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圣体,其灵力除了可以用来疗伤外,其蕴含着的浓浓生气和生之精华,也可让万物复苏,
还能催发植株快速生长。
柳清欢买来子夜须的幼苗,便是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青木圣体。只有青木圣体,才有这么逆天的催发灵药之力。
那团绿云是他将自己精纯至极的灵气配合着法诀浓缩凝聚,再化作催发的灵雨。
子夜须的幼苗吸收了雨滴后,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窜高,其埋在土里的根须更是疯狂地生长,比地上的部分长得还要蓬勃。
随着绿云的慢慢缩小,柳清欢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没想到这催发的法术竟然如此消耗神识和灵力,以他如今的修为都有隐隐支撑不下来的感觉。
自己还是有些极于求成了,一开始不应该一下子就凝聚出那么大一团绿云,如今半途却又不舍得放弃。
两只灵兽一眨也不眨地呆在旁边,既有些担忧,又有着期待。
柳清欢的面色由白变红,指尖轻颤,几乎把自己逼到了极限。
好在绿云终于全部化作灵雨浇灌而下,他一懈力,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竟是感觉到虚脱。
再看子夜须的幼苗,此时已长高了足有半尺。
小黑摸上那些细长的叶子,惊奇道:“主人,你这个是什么法术,好神奇啊。”
小黑和初一是与他签订了终生契约的灵兽,所以柳清欢也不瞒它俩。他将青木圣体一说,不过两只灵兽都有些懵懵懂懂,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缓过一口气来后,便立刻上前仔细查看幼苗:“嗯,增加了五年左右的药龄……”
青木圣体果然不亏为一个圣字!
“这么一会儿就增加了五年药龄!”小黑明白过来了,也激动了,大叫道:“那每天一次,二十天便能得到一支百年灵药,半年就能得到一支千年灵药!”
柳清欢在内视体内的情况:“你想得倒美!我身上的灵力和神识都因此用得快见底了,恢复到圆满状态至少需要两三天时间,也就是说我两三天才能催发一次,百年灵药最快也需要两个月左右。”
小黑撇撇嘴:“主人,这已经很恐怖了好吗?”
“这倒是。”柳清欢点点头:“不说其他,金丹期之后的灵药一支难求,几百年的便会引得人争破头。而我只需要找到幼苗或种子,只要花足够的时间,总能得到想要的年份的。”
“是啊,总比种地里要快得多呢。再说等以后你修为提高,这个时间也会随之缩短的。”
柳清欢内视丹田,看着灵海中心的参天巨树感慨万分。
这一切,怕是与三桑木脱不了关系。
如果没有三桑木,他的成长型灵根不会这么快成长好,体内的灵力不会被数次精炼,甚至可能连命都已经丢了。而现在,青木圣体这种极品的根骨体质,也多半是三桑木在他的灵根之中所造成的。
难怪归不归当初会说,被神木选上是天大的福缘!
并不是所有单木灵根就是青木圣体,相反此体已经有很多万年没出现过了。纵观云梦泽数十万年修仙界的历史,有记载的修士只有几个而已。
“谢了。”柳清欢拍了拍那些深入灵海的根须。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变得十分忙碌,原本计划着去宁安城一趟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些时日。
他在三株子夜须的幼苗和那株成药上都试验了一番,又去买了不少其他灵药的种子和幼苗挨个试,发现以他目前的极限所凝聚出的绿云,不管是何种灵药,每一次都能提升五年左右的药龄。
不过,修士不在特殊情况之下时,都不敢让自己的灵力和神识全部耗尽,以免遇到突发事件或危险时没有反应之力。
通过不断改变绿云的大小范围,柳清欢最后得出了结论:在提升灵药一年半药龄的前题下,消耗的灵力和神识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打坐便能回复过来,这样既不用担心消耗太大,最重要是可以每天施术催发,是最合适的方案。
这样他以后便是在外面,也能每天一次催发灵药,细水长流、稳定增加,比一次提高五年药龄却耗尽灵力、神识要好上许多。
他已经准备了一株以前购买的子夜须,其药龄原本就在五百年左右,准备在路途中天天催发。
如此,便不再耽搁,柳清欢将两只灵兽收起,给明阳子留了张纸条,离开文始派往南去。
宁安城在西边,在横芜山脉不远,距离文始派十分遥远,如果靠他自己赶路的话,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到达。
如今距离东荒之地的重出已经过去一年多,四大门派在商量之后,在离文始派只有十几天路程的一个修仙城里建起了传送法阵,可以直接传到鹰巢城中。
此城名唤九宵城,原本只是一个小城,来往的也只有附近门派的修士。因为文始派不愿意开放山门,也不想让太多的外来修士在文始山脉活动,传送法阵才会修到九宵城中,也让此城突然就变得极度热闹。
柳清欢直奔传送法阵,眼前白光闪过,微微的晕眩过后,他从大殿中走出,立在山巅看到了如今的鹰巢城。
鹰巢城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的面积已比当年大了近一倍,山间亭台楼阁、山外十里范围内更是再不是沼泽模样,而是各种商铺和街道,一片盛大繁华景象。
当年的兽潮过后,四大门派恼怒于昊元城在大战关键时刻拖后腿之事,战斗结束后才开始算总帐。最后散修联盟当时的盟主山华真君被迫放弃盟主之位,昊元城的地位也因此直线下降,最后成为鹰巢城崛起之后的附属。
柳清欢饶有兴致地在城中四处闲逛,将身上积存的一些丹药卖了出去,又挑选着收了一些灵药种子和幼苗。
如果说有年份的灵药难寻,那种子和幼苗便要好寻得多了,不过柳清欢催发灵药的速度太慢,一次也就只能催发一支灵药而已,所以那些能轻易买到的药草他便不收,只找子夜须这种难找的灵药。
“道友慢走。”丹药铺的掌柜十分热情地把柳清欢送到店门口,又低声道:“您的水系丹药药效要比一般的丹药高不少,以后若有丹药出售,还请务必来找本店,我给您把价格再提高一成。”
柳清欢只笑了笑,向对方拱手:“还请留步!”
看他这样就知道没戏,那掌柜便有些急切,水系炼丹师极难遇到,所以很不想放他走,但对方身上的文始派门派服饰又让他不敢造次。
柳清欢可不理这些,转身就走,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可是柳道友?”
柳清欢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可是柳道友?”
他侧过头,就见离得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修,正怔怔地看着他。
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此人是谁:“齐……姑娘?”
齐婉,当年柳清欢被肖泽于鹰巢城外追杀,于千钧一发之际从护山大阵出来,让差点就被追上的柳清欢逃出生天。
不过当年此女只是练气期,如今却已是筑基中期修士了。
齐婉温婉的一笑:“果然是柳道友。”
她走过来,一身淡蓝色衣裙轻盈的随着走动飘动:“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姓什么。”
柳清欢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但他跟对方不熟,只好笑笑。看到对方身上的服饰,顺口问道:“齐道友加入了隐仙派?”
齐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再抬头已消失一见,而是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周围道:“不知柳道友可有空,让我请喝一杯清茶?”
柳清欢奇怪地看她一眼,他实在不知两个不熟悉的人有什么要说的,但或许对方有事找他?便道:“说起来还未多谢当年道友的救命之恩,这杯清茶却该我来请才对。”
两人结伴往前,很快便在路边一座茶馆二楼坐下。这一层摆了五六张桌子,此时却只有他们这一桌,倒是清净。
待小二上了茶水退走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齐婉终于开口了:“其实要说谢救命之恩,也该是我谢你才是。”
“嗯?”柳清欢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愣住。
齐婉低着头,用茶盖轻指着碗中的茶水,加上她身材娇小,坐下后更要矮几分,所以柳清欢只能看到一头柔顺乌黑的青丝和头上的几点精致的钗环。
齐婉声音很低:“你可还记得当年入门测试在文始派的大须弥乾坤塔内,那座极难攀爬的高山?”
