    而前方的一虫一瓶显然也受到了影响,速度明显变慢。那金角仙蠹急得吱吱乱叫,头顶的触须连连相碰,再坚硬的木质似乎也顶不住它射出的金光,一个大洞几乎瞬间形成。

    只是它将前路打通了,也等于后面的万木瓶路也通了,还省了不少事,只需专心追击,两者之间的距离倒是因此拉近了不少。

    柳清欢看得一乐,看来这金角仙蠹算不上多聪明,自己先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对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触须一阵乱动,愤怒地朝身后射出了好几道金光。

    这一次,万木瓶没选择硬吞,而是灵活的几下窜动,闪躲了开去,不过追击之势总算缓了缓。

    它瓶口一转,便喷薄出一大股青雾,逼得金角仙蠹掉头又跑。

    两者追追逃逃,偶尔“动一下手”,就让树根内部变得千疮百孔,一个个窟窿仿佛通道一般,却正好便宜了柳清欢,几乎不用再使木遁术。

    或许是仙根榕发现将木质变得更紧密起不到太大作用,树根内部的通行突然又变得顺畅起来,且有越来越往上的趋势。

    柳清欢有些诧异,仔细观察,才发觉每到树根分岔之处,除了一条,其他岔根的木质都硬如坚石,比之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

    他琢磨了下才回过味来,不由暗暗乍舌:仙根榕这是在把他们往地面赶啊!

    而金角仙蠹急于摆脱追击,竟也在按照它的安排走,一路往上飞逃。

    然而它一只蛀蚀树木的蠹虫,在树内或许还能作威作福,一到了地面,实力怕是会大打折扣。

    柳清欢暗叹仙根榕这算计虽然简单,但在此时却颇为实用,然而思绪一转,突然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到了地面,固然金角仙蠹实力会大打折扣,但万木峥嵘甘露瓶作为冥天地谱记灵在册的仙宝,也是绝对不能在人前出现的!

    他脸色一变,连忙掐使法诀,并在灵识中对万木瓶强硬下令:“别追了,给我回来,我们马上就到地面了!”

    正担心对方依然不听令,好在前方飞遁的万木瓶突然晃了晃瓶身,虽然依然没忘记继续追,但速度总算有所减缓。

    那金角仙蠹也精乖得很,见此情形,回头便又是几道金光射来,有一道飞向斜侧,就听得“噗”的一声,树根瞬间破了一个大洞,外面的天光漏了进来。

    不知何时,他们又回到了青藜荒洲,而且还是在界域之墙外的虚空之中,猛烈的风呼啸而来,在灌进这个洞时发出了如同哨音一般的尖鸣!

    柳清欢不由大急,这么大的动静,除非青藜军都是聋子,不然不可能听不到!

    他急遁过去,一把将万木瓶抓住,而在这时,那金角仙蠹也从刚才的意外中醒过神,只见它背上那些绿褐色纹路变深了许多,就连头上的金色触须也跟着改变了颜色,转瞬间便与周围的树根融为一体。

    柳清欢神色一紧,有一种强烈的对方会冲他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金角仙蠹就从他头顶上方钻出,背上的甲壳已经完全怒张,口器蠕动,一大股绿液飙出,兜头淋下!

    他连忙一转万木瓶,瓶口喷出一团朦胧光霞,如防护罩一般将自身笼罩住,才不至被浇个透心凉。

    “~”

    散发着焦臭的烟雾袅袅升起,光霞被一层层削去变得越来越薄,而绿液落在脚下,树根也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根木化作一滩滩浓稠的脓水,仿佛沼泽里沤了不知多少年的烂泥,散发着**的气息。

    柳清欢立刻接收到了来自万木瓶某种微妙的嫌恶感,瓶口冲上,一片青光准确无误地罩住了金角仙蠹!

    “吱~”金角仙蠹拼命划动脚爪,却逃不过从瓶口传出的巨大吸力,挣扎着被拉进了万木瓶中。

    柳清欢心中大定,连忙封住瓶口,就听得一声大吼从外面传来:“里面何许人,给我滚出来!”

    他挑了挑眉,袖子一掩,万木瓶便消失在手中,这才从容不迫地遁到树根外,抬眼一看,十数人手握法器正临阵以待。

    “是你!”为首一位阳实境的青藜军修士认出了他,目露疑色,语气勉强好了一些:“咳,道友为何潜进仙根榕树根之内,还将其打出这么大一个洞?而且,刚刚有极强烈的木气爆发,又是怎么回事?”

    柳清欢抚了抚衣摆,面色如常道:“我奉扫尘前辈之命,进入根系之中查找仙根榕枯萎之因,刚刚有了些发现,却不慎破坏了仙根,抱歉……”

    “什么,你有了发现?”那人打断他的话,急声追问道:“什么发现?”

