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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欢轻轻挥了下衣袖,将烟霞驱散了些,就见一株刚刚冒出冰面只半寸来长的白枝灵草,纤纤长长,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在极寒霜雾中傲然而立,且摇动间竟引得虚空微微荡漾,十分不凡。

    “这是?”他蹲下身,轻轻摸了下灵草,那草竟然扭了扭,一幅被打扰后不高兴的样子,用嫩嫩的头扎了他的手指一下!

    柳清欢只觉指尖一痛,拿起来一看,竟是已被扎破了,一点血珠冒了出来。

    他骇然道:“这什么草,竟然能如此轻易就破了元婴的法身,灵性还这么高!”

    再看那草,依然娇娇嫩嫩的,哪里看得出刚才凶残的样子。

    他脑中闪过某种可能,难以置信地豁然起身,看向樱娘:“这、这、这不会是……地阶?!”

    樱娘笑得花枝乱颤,道:“不错,这株灵草叫太一霜凌骨,位列地阶一品。从玄阶九品到地阶一品看上去只有一品之差,却可谓天差地别。”

    柳清欢激动又欣喜地看着那株小小的灵草,有些不知道怎么好了:“太一霜凌骨……”

    樱娘道:“看你那样儿,一枝地阶灵药就把你美成这样!”

    柳清欢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好像从没听说过这种灵草,樱娘你就不要吊我胃口了,快说说这草有何效用。”

    樱娘逮着他嘲笑了一番,这才正色道:“太一霜凌骨我也只是听说过,据说其枝如铁、寒如雪、锋如剑,千年长一寸,十寸之后才算成株,可斩开虚空、破除禁牢,具有不可思议的神通。”

    “千年才长一寸,成株竟然要长一万年……”柳清欢愕然,想了想又道:“似乎可以当剑使?”

    樱娘白了他一眼:“你想当剑使也不是不可以,但它肯定比不上你那把太南仙剑硬,你要把两者放在一起斩击,太南仙剑肯定完胜。但太一霜凌骨最重要的神通是能轻易破开各种空间禁制一类的东西,这一点却是太南仙剑要使大力才能办得到的。”

    柳清欢觉得自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决定以后将一半的青木之气留给这株太一霜凌骨,让它尽快长到十寸,看看其到底有何神奇。

    两人又在药田里呆了一会儿,便觉寒意彻骨,呆不下去了。

    如今的松溪洞天图早不复当年的荒芜,不仅有一口灵眼之泉,还有了自己的灵脉,灵气浓郁得终于有了洞天之象。而大青山上的杂草杂树尽已除去,一块块药田从山顶一直漫延到山脚,可谓步步奇花、遍地灵草。

    柳清欢又查看了下其他药田,说道:“如今灵种已经种得差不多了,我在秘境中得的那些灵药也都栽种了下去,只需再过一些时日,清灵玉琼丹所需的各种材料便能准备好,到时我会在晚上炼丹,白天料理灵园……”

    樱娘如今已成为柳清欢的器灵,早不复初见时的冷淡,只温顺地听着他安排。

    不一会儿,他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那株摄元修命虫草我以后有用,切要小心看护。”

    说来也巧,他这次得到的灵种中正好有一株摄元修命虫草,只是生机十分微弱,在经过青木之气温养后,总算活了下来。

    柳清欢后来在反抢一个森罗城的鬼修时,本来想要搜查一上森罗城的底细,便搜了一下对方的魂,结果竟然得到一些消息。

    原来那年孤夜大闹昭阳鬼帝的纳妃大典后,便被抓回了森罗城,投进了血狱之中。那血狱在整个幽冥界都是赫赫凶名,据说进去之人会被钉在锁魂钉上,承受极痛的同时,还要经受各种噬魂蚀骨的攻击和幻境折磨,可谓生不如死。