柳清欢立刻回想起来,结合对方说的救命之恩,便下意识地去打量她的身体……
他脸上一窘,端起茶碗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呃……你就是那位姑娘?”
对方的身材太过惊心动魄,所以他当年虽然只看了几眼,注意力却全在上面,都没怎么看脸。
这么一想就更形尴尬了,他连忙把脑海中的景象打散,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不想齐婉抬起来头,脸上是自然又柔和的笑意:“是啊,要不是当年柳道友出手相救,如今我怕也没机会再坐在这里了。”
她起身慎重地福了一礼,柳清欢有些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还礼,想了想才道:“道友不用放在心上,后来你也救了我一命,两厢互抵了。”
经过这么一出,加上齐婉表现得落落大方,好像已对当年之事释怀,两人便闲聊起来,气氛也变得轻松。
齐婉虽有了一段很不愉快的经历,但后来还是顺利地加入了隐仙派。
四大门派中,柳清欢对隐仙派了解最少。
说起来也是件奇事,隐仙派是除少阳派外最入世的门派,但因他基本没接触过这个门派的人,反倒觉得有些神秘。
其实对于其他修士而言,文始派是最不出世的门派,接下来是带着剑修傲气的紫微剑阁,而隐仙派与少阳派一样都是广开山门,门下修士也最多。
两人除了两次短暂的交会,就再没有过交集,所以这茶没喝多久,便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齐婉安安静静地喝茶,柳清欢努力翻找可聊的话题:“齐道友怎么没去东荒之海看热闹?”
齐婉道:“我刚刚从西边经过一番热闹逃回来,本打算过两天就去,没想到会又在鹰巢城遇到柳道友。”
“西边?”柳清欢想了想,问道:“我听说西边最近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地动,可是真的?”
“是啊,就在前几个月。”齐婉轻轻叹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东荒之地的出现,连带着大陆上也频有灾难发生。当时我和几个友人正在横芜山脉中,却不想突然毫无征兆的天崩地裂,七个人最后只逃出来两个。”
“这么严重!”柳清欢惊讶。一般而言,修士因能御风而行,所以地动对修士来说并不是那么可怕。
他虽在别人闲谈间得知到那次地动,但文始派离横芜山脉太远,没有感到丝毫的震动。
齐婉有些戚然:“柳道友,你没看到当时那种可怕景象,好好的山突然倒了,整个倾覆而下,根本逃不可逃。便是修仙者又如何,在天威之下也毫无还手之力。”
“那些凡人……”
“我们修士尚且在地龙翻身中丧生不少,更何况那些凡人。不过,这次地动的中心在横芜山脉里,那里基本没有凡人能去,应该受损不大。”
柳清欢松口气:“凡俗界是修仙界的根基,凡人若生灵涂炭,新的修士便会大副减少……”
齐婉一脸惊异地看过来,柳清欢一顿:“怎么?”
对方露出淡淡的笑容,绝美的容颜如鲜花一般盛开,明妍得能耀花人眼:“没什么,倒没想到柳道友是如此想凡俗界的,大多数修士都会觉得比凡人要高人一等呢。”
柳清欢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一笑:“你我都是从凡人中走出来的,何来高下之分。要分的话,也只是虎豹与羊兔的分别。”
想到以后的封界战争,却是要修仙界来顶住塌下来的天,又感慨道:“而且力量越大,责任也会越大……”
和齐婉分别后,柳清欢便去找云铮。
云铮此时正在鹰巢城中修建跨大陆传送法阵,于百忙之中抽身出来,一见了柳清欢便大倒苦水:“你说我当初为何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建什么阵?!如今我想闭关冲击金丹都没时间了。”
柳清欢只好安慰道:“当初建阵时,谁知道东荒之地会突然重出呢。不只是你,我们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跨大陆传送法阵不是谁都能建的,比普通的法阵不知难了多少倍,别说上手建阵,便是懂的人都很少,云铮就是想推脱一时也找不到人接手。
柳清欢上下打量他,总觉得他今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时常会走一下神,便问道:“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云铮咬咬牙,有些愤然又有些憋屈的样子:“前些天遇到了个疯子。”
柳清欢再问,他便不肯说了:“别提了,想起来我就想要吐血,等我以后找回场子再说,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柳清欢越发好奇:“莫非是吃瘪了?”
云铮闭上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好吧,要是需要帮忙记得叫我。”
“我还需要帮忙?”云铮不屑地叫道,又抱怨了一番整天建阵的无聊和忙碌后,便忙不迭地跑了。
柳清欢在鹰巢城中又停留了几天,在曲殇沼泽内和昊元城都转了一圈,又给莫千里发了一道传讯符。
回来后,明阳子把以前收到的莫千里的一大堆传讯符交给他,那家伙这么多年来一直锲而不舍地往文始派发传讯符问询他的下落,几乎达到每年一封的地步。
只有最近几年才没发来了,因为他最后一封信中说要闭关冲击结丹,也不知如今成功了没。
这一天,他便从昊元城出发,顺着天鸢河,一路往西去。
柳清欢沿着天鸢河一路向西,顺着当年来时的路往回走。
天鸢河临着曲殇沼泽,横贯整个中裕州,然后是山高水长的西陵州,当年他和云铮走了好几个月,柳清欢骑着小蹄角兽只用大半个月时间便到达了通达城。
通达城作为一座凡人都城,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汇聚于此,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柳清欢并没有落下去,只在空中看了一眼后就直奔向横芜山脉方向,找了半天才找到当年那个小山坳。
青山隐隐,绿水悠悠,他第一次引气入体、踏上修仙路的小山洞已经塌了半边,剩下的另一半边也作了一窝狐狸的巢穴。
柳清欢没有惊动它们,隐匿了所有气息悄然落到洞口那棵大树上,颇为怀念地摸了摸树干,便飘然远去。
当年他掉下来的那段山崖静静立在原地,连藏在一个树洞里的碎银都还是原样,柳清欢默默收起发黑的银子,脚下轻踩、顺风而上,曾经难以逾越的悬崖峭壁几下就被他抛在了身下。
如今他已非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时间也过去了几十年,再走当年逃难路,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饿得面部浮肿的人们,听到夜里传来的哀嚎与绝望之声。
一步又一步,柳清欢仿佛看到了时空的交叠,左边是饥苦恐慌的凡人少年,在绝望中麻木地拖着脚步;右边是衣袂飘飞的修仙青年,目蕴星光、沉隐向前。
柳老头,你可有看见?你收养的那个小乞儿在你给的“神书”帮助下,已经走出自己的人生,你曾经追逐一生的梦在他身上实现了。
只是当年宁安城的战乱逼得只有十岁的他仓皇逃命,连让柳老头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只用破席烂草掩盖了一下尸身。
柳清欢缓缓顺着青石街道,往宁安城城北走去。
城北的屋子依然是整个城里最破烂的地方,一间间狭窄低矮的茅屋挤在一起,形成一条条黑暗脏乱的小巷。
所有经过的人无不侧目看两眼柳清欢,他身上虽只是普通的青衣,却整洁顺直,完全不似这地方被劳苦压没了颜色的人们。
转角处两个妇人正凑在一起闲嗑牙,看着走过的柳清欢,毫不避讳地指指点点道:“这是哪个书院来的书生吗,怎么跑到咱这地儿来了。”
“我看着不像书生啊,你看他那一身作派,啧啧!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
“你可拉倒吧,陈家那个二少爷从来都是鼻孔朝天,那么宽的大街都不够他横的,恨不得做个大裤衩子十丈宽!我看只有读过书的人,才是这个样子的!”