    其他人一听,有的人面露惊喜,急切地看着他,有的人则转头望向他身后。

    “这个……”柳清欢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道:“在未禀告扫尘前辈前,此事不亦声张,也不能告诉你们,还请见谅。”

    那青藜军修士显然也明白个中道理,沉吟了下,点头道:“好,我不问,但我准备派人去树根内探看下情况,这个没问题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朝旁侧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几位修士飞向那截树根。

    柳清欢就算想阻止也找不到借口,只得让开了路:“自然没问题,道友若无他事,我现在就要回去找前辈等人,得尽快将发现告知他们。”

    那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闻言只是挥了挥手,也赶向树根处。

    柳清欢回头看了眼,便往界域之墙上缓缓飞去,同时在心中快速斟酌等会儿要说的话,不由又感到一阵头疼。

    金角仙蠹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但怎么解释他发现金角仙蠹一事却很难,他总不能说自己身上藏有重宝,还把那仙虫给吃了!



    扫尘并没在住处,而是去了青藜荒洲深处,柳清欢正愁没时间思考措辞,闻言便叫住了准备发传讯符的守卫,自己慢悠悠的一路寻去。

    远远的,便见扫尘站在仙根榕枝叶间,身旁之人竟是婧言,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前辈!”柳清欢叫了声,那两人停下话语回头看过来,他这才靠过去。

    扫尘道:“你离开几天了,这是才回来?”

    “是。”柳清欢飞落到临近的枝干,神情十分急切地道:“前辈,我找到仙根榕灵气流失的原因了,就是……”

    然而话才说一半,就听背后传来一声破空之音,一道乌光飞速朝这边靠近,及到落地,却是一位乌发长须、满面红光的老者。

    “我来迟了!”老者几个大步就跨到近前,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柳清欢身上划过,随后朝扫尘一点头:“我听下面的人来报,说是有人对仙根榕枯萎之谜有了重大发现,但要先禀告你之后才能说,便赶紧赶过来也听一听。”

    他微侧过身,睨着柳清欢道:“就是你?”

    扫尘和婧言都露出惊喜之色,扫尘也懒得理会乌津话语中那些若有似无的酸刺,连忙问柳清欢:“你有何发现?”

    柳清欢回道:“前辈,我之前不是说要进仙根榕的根系内部探查一番吗,这几日我便一直在树根内部四处游戏,寻找其蕴藏的那一丝仙灵之气。今日……”

    他将发现金角仙蠹一事简要说了一遍,虽然不能暴露万木瓶的存在,但树根内部那些动手痕迹是掩盖不住的,乌津急慌慌的赶来,便说明青藜军那边已有不少发现。

    当然,真实情况是不能说的,那么就只能真假参半的说了。

    “发现是金角仙蠹,晚辈着实吃惊不小,还未等我靠过去,对方也发现了我,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来。见此,我只能一路往回逃,一番惊险后终于逃到界域之墙下,惊动了青藜军的道友们,那蠹虫大约是受了惊,这才放弃追我。”

    “金角仙蠹?”扫尘十分惊讶,伸手攀住一根树枝拉到近前细看,道:“竟然是金角仙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赞许地看了柳清欢一眼:“你也是命大,据说金角仙蠹胆子很小,才会受惊而逃,不然你这条命可就丢了。”

    又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婧言和乌津,道:“两位道友怎么看?”

    婧言恍然道:“这的确解释了仙根榕为何会慢慢枯萎,嗯……我记得这种叫金角仙蠹的仙虫其它本事没有,却嗜食木气,对灵花灵木的危害极大。”

    扫尘道:“是这样,《仙游记》中就记载过一则异闻,说是两个仙人生了罅隙,其中一人心怀怨恨,找来了几只金角仙蠹偷放到对方的灵园内,就让对方辛苦种植多年的仙树仙果死了一大半,一点小芥蒂最后演变成了深仇大恨。”

    他神色肃然,道:“这可就麻烦了,据闻金角仙蠹极为狡猾,藏匿于树体之中难以捕抓,而仙根榕的根系还如此庞大,这次被它跑了,再想找到其踪影,怕是难了……”

    扫尘的眉头深锁,旁边的婧言也一脸思索,显然都在想怎么才能抓住金角仙蠹。

    柳清欢则眼观鼻鼻观心,却不能说金角仙蠹已经没了,因为按照常理而言,以他的修为,想要杀掉金角仙蠹是不可能的。

    “我说,你俩就这么信了这小辈的话?”这时,那乌津开口了,上下打量着柳清欢,道:“你说你发现了金角仙蠹?”

    柳清欢看了他一眼,微微躬着身道:“回禀前辈,是的。”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金角仙蠹?”乌津道:“这种仙界的灵虫,都是沐仙灵之气而生,凡间界是没有的,反正我是没见过,所以你怎么就确定自己没认错?”