    而他心仪的那位叫素罗的女修亦受到了处罚,只是比孤夜轻得多,被监禁了起来。

    谁知那女修偷偷跑了出来,想要将孤夜救出血狱,结果空有一身修为,实战经验却低得发指,结果不小心被妖魔吞了一半魂魄,连肉身也差点崩溃。

    要不是孤夜以残破之躯拼死将其带出,其早就死了,不过现在也是半死不活了。

    据说赶回去的红裳因此大怒,几乎一掌将其拍死,后来大概是想到其身为森罗城剩下的最后一个嫡女,还有利用价值,这才暗中寻找能炼制修命丹的炼丹大师。

    孤夜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以待罪之身进了蓼莪灵园,急切地寻找摄元修命虫草的。

    柳清欢已暗中盘算好,等虫草长成后,到时那叫素罗的女修要是还没有死,他便以此去森罗城里一探。

    不过那虫草要长成也极不易,他还有那么多灵药要顾看,现在更有一棵地阶的太一霜凌骨占据一半的青木之气。而后面他又要准备闭关修炼,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无亲无故、且是仇人之妹的人打破自己的既定计划。

    所以,那女修便祈祷自己能撑久一点吧,或者能从其他地方寻到摄元修命虫草这种玄阶灵药吧。

    他完全无所谓对方会不会死,死了更好,还能让森罗城的势力无法再扩大。

    看完一圈药田,柳清欢和樱娘顺着石阶走向山顶的小院,还未进院,便见那只胖乎乎的脉魂扑进樱娘怀里。

    樱娘柳眉一竖,抓着它道:“娃娃,又被那头蠢驴欺负了?”

    脉魂委屈得嗷嗷嗷直叫,樱娘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它脑袋:“你说你有什么用,连头驴都打不过!天杀的小畜牲,今天不把它教训得服服帖帖的,我就跟它姓!”

    说着,提着裙摆就往前冲,片刻后,院中便啊呃嗷嗷的响成一片。

    柳清欢颇感头痛地抚抚额,已经懒得管了。

    那脉魂的性子极为冲动好斗,谁都打不过,偏偏还要惹事生非。灰驴做为又一个被他带入松溪洞天图的灵兽,自然一开始便被那睚耻必报的家伙盯上了。

    灰驴的脾气显然也不好,一言不和连柳清欢都踢,被挑衅后自然要还回去。脉魂哪里打得过它,自然就去找樱娘哭诉,而樱娘或许是寂寞了太久,在下定决心做器灵后又放下了心头的包袱,性情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竟是也跟着胡闹起来。

    加上樱娘,两边的实力倒平均了不少,于是图里整天鸡飞狗跳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热闹得很。好在他们看在柳清欢的面子上,并没有真的动真格,柳清欢管了两次便也懒得管了。

    他站在院门口津津有味地观战,又有些遗憾,可惜初一和小黑不在,要不然就更热闹了。

    初一现今也不知怎么样了,是跟在穆音音身边呢,还是跟在云铮身边呢,亦或是跟着明阳子也说不定。

    至于小黑,不知寻没寻到突破之法,有没有升上四阶,还有命在否?那泼猴鬼精鬼精的,应该无恙吧……

    看了一会儿,他便出了图到外面巡视一番,确定无异常后便又回来,准备不久后的炼丹事宜。

    清灵玉琼丹所需的灵材他之前已经寻得一些,后来进入蓼莪灵园,后又反抢别人,于是丹方总算凑齐了,只需等集齐十份材料后,他便一边开炉炼丹,一边继续催生灵药。

    高阶丹药虽然炼制难度高,但他不用担心灵药的耗损,只要炼得多了,成丹率自然便能提上去。

    但是,即使有丹药相助,柳清欢估计自己想修到元婴中期,至少也要两三百年。

    他暗叹一声,也不知他出关后,封界战争会打到什么地步。

    界面之战向来是以千年计,就拿上一次云梦泽与天风界的封界战争就打了足足三千多年,双方你争我夺,有激烈的争锋,也有相对平和的对峙期,直拖到彼此都精疲力尽才最终结束。

    那一战,云梦泽虽然赢了,界面品阶却狂降五个等阶,这还是去对方界面掠夺一番后的结果。而那天风界更惨,直接灭界。

    三千年看似很久,能让凡人轮回个数百代,能让筑基修士死上百次,甚至连元婴都能死一两回,但却不过是一个化神大修士的一半寿命罢了。

    修士漫长的生命,注定了战争不会像凡人那般只数十年便结束。

    所以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不断提升实力,保证后继有人,才越撑过漫长的封界战争。

    松溪洞天图内如世外隐居,清静平和,在恐怖的雷域的守护下更是无一人打扰,日子便在柳清欢炼丹与修炼中慢慢滑过。

    而虚危山外风云如何变换,几个鬼帝如何消失一段时间后又纷纷负伤而归,这一切与柳清欢又有何相干?