“说到这个,你听说了吗,陈二少爷看上谢家那痨病鬼娶来冲喜的小媳妇,听说都来纠缠了好几回了,谢家一家都快被气死,又不敢作声……”
这两人说话并没压声音,话题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到那陈二少爷身上,柳清欢只是个过路人,在她们嘴上过两句已算难得。
俗世的闲言碎语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却进不了柳清欢的耳朵。
他神情有些恍惚,慢慢找着乞丐窝。只是这城中的街道却有几番变化,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
只是这番寻找却是极无意义,便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乞丐窝也不是当年那个了,柳老头的尸身也不会在那儿了。
连个坟包都没有,柳清欢想祭拜都无法,只能在这曲曲绕绕的巷子中兜兜转转,找寻着那曾经一起度过十年的乞丐窝。
柳老头少年富贵,为求修仙散尽家财,又身怀着《坐忘长生经》这样成仙问道的真典,却因为没有灵根只能蹉跎一生,临老化作乞丐窝里一堆无人收捡的枯骨。
想到当年他将《坐忘长生经》交给自己,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因此走上修仙之路吧。而自己若没有这本经书,大概会在凡俗间浑浑噩噩混迹一生,最后也只是一把枯骨而已。
而就算现在,他已经是筑基修士,若迈不过结丹一关,下场依然是一样的,并没有多大分别。
长生之路,永无止尽,如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柳清欢已走到巷子的最深处,只见一个破了个大洞的茅屋立在尽头,一个发如蛛网结在一起的乞丐蹲在门口,正拿着半边破碗奋力地刨着。
那乞丐感觉到柳清欢的注视,抬起一张凶恶的脸,却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脸上露出怀疑又有些惧怕的神色,转身就溜进了黑洞洞的屋子。
柳清欢知道好些双眼睛正躲着暗处悄悄打量自己,里面除了几个稍稍年轻点的,不是老少就是病弱。
他也不在意,只是站在原地。
没想到的是,别的地方或许都有变过,乞丐窝却还是当年那一间,只不过屋顶的茅屋破的洞换了个位置,墙上多出来的裂缝被胡乱用土块堵了。
柳清欢正自百味陈杂,却有那几个年轻的乞丐拿着棍棒冲出来,挺着瘦骨嶙峋的胸膛,大喝道:“小子,你哪来的,站这儿半天是想干啥?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赶紧给我滚,不然你这小身板可吃不住棒疮!”
柳清欢收起所有思绪,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得意的呼喝之声,还有肆意的嘲笑。
但他却知这些笑声背后却是一群在尘世受苦的人,强撑着最后一点尊严。
转过一个墙角,柳清欢身形隐去,转眼就到了临安城上空。
横芜山脉越往西越高,山中妖兽众多,比曲殇沼泽还要危险。不过从这边过去只是山脉的外围而已,少阳派便在那片大山之中,一路往北去还有星月宫,往上走又有南无寺,可谓修仙门派众多。
柳清欢准备顺着横芜山脉一路北上,翻过巍巍的昆吾山,到达北边的隐仙派,然后绕回鹰巢城,做一次短暂的游历。
不过还没飞出宁安城,地面上就突然传来无数惊恐的尖叫声!
往下一看,只见无论是山峰还是平地,全都如波浪一般高低起伏,整个宁安城的房屋如搭建在水上在随着这波浪摇晃,经受不住揉搓的顷刻间就倒塌下来,地面上裂开的缝隙犹如深渊!
柳清欢脸色大变,却转头望向西方!
地动的发生只在一瞬间,柳清欢也是完全没有想到,他面色大变地看向宁安城西方,只听远远传来惊雷炸裂之声,地面又狂跳了几下,一股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
地火爆发了!
地动还在持续,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又有两个身影从城中窜上了空中,先是往西边望去,然后看到了柳清欢。
柳清欢面沉如水,身形一闪,重回下方。
此时的乞丐窝已经倒塌,好在墙体单薄,屋顶也只是搭了茅草,垮下去也砸不死人。不过一道一人多宽的裂缝正横在门前,犹如饿鬼裂开的吞噬之口。
之前大声呼喝的那几个年轻乞丐在赶走柳清欢后并未进屋,而是站在门前吹牛,地动发生的瞬间,裂缝便直接吞噬了正站在上方的两个人性命。
其他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打得滚倒于地,连跑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滚到裂缝边缘,大半身都掉了进去,死扒着地面,嘴里发着“啊啊”的气音,连哭都忘记哭。
地面在滚滚跳动,突然猛震了一下,少年再扒不住,身体直接往裂缝中掉。
少年抬头望天,眼中绝望与惊惧化为历尽卑苦后的死寂和平静。
天高云淡、风轻气柔,明明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只是一眨眼,失重之感突然消失,眼前闪过不断往下掉土块石块的裂缝,少年怔愣着,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乞丐窝的门口。
他看着一个身影从眼前闪过,飘忽间飞过一片倒塌的房屋,将两个滚进地面裂缝中的臃肿妇人捞起,提到了安全的地面。
那是住在巷子口的两个长舌妇,平日里最喜呆在巷子里对着过往的人说三道四,少年每次路过时,都会被她们指指点点的嫌弃。
不过他的目光却只在嚎成一团的妇人身上转了个圈,跟随着那个一闪而现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废墟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地动终于慢慢停歇,其他乞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少年却还伸长着脖子找那人。
他虽然没看清那人的样子,却认出了那抹青色的衣角,正是之前赶走后又嘲笑了半天的青衣人。
地动虽然过去,灾难却还在继续。空中的两位修士都只是练气期,此时也都看着那青衣人在城中快速掠过。
“这、这位前辈是在做甚?”练气五层的修士不可思议地说道。
另一位练气七层的修士看他一眼,他现在才知小小一个宁安城竟然有三位修士,其中一个还是筑基期。
他眼珠子一转:“当然是救人啊。走,我们也下去救人!”
说着便踩着飞行法器,直奔向那抹身影。
留在空中的修士一撇嘴,他俩正下方就有一个被倒塌的土石压着下半边身子的小女孩,咕咙道:“想拍马屁就直说,还救人?救人需要跑那么远吗,真是可笑!”
说归说,他也飞向下方,一个老妪和一个年轻妇人正用手在小孩周围狂刨着土,手指已是斑斑血迹。
“让开!”练气修士喝了一声,手中带出一片黄色灵光,一掐诀,压在小孩身上的土石便被挪开。
老妪和年轻妇人扑上去,小心翼翼的抱住孩子,满面泪痕的又是哭又是谢,口中不断重复着神仙二字
练气修士微微有些得意,面上却一片温和,挥手道:“别谢了,快去给孩子治伤吧。”
柳清欢神识强大,小小的宁安城几乎都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自是看到这两个练气修士跟着他一道开始救人。
不过就算他是筑基修士,也救不了这满城的人,将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凡人捞起后,他便停了手。后面紧跟着的伤痛与死亡,却是他也无能为力了。
“前辈!”那两个练气修士也飞了上来,都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柳清欢扫他们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练气七层修士殷勤地道:“我叫聂方云,是黄山派门人,今日有缘与前辈在此地相遇,真乃我之幸事!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另一人倒要拘谨不少,数次张口都插不上话。等那人说完才连忙自己介绍,却是位散修。
“柳清欢,出身文始派。”柳清欢说道,望向西方:“你二人若是要前往横芜山脉,最好暂时不要进去了。”
那边已经被地火喷发的黑烟遮盖了一片天空,轰隆之声不断,范围还在扩大。
听说柳清欢是文始派的人,两人更加兴奋,又听到后面类似告诫的话,便有些面面相觑。
“只是一座火山爆发而引起的地动而已,我也不准备往那方去,应该没事吧?”
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一片呼声,却是一群凡人一边呼着感谢之语,一边朝上方的三人跪拜。
“前辈你看,那些凡人都在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呢!”聂方云恭维道。
柳清欢皱了皱眉,身形一闪已出现在西边,再一闪已经消失,却有清晰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回响:“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横芜山脉中恐有异变,你们修为浅薄,还是速速远离吧。”
“这、这……”聂方云傻眼,没想到这位柳前辈说走就走,却看到那练气五层的修士转身就往相反方向飞去,不由喊道:“道友,你去何处?”
