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真人手上一顿，不由自主顺着紫辰道人手指方向回头望去，却只见那方天际划过数道遁光，其速之快，宛若与光同行。
太极真人双目微眯，虽然还离得极远，但所见遁光皆清正干净，绝非魔族之人所有。
不是魔族，那就是……
紫辰道人难掩激动，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意：“是他们吗，他们成功了？”
想到他们一行人千难万难来到魔界，所谋之事或许终于成了，太极真人此时也忍不住心潮澎湃：“应该是的！”
他目光一转，看向围攻他二人的几个魔祖，突然扬声大笑。
“我人修大军即到，尔等死期将至犹不自知，哈哈哈哈还是快逃命去吧！”
太极真人的声音蕴含着法力，是以洪亮至极，瞬间传遍了魔军上下，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猛然一滞！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远处的那数道遁光在这短短数息之间，竟又近了好多，已然隐约能看清衣饰相貌。
那是约摸七八个人，其中有好几个柳清欢熟悉的面孔，都乃人间界赫有名的大乘修士，那万斛界的文启山也在其中，而他们却跟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后。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修？！”
一位魔祖大惊失色，而最让他心中大震的，是在那一行人后面，天际出现了一条黑线，初时还细若游丝，却如那海上潮生，汹涌向前，奔雷般的轰隆声越来越大。
魔族大军开始骚动，久经沙场之人对这种声音都极为熟悉，因为那是大军行进时由千万人同时迈步、踩踏地面造成的震响！
时间回到数日前，当柳清欢把刚刚救出的人修们安顿到自己的小洞天后，终于从太极真人口中得知他们潜入魔界的任务和目的。
“什么！”他满脸愕然地站起身：“你们要打通人间界与万丈深渊的空间通道！”
太极真人因伤势而脸色苍白，却波澜不惊地道：“道友何需如此惊诧，既然魔界能利用天地大劫，打通空间通道侵犯人间界，我们自然也能以牙还牙。”
“我只是从未想过还能……”柳清欢猛地一拍掌：“此计妙极！等于从后方断了魔族后路，还能打它个措手不及，当真妙极！”
说着，他神色又严肃起来：“只是，要实现这点却不太容易……”
太极真人微笑道：“是不容易，不过这些年九天仙盟招揽了大批修练空间之道的道友，再加上，我们还得到了些额外的帮助。”
“额外的帮助？”柳清欢疑惑。
太极竖起手指朝上方指了指，压低声音道：“上面那些仙家因为天道约束不好直接出手，但也不会放任人间界被魔族大肆入侵，因此……这次我带来一物。”
他摊开手掌，只见一阵光芒闪过，一根大约三尺长，一头扁圆一头尖的古怪法器出现在其手中。
柳清欢目光一凝，只见那法器幽光流转，密布繁复铭印，皆以真仙文所刻，柄端处晶光闪耀，却被分成数轮，似乎皆可旋转。
“此乃辟界凿，乃仙盟耗费数年，又得到某些指点才炼制出来，其内蕴含大界法则，转动此处可定星图……”太极真人仔细分说，柳清欢听得双目放光。
“如此，有辟界凿在手，就算不懂空间之道，只要知道魔界位置，便能以此打通空间通道？”
“这本也是件难事，七大魔界的位置连最详尽的星图上都没有，不过嘛……”太极真人眼中一片冷意：“无上真魔界胆敢无视仙魔协定干涉下界事务，仙界自然也能，如今七大魔界的位置尽皆被九天仙盟所掌握！”
……
在柳清欢三人拼尽全力牵制下，金烬一行人总算冲出重围，逃离乌乌城。文启山又拿出一艘早就准备好的云舟，此舟大概是目前九天仙盟能拿出的最好的飞行法器，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但他们却并未跑远，一甩掉身后追兵，便找了处荒僻山沟，所有人皆训练有素地开始建阵。
文启山向不明就里的金烬解释道：“建阵的所有阵盘都经过特殊炼制，不仅能稳固空间，避免空间通道凿通时空间不稳，还能遮掩住使用辟界凿时的大动静，不至惊扰到魔族。”
金烬感慨道：“你们为这次任务准备得如此充足，所谋甚远啊！”
文启山点了点头，转身便加入到打开空间通道的准备中，毕竟柳清欢三人还陷在乌乌城中，能不能从魔神手中夺回他们性命，就要看这里这群人速度够不够快。
……
万斛界。
仙盟大军已集结多时，皆枕戈而待，时刻准备着杀将出去。然而自太极等人潜向魔界，已是多日未得消息，军中气氛渐渐浮躁。
这一日，突闻一声巨响，主账内众人迅速掠至殿外，就见在他们预定的位置处漫天波纹，传来极为强烈的空间波动。
归不归咧嘴一笑，看了眼身后殿中缓缓走出的白发老者，转身大吼道：“儿郎们，拿起兵刃，随我出征！”
……
远处的人修大军如同黑潮漫延而来，这边魔军却陷入了骚乱，很多魔兵瞪着眼睛呆怔出神，如何也不敢相信人修竟然会从他们身后打过来。
他们的老巢竟然被人偷了！
“整队！！！”
“准备迎敌！！！再发呆就拖出去砍了！”
急促而又声嘶力竭的命令纷乱响起，魔兵们终于回过神来，但人修大军突然出现带来的震撼和慌乱，却已然如阴影一般挥之不去。
魔神又祇黑着一张脸，全身魔压如同飓风一般，形成骇人漩涡，令来请示的魔祖全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突然，他脚下一动，身形骤然消失，正飞速朝远处遁逃的太极、紫辰二人只觉眼前一黑，恐怖的黑色魔掌便轰然落下！
另一边的柳清欢看到这一幕，目中瞳孔猛缩：明明他此时并未用正立无影隐匿身形，离又祇也更近，对方却直接弃了他朝另外两人下手，明显就是想杀人泄愤！
当是时，就见一道清光闪现而出，挡在了太极、紫辰二人身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挥手中拂尘：“以大欺小，胜之不武也。还是小老儿来会会你吧……”
洁白的尘丝飞扬飘舞，却像是一根根锋利的琴弦，所过之处空间被切割成细碎的小方块，哗啦啦如雨般坠落。
魔神又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戒备之色，一记重拳轰出，空中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凹洞，就仿佛天被砸出个窟窿，数根尘丝轰然崩碎。
“砰！砰！砰！”
白发老者神情肃然：即使是受天道压制的魔神，实力也非同小可。
他一挽拂尘，更多尘丝飞舞而出，另一手快速掐诀，之前那些炸开的尘丝在空中重新汇聚，化作无数尖锐的晶芒，隐约间还有阵法光芒一闪而过，朝魔神又祇呼啸着卷去！
天地昏暗，大风狂啸，恐怖的法力波动如一场骤然而至的风暴，下方诸人纷纷避走，生恐被卷入其中。
柳清欢一边遁逃，一边回头看，心下不由骇然。
只见漫天晶光宛如星河大阵般封锁了那一方天地，却有一尊宛若山岳般的巨大魔影冲破了封锁，它俯瞰向大地，神情威严庄重如神祇，目光却冷酷而又邪肆。
下一瞬，黑暗猝不及防地降临，将白发老者和魔神又祇的身形都遮蔽住。
柳清欢乍舌：此等层面的交手，就算在旁围观，都感到极为惊心动魄。
“青霖道友！”
回头看去，太极和紫辰从远处飞来，只是这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
“你们没事吧？”柳清欢问道。
太极真人拭去嘴角的血迹，道：“还好，只不过一开始离得太近，被那两位动手时的余波波及到了一点。”
紫辰心有余悸地道：“我俩能逃出来就算好的，幸亏彗山前辈及时赶到！”
柳清欢抬头望去：“那位……是一位地仙吧？”
“是。”太极真人道：“彗山老叟，得道已十万余载，仙踪无影，仙盟花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他，恳求多次对方才愿意出山。”