    幽冥界最近有些不太平,处处都显得人心惶惶。

    “听说冥山战域最近又开始又一次的强征,你们可听说了?”

    一间破破烂烂的路边茶寮里,统共不过四五张破桌,粗劣的茶水勉强有点热乎气,好在喝的人注意力也没放在茶上,忧心重重地叹道:“这日子何时才到头!”

    临座是位文士打扮的修士,苍白的脸色透露着其为鬼修的身份,闻言压低声音说道:“不用听说了,这事已经被证实了。不灭山域十万大山中的魑魅魍魉都已被赶进了冥山战域,我有个在幽都的朋友还传来消息,说是幽都外黑水里养的鬼军已经集结起来,也往战域开去了。”

    “啊!”

    “还有这事?!”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他这一桌坐满了四个人,修为都在金丹期,另三人都齐齐惊呼,又忙不迭地问道:“不是说昭阳帝君两百多年前重伤之后便一直在闭关吗,怎么突然有了大动作?”

    “莫非你等还不知道?”文士讶然道:“这一次强征,据说是因为我方在冥山战域里失利,有一位合体期老怪在一场大战中殒落了,长恨关也落于青冥之手。所以那些老怪一个命令下来,整个九幽的各个界面便要增援。所以不只幽都,其他几任鬼帝的势力可能随后也会动起来。”

    最先说话那人往茶寮外望去,只见远处一座直插云霄的黑色大山笼罩在浊雾中,显得极为阴森。

    这茶寮的位置十分奇特,处在一个狭窄的山口处,正好将这山口堵住,于是其两头都有一道一道门,中间亦留出了一条过道。

    他看了看进山口处守在炉边的那位瞎眼的驼背老头,心中一凛,忙收回目光,嘴里问道:“那我们森罗城呢?那些低阶魑魅和鬼军就算有千万众,去了战域又能有什么用?我们幽冥界是九幽最低的一个界面,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将头一转,又扫到旁桌,那桌单独坐了位着素淡青衣的年轻男修,神情疏离平淡。他微微一怔,发现一时竟看不出这人的修为,不由又多盯了两眼。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青衣男修转头看来,一双黑眸清冷幽深,莫名地让他不敢与之对视,便佯作无事地回头继续听同伴说话。

    “应该也会派人去吧?”另一人不确定地说道:“小喽啰多了也不可小觑啊,你忘了曾经的黄泉谷一战吗?”

    “可笑!”一直未开口的一个黑袍鬼修突然说道:“我看还是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要是被派去冥山战域那等地方,我等全是去垫背送死的!”

    几人不由得愁眉苦脸,纷纷叹气。

    “唉,圣公已经有好几百年没在人前现身了,不是说上次蓼莪灵园开放之时,其他四方鬼帝打开了传说中的仙葬,惟缺圣公一个,我都怀疑……我们森罗城这些年都快被挤下五方鬼帝的势力范围了,这下不是雪上加霜吗?”

    此话一出,让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几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的驼背老头,见他依然坐在那里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蒲扇,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嘘!你不要命了?”

    “是啊,你不要,也不要连累我等!”

    “怀疑什么什么,有些事该咽在肚里就要咽下,不要乱说!”