“你没听到柳前辈说的吗?我不过是想进去采一味灵药,可不想冒性命之险。”
……
不管那两人如何决定,柳清欢却是要去探查一番。
他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这又是地动又是火山的,难道真是东荒之地重出引起的连锁反应?但东荒之地与横芜山脉隔着大片海域,又隔着半个大陆,距离极为遥远,这连锁反应的范围也未免太大了。
他远远已能看到那座喷着黑烟的火山,浓烈呛鼻的硫磺味随着山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细小的黑色灰烬,橘红色的岩浆从顶端的圆形山口以及山体的裂缝中流出来,将周围的树木都点燃了一大片。无数野兽和妖兽在林中怆惶奔跑,逃离那一片山林。
柳清欢想着东荒之地与此地的联系,脑中快速掠着封界战争几个字,突然停下。
细算起来,从他六十多年前入门开始,云梦泽四大顶级宗门便已暗中做准备。封界战争虽然都会发生得极其突然,但天无绝人之路,天道规则却会在战争开始前一两百年降下征兆。
他心中骇然,若非现在发生的这些便是征兆?
还未等他想明白,又是两声撕天裂地一般的炸裂之声轰然响起!
还是西方,不过这次更远,遥远的天边是越来越高的地势,一座座连绵的山峰直插向天,峰顶都被积雪覆盖。
两座并排不远的雪山再次爆发,看着柳清欢瞠目结舌。可这还没完,又一声炸响从更远处传来,声音惊天动地,比前面三次都要恐怖!
柳清欢翻越数座雪山,在越来越凛冽的雪风中赶路了一天路,终于远远看到了形状极为特别的仙鼎峰。
横芜山脉中山峰林立,能有名字的却不多,而仙鼎峰便是一座少数有名字的巨大山峰。
传说中曾有仙人在仙鼎峰用地火炼制仙丹,丹药出炉时龙翔鹤舞,欢腾之声传遍四野。
这些都是柳清欢在一些野闻趣事中读到的,如今仙鼎峰却突然爆发出猛烈的地火,声势浩大得整个横芜山脉都能听到。
路途中,他也遇到了几个从山脉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各自打量一眼,没人有兴趣交谈,只一语不发地继续往前赶。
此地已是在雪线之上,所有山峰都被终年不化的皑皑冰雪覆盖着,而仙鼎峰处又有火红的熔岩在一片白色之中流淌,醒目之极。
柳清欢到达近处时,此地已有十数个修士,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人赶来。
但因为这里已是横芜山脉的极深处,练气修士一个没有,大多都是筑基修士,更有两个金丹真人站在高空观望。
前方是还在持续喷发的仙鼎峰,时不时发出一声轰隆巨响,鼎形山口喷射的熔岩直达半空,燃烧成火球的石头更是飞出极远。
柳清欢不再靠近,再靠过去就要被冲天的烟尘淹没。只见火红的岩浆顺着山体流下,烧熔冰雪,拉出深深的壕沟,汇入山底的一条河流之中。
筑基修士们正聚作一堆小声交谈:“今日怎么回事,一连爆了四座火山,吓得我杀到一半的妖兽都直接放弃了。”
“可不是!我好容易追踪到多眼妖蛾的一丝踪迹,被接连的巨响一炸,整个横芜山脉的妖兽都乱了锅。”
“再来几次,不会又有兽潮形成吧?”
“难说啊,那些妖兽现在还在骚乱不已呢。不过别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场景。”
有人兴致勃勃,也有人意兴阑珊:“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了呢,结果不过是一座火山而已,真是浪费时间。”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又有几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跟着离去。
柳清欢却在暗中关注那两位金丹修士,他们稳稳地坐在飞行法器上,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仙鼎峰。
他探究地远望山口,除了看到激射而出的火红熔岩,什么也没看到。至于山体其他地方,上半部分全被冰雪掩盖,往下是一片针叶林,并无异常。
他摸着下巴思索,目光不经意转向侧方,正好与一位刚刚赶来的女修双目对视。
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恍惚一瞬,向对方露出自然的笑意,点头致意:“穆道友,好久不见。”
穆音音容貌一如当年,清丽绝伦、婉约温润,向他微微福身:“柳道友,是有很多年没见了。”
她目光流转,看向远处的仙鼎峰:“道友来很久了吗?”
“来了有半天了。”柳清欢也看向同一方向:“这山一直在喷发,没有停歇下来过。嗯……之前这里还有不少人,不过这会走了不少了。穆道友是从哪里赶来?”
穆音音淡笑道:“我们门派离此不过大半个月路程,不过我正好在附近,听到巨响时发现是仙鼎峰方向便赶了来。”
“嗯?这里面莫非还有故事?”
“柳道友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穆音音道:“仙鼎峰的传说只存于附近一带,据传仙鼎峰每次喷发时,便有一处仙宫会随着岩熔一起浮出,隔一段时间又会慢慢沉没下去。”
柳清欢惊奇不已,瞪大眼睛想从火红的鼎形山口找到仙宫的影子:“好像没看到啊。”
穆音音莞尔一笑:“这就是个传说而已,未必是真的。”
想了想又道:“不过是不是真的,我们等着就知道了。仙鼎峰已沉寂了漫长的岁月,大概有几千年没喷发过了。”
柳清欢这才明白为何那两个金丹修士守着不走了。
两人闲聊着,一如多年不见又不太熟悉的朋友,显得客气又有礼。
这之中仙鼎峰又有两次大喷发,来来往旆的修士不少,留下来的却不多,有的看一眼就走,有的等了半天,发现没啥看头也走了。
穆音音如一块温润的暖玉,外表清婉,质地却是冰冷的玉石。
柳清欢再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一见到她便脸红耳赤。他淡然自若,时而和对方说上一句,更多时候却是沉默。
“哟,这么多人等在这儿呢。”一道艳丽红光由远而近,瞬息间便到了那两位金丹修士跟前,红光中传出调笑声:“姓常的、姓贺的,没想到你们也这么无聊。”
两位金丹修士中的老者端坐不动,冷冷地道:“毒娘子不也一样无聊吗,若非你的第八任夫君又死了,所以你才有空跑到这里来?”
一位妩媚女修从红光中走出,闻言媚眼一抛,捂嘴笑道:“就快了呢。贺老,莫非你想来做第九个?放心,等那死鬼翘辫子了,我的门随便你来。”
“哼,我可听不消你这毒寡妇!”
毒娘子毫不在意对方不客气的言语。她的飞行法器如一顶无顶的花轿,此时素手搭在一边,手指绕着一缕头发,媚眼如丝:“寡妇也比做死鬼强啊,常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常姓修士满面笑容,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半露的酥胸上扫过,点头道:“很是。”
另一边,穆音音正在为柳清欢简单介绍那三位金丹修士:“这三人虽然都是散修,但也算小有名气。其中最厉害的要数那个毒娘子,据说手段狠辣无比,嫁了七次,七任夫君都死在了她手中……”
两人用的是传音,所以说起话来也不怕被人听到。
柳清欢问道:“他们是魔修?”
“对于散修而言,魔修与道修的分别不大。”穆音音道:“因为没有门派,一切就只能靠自己,所以散修大多不择手段……”
两人正说着,就听仙鼎峰又开始爆发,引得大地震颤,轰隆作响。
柳清欢目光一凛,于一片灼目的火光之中仿佛看到了一角飞檐。
仙鼎峰的传说就如凡人传说哪座山上有仙人一样,据不可考,很少有人当真。所以等激荡的熔岩中真的出现了飞檐翘角,所有人都又惊又喜。
一直等在这儿的人包括三位金丹,加起来一共只有十几位,此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鼎形山口。
喷发的力量把埋在熔岩中的飞檐翘角往上顶,很快,一座庞大的拱形建筑完全呈现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山口,青铜色的外墙在一片火红中显得异常冰冷又气势磅礴,随着激烈汹涌的岩浆时起时伏。
“这……”穆音音不可思议地捂着嘴:“这看上去是不是像一副棺椁?”