    柳清欢没想到对方会质疑这一点,讶然道:“前辈,我虽不才,但也翻过不少典籍,而记载仙界灵物的典籍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特别稀有。”

    他看了看旁边的婧言和扫尘,又道:“更何况,那金角仙蠹的触须形似龙角,在灵虫中是绝无仅有的存在,十分好认,所以晚辈不至于将其认错。”

    婧言抬起头,淡淡道:“乌津,你到底想问什么,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也没什么,我就是有个地方没想明白。”乌津露出和蔼的笑,道:“你说你发现了金角仙蠹,对方追了你半天?”

    “是。”

    “那我可就想不明白了。”乌津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疑色:“那金角仙蠹虽然并不以攻击见长,但毕竟也是仙虫中的一种,我看你还是木修,而《仙游记》我也看过。”

    他朝扫尘那边偏了下头,继续说道:“那篇异闻里,我记得便有一位木修去巡查灵园,然后不慎被蠹虫钻入体内,结果连血带肉被啃噬一空。所以,你这木修小辈,是如何在遇到金角仙蠹后毫发无伤的逃回来的?”

    屋内突然一片沉默。

    婧言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倒是扫尘有些玩味地看了过来。

    柳清欢低眉顺眼地道:“回禀前辈,晚辈之前曾有一段时间在青冥的九天云霄游历,有幸被收入三孤山的半山书院……”

    说到这里,乌津脸色微变,失声道:“你是半山书院的人?!”

    柳清欢顿了下,继续道:“是,晚辈多年前便加入了半山书院,而院中的春黎上人曾赐予我一枚护身灵佩,勉强可抵挡一二,因此我才得以一路逃回到界域之墙。”

    这番辩白若细究起来,颇有些勉强,然而对面三人,除了婧言外,其他两人已被他是半山书院的人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乌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意,盯了柳清欢好几眼,不说话了。

    扫尘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小友本事不小啊,竟然能进入半山书院。说起来,我都没机会上到三孤山,半山书院更是只能仰望。”

    柳清欢谦恭地笑道:“晚辈只是运气突然好了那么一回,侥幸被春黎上人看中……”

    他心弦微松,看来这一关是糊弄过去了,却不由得暗暗苦笑,没想到他还有一天会将半山书院的名头拿出来唬人的时候。

    半山书院的性质有些见不得光,除了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会觉得进入半山书院是种荣耀外,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只会对书院中人多加提防和警惕。

    即使书院只是面对九幽收集情报等事,但这种暗势力向来就不受欢迎,毕竟谁也不想身边多一个可能随时都在观察你的人,这人的目的难以明确,你不知道哪句话不该说,哪件事不该做。

    柳清欢要不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是绝不愿暴露自己书院中人的身份的,但唯有在外人看来神秘叵测且惹不起的半山书院,才能将一些他无法解释的东西给掩盖下去。

    扫尘也只略提了几句,很快就把话题拉回到如何搜寻金角仙蠹上,几人商议一番,婧言提出要亲自进入仙根榕根系。

    “我去吧。”她说道:“扫尘你是木修,去找金角仙蠹不太合适,而乌津道友则要打理青藜军事务,也只剩下我最闲。”

    扫尘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柳清欢见此,便提出想回去休息一下。

    扫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去吧,这几天辛苦了,之后搜寻金角仙蠹的事你也跟我一样帮不上忙,所以多休息几天也无妨。”

    乌津却在这时有意无意地发出了一声冷哼,柳清欢只当没听见,朝三人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等回到自己住处,他先将法阵启动,一闪身进了松溪洞天图,拿出万木峥嵘甘露瓶。

    以往,在吞吃了什么东西后,万木瓶上都会浮现出如同柳叶一般的印记,然而这次,那印记却变成了……

    柳清欢将木瓶举到眼前,疑惑道:“水滴?”



    万木峥嵘甘露瓶,在每一次吞噬了灵木之后,就会在瓶身上出现叶脉形状的印记,而这一次还是它第一次吞噬灵木之外的东西,印记也变成了水滴形状。

    “这代表什么?”

    柳清欢试图用灵识与万木瓶进行沟通,不过瓶灵却只传来一股模糊的飨足之感,就没再搭理他。

    柳清欢只好放弃从它那里得到答案,看着那印记陷入沉思。

    万木瓶过去在吞噬天阶神木后,都会形成一缕峥嵘之气,且会因为神木种类的不同,峥嵘之气的效果也随之变化。

    唯一一次比较特别的,是在万木瓶还是一枚种子时,吸收了仙根榕一丝仙灵之气化成了现在的瓶子形状。

    “万木峥嵘甘露瓶……”柳清欢摩挲着那印记低喃道:“之前生成的,都是峥嵘之气,而这一次,莫非要应在其真名的‘甘露’二字上?”