“那真是难得……”柳清欢道，一转身，迎面就冲过来一个人，一掌拍在他肩上，大笑道：“好家伙，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柳清欢惊喜道：“归兄！”
故人相见，分外喜悦，归不归又用力拍了他两下，笑道：“你当年消失于魔界，到处都在传你死了，老子从来没信过。你这小子命硬得跟蜚蠊似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柳清欢嘴角抽了抽，揉着疼痛的右肩道：“谢谢啊，我就当你在夸我。”
说话间，又几人赶到，一眼扫去，大都是些眼熟的面孔，即使过去没有过来往，彼此也听闻过一些对方的声名。
趁着其他人与太极真人打招呼，柳清欢低声对归不归道：“这次竟有这么多道友前来魔界，看来，仙盟对这次行动有重视啊！”
“那是当然！”归不归道，“不能总是魔族侵入咱们人间界，咱们也要打回来，让他们也尝尝被侵略的滋味！”
他抬手指向半天上激烈翻涌的黑暗和晶光，道：“这次仙盟下了死力气，说动了好几位地仙出山，就是誓要把这万丈深渊打下来！”
柳清欢惊讶：“好几位？”
归不归发现说漏嘴，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不止呢，以后你就知道了。魔族那边魔神能下界搅和，咱们这边总得有能与之抗衡的存在才行，不然干脆把人间界拱手让给魔族算了，就怕，呵呵，有些人不舍得！”
柳清欢心照不宣地没再继续问下去，两人齐齐抬头望向天空，归不归忍不住骂道：“那位魔神肯定是故意的，在把战场往无尽虚空中转移呢！”
柳清欢点头同意：以那两位的修为和实力，大动干戈之下轻易就能毁掉一界，说明魔神又祇还是有所顾忌，不想万丈深渊受到波及。
而此时，人族大军已轰轰烈烈跨过荒芜的魔原，数以万计的修士冲在最前面，斗志昂扬，战意滔天！
魔族的两支大军在经过一开始的骚乱之后，终于汇合到一起，面对汹涌而来的人修严阵以待，冰冷的杀气在空中凝聚成浓稠的黑雾。
战势一触即发，柳清欢等人都飞回到自己这一方战阵之中，双方隔着广阔的平原对望，一时间整个战场上竟是鸦雀无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之中，乌乌城方向突然飞出一个身影，急急冲向魔军，声嘶力竭地喊道：“报~！天都界人修突然发动猛烈进攻，我方死伤惨重，请求支援！”
为首的几位魔祖脸色都为之一变，身后的魔军传来骚动，于是他们恨不得当场斩了来报信的魔兵：喊那么大声干嘛，你丫是人修那边派来动摇军心的吧？！
支援？这时候他们要怎么分兵支援？没看到那边人修大军还在源源不断、铺天盖地一样赶来吗！
但如果不支援，天都界被人修夺回去怎么办，还有空间通道……
一时间，魔祖们都陷入两难。然而不等他们做出决定，就听一声重重的鼓声突然传来：“咚！”
所有人心中猛地一跳，只见人修大军中，一面巨鼓高高竖立，擂鼓之人赤着半边胳膊，竟是一位大乘修士。
他挥舞着鼓槌重重砸下，就见金色光华如同火花一般迸溅：“咚！咚！咚！”
被金光溅到的修士精神为之一振，就连气势似乎都又盛了几分，而随着越来越多人沐浴在金光之中，鼓声也越来越急，让人满身的热血仿佛都被挑拨起来，直至沸腾！
下一刻，作为先锋的一队修士带头冲了出去，而身后，数万人的战意已经凝聚在一起，就像洪潮一般喷涌而出！
魔族那边，前排的重甲魔军也在同时冲出，喊杀声、咆哮声，以及魔兽的嘶吼声顷刻间冲上云霄，仿佛要掀了这天。
“咒战部准备！听我号令，起咒，放！”
人修后方，数道绿光升起，前方两军还未相遇，大片淡淡的绿光已先一步落下，就见那些重甲魔军骑着的狞狰可怖的魔兽突然反身而起，咬向自己的主人！
“小心地面！”人修这边也出了状况，众人突然发现脚下变得炙热，黑色的魔火轰然腾起！
广阔荒芜的魔原上，此时已彻底沦为激烈的战场，人魔双方每一次碰撞，就是一轮血肉横飞的残酷厮杀，法术光芒如同炸开的烟火覆盖了大半个战场，盛大绚烂光华之下，是不知多少条人命悄无声息的消失。
柳清欢抬头望了眼天空，天空时而明亮，时而又陷入穿不透的黑暗，显然魔神又祇与地仙彗山的交战也极其激烈。
另一边，归不归和这次来的那几个大乘修士也都忙碌非常，他们各自都有职责，或是负责整个战场的指挥，或是监察汇集情报，或是身先士卒领着战阵拼杀在最前方，就连太极、紫辰二人都加入到指挥调度之中。
柳清欢在旁听了一会儿，有种插不上手的感觉。很显然这些人都极为训练有素，配合起来快速而又高效，在经过多年战争洗礼，每个修士身上那点飘渺出尘的韵意少了，变得更加铁血、自律、冷酷。
战争与寻常的厮杀最不同的地方在于，个人的力量在其中微不足道，只有将所有人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才能抵挡住敌人凶猛如滔天巨浪的冲击。
因此，离开人间界多年、没有与人配合上过阵的柳清欢在这时就感觉有些帮不上忙，想了想，与其冲出去杀掉那么几个或几百个魔族——在此刻的战场上，几个还是几百个基本没有差别，不如干点与他的道号来历相符的事吧。
战场西北角，一群正往前冲的火魔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凭借着身上熊熊燃烧的魔火，它们如一把炙热的利剑般在战场上左冲右突，刺穿人修的防御。然而此时，它们身上的魔火就像受到压制，突然变小了很多，同时感到一股凉意从头浇下。
抬起头，众火魔愕然发现天空竟然下起了雨，那雨水清澈纯净，带着令它们不舒服的浓郁灵气，一落到地上，竟让寸草不生的魔土迅速长出青翠的草木。
而正与它们激烈拼杀的人修情况却全然相反，雨水落在他们身上，被魔火灼伤的地方正在快速愈合，就连伤口上带有腐蚀之力的魔气也在雨水中被冲刷干净。
“那是青霖道魁！”有人指着上方欣喜地大喊道：“青霖道魁的青霖可以疗伤，所有受伤的兄弟都快爬起来，淋淋雨，然后跟我冲！”
“冲啊啊啊！”
带着淡淡青色的雨纷纷扬扬落下，冲开浑浊的魔雾，竟将大半个战场都笼罩住，且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还未有停歇的趋势。
归不归扫了眼半空中那道身影，忍不住骂道：“咱们拼死拼活、劳心劳力大半天，结果全被那臭小子给装到了！”
旁边的太极真人笑道：“青霖道友法力深厚，才能支撑得起如此大范围、长时间的青霖雨水，实乃我人间界之幸也。”
“是啊，有这样一位道魁在，以后大家战场上都不怕受伤了，只管往前冲就行！”
“我上次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吃了不少丹药也没法痊愈，淋了这雨，竟然好了！”
有人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惊讶道：“这水中，竟然蕴含着一丝草木本源生机！我听说青霖道友乃万世不出的青木圣体，能助灵药快速生长，难怪他在炼丹方面也那么……”
归不归本来听得挺满意，别人夸奖柳清欢，就感觉在夸他家后辈一样与有荣焉，但听到这里却不怎么乐意了：“所以？有些念头最好还是别打比较好！”
那位大乘修士吓了一跳，他也是与魔祖交手受伤后，暂时退下来疗伤休息的，闻言连连摆手否认道：“不是、我、唉！误会误会，我不是那意思……”
众所周知，因为青木圣体能加快灵药的生长，每当出现便会如珍贵宝物般引人争夺哄抢，甚而将拥有青木圣体者囚禁起来养灵药。但是，谁敢打道魁的主意啊！
那位可是刚刚晋阶大乘就能斩杀大乘后期妖修的人物，实力深不可测，别没囚禁成功，反手就被对方一巴掌拍死！
不过归不归却也不是故意在这时让那位大乘修士难看，毕竟一样米养百种人，总有那等自不量力又狂妄愚蠢之人，跑出来送死呢。
归不归又望了眼那边半空中的柳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看把那小子得瑟的！你是青木圣体的事经此一役后，恐怕就会成为公开的秘密，可长点心吧！