柳清欢也如此作想:“虽然大了无数倍,但从其雕刻、形制,的确像是放大了的棺椁。”
整个棺椁拱形宝盖,四角方直,上雕着风腾四海的数条黑龙,张牙舞爪的仿佛即刻就要飞出来,即使他们离得这么远,依然能感到那股浩瀚的震撼之势。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三位金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直奔向还在喷发的火山口,顶着猛烈的熔岩在仙棺上摸索,找寻着进入的入口。
柳清欢表情一凛,看向整个仙鼎山周围。果然不少人因此蠢蠢欲动,且已有人往山口缓缓靠近。
穆音音偏过头来,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他:“柳道友,我们机缘巧合遇此奇境,是不是也进去看看?”
柳清欢直视前方:“以你我现在的修为,虽然也不惧地火的高温,不过喷发之力极大,现在又是最猛烈的时候,怕是不好抵挡。”
“嗯,那我们再等等吧。”
他想了想,目光落到穆音音身上,不解道:“你是单火灵根,又是祝融炎体,修炼的速度应是极快,怎么到现在还没结丹?”
穆音音黛眉轻蹙,直言说道:“我前些年受过一场极重的伤,几乎性命不保,现在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暗伤还在,一日不复原一日便结不了丹。”
“受的什么伤?”柳清欢问道,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急切,缓了缓又道:“我于丹药上还算有些建术,说不定能帮一下忙。”
穆音音美目一眨不眨地看过来,柳清欢侧开视线,不与她对视。
一会儿,身边传来轻柔的声音:“柳道友,当年我不辞而别,却是接到门派内让我们立刻回门的调令。”
柳清欢面色如常地笑道:“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穆道友还记着啊,只是小事而已,道不道别有什么关系。”
两人之间的氛围颇有些古怪,穆音音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我受的伤在神魂上,只能慢慢养着,丹药的效果极其有限。”
“这确是有些棘手。”柳清欢皱起眉头,一边看着那三个金丹真人依然还在找入口,一边快速在脑中翻阅自己收集到的丹方。
“不过我已找到了养魂木,如今已经基本好全了,道友不必担心。”穆音音轻声道:“嗯,你为何也没结丹?”
柳清欢尴尬地摸摸鼻子:“我的功法有些特殊……那几人进去了!”
三个金丹真人不负众望,终于找到了仙棺的入口,身影消失在一片火红之中。整个仙鼎峰附近的修士都为之一振,数道人影疾速冲过去。
柳清欢身上浮现出几道防护光罩,低声道:“我们也过去吧。”
又说了声小心,两人一同飞向轰隆作响的仙鼎山。
避过那些飞射的燃烧土石,在越靠近鼎形山口,周围的温度也越高。等到两人站到仙棺之上时,柳清欢只觉防护罩都已挡不住滚滚的热浪。
穆音音因是火系灵根,此时倒没觉得不适,疑惑地看向靠近熔岩的地方道:“他们之前明明是从那个地方消失的,怎么没看到门户?”
柳清欢目光从那些山峦起伏一般的黑龙浮雕上挪开,看向那处。
其他筑基修士也在那附近寻找,彼此之间警惕地保持着距离,无人交谈。
那一处正是一条黑龙鳞片之间狭窄的缝隙,不过因为雕刻的黑龙十分庞大,缝隙也足有三尺多宽,完全容得下一道门。
有人寻摸了半天依然没找到门,骂骂咧咧之余不耐烦地拿出刀剑一顿劈砍,金石之音后,连一点痕迹都没在仙棺上留下。
不信邪的都一一上去尝试,法术法器都用遍后,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有人大骂道:“还是金丹真人呢,一点便宜都不肯让人捡!先进去者先死,你们就给我好好开路吧!”
骂也没用,只得散开来另寻他法。
在仙棺各处转悠了半天,将所有地方都摸了一遍后,穆音音道:“我到下面去看看。”
仙棺底部沉浮熔岩池中,他们在表面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入口,只剩下池底没看。正好这会儿喷发已然平息了很多,正好可以下去一探。
但山口中满满的火红岩浆让周围充斥的可怕高温,与直接进入岩浆比,这高温又算不得什么了。
“我跟你一起去。”柳清欢道,拿出一颗冰魄雪泥丸含入口中,周身瞬间一片清凉,眉头都舒展开来。
穆音音当年练气期就敢直接跳入熔岩之中,此时自不需要外物的辅助,几步便到了燃着一层红绒之火的浆池表面,快速沉下去。
柳清欢紧随其后,两人贴着青铜色的棺壁沉了几丈,才终于到达底部。
底部跟上面一样,雕刻的黑龙被烧得一片通红,看上去更形狞狰。眼前一片火红之色,神识也因稠密的熔岩有些受阻,且时不时还有冲击之力从下方突然而至,让人防不甚防。
砰然一声闷响,一股激流打在仙棺底部,引得岩浆之中更形混乱,差一点将两人冲散。
没等他们稳住身体,比之前更加庞然的力道竟让柳清欢翻滚出去,身上的防护罩毫无抵挡之力地破碎。
他脸色一变,身体已经直接接触到灼烫的熔岩,全身仿佛被针扎了一遍,砰地一声拍在了浮雕凸起的锐角之上。
不知从何处又生出的漩涡之力,让他挣了数下都未挣脱开,在一片混乱之中,就见一只素白的手从火红之中伸来,抓住了他一只手臂。
柳清欢反手就将对方扯进怀里,天旋地转之下也顾不得说话,只能努力避开那些犹如凶器一般的浮雕尖角。
两人在仙棺底部撞了数下后,突然身后一空,便随着混乱的岩浆被冲入一片黑暗。
这是一条只有一丈来宽的通道,一面是与外面一样的青铜色墙壁,另一面却凹凸不平,无数四方的青砖从墙里长短不一的伸出,形成复杂无比的图案,黑红色的熔岩便从这些沟壑中涓涓往下流,直到流入下方的深沟里。
柳清欢从沟里爬了出来,浑身冒着青烟,头发都险些烧了起来,又被滚烫的地面烫得一缩脚。
他神识放出,却只能看到往左右两边无限延伸的通道:“这就是仙棺内部?”
穆音音轻巧地落到他身边,关切地道:“柳道友,你还是先疗一下伤吧?”
柳清欢将身上残留的岩浆抖落,抬起手臂看了看,上面一片灼烧过后的红痕:“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拜青木圣体所赐,他现在便是受伤也会很快愈合。纯净的青色灵力涌出,灼红果然迅速地消退下去。
穆音音好奇地看了一眼,并未多问。
通道中并不黑暗,熔岩的火光映得周围一片黑红,氤氲的高温又让这片黑红仿佛在扭曲。
柳清欢已重新换好一身青衣,蹲下看沟中熔岩流动的方向,发现既不是往左流,也不是往右流,而是往里侧的墙壁流。
穆音音试图在那些长短不一的青砖所组成的图案找到一点方向,无果,问重新站起身的柳清欢:“我们往哪边走?”