    说话那人怏怏闭上嘴,又不甘心地说道:“怕什么,老瞎头这里安全得很。”

    另三人跟看傻子一样看他,纷纷决定回头就跟此人断绝来往。

    “圣公幸亏没去那劳什子仙葬,你看昭阳帝君和罗荼帝君相继重伤,出来后就闭关到现在。据说还有几个元婴也跟着进去了,一个也没出来。”

    “也是,这两百多年好歹让我们森罗城有了喘息之机,幽都和罗酆山沉寂,玄丘的王真人向来不世出,而阴天宫的玄姬娘娘召集部下到某个小界面劫掠去了,如今我森罗城的处境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

    “好什么啊,红裳小姐一日不晋升到鬼帝,森罗城便……”

    文士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未再说下去。

    其他人也有些愁眉不展,亦没了说话的兴致,默默喝了几口早已冷掉的残茶,便匆匆往远处的黑色大山奔去,出门时还纷纷朝那瞎眼的驼背老头施了一礼。

    那老头头也没抬,跟真瞎眼了一般一动不动。

    茶寮内静了下来,只剩下门口的老头,和另一桌一直默然不语的青衣男修。

    青衣男修自然便是柳清欢,他一闭关便是两百多年,一直将修为提到元婴中期才出关。

    从虚危山出来,等在外面准备打劫的人自然早就散去,他打听了下消息,便一路寻至森罗城,在路过这破败的茶寮,突然神色一动,按下云头走进来,结果听了一耳朵的闲言碎语。

    手中的茶水根本没有茶色,跟白水似的,柳清欢却没什么不满,悠然地偶尔喝上一口。

    这时,门口的驼背老头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刚才那几人坐的桌子走去,显然是要收拾桌上的茶碗。

    从门口到桌子通共只有几步路,但这老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仿佛背上的驼子有千斤重,压得那苍老的身体马上便要散架一般,于是每走一步便要酝酿半天,看得人着急得很。

    可惜此时旁观的只有柳清欢一个,偏偏他眼帘低垂,似是陷入了沉思,完全视而不见。

    四面漏风的茶寮内此时却落针可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随后便有一股看不到的重压无中生有,只听墙上挂着的苇席发出轻微的折裂声响。

    而柳清欢则像是也跟着瞎了似的,无视桌上茶碗里的茶水呈现出的中间塌陷、两边高起的怪异现象,稳稳地拿起来,又缓缓喝了一口。

    重压来得突然,也散得突然,凉浸浸的阴风重新从苇席的空隙处漏了进来,吹起柳清欢头上道髻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

    茶寮再一次恢复了平静,驼背老头也终于走到了旁桌处,慢腾腾地收拾桌上的茶碗。

    “客人到我森罗城来有何贵干?”

    跟桌上茶碗一样粗粝的声音忽然响起,柳清欢抬起头,就见那老头一双灰突突的浑浊瞎眼正看着他。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与之对视,半晌才道:“我要见红裳。”

    驼背老头脸上现出一丝讥讽之声:“那你来错了地方,红裳是罗酆山的人,你该去罗酆山才是。”

    柳清欢眼中快速划过一道光芒,悠然道:“在我看来,红裳从来就是你森罗城的人,你看刚才那几人便认为红裳是森罗城再度崛起的希望。”

    老头已转过身去,语气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不在。”

    柳清欢不以为然地笑笑:“那好吧,我就见见红裳的妹妹素罗吧。”



    听到他说要见素罗,驼背老头又回身上下打量他,阴沉沉地道:“我看你很是眼生,只不知你当我森罗城是什么地方?是任你见谁就见……”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柳清欢突然拿出了一只宝盒。

    他一眼看清盒上的数道封符,而这种形状的长盒一般是用来装灵药的,浑浊的瞎眼瞬间爆发一道精光,思忖了片刻后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柳清欢不急不缓地将宝盒晃了晃,手一翻便收了起来,道:“里面是什么,自然要看道友你有没有资格知道了。森罗城果然不愧是五帝之一,竟然派个元婴后期的修士来守门。”

    那驼背老头顿了下,佝偻的腰背慢慢挺直了些,态度也缓和了些许:“小老儿行将就木,自然只能干干守门的活儿,还未请教道友尊号几何?”

    “青木。”

    “原来是青木道友,不知你要见我们二小姐是为何事?”