不过时至今日，柳清欢已有不怕暴露自身乃青木圣体的本钱，或者说只在于他想不想暴露，值不值得暴露。能在战场上救下许多本会战死的修士，那当然是值得的！
更何况，这些修士中很多都是来自万斛界、甚至是云梦泽的人，因为这次打开的空间通道，就建立在没被空间重叠大肆影响、保存住大部分有生力量的万斛界。
柳清欢还在里面发现大约有上百人身着文始派服饰，不过领队的是一位有些面生的合体中期女修，应该是门中的后起之秀。
他没过去打招呼，但也暗中对那边多给了些照顾，而众文始派弟子看到了自家太尊在头顶上，一个个精神抖擞，拼杀起来也更加勇猛。
相对应的，魔族一方却感到越发艰难，有种人修越杀越多的挫败感。
本来他们人数要比匆忙赶来的人修大军这边多上两倍不止，但分了一半去乌乌城支援，而人修却源源不断地从后方赶到。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下着的雨还让人修一个个的，跟吃了人参果一样悍不畏死。
此时几个魔祖聚在一起商量：“必须有人去把那个人修杀了，再让他继续下雨，这仗还打个屁！”
“要不你去？那人可是人间界那位道魁，之前在神尊手下都能撑着不死，你有把握能杀得了他？”
“那也不能再这样下去！神尊现在被人族地仙缠住了，回来若是看到我等败了，大家都别想活！”
众魔祖脸色皆很难看，却又想不出办法，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提议道：“要不，咱们还是退守乌乌城下的深渊吧，以深渊为倚仗，还有可能守得住……”
众魔祖都知道，此时退守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人修大军在身后追击，必然要损失更多魔兵，付出惨痛代价才能退回到乌乌城内。
正犹豫间，就听远处有低沉的号角声传来，又有一波人修浩浩荡荡赶来，一道白芒转瞬而至，身着素净道袍的美貌女修从遁光中走出。
另一边战场响起欢呼声：“啊，极光仙尊！”
“又来了一位仙尊！”
“大家跟我一起冲啊，剿灭魔族，占领魔界！”
“占领魔界！占领魔界！占领魔界！”
震天的高喊声响彻荒原，魔族这边却俱都脸色大变。
“撤！”
被欺压了两百多年，如今终于反守为攻打到魔界，竟是派出了两位地位，显露出对万丈深渊势在必得的野心！
在两位地仙的可怕威慑下，魔族再无迎战之心，直接溃败。
激昂的战鼓重重擂响，人修大军趁势反攻，如虹的气势直冲云霄！
柳清欢收了法力，回到后方，就见其他人围在旁边，而归不归正在与那位刚到的极光仙尊汇报战况。
“……大致便是如此了。”
极光仙尊微微点头，望着天空淡淡道：“其他的事我不管，我这次来只负责牵制住魔祖，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说着，她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白芒飞向天空。不久，魔神又祇的怒吼声穿过翻腾的云雾，如闷雷般滚滚而来。
有两位地仙牵制魔神，众人的神情明显更加镇定，归不归摩拳擦掌地道：“各位，轮到咱们出手了，尽量留下更多的魔族！”
“走！”
负责断后的魔祖一抬头，就见那几位一直在后方负责指挥的大乘人修气势汹汹地朝这边飞来，不由吓了一跳。
杀戮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爆开的法术光芒不再如烟花般易逝，每一次出手都宛若山呼海啸，仿佛那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终于像火山一般爆发。
而人群中，柳清欢的身影最为瞩目，因为与他交手的魔祖死得最快。
这一次，其他两大魔界派来支援万丈深渊的魔军足有数十万，虽然大多数都是低阶魔族，但魔祖加上九阶魔兽也有十几个，即使有一半在之前分去支援深渊，剩下的也与大乘人修数量相当。
“嗷~！”霸气十足的狮吼从血焰中传出，一身火红鬃毛的九阶魔兽冲了出来，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一个被吼声震得动弹不得的修士吞下，数道法光落到它身上，它却只是不痛不痒地抖了抖鬃毛，便朝下一人扑去。
就在这时，金色剑光一闪而过，似那破开迷雾的灿烂阳光，却有着势不可挡的威势，朝霸道威猛的九阶血狮一斩而下！
“哗啦”一声，鲜红的血喷射而出，瞬间化成燃烧的魔焰，血狮咆哮连连，四肢拼命刨动，似乎是想让断成两截的身体重新合在一起。
然而，它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金气纵横的大剑当头劈下！
九阶血狮这一次连带头颅被劈成两半，沉重地砸落地面，怒瞪的双眼中充满不甘的怨恨，杀了它的人却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离得最近的一位魔祖亲眼看到这一幕，不由打了个寒颤，心神大凛地全神戒备四周。
于是，当柳清欢身形再次出现时，迎接他的是杀气腾腾的魔刀，只听刷刷之声如疾风骤雨，一条条黑色刀芒交错如一张大网，将他所有前进后退之路皆封死。
那位魔祖疯狂挥舞着刀刃，神情狠厉却泄出两分荏弱：“滚开别找我找别人去！”
柳清欢挑了挑眉，看了眼笼罩而下的黑色大网，只见那些刀芒就如被强行扭结在一起的无数条虫子，虫身黑气缭绕，有诡异的符纹附于其上，散发出恶意满满的诅咒气息。
他一挥轩辕剑，浩然剑气轰然而起，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黑色大网轰然碎裂，隐约间有刺耳的虫嘶声响起，却在金光之中渐渐湮灭。
魔祖大惊失色，手上魔刃顿时化成一个个扭曲的符纹，这些符纹迅速爬满他全身，爬到他脸上，就连两只眼珠上都被占满。
他神色狰狞，笑容诡异地抬起手，由扭曲的符纹组成的黑索激射而出，大吼道：“来啊！别以为你是什么道魁我就怕了你！”
“但你看上去的确很怕的样子。”柳清欢从雷光中走去，一剑劈出，重威如渊，灭妖斩魔！
“咔嚓！”清脆的碎裂轻响传来，对方的黑索随之爆开，却像打碎了什么东西，黑气四散，眨眼间漫天都是那些如同活物一般、诡异无比的黑色符纹。
柳清欢感觉到了某种威胁，身形顿时化虚，遁出符纹区域，便发现那位魔祖正飞速逃窜的背影。
他眯起眼，收起轩辕剑，拿出了同样金光闪闪的天罚鞭，就见一道粗大的雷霆轰开魔雾骤然落下，正正劈在那逃跑的魔祖头上！
与此同时，金色的鞭尾如蜿蜒的龙身飞舞而出，缠卷住对方的身体，又有几道雷霆轰然而下！
下方交战的人魔双方都看呆了，眼看着魔祖被雷霆劈得定在原地，然后被柳清欢一剑贯入胸膛，瞬间身魂俱消。
“啊啊啊人间界的道魁好可怕！”
“啊啊啊我们的道魁太厉害了！”
截然不同却又基本一致的评价，便是此刻人魔两族许多人的想法，柳清欢的身影不管是作为英雄，还是作为噩梦，都将深深刻在在场之人的心中。
生与死，在战争中都显得太过廉价，而今日一战，注定将永载史册，成为后人的谈资。
最后，魔族大军在付出大半兵力的惨痛代价，终于撤回到残破的乌乌城内，万丈深渊上方浮现出厚重的大阵光芒，阻挡人族修士的进攻。
战争必将持续下去，一辆辆战车被推到前面，准备日夜不停地轰击深渊。
“各位！”归不归将众人召集到一起，肃然道：“事不宜迟，我们还得去把其他魔界通往此界的空间通道夺下来，就算夺不下，也要将其摧毁，以免其他魔界继续派遣魔军过来！”
他与身旁的太极真人交换了下目光，又道：“另外还有一事，有谁愿意领队前往其他魔界……”
“领队前往其他魔界？”柳清欢看了其他人一眼，惊诧道：“这么急吗，万丈深渊这一摊子才开始……”
他感到很有些突然，万丈深渊还没打下来，头顶两位地仙也还在和魔神交手呢。
也不知上面战况如何了，若不能牵制住魔神，让对方回到界内，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而在这种时候，归不归却已经提出要派人潜往其他魔界，只听他道：“必须得快，在攻打空间通道的时候趁乱潜入银地，不然等魔族反应过来，再想办到就难了。”