“找不到头绪。”柳清欢摇头,转向左边:“先走走看吧,你跟在我后面,我总觉得这通道有些诡异。”
通道看上去极长,两头都隐入了黑暗之中。很快,寂静的通道中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只有熔岩流淌的声音和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之声。
只是没想到走了一段路,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熔岩瀑布挡住前路。
两人脚步齐齐一顿,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惊疑。
这道瀑布突如其来,近乎无声的流淌着,成片的熔岩将另一头的景象完全挡住,神识穿过去,另一头依然是一模一样的通道。
“我试试。”穆音音道。抬手间,一团火焰化作活灵活现的雀鸟,扑扇着翅膀冲入瀑布,却在穿过时不见了踪影。
她掐了两下诀,说道:“法术失去联系了。”
柳清欢想了想,从纳戒中拿出一把不用的灵器长剑,伸向瀑布另一端,舞了舞又收回来。
长剑毫发无损,他沉吟道:“看来这里空间有问题。”
又试了几次,在试着把手伸过去也没事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穿过了瀑布。
瀑布另一边却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厅,厅中空旷无比,四壁都是直往下淌的熔岩。
两人寻找了半天,竟然在四面墙壁都各找到一个门。
柳清欢看着被烧熔得只剩下半截的长剑,脸色肃然:“对面怕是个温度极高之地,能直接将灵器烧毁,我们恐怕也顶不住。”
除了他们进来的地方,另外两个门似乎没什么异状,不过他们在进入其中一个门后,只觉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却是看不到边缘的巨石快速坠落而下!
两人身形一闪,立刻退出,耳边仿佛听到了巨石砸到地上的震响。
柳清欢惊出一身冷汗,等到另一扇门前时让穆音音站到后面:“我先进去,没事后你再进来。”
穆音音抿了抿唇,在柳清欢坚持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
好在这一扇并未再有问题,两人顺利到了又一处通道。
不过才走一段路,一匹做得膘肥体壮的石马拉着一辆战车,战车上还站着一位石俑,缰绳一抖,石马发出一声嘶叫,扬蹄就向两人奔来。
通道狭窄,将将能容得下战车,再无让人躲避的地方。
两人一边飞身后退,柳清欢的生死剑意飞出,虚空一闪,瞬间斩向马蹄,却只斩得石屑纷飞,马蹄全然无事。
紧跟着一道火焰飞射向战车上的石俑,触之而爆,炙白的火花四溅中,却只炸掉了石俑一侧的耳朵。
却见那石俑又无痛觉,自然毫无所动,缺了的耳朵处流淌出火红的熔岩,沉重的双臂举起一把宽大的石剑。
两人都心中一凛,没想到光是石马和石俑都这么难缠。
柳清欢不再犹豫,手中法诀一变,灰色长剑在空中晃出一圈涟漪,破字诀下,终于一举斩碎石马的两只前蹄。
石马往前扑倒,其背后的石俑竟以矫健灵活之姿从战车上翻身而下,手中石剑挥出沉闷厚重的风声,毫无花哨地直接斩向柳清欢。
柳清欢侧身一让,石剑砸到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未等它再抬起剑,一片火焰化作利齿森森的巨口,咬往石俑的脑袋。咔嚓声中,其脖颈断裂之处熔岩如鲜血一般狂喷而出,石俑抽搐了两下,立着不动了。
两人都不由松口气,穆音音上前好奇地看着那断口:“这东西真是奇特,关节竟然如此灵活。”
柳清欢也围上去:“应该是在其身体里刻了阵法,或者如机关术一般炼制的石偶。”
他俩研究了半天,将整个石俑都拆了开来,发现里面除了如经脉一般、却流淌着岩浆的细小血管。
穆音音啧啧称奇:“很精致呢。”
不过两人都不懂机关术,看来看去也看不懂,便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他们就在迷宫一般的空间中四处乱转,其中危险自不必说,也曾试过用五行八卦或其他方法找出通道的规律,但都以失败告终。
整个内棺中似乎被错乱的空间填好,各种稀奇古怪的机关和石偶如守陵的卫士,阻止着外人进入其主人的长眠之地。
在短暂的休息时,柳清欢道:“这里的主人应是一位对机关术极有研究的修士。从我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机关或石偶等都是以熔岩之力驱动,相反,像禁制一类修士常用的手段却基本没有。”
穆音音点头:“可惜我们不懂机关术,要是懂的话,这一趟来得可算值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又一个门,眼前突然大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殿堂。一级级石阶拾级而下,便是一个将整个殿堂占满的熔岩池,池中还立着一尊黑色的雕像。
雕像只剩下胸以下的部分,看衣饰和站姿能分辨出是一位男子,一条黑龙绕在它的脚边,做俯首状。
“咦?我的神识扫不到池底?”穆音音道:“柳道友,你呢?”
“唔,这池是很深,我也只能将将触底,没有发现危险。”
确认无危险后,两人才飞过池面,到了雕像近前。
“这雕的不会就是此地的主人吧?”穆音音道,她仔细看了看黑龙的五爪和龙头上的角:“的确是条龙,但雕刻着黑龙臣服于此人脚下,似乎不太可能吧?”
龙自古以来就是神兽中的神兽,高傲尊贵且强大无匹,根本不可能臣服于人修,所以此地主人如此做只显得极为自大。
柳清欢道:“或许他只是跟人间的帝王一样,自翊为真龙之身。你看这人身上的服饰,像不像是皇袍?”
“还真是。”
“你再想想我们在外面看到此地的棺椁形状,一般修士寿终正寝后都选择兵解,很少会做个棺椁来存放尸身。从我们一路走来的情况来看,虽然做得气势磅礴,又颇有些奇妙之处,但被称为仙宫或仙棺却还不够格,应该只是一位精通机关术的修士建的洞府或者埋骨之地。”
穆音音平日的笑容清浅矜持,很少有这般如花般绽开的满面笑意,柳清欢瞬间忘记自己说到哪了,呆了一呆。
穆音音眼波流转地觑他一眼,粉面泛起一丝红晕,板起脸道:“看够没?”
柳清欢一讪,连忙转开视线,不由自问:自己这是怎么了?遇到其他女修时也没这般痴傻啊,怎么每次一见到穆音音,便如毛头小子一般?
难道就是因为她与自己一场虚无飘渺的幻境中的妻子一样?但幻境中的妻子只是一个乡下长大的村姑而已,而且现在看来,两者容貌也只有七八分像,神韵、气度、性情等等更是天差地别。
最重要的是,他对幻境中的妻子并无绮思。那只是一个幻境而已,就如梦境一般,他就如一个旁观者,恍惚带着中冷静。
如果说他第一次见到穆音音,是因为相似的容貌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后面接触得越久,两者已经是完全两个人。
所以,终究还是落下了情根吗……
不过,在他与穆音音这未见的几十年里,他想过很多,如今终于透彻:长生之路坎坷孤寂,终究是要自己一个人走,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所以他突然放下了执念,心里澄静下来,通透且明悟。
说起来话长,实际这些只是一瞬间划过柳清欢的脑海,他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周围:“我们继续找路吧。不管这里主人是谁,恐怕我们还被困守在最外围的地方。”
穆音音似有所感,默默地看着柳清欢四处寻找的背影。只一瞬间,他周身的气息更形淡然,之前面对她时的隐隐紧绷也消失了,连心境似乎都有所提升。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穆道友,这里。”耳边响起柳清欢的呼唤,穆音音猛然回过神,将心里一切杂乱思绪压下,落到他身旁,望向大殿的墙壁。
上面有一扇显而易见且还虚掩着的石门。
“咦,这么明显?跟之前我们经过的那些门都不太一样。”
柳清欢手中拿着一只残片:“你看这个。”
穆音音接过仔细看了看:“阵盘碎片?上面还有残留的灵力波动。”
“这与之前的又不同,我们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利用机关术造成的空间错乱,但此门却用上了禁制。”柳清欢道:“而且,从残留的灵力波动来看,此禁制应该很强大,换做我俩怕是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打开。”
穆音音猜测道:“你是说这是那三个金丹修士打破的?”
“极有可能。”柳清欢回头看向熔岩池的雕像:“那雕像从缺口可以看出是一剑削断,我肯定做不到,你呢?”
“不行。那是黑岩火精石,质地坚硬,三味真火都烧不熔。”
柳清欢诧异道:“嗯,你领悟三味真火了?”
三味真火是在金丹期的修士真火,穆音音还未结丹便领悟了?