    甘露,神灵之精、仁瑞之泽,其凝如脂、其甘如饴,只是不知万木瓶所生之甘露是否也是如此。

    柳清欢轻敲了下瓶口,瓶口完全封闭,现在还无法打开。

    看来想要知道瓶内是不是甘露,又有何神效,等再等一段时间了。

    他将木瓶收起,正准备出松溪洞天图,就见初一走了进来,禀报道:“主人,外面有水脩族的族人来求见。”

    “水脩族?”柳清欢转头问道:“他们有什么事?”

    初一歪着头道:“不知道,我问他们,他们不说。”

    “哦?”柳清欢有些意外,想了想:“我也好久没见水脩族人了,那就见见吧。”

    他起身往外走,顺便问道:“水脩、灰石两族现在过得如何?”

    初一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简,道:“他们一直在为主人种植灵药,其中有不少都是用处颇广的药草,其中一部分在妥善处理后存在库房,以供主人以后炼丹时用。另外一部分则由水脩族会炼丹的族人炼成了丹药,之前回门派时,我交给了樱姐姐拿出去卖掉……”

    柳清欢抚额,连忙打断她:“好,我知道了,这些小事就不用跟我汇报了。”

    初一不满地撅了撅嘴,但知道他一向不耐烦这些事,便将玉简收起,道:“主人,您就算不管这些俗务,但售卖丹药,以及洞天内的灵材等等,库房的灵石已经积累了不少,您也去收一收。”

    “哦?”柳清欢对灵石还是有点兴趣的,问道:“有多少。”

    初一又将玉简拿了出来:“其中下品灵石有七万余,每到十万数,我便将其换成中品灵石,大约有……”

    柳清欢有些惊讶,要知道,因为修为限制,洞天小族所能种的灵药品阶都不太高,至少他现在能用上的并不多,倒没想到日积月累之下,竟然也积了不少。

    “这么看来,现在洞天的各种灵材还挺丰富。”

    “是!”初一骄傲地仰着头道:“咱们的洞天现在都是大洞天了,当然产出很多!”

    柳清欢不由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了。”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外间的客房,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难道忘了,当年在浊渊时过的是什么日子!要不是主人收留,我们现在还活在炼狱之中,哪里能有现在这样的安稳,这样自由自在,还能修炼,你太贪心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又急又快地从门内传出,压过了男子微弱的辩解声:“而且,当年进洞天时,主人就说了以后我们要一直生活在这里,你现在却要违抗主人之命想要出去?你这就是忘本!”

    听到这里,柳清欢不由挑了挑眉,朝想要推开门的初一摇了下手,就听里面传出一声低吼。

    “我没忘!”

    “我没忘,我没忘……我知道主人的恩情有多重,没有主人,就没有现在的水脩族,也没有现在的我们!可是……”

    那男子的语气中饱含着矛盾和挣扎,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伤心,喃喃道:“我只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历练一番,自从晋阶元婴,我的修为便停懈不前,再难寸近。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症结所在,大道之行本应是充满着艰难曲折,然而我们现在的日子太过安逸……”

    “借口!”女子怒道:“你这完全就是借口!如果想要艰难曲折,你完全可以去我们新发现的那个血蝠洞里历练,里面那么多四阶的血蝠,还不够你杀吗?”

    “你不懂!”男子道:“在洞天内,即使是有危险的地方,但我也知道自己身后是安全的,心里从来不惧怕,根本起不到历练的效果。花儿,你我夫妻多年,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

    “你让我怎么理解,你现在要抛下我往外跑,不顾主人的恩情,也不管我有多担心……”

    听到这里,柳清欢大概明白了,略一沉吟,便伸手推开门。

    争吵声戛然而止,屋内的人见是他,女子脸上闪过惊慌之色,“砰”的一声跪倒于地:“主、主人……”

    而男子则面露羞愧,也跟着跪了下去,低低喊了声主人。

    柳清欢朝他们点了点头,走在上首坐下,仔细打量了下,才记起他们的名字:“原来是你们夫妻二人,汮元婴了?什么时候晋阶的,不错,看来这些年你修炼颇为刻苦。”

    汮低着头道:“回禀主人,上次您不是专门为我等开经讲道吗,我听了后大有收获,回去又悟了几年,终于得以堪破难关,修出元婴。”

    “嗯,你的天资颇为不错,到达元婴期只是时间问题。”柳清欢道,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道:“不过,我刚才在门外,似乎听到你说想要离开洞天?”

    “不……”花儿神色颇为紧张的抢先答道,但没等她说下去,旁边的汮却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坚定:“是!”

    他满面通红,跟豁出去一般高声喊道:“我想请求主人能允许我去外面的世界历练一程!”

    柳清欢注视着他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如果我不允许呢。”

    坐忘长生

    坐忘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