太极真人也赞同道：“如今我们出其不意，才打了魔界一个措手不及。银地魔界乃七大魔界第二，人间界却没有通往那界的通道，所以仙盟的意思就是现在先潜伏几个人过去，弄清那边的情况，待到时机成熟，便能一举发动！”
“是的！”归不归道：“至于万丈深渊这边，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打下来呢，若要这么完事再做其他，那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我们必须把主动权抓到自己手里，还能摆脱一直受人压制欺凌的现状！”
柳清欢不禁感叹：九天仙盟蛰伏这么多年，现今终于出手，果然深谋远虑啊！
此时他们在乌乌城外临时搭建的营账中，阵法隔绝了屋内谈话的外传，一切都以机密行事为准。
归不归摊开一份地图，又将营账一角坐着的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修介绍给众人：“这位是坎离道友，咱们在这边与魔族交战时，他已去将万丈深渊通往其他魔界的星门所在地探明。”
他指着地图道：“能够在短时间内传送大量兵力的星门，必须得是大型星阵才行，而此界有两处大型星阵，分别连通着银地和藏尸地两大魔界。”
“这两个地方，也都囤积有不少魔军，不过可能没想过有人会去打他们，目前守卫还不算森严。因此，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派遣最精锐之师前去攻打这两处大型星阵，争取将之一举夺下，或是直接摧毁！”
接下来，归不归便开始分配任务，哪位大乘修士带队去打，带多少人，以及攻打时需要注意的各种问题。
这些人显然在来之前便已定下计策，此刻只是战前再次沟通，因此没用多少时间便将一切事宜安排好了。
柳清欢有些疑惑：“人都安排出去了，万丈深渊这里只剩下这么几个大乘道友，是不是……”
归不归道：“这点不用担心，很快就有其他道友从人间界那边赶过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九天仙盟现在恨不得把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投放到万丈深渊来，不久前才打通的空间通道也一直没有过停歇，源源不断的修士正在赶来，就连平时要花费数月才能铸建起来的战堡，也正以极快的速度在空间通道外矗立而起。
“另外，今日将诸位召集起来，还有一事便是商议前往银不法地潜伏的人选。”
扫了眼众人，归不归接着道：“银地，全称为银不法地，与金不相天统称为金天银地，乃七大魔界魔族势力最强盛的两个界面，因为辟界凿只有一件，仙盟最终将潜伏目标定在可将利益最大化的银不法地。”
“所以，此次任务危险性极大，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何等复杂的形势。”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现在，可有人愿意毛遂自荐？”
柳清欢忽有所感，一抬头，发现不只归不归看向自己，连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我？”
归不归猛点头：“对，就是你！”
太极真人道：“本来这事该由老朽担的，不过道友也知道，如今我还有伤在身，怕是不能胜任了。”
柳清欢想了想，道：“并非我推脱，只是我离开人间界太久，对你们的计划只知道个大概，恐怕不太适合吧？”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归不归嘿嘿笑道：“你这些年不是在魔界潜伏了很久吗，到现在还能囫囵个儿回来，没缺胳膊少腿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柳清欢无奈道：“好歹让我回万斛界门派一趟……”
“唉唉唉咱这里干大事呢，别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了！”归不归嚷道：“你门派在那里好好的，弟子一个个出息得很，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回去！好，就这么说定了！下一个要议的是前线防线的建立问题，以防万丈深渊其他魔族势力前来支援……”
也就归不归，现在还能打趣柳清欢，三言两语就定下此事。见柳清欢被堵得说不出话，其他人不由偷笑，便马不停蹄地进入到下一个议题。
战时分秒必争，众人以极高的效率开完会，便各忙各的去了，而分配到攻打大型星阵，以及准备潜往另两界的几人又多留了一会儿，商议接下来的行事。
从营账中出来，乌乌城内战车的轰鸣声依然震耳欲聋，天穹上的战斗却像是停歇了，魔神又祇包括那两位地仙都不见了踪影。
看出他的忧虑，归不归走了过来：“放心吧，那两位前辈足以应对被限制了实力的魔神，这会儿应该是把对方引走了，让其无法返回万丈深渊。”
柳清欢叹了口气：“魔神比你我以为的，要强大很多……算了不说这个，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归不归笑道：“不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这世道太乱，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他转过身，语气变得郑重：“在这里要跟你说声抱歉，这次推你接下潜伏任务，实乃无奈之举。咱们人间界对魔界的了解实在太少，实力稍逊者都无法胜任，而你正好在这里，那就只能是你了。”
“我明白的。”柳清欢其实并不在意，就像归不归说的，大劫之中无人可独善其身，连太极真人那等很少入世的人都站了出来，他又有何理由拒绝承担责任呢。
“不过，我习惯了独自行事，又是银不法地那等险地，带其他人反倒不便，所以你们不用再给我分派人手了。”
归不归考虑了半晌，终究觉得他说得有理：“好吧！”
柳清欢看着天，叹道：“到了家门口还回不去，你们谁懂我的感受？”
当初他就该堵上闻道那家伙的嘴！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因为要召集人手，才能出发去攻打魔族的大型星阵，柳清欢还有一些空闲时间可以和归不归闲聊，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这次随军应该带了不少补给吧，里面可有灵材？”
“有！”归不归十分干脆：“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有的全先紧着你用！另外，我还让人准备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丹药、符箓之类的东西，等会儿会跟辟界凿一起送过来。”
“这可是你说的！”柳清欢眼睛一亮，笑道：“不过，我缺的是一些炼丹用的灵材，每一样都极为稀珍，就怕你现在拿不出来啊。”
说着，他便拿出一本薄册，本是他平日用来记录缺少物品的名单，准备有机会时再补充采买，这时候直接就递了出去。
归不归翻开，立刻被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的一大堆灵材、灵药名字吓得色变：“好小子，你还真跟我不客气啊！”
柳清欢得意一笑：“也好叫你们知道，差遣我可不便宜！我也不求上面所有东西都有，有那么两三分便知足了。”