穆音音探到门缝边,正往里看去,闻言随意嗯了一声。
门缝内只能看到一片纯粹的黑暗,神识看去是一条干净无比的通道,有清凉的风吹进来。
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下,柳清欢慢慢推开门,沉重的石门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有些乍耳。
柳清欢在前,穆音音在后,警惕着慢慢往前走。没走多久,前面便传来打斗的声音。
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隐匿了身形。
转过几道弯后,眼前大亮,地势突然往下走,一层层台阶之下犹如墓坑一般堆着数不清的石偶,浸在半人高的熔岩之中。
现在这些石偶全部活了,然后又被打碎了一大片,到处都能看到断胳膊断腿,而之前见过的那三位金丹修士正与两只庞然大物一般的石像战在一处。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风,将整个墓坑的热气全部带走,反倒让人背颈生出一丝寒意。
柳穆二人躲在石道的转角处,远远望着那方战场。
巨大的石像是两只镇墓兽,一为人面,一为兽面,都张口露齿、双目圆睁,一抬首一顿足便震得地面直跳,显得灵动又凶猛。
不过战斗显然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两只镇墓兽身上到处可见坑洼,火红的熔岩如鲜血般流满了全身。
柳清欢指着那石像背后,传音道:“那里有一道门。”
“可我们过不去。周围的石阶一览无遗,而且那两尊石像堵在门前,便是过去也会被发现。”
柳清欢想了想,招呼一声,往后退去。直退到石道深处后,放出小蹄角兽,翻身而上:“上来,这是我的灵兽,有隐匿天赋,或许能混水摸鱼一把。”
穆音音坐到他身后,好奇地摸了摸初一柔软的长毛,就发觉眼前的黑暗变成了一片灰色。
两人一兽悄无声音地溜下石阶,小心翼翼地在一片倒地的石偶中匍匐前行。
前方的战斗正进行着如火如荼,只听那位贺老刚猛无比地一掌拍碎不知从哪冒出的石偶,顺势一滚,躲过人面兽的巨足踩踏,气急败坏地吼道:“毒娘子,你的媚毒对石头畜牲又无用处,还到处乱喷,是想害死我吗!”
“扯你娘的臊!”毒娘子正与兽面纠缠,其身周弥漫着淡淡的甜香,闻言看向贺老的胯下,讥笑道:“自己定力不足,却怪我?再说要不是你想偷着进门,会中我的媚毒?”
又道:“要不是你俩拖拉,到现在还没解决这两畜牲?一个个稔恶藏奸不肯尽力,你们这些的男人,送给老娘都看不上!”
另一边常姓修士手中一把玄色铁扇,一出手便如笊耙般在守墓兽身上耙下深深齿痕,石屑崩飞,此时笑道:“话却不能这么说,还是可以用一下的。既然现在大家都在一张船上,我们是不是先停止内斗,速战速决?”
贺老冷哼道:“常老怪,话说得这么漂亮,怎么不见你把丢在大门边的网收起来?”
另一边,柳清欢和穆音音躲在一个倒地石偶后面面面相觑。
幸亏他们走得慢,不然这会儿怕是才靠近石门便中了暗算。这三人彼此间尔虞我诈,谁对谁都不放心,也直接让柳穆两人偷溜进石门的打算落了空。
“现在怎么办?”穆音音问道,她坐在柳清欢身后,如兰的气息近在耳边。
不过柳清欢此时注意力全放在远处的战场,那边的战斗已到了白热化,三个金丹修士开始使出看家本领,在这个黑白视界里只看到大片大片的绚烂灵光飞舞爆开。
“看来偷溜不过去了,我们还是先回后面的通道再做打算。”柳清欢道,拍了拍初一,初一便躲躲闪闪的往后退去。
地上倒伏的石偶有的还能动,在地上乱爬着找自己的腿和手,火红的熔岩从身体残缺处疯狂往外流,但又有熔岩不断从他脚心、手心处往内补充。
“嗯?”柳清欢停住,仔细看后指给穆音音看:“制作这些石偶的人真是天才,这些石偶只要身体不破损得太严重,竟然会利用熔岩之力自己修复。”
穆音音见一只石偶收罗了一堆腿,正在一只只试着给自己装上……
两人慢慢退到了台阶处,都不由松了口气,正欲一股作气奔回上方的黑暗通道,背后突然传来呼啸的风声。
柳清欢骇然回头,只见一颗房屋般大的巨石横越过大半个墓坑,直直向他们砸来!
再一试看,那巨石赫然是那只人面镇墓兽狞狰的脑袋。
穆音音条件反射般就想飞避开去,不过还未等她动,眼前一晃,初一已经带着两人闪到了台阶之上。
“哟,这里还有两个小家伙一直在看戏呢。”
一声娇笑传来,柳清欢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行踪,双腿一夹,命令小蹄角兽直接往通道冲。
不过却是晚了一步,一道青碧色的雷电从头而降,不仅堵住了他们的路,看样子还想一举将他们灭杀。
与此同时,一声轻轻的惊疑声从毒娘子口中传出,她目中爆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也顾不得其他二人的反应,身形如瞬移般出现在柳穆二人身前,一巴掌将那青碧的雷电拍灭。
“毒娘子,你又发什么疯!”后方传来贺老暴怒的声音,毒娘子却理都不理,目光只集中在柳清欢身上。
柳清欢面色沉凝,手中的太南仙剑剑鞘已在毒娘子出现的那一刻就被悄然收起,但对方急切又隐含焦虑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自己被看透了的感觉。
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自己虽然用了遮灵佩将修为都隐藏了起来,但对方直接撕开了遮灵佩的阻挡,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对方的地方吗?青木圣体?
他干脆拉着穆音音从初一身上下来,然后迅速将之收回灵兽袋,警惕地看着毒娘子。
另一边,贺老和常老怪也结束了战斗,两人转瞬间也来到近前。
毒娘子眼中的急切已经全部消失,此时发出一串咯咯娇笑,眼角有关藏不住的细纹,妖娆地向他走来:“好俊的小哥,看得我都流口水了呢。”
贺老鄙夷地道:“毒娘子,你眼光原来这般差,这也算俊?只是个普通的小子罢了……倒是这小娘子长得不错!”
柳清欢身体一侧,将穆音音挡在了自己身后。
贺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十分不屑地道:“老夫对你们没兴趣。”又催促道:“快点,拍死走人!”
常老怪是一位面貌儒雅清隽的中年男修,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眼中闪过一线若有所思,笑道:“要我说,这小哥可比不得本人俊俏,毒娘子不妨看看我。”
贺老气结:“你、你们!一个两个没正行!你们不急我还急呢,快去把那门口的杂碎收好,老夫自己进!”
另两人却都不理他,毒娘子已走到柳清欢面前,柳清欢护着穆音音往后退,却被一只手捏住下巴,顿时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躲什么躲!”毒娘子神色有片刻阴狠,转眼又满面笑意,拍了拍柳清欢的脸,涂着鲜红蔻丹的尖长指甲从他下巴一直刮到胸前,引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毒娘子将脸凑过来,暧昧地笑道:“还是处子之身呢,我喜欢。”
柳清欢脸瞬间涨得通红,奈何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觉一股甜香钻进身体,身体立刻变得火热,恨得想一巴掌拍死面前的女人。
这时,他的身体突然被往后一扯,眼前耀过一片紫色的绚丽火焰!
毒娘子心中一凝,以她的修为竟是不敢硬扛这紫焰,身形急退。
“幻灵紫焰!”
常老怪瞬间收起漫不经心,贺老也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穆音音。
穆音音神情冰冷,一字一顿地道:“我二人修为比不上三位前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若是存羞辱我们之心,那我们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
毒娘子脸色极为难看,另一边贺老狂笑出声:“哈哈哈,这小娘子不错,脾气随我。”
“老不死的,给我滚远点!”毒娘子厉声道,随即扬手便一掌拍来!