    柳清欢不由颇觉玩味,短短几句话,却已隐隐带出这老头对森罗城两位嫡女的态度,他明显对红裳有些不以为然,但一提到素罗,语气便亲近得多。

    心里思量着,他说道:“自是为故人所托。”

    “故人?”

    “孤夜。”

    对方脸上的筋肉诡异地抽了几下,沉默了下,从怀中摸出一只手指长的符箓,虚指在上面画了几笔,便往茶寮外一抛。

    符箓化作一道金光,一闪即逝。

    做完这事,驼背老头又佝偻了下去,一张老脸隐含期待地问道:“青木兄,你那宝盒中可是摄元修命虫草?”

    柳清欢也不再卖关子,点了点头。

    驼背老头手微微哆嗦起来,喃喃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二小姐有救了……”

    柳清欢不由诧异,正想问问那位二小姐现在的情况,就听外面传来呼啸之声,一个人影从森罗城方向迅疾而来。

    他站起身,孤夜已急步走进来,看到他,露出惊喜之色:“青木兄!真的是你啊,我收到七公的传讯立刻就赶过来了。”

    一转头,又对驼背老头恭敬地道:“七公。”

    老头哼了一声,没答话。

    柳清欢微微笑道:“孤夜兄,好久不见。”

    “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孤夜急切地道:“是不是有摄元修命虫草的消息?”

    “是,我机缘巧合得了一支虫草,想到那年你拜托我的事,便连夜赶来森罗城。”柳清欢答道,又面带迟疑地道:“只是不知孤夜兄还需不需要,素罗道友的病若是好了,那便罢了。”

    “不不不!”孤夜激动不已地摆手,露出一丝苦笑:“不瞒道友,我苦寻数年,跑遍整个幽冥界,还委托各大拍卖商行帮忙留意,竟是连虫草的影子都没见到过。你要是不来,我都准备过几日进入冥山战域,看能不能以战功换取了。”

    想要找到一株珍稀灵药,有时非人力可强求,大多数时候靠的是机缘,更何况摄元修命虫草还是上阶了的玄阶灵药。

    柳清欢惊诧道:“何至于此!那……素罗道友如今怎么样了?”

    孤夜眼中满是痛惜,道:“劳道友挂念,虽然没法炼制修命丹,但我森罗城还算有点积存,好歹拖过这些年,只是最近……”

    后面的话他未再说下去,他不好意思地道:“青木兄,不知可否让我先看一眼摄元修命虫草?”

    柳清欢看了看四面漏风的茶寮:“在这里?”

    就见七公一言不发地打出一道法诀,整个茶寮立刻被淡灰色的光幕笼罩住。

    柳清欢也不再推托,再次拿出那支宝盒,掀开数道封符。

    只见小小的盒内摆着一支手掌长的灵药,表面金光灿灿,形似一只肥壮饱满的桑蚕,头尾皆全,弯曲盘绕,看上去灵气十足的竟像是活的。

    孤夜和七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表情又是激动又是惊喜。

    “总算找到了,总算找到了……”

    孤夜竟是眼中含泪,朝柳清欢深施一礼:“多谢……”

    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下才道:“青木兄,劳你不远万里送药来,这份大恩大德,整个森罗城都会铭记!谢礼等下回城后便即奉上,还望道友莫要嫌弃鄙薄!”

    柳清欢笑了笑,将盖合上,然后把宝盒递过去。

    这番举动显得极为坦荡,仿佛他一点不担心对方昧下灵药后不认账似的,不过也因此让对面两人好感更甚,连七公的一张老脸都柔和了许多。

    孤夜自是又一番感谢,忙道:“我一时太过激动,竟怠慢得让道友你在风口站了这半天,走走走,我们进城再慢慢叙旧。”

    又转头对驼背老头道:“七公,那我们先进去了。”

    七公撤了防护罩,点头道:“去吧去吧,二小姐还等着呢。”

    两人走出茶寮,往远处那座黑色大山飞去。

    柳清欢回头看了眼,不由问道:“那位七公是?”

    孤夜低声道:“七公的来历很神秘,不过自我有记忆起,他便守在森罗城外了。他虽脾气古怪,但对我和素罗一直很是疼爱,小时候我与表妹每次偷溜