“这叫知足？”归不归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你这上面哪样灵材不是弥足珍贵之物！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开丹房的……”
柳清欢不理会他的抱怨，又把册子夺回来，在其中一些灵材上标注：“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乃急用，我能不能在银不法地潜伏住就靠他们了！”
他标出来的，除了炼制太乙三师丹要用到的一些灵材，还有巨龙百战丹、七宝沣蕴丹等丹药缺少的灵材。
“行吧，我保证尽量给你凑，但实在没有的你可不能怨我！”归不归还能怎么办，想要马儿跑，可不得给马儿吃草，更何况柳清欢这等极品良驹！
这时，突然有修士走过来，报说外面有人来找柳清欢。
“什么人找你？”归不归转头去看。
柳清欢道：“我找人去唤了我门内弟子来说话，好了，就不跟你多聊了，你记得帮我准备好东西啊！”
归不归嫌弃地挥手：“快走快走……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
柳清欢忍不住大笑，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且待我从银不法地回转再聚了！”
归不归神情一肃，正色道：“去那边后一切小心，珍贵！”
“珍贵！”
两人都知道，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年何月，而身处于战乱，吉凶未卜，生死难料，也唯有互道一声珍贵，罢了。
与归不归道别后，柳清欢走到营账外面，文始派那位合体女修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到他，连忙躬身行大礼：“莫邪峰弟子顾静尘，拜见太尊！”
“起来吧。”柳清欢道，带着顾静尘走到旁边比较僻静的角落，才转身仔细打量对方：“你看上去有点面生，姓顾，你是北庭顾氏族人？”
北庭顾氏乃文始派一个附属家族，在很久以前就依附于门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选择优秀族人到主宗内修行。
顾静尘看上去有些紧张，又有些拘谨地道：“是的，弟子出身于北庭顾氏，不过如今我们全族已经都并入到主宗了。”
“并入主宗？”柳清欢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静尘恭敬回道：“这事要从两百多年前说起，当年太尊您舍身进入魔界后，剩余魔军就冲破了封魔大阵，赶来的两位大乘前辈忙着封堵空间通道，门内弟子只能自行抵御，最后开启了太尊您留下的黄道鼎，才将魔军全部歼灭……”
柳清欢脸色微沉，可想而知当年的情况有多凶险，魔族直接将空间通道打到了文始派内部，即使他及时将魔神化身逼回了魔界，剩下的魔军也对整个门派威胁巨大。
就听顾静尘继续道：“那一役主宗弟子伤亡不小，于是主宗发出召唤令，而我北庭顾氏一直是门内附属家族，族长便决定响应号召，全族迁入主宗，我便是那时到主宗的。”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文始派名下有不少附属家族和小门派，特别是在他晋阶大乘后，想依附过来的就更多，虽然大部分都被拒绝了。
不过，那些附庸家族之所以只是附庸，一般都不舍得完全失去自主权，很少愿意并入到主宗。
所以顾静尘说她全族并入门派是因为主宗召唤，恐怕不是全部事实，很大可能还是因为空间大劫让整个修仙界都风雨飘摇，当年万斛界甚至出现了好几处空间重叠，让那些小门小族感到了巨大的不安，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柳清欢没有戳破这一点，只是问道：“这些年门内的情况如何，我听说门内又出了大乘修士，不知是哪一位？”
“回禀太尊，不是一位，是两位！”顾静尘重振精神道。
柳清欢一愣：“两位？”
“对，就是大衍太尊和无涯太尊。”
“无涯？”柳清欢有点懵，他以为会听到穆音音或福宝的名字，但突然冒出来个无涯是谁？门派内有叫无涯这个道号的人吗？
等等，还真有！
“陆恩明师兄？！”
“是！”顾静尘满脸的自豪：“无涯太尊也是出身于莫邪峰呢，他的剑道举世无双，连紫微剑阁的人都比不上！”
柳清欢可谓又惊又喜，突然得知年少时的同门师兄也晋阶到大乘，如此喜事他却未亲眼见到，不免又有些遗憾。
而陆恩明几乎跟他一样，常年在外游历，很少回门派。即使回到门派，他们两人也难得能碰巧遇到，已是好多年未曾见过面，久得他都快忘记对方的道号乃无涯二字。
“好啊，哈哈哈！”柳清欢不由高兴地大笑：“更难得的是大衍师兄修为停滞多年，也终于突破到大乘境界，对了，师兄他是几时晋阶大乘的？”
“这……”顾静尘突然顿住了。
柳清欢疑惑：“怎么？”
就见对方神情有点慌张，低着头道：“太尊您去往魔界之后，修仙界就有很多人说您……那时外面谣言众多，门内也人心惶惶，有弟子去前线参战却被羞辱，还有几个矿脉、药园受到骚扰。”
“有一天，万斛界阴阳宗那边来了一人，说要取回当年入侵云梦泽战败后所赔的物资，不仅出言不逊，还在门内大闹，大衍太尊被气得当场吐血……”
“阴阳宗！”柳清欢目光一厉：“他们胆敢趁我不在欺上门！”
顾静尘连忙道：“好在紫微剑阁的灵犀剑尊及时赶到，把那人打走，万斛界那边太清门也派了人过来帮忙。”
“云铮……”柳清欢喃喃：看来他又欠了云铮一个大人情，而太清门，等回头也要登门道谢才是。
“后来九天仙盟派来了使者，态度极为客气，那些无耻小人才不敢再放肆，而大衍太尊也在之后不久，突然晋阶到大乘境界。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无涯太尊也回到了门派。”
柳清欢暗忖：看来多半是大衍师兄受到刺激，心境反而突破了。
不过，穆音音呢？福宝呢？
一问，顾静尘却道：“明羲师叔一直没回门派啊，九幽那边有一部分妖族叛乱了，倒戈到魔族那方……”
听说妖族叛乱，柳清欢完全没有感到丝毫意外。所谓妖魔，妖与魔在世人口中总是被相提并论，可见两者之间的共通之气。
别说妖族了，就连有些人族也会经受不住诱惑，压制不了贪婪，最终成为魔族的拥趸，比如那位因一把混沌魔剑而迷失心性的玄乙。
“九幽有一些界面如今已彻底沦陷，比青冥这边还要混乱得多。”顾静尘道：“因此明羲师叔陷在那边一直无法返回，中间只传讯过两次报平安。”
柳清欢沉吟片刻，拿出一枚玉简贴上额头：“我写一封信，你回去后就让人送去九幽，交给龙皇帝敖。”
不知道穆音音遇到什么事而无法返回，但帝敖那人还有几分义气，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让穆音音在九幽那边不会被刁难。
又问了问福宝的情况，顾静尘却摇头表示不知晓，只知福宝很早以前就出了关，跟留守在三孤山洞府的弟子说是要回云梦泽，但之后却突然没了消息。
“那时候天地大劫刚爆发不久，各界空间都不稳定，星门和跨界传讯都无法使用。”顾静尘道：“而门内要处理魔族入侵后的种种后续影响，整个门派都很忙碌又有些混乱，等到终于安稳下来再去查探消息，已经找不到您的那只灵兽的踪迹。”
“不见了？”柳清欢凝起眉：福宝那家伙不会出事了吧……
正想着，那边就有人跑过来通知，说是前往攻打星阵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马上就要准备出发。
顾静尘还不知道他要去另一个魔界，只满脸担忧地道：“太尊，您又要离开吗？”
“嗯仙盟任务，推脱不得。”柳清欢道：“不必担心，只是最近我肯定无法回去了，门派中事，还需大衍与无涯师兄多费心了。”
又将一个储物袋：“其中有些丹药，低阶的、高阶的都有，拿回去交给门里分配下去，让弟子们在战场上也多一分倚仗。”
“是！”顾静尘恭敬应了，看着柳清欢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有种安宁之感。