穆音音早有防备,挡在柳清欢面前,手中快速掐诀,就见熊熊的幻灵紫焰呼啸着往中间一聚,瞬间化作一只五尾长角、形如猛虎的妖兽仰天怒吼,吼声如雷劈石,毫不畏惧地冲向毒娘子。
毒娘子冷笑一声,手中红光大胜,一巴掌扇向虎头。却见虎兽身形一扭,顷刻间闪过掌印,同时五条长尾甩出噼啪爆鸣,如鞭子一般抽向她。
“简直不自量力!”毒娘子身形一闪,完全不理会虎兽,手中寒光潋滟,直接抓向穆音音的脸庞。
而就在此时,柳清欢终于冲破了身上的禁锢,抱住穆音音一转,将自己的后胸勺送到毒娘子爪下。
风声骤停!对方尖利的五爪停在三寸之后。
“赫!”贺老怪声叫道:“毒娘子,继续抓啊,要是我,就一爪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脑浆都抓出来!”
常老怪笑咪咪地附和:“是啊,我看这小子就觉得十分讨厌。被娘子你看上了,竟然还护着他那小情儿,真是可恶!”
毒娘子脸色数变,突然一跺脚,娇声道:“冤家,你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啦!”
柳清欢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一低头,发现自己还把穆音音紧紧搂在怀里。
此时佳人满面红晕,尴尬地看他一眼,小声道:“放开我。”
他突然忆起之前吸了口甜香,身体正火热无比,此时便如被烫灼了般连忙放手。
在家之人都被毒娘子那声“冤家”喊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贺老抖了抖,无语地背转过身。
而常老怪目光在柳清欢和毒娘子身上转了个圈,无声地笑了笑。
这边厢,柳清欢体力灵力随着坐忘长生经心法快速涌动,将周身燥热驱散,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圈微微发热的红痕,不由冷冷地看向毒娘子。
毒娘子媚眼轻挑,倨傲地笑道:“小子,别以为老娘看上你就能有恃无恐,你二人已中了我的红线蛊,若是离得我远了,蛊虫就会直接钻入你们的心脉,所以现在乖乖跟我走,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柳清欢看向穆音音,穆音音已面色如常,轻轻点了点头。
贺老面色阴沉地道:“毒娘子,你竟然是巫士!”
蛊虫属巫术中一种,修炼此术被称为巫士,但因巫士靠血脉传承,血脉会在多代之后被稀释,又因巫术大多诡谲邪恶,所以曾被修仙界联合绞杀,如今巫士现在都隐藏得很深,极少出现在人前。没想到毒娘子竟会是一位巫士!
“呵呵。”毒娘子冷笑道;“怎么,你莫非要为民除害么?”
贺老啧了一声:“关我屁事!老子又不是那些正道那些假仁假义的牛鼻子,更何况现在连妖修都满大街跑,巫士再怎么说也还是个人吧。”
常老怪泰然自若地摇头扇子,仿佛一切都无所谓。
“爱咋咋地!”贺老不耐烦地道:“你们不走老子自己走,一会儿别怪我毁了你们丢在石门那儿的渣渣。”
说着转身就走,嘴里还咕咙着:“我也懒得管你们搞什么鬼,只要别惹到我头上,我就当没看见。”
常老怪紧随其后:“呵,我那天门地网可是好不容易才炼制出来,还是让我收走吧。”
毒娘子抚了抚鬓发,看了柳穆二人一眼,也跟了上去。
柳清欢又抬手看了眼手上的红痕,这倒是有些麻烦。不过,要解除虽然有点麻烦,但问题应该不大,但穆音音身上的蛊虫又如何解呢?
“柳道友,我有法可解这红线蛊。”耳边突然传来穆音音声如蚊蝇的密语,于寻常的传音不同,这是比传音更隐蔽的传密术。
柳清欢偏过头去,穆音音对他眨了下眼睛,不由心内一松,又纳闷对方怎知自己心中所想。不过此时不是细问的时候:“现在先不要动,如今不好逃,要是打草惊蛇,后面就难了,再等等时机。”
两人跟在毒娘子身后,悄然无声地说了几句话,便不再交谈。不管是传音术还是传密术,都有可能被人截听,毕竟那三位都是金丹真人。
地宫底下的石门高三丈,宽两丈,上面雕刻着密密的回字纹,细细的红蓝两色岩浆爬满了整扇门。
毒娘子和贺老正在争执,前者想直接轰碎石门,后者则力阵要寻找机关,而常老怪则在一边看戏。
贺老吊着三角眼:“小丫头片子懂个鸟!这门上布了自毁法阵,背后肯定还有断龙石,明摆着硬来。以这地宫主人的鸟性,硬来的话我们可能都别想再进去。”
最后毒娘子败下阵来,迁怒常老怪:“你当时怎不一剑将那雕像削成碎片!等找到那家伙的尸骨,我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自大狂妄。”
常老怪好脾气地笑笑,凑到门前仔细观察那些回字纹。
他们鼓捣开门之事,自没柳清欢二人的事。两人站得不远不近,全当自己不存在。如此倒好,之前进棺时没占到他们的便宜,现在虽然被俘,但也免了他们自己苦寻开门之法的麻烦。
柳清欢盯着毒娘子的背影,暗暗思索对方所图为何。
一会儿,就不知他们如何摆弄的,石门突然发出一连串锁舌打开的咯咯之声,一道红蓝相杂的流光在门上快速流过,那些回字纹像一条条小蛇游动起来。
轰隆震动声中,厚重的石门开始往上升,直到升到一人多高,从极远处传来“咯噔”一声。
贺老和常老怪不分先后地窜了进去,毒娘子回头朝柳清欢和穆音音喝道:“过来。”
“小心。”柳清欢轻声对穆音音说道,两人还没走进去,里面已经传来打斗之声。
毒娘子盯着他二人走进来后,伸手在门上快速抚过,石门便轰隆隆关闭,这才回头加入打斗。
门后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大厅,头顶上是方方正正一块巨石,看着几不牢靠的样子,仿佛一碰就会砸下来。四壁依然遍布精美的雕刻,这次是山川仙境,每一幅画都有一个笼罩在金光中的人受到万民膜拜。
而在对面墙上,有道小门,那三人就是在与守门的两只高大石俑打斗。
这两只石俑明显又要比外面那些石俑更精雕细琢,脸上的五官清晰可见,一个浓眉大眼,一个细眼大嘴。
它们各持一根黑色石矛,身上穿着全套的黑甲,动作灵活得犹如真人,且还会凝岩浆成剑。力量更是奇大,柳清欢进去时正好看到其中一个石俑横扫之下将常老怪的扇骨扫断了一根!
常老怪脸上犹如面具一般的笑容不见了,他直接收起扇子,身上响起阵阵雷音,一道道青绿色的电光在其身周噼啪作响。
柳穆二人站在角落里避开战场,两人低声密语。
“毒娘子就不说了,那位贺老看着瘦小,却是体修,而常老怪则是修的邪雷,这种颜色的雷光我还是第一次见。”
穆音音道:“这三人中,恐怕最强的就是那常老怪,我觉得他还未尽全力。”
“毒娘子也不好相与,巫士的手段对上了无生机的石头人很多都使不出来,但若是这三人内讧,另两人未必打得过她。”柳清欢追着毒娘子的身影,又咬着牙道:“而且,她还会媚术。”
他现在十分恼怒这些修习媚术的女修,同阶修士的媚术对他起不了作用,但他连续两次都在高阶修士身上吃了亏,简直呕得内伤。
穆音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又连忙压下,脸上隐约闪过红晕。
不大一会儿,勇猛无比的石俑在三个金丹修士的猛攻之下最终不敌,被打成了碎片。
毒娘子等人显然都不想再说话,直接走入门内,最前面的贺老发出狂笑:“娘的,总算见到点真东西了。”
只见这门后是一条甬道,两边都是闪着禁制白光的门洞,一直绵延到黑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