柳清欢就像一座天，即使他不守在门派，但他的存在，对于整个文始派来说就是一种庇护，让门下弟子无比心安。
……
荒山焦土，烟迷雾障，一条条宽大地裂如同伤口一般，横七竖八地陈列在大地上，而破败的乌乌城早已被甩在身后。
一只黑色飞舟穿梭在魔云密布的高空，船身时隐时现，完美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仔细探查，很难发现其行踪。
“青霖道友，你觉得这些部署可还有遗漏？”对面是负责这次任务的大乘修士，道号仪风，据说之前是位散修，却能修到大乘后期，可见实力极为不俗。
此时他态度极为谦逊，将攻打魔族星阵的计划一一道来，还不忘征求柳清欢的意见。
“这些部署自是极为妥当的，道友是这次主将，某自当全全听从道友指挥。”柳清欢客气地笑道，目光一转，透过窗望向下方。
仪风也转头看去，召来旁边的修士问道：“这是第几波了？”
“回禀道尊，第五波了！”
他们这一船人，正秘密赶往万丈深渊通往银地魔界的大型星阵，而一路上已经遇到五波前去支援乌乌城的魔军，少则几百人，多则数千人，朝下望去满地都是黑压压的魔族脑袋。
“注意隐蔽，别让下面发现我们。”仪风吩咐道，面对柳清欢时不免露出一丝忧色：“魔族的援军源源不断，也不知道那边能不能顶得住！”
柳清欢却像是松了口气，道：“没有魔神……前面过去的四波魔军，应是从万丈深渊其他魔城赶去支援的，其中大多是低阶魔物，不足为惧。
而现在这一波，全都身穿银甲，应该是银地魔界的第二次增援，而银地没再派来一位魔神，对于我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嗯，对我们这次行动，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仪风想了想，恍然道：“你是说，那边将增兵派出，星阵处或许正处于防守空虚的状态？”
柳清欢点头：“大概率会是这样，乌乌城受袭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危急之势令魔族援军全部赶往那边，却正好利于咱们偷袭星阵。”
“好！”仪风看了眼地图，站起身大声道：“还有半刻钟就将到达目的地，所有人都提起精神，一定要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打下星阵！”
船舱后部此刻挤满了修士，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人，全是挑选出来的精锐，闻言都默默地开始整理自己的法器。
很快，下方大地上便出现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巨大山谷，因为时不时有队伍出入，笼罩在上方的光罩便会显现出来。
一群人悄不作声地出了飞舟，柳清欢一转头，就见仪风指间旋转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骰子，不由低声笑道：“道友这件法宝倒挺新颖！”
“哈哈哈，这是我的如意金骰，平时也就用来骗骗钱和砸砸人。”仪风狡黠一笑，将手一扬，便见那骰子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停下时六点朝上。
“去！”仪风一指，骰子便朝下坠去，每坠一分便变大一倍，临到下方山谷时已如金山巨峦。有魔族抬头，愣了一下后尖叫出声，却已然晚矣。
下一瞬，金山巨峦轰然坠地，山谷上方的光罩随着震天的一声巨响猛烈摇晃，溢出一道道漆黑魔龙。
“竟然没碎，魔族星阵的防御果然坚固，那就再来一下！”
仪风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便见巨大的如意金骰极为灵巧地跳起，在空中体型变小，落下时又化作金山巨峦。
“砰！”
魔气飞散，烟尘四起。
“速战速决，我来助道友一臂之力吧！”柳清欢道，撸下腕上珠串，朝外一抛。
十二颗定海珠在空中散开，每一颗都发出耀眼的五色毫芒，随后便如星子一般齐齐落下！
大地剧烈一颤，围绕着山谷的山峰顷刻间便有几座轰然倒塌，剩下的也都被裂缝撕开，光罩也在同时爆裂！
山峰崩塌，大地震裂。
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山谷，众魔族抬头望向上方，惊恐地发现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光罩，宛如山峦的金骰再次砸落！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高喊道：“敌袭！人修打过来了啊啊啊！”
所有人方如梦初醒，一时间却都慌得乱了手脚，有反应迅速的立刻拿起法器准备迎敌，也有心神大乱只想赶紧躲避，山谷内一片混乱。
留守谷中的大乘魔祖冲出来，没空理会周围惊慌失措的魔族，望向天空的双目骤然紧缩！
为何人修突然出现在谷外？！
他们刚刚才将大批人马派出去支援乌乌城，这批人原本是驻扎在山谷内守护星阵的，但乌乌城形势太过紧急，连发数道请求支援的讯息。
被催得太紧，他只能先调了大半守军，想着银地那边的新一轮增援很快就要到了，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就行了，谁知……
柳清欢料得不错，此时的魔族星阵正是防守最空虚的时候，整座山谷只有一千魔军不到。
“魔尊，魔尊，外面来了两个大乘人修，我们该怎么办啊？”
一个阴刹魔雪白着脸跑过来，却在剧烈的山摇地动中栽倒在地，抬头一看，一张脸瞬间变得几无颜色！
在仪风的巨骰和柳清欢的定海珠同时砸击之下，山谷的防御法阵没坚持到第四下，随着一声惊天巨响，破了！
万丈深渊随时随地黑沉的天空映入众魔族眼中，而山谷中的一切也无遮无拦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下一刻，魔祖将碍事的阴刹魔一脚踢开，身体在呼吸间膨胀数倍，黑而长的魔角从额头中间刺出。
“吼！”充满荒蛮气息的吼声宛若实质，空间被震出一条条细纹褶皱，其威力越扩越大，转眼便化作一个漏斗状的黑色漩涡，将再次砸落的巨骰定在了半空。
腐臭难闻的气息传来，伴随着极为古怪的吞咽声，以及爆鸣般的崩灭声，巨骰发出的金色光芒渐渐被淹没。
柳清欢低头看去：好嘛，下面那位一张嘴已大得快要占满半个山谷，一眼望去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难得一见，竟然还是只吞天魔！”
柳清欢拿出天罚鞭准备帮忙，却见仪风双手猛地一翻，已陷入黑色漩涡大半的巨骰也跟着咕噜噜翻了一个面，露出鲜红欲滴的四个红点。
四点？
“砰！”黑色漩涡轰然崩解，如意金骰激射而出，重回仪风手中。而吞天魔却被反噬之力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大张的嘴已然合上，嘴角不断溢血。
与此同时，就听啪的一声爆响，天罚鞭如一道迅疾的闪电落下，鞭尾幻影般闪过，吞天魔愣了下，却突然发出痛彻心扉般的嘶吼。
“打神鞭！”仪风惊喜道：“好，道友且用打神鞭打得吞天魔动不了，我好砸死他！”
听他如此说，柳清欢想了想，便收回一部分法力，只一鞭接着一鞭，空中到处都是鞭影。
相较于喜欢修练肉身的妖族，魔族的神魂要强悍得多，即使被抽得痛叫连连，神魂大为不稳，那吞天魔却能硬顶着，猛地一拳挥向天空！
仪风冷笑一声，再次抛出如意金骰，就见一道金光闪过，将吞天魔砸得轰然翻倒在地。
不是每个人都有以一敌二的实力，更何况其中还有柳清欢在场，仪风显然也不是庸手，因此没过多久，在两人合力之下，吞天魔也只能饮恨而亡。
“众将听令，杀入星阵，所有魔物一个不留！”
等侯多时的数百修士齐声应喏，纷纷将下方山谷冲去。
“哈哈哈，多谢青霖道友帮忙，这里我足以应付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柳清欢也不废话，朝对方一拱手，身形便化作虚无，直奔向山谷深处的那座大殿。
大型星阵很好找，因为大，整个殿内地面墙壁乃至天顶，都被刻印上了密密麻麻的传送符纹，竖立于两边的门柱也是普通星门的数倍，可以容纳上百人同时通过。
令柳清欢满意的是，或许是为了随时准备接收银不法地过来的魔军，此时星阵呈开启状态，而约莫十几个魔族比他跑得还快。
“魔尊死了，山谷守不住了，咱们留在这里也是送死，不如回去搬救兵……”
“对对对，快跑！不是，我是说快回去通知银地那边，尽快派援兵前来！”
柳清欢心念一动，现出身形往脸上一抹，转眼已化身成一只白发魔，悄然跟在了这些魔族身后。
星光闪烁，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幕，再睁开眼时，一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大殿出现在眼前。
前面几个魔族已被一个身着银甲的守卫拦住，正在急切地汇报另一边的战况，而听说人修攻打到星阵处，那个守卫都为之大惊。
星阵若是被破坏，银不法地便不能再派出大量兵力增援万丈深渊，而每一座星阵的建立都需要花费数量极为骇人的物资，容不得一星半点闪失。
“此等紧急情况，我等必须立刻上报，你们几个都呆在这里，不许离开！”说着，那个守卫就飞跑出门。
十几个魔族逃兵自然不干，等那人一走也往外冲，外面却涌进来一大队守卫，双方吵吵嚷嚷中，没人发现后面有人已经不见了。
柳清欢到过很多界面，在无尽虚空穿梭那几十年还见过不少奇异之景，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万万不会想到位列七大魔界第二的银不法地是这样的。
银色的海，银色的望不到边际的大海，而海中就像灌满了剧毒的水银，流动间又仿佛丝滑的月光，月光中有鬼魅阴影飞快地窜动，看不清是鱼还是什么东西，散发着险恶的气息。
大大小小的岛屿散布在海面上，每一座岛却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然绝不可能有的形状，反而更像是被人刻意排列安放的方格子组成的庞大迷宫。
柳清欢眯起眼远眺：没错，就是迷宫，那些方正的岛屿遍布目力所及，大同小异地一个连着一个，令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踏进去便再也走不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条通往下方星阵大殿的石阶，而他站在方岛平坦光滑的顶部，远远看到有一大群魔人出现在相临的方岛上，通过两者之间银色的飞桥朝这边疾奔而来，其中至少有三位魔祖。
身下传来嗡的一声轰鸣，整个方岛都轻轻摇晃了一下，悠悠的空间余波缓缓散开。
柳清欢暗自点头，看来仪风动作还是挺快点，已经将另一头的星阵破坏或者关闭了。
他闪到一边，望向无星无月连丝云雾都没有的天空，等那些人全都进了星阵大殿，才走向不远处飞桥。
柳清欢发现自己似乎被跟踪了。
此时他已经离开星阵所在的方岛，通过架在岛与岛之间的飞桥，在远离刚才那群魔族的视线后，于无人处吞下太乙三师丹。
整理衣装时，他才察觉身后衣摆处多了一枚印记，约莫指甲盖大，小小的青黑印记呈飞羽状，混在暗色的衣纹中毫不起眼。
那一瞬间，柳清欢颇有种荒谬之感，不敢相信自己竟大意到，被人下了追踪印记也毫无所觉。而他刚刚才潜入银地魔界，莫不是任务才开始就要面临失败吧？！
警惕地看向周围，这座方岛上的魔人不少，但每一个都显得行色匆匆，没有人将注意力转到他所在的这处角落。
又扫了眼衣摆上的印记，柳清欢神色不明地原地站了会儿，在抬起手将印记抹去前，他左右看了看，突然加快了脚步。
海上风浪很大，冰寒刺骨的银色海水卷着大浪拍打着方岛，让整座岛都随之轻晃。而岛与岛之间以飞桥相连，就像一条条细长而又脆弱的丝带，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剧烈起伏，一个不慎便会落入海中。
于是柳清欢便见识到如下场景：
几个魔人因为没抓稳，被颠簸的飞桥抛上半空，霎时间天空银蛇飞舞，数道雷光齐齐劈下，将那几个魔人劈成焦炭；
还有人被抛向大海，便见数条长相极恶的大鱼瞬间窜起，争抢着将那人拖入水中，血红晕染开去，水面如同炸锅一般沸腾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安静。
附近的其他魔人看到这一切，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似的熟视无睹，没人出手去救同族，只是过飞桥时变得更加小心。
柳清欢深感奇异，不是魔人们的作为有多奇怪，而是这个被称为银不法地的魔界处处都透着怪异。
一个正常的界面绝不可能是这样，只有在一些秘境或遗地中，才会高下如此强大的禁空禁制，以及明显人为造就的方岛、凶险莫测的银海，都显露出此界的不同寻常。
只可惜七大魔界对于人间界来说太过遥远，留下的记录很少，让人想要了解也没途径。
越过一座座方岛，柳清欢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一边放开了神识。
而越往外走，岛屿之间的距离也就越远，长长的飞桥已不再只是颠簸，而是上下翻转飞舞，让人奇怪都如此了竟然还没断裂，同时也意味着过桥变得更为困难。
周围的魔族人数明显少了很多，有的岛甚至呈现出一副荒废景象，从入口处望进去就像个黑洞，里面空荡荡的，石头上还长满青苔。
确定附近没有闲杂人，柳清欢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一处冷喝道：“出来！”
见那方没有动静，他直接抽出了天罚鞭：“看来还要我请，也好！”
“等一下！”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柳清欢不禁一愣，就见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又飞快缩了回去。
又过了片刻，那家伙才终于从墙后走出。
三尺来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一头乱发又是泥又是土的，还沾着几片羽毛，身上的衣服不仅脏破，还明显大了，将个小孩从头罩到脚，一张脸更是漆黑，只一双眼睛十分晶亮。
就像个小乞丐，看得柳清欢眉头微皱。
而对方身上燃起紫黑光焰，又凶又恶地吼道：“把你手上的鞭子交出来，不然小爷烧死你！”
看着他身上的光焰，柳清欢却像是突然失了神，手中天罚鞭都略略低垂了些。
“哈哈哈怕了吧！”屁大的小孩嚣张地道：“我这个可是地狱烈焰，威力恐怖，极度炽热，能将世间一切都焚尽！”
柳清欢目色奇异，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道：“不应该是修罗帝火吗？”
“修罗帝火是什么玩意！”小孩不满道：“说了我的火叫地狱烈焰，能烧穿地府冥狱的烈焰！”
“哦！”柳清欢点头，突然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叫……咳咳咳关你什么事！”小孩差点咬到舌头，又觉丢脸，气得头发都烧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该问的别问，快点叫你把鞭子交出来！”
柳清欢却完全无视他的威胁，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的印记，数日前在乌乌城坠阳崖上也是你吧？”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小孩就“啊呜”一声大叫着扑了过来，紫黑光焰高高腾起，宛如一只展翅的火凤凰，燎原的恐怖热力轰然袭来！
柳清欢也不得不退避，身形快得如一缕飘渺的风，嘴里却还不忘斥责道：“你这孩子怎地话没说完就动手呢，动静闹大了会被魔族发现的，何况你主人我吃的丹不能动用大法力，不然药力就破了……”
“我管你什么药不药力，还有你是谁的主人！”小孩整个人已化作火人，一边追一边怒吼：“啊啊啊我要打死你！”
柳清欢脸色一肃，往远处望了眼，身周也腾起苍青色火焰，一个闪身到了对方身后，一巴掌拍出！
“打死谁？！破孩子脾气还忒大，你是个蛋的时候吃了老子那么多精血，天天在我身上滚来滚去，还敢不认主！”
他抓着小孩一顿锤，直把对方身上的火焰都拍得小了下去，这才收了净世莲火，用天罚鞭将对方卷了，就近拖进不远处的方岛内。
“老实点！”柳清欢低喝道：“把魔族引来，就把你的毛全拔光！”
谁知下一瞬，那小孩就呜呜哭起来，手脚皆被金色的鞭子缚得结结实实的，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直往下掉，把一张漆黑的脸冲出好几道白沟来。
“呜呜呜我才不认识你，你个坏人修，还敢捆我！”
“你不认识我，怎么又给我下追踪印记？说明你还是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柳清欢道，迅速在周围布下隐蔽法阵，这才松开了天罚鞭。
走到小孩面前蹲下，他叹了口气：“你还没孵化之前就与我订下了契约，那一丝契约之力在你我靠近时，双方都会有感应，所以你心里最清楚我是不是你的主人，对吗？”
这个孩子，便是当年瑶卿送给柳清欢的那枚青鸾卵，后在与上燡魔神化身交手时灵兽袋破裂，失落于赤魔海。
先前柳清欢将它带在身边很多年，它却一直不孵化，没想到丢了后倒是自己破了壳，还长这么大了。
只是看它如今这模样，原本该是最灵气祥瑞的九天凤凰鸾鸟，却染了一身幽冥魔气，连身上的凤凰之火都变成了地狱烈焰，恐怕是孵化过程中出了意外。
柳清欢想起他将魔神化身灭掉时，魔神真身曾降临过一瞬，放下恐怖的修罗帝火，如果青鸾卵正好就落在帝火覆盖范围内，很可能就是那时变异的。
“凤凰果然得天独厚，你出生时就是九阶吗？”柳清欢问道：“等等，你现在的真身还是青鸾吗？”
小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背着身蹲在墙角生闷气，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关你屁事！小爷我才不是什么青鸾，是最厉害最恐怖的幽冥凤凰，怕了吧！所以想都别想我会认你当主人，识相点就赶快放我走！”
“放你走也不是不行。”柳清欢道，看小孩骤然回过头满眼亮光，不禁笑了：“只要你打得过我！”
“卑鄙无耻的人修，我跟你拼了！”小孩大叫着跳起来，却被一巴掌拍歪了高贵的头颅。
“还挺倔！”柳清欢蹲在他面前道：“是你自己先偷偷给我下印记，又是你自己偷偷从万丈深渊一路跟到银不法地，主动找上门现在又不认，不觉前后矛盾吗？”
“我那是想杀掉你！”小孩哽着脖子道。
“哦，想杀我怎么不在万丈深渊就动手？比如你下印记的时候，为何只下了个追踪印记，而不是什么杀招？”柳清欢道。
小孩目光闪烁了一下，冷喝道：“我只不过想借刀杀人而已，但谁会想到那个魔神一点用都没有呢！后来那么多人修跑出来，你就缩进人修堆里，我找不到机会而已！”
他喋喋不休地解释，眼睛睁得溜圆，一副“我非常十分努力想杀你”的样子。
柳清欢“哦”了一声，嘴角刚刚浮起一丝笑意，就被小孩捕捉到，气得大嚷：“你是不是在嘲笑我？我看到了，你就是在嘲笑我呜呜呜！”
“怎么又哭……”柳清欢愕然，只觉一个头两个头，拿哭泣的小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想了想打开灵兽袋。
初一和月謽钻出来，就听自家主人道：“初一快来帮忙，这是，嗯，小六，麻烦你帮主人去把他哄好吧！”
“小六？”
“我不叫小六！”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柳清欢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不说可就叫你小六了啊……”
“幽焾！”小孩恨恨地道：“我叫幽焾！”
“倒是个好名字。”柳清欢笑道，将幽焾交给性情明快温柔的初一哄，招呼着月謽走向入口处。
“主人，那是你新收的灵兽？”月謽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竟然又是一只九阶灵兽！
柳清欢懒得从头解释与幽焾的因缘，道：“算是新收的吧，他真身乃幽冥凤凰，年纪还小，以后你多帮忙照看着点。”
“凤凰！”月謽震惊地回头看去，那脏兮兮的孩子竟然是只凤凰！
见柳清欢拿出一片散发着香气的碧叶，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这是什么？”
“慧枏的叶子。”柳清欢道：“有一种仙树名为慧枏，所生枝叶皆为对，只要在一片叶子上留下讯息，另一片双生叶就会同时显现一样的字，不受空间距离的限制。”
归不归将慧枏双生叶中其中一片交给他，自然是为了方便联络，柳清欢将法力凝聚于指间，在叶上写下“一切顺利，安”几个字。
莹绿光芒微微一闪，字迹渐渐消失，过了片刻，几行小字浮现出来，柳清欢看了看，目光不由变得深幽。
长期潜伏吗，其实他早有预料，万丈深渊的争夺战短期内不可能结束，即使修士一方将通往其他两个魔界的星阵都破坏掉，魔族也能再建，绝不会轻易让修士占领万丈深渊。
不过，如果能把魔族大部分兵力牵制在他们自己的领地上，对于修士来说就是一种胜利，如此人间界的许多界面才能够有喘息之机，不再到处都是魔物猖獗。
因此，柳清欢已经做好了将在银不法地长期潜伏的准备，等待青冥那边的下一步指示。
“你守着入口这里，若有魔族靠近就示警，我要进岛内仔细查看一番，以免里面有什么东西。”
柳清欢对月謽道，之前他只粗略用神识扫了一遍整个方岛，但他们现在应该还要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至少要把幽焾下来再说，所以还得细查全岛。
他们目前所处的这座方岛看上去荒废已久，青黑色的魔苔犹如一块块污渍爬在外墙上，有些地方在海水日夜冲刷下裂开不少大缝，露出墙体的内部。
柳清欢神情变得有些微妙，又查看了其他几处裂缝，发现这些墙壁厚达半丈，且都经过特殊炼制，所用灵材为一种银黑色的非金非石之物，坚硬无比，却有一层层古怪血纹如同经络一般充斥着整个墙体。
他还在隐蔽处找到了几个模糊的铭文，仔细辨认过后，不由脸色微变。
“真仙文！为何魔界会出现真仙文？”
柳清欢十分疑惑，更奇怪的是，真仙文是本身就蕴含有法则之力的文字，但这几个真仙文已经完全失去了力量，就像是死了一样，徒有其形而无精髓。
柳清欢想不出什么情况才能让真仙文呈现出如此状态，心中却由然升起强烈的警惕。
银不法地，隶属于真魔界的七大魔界之一，处处都透着诡异，让人背脊发寒的同时，却更想探究了。
而整座岛屿内部被分成了一个个隔间，如今堆满了无用的废弃杂物，最深处则半沉入水下，几只阴暗魔物在他踏入时飞快往水里钻，被一闪而过的剑光扫灭。
柳清欢目光落在墙上那个崩塌的大洞，以及角落处随意丢弃的朽烂刑具，推测这里很久以前应该是作为监牢在使用，但很显然牢中之物打破了禁锢逃走了。
那墙厚达
透过洞望出去，能看到远处一座座四四方方像盒子一样的岛屿，柳清欢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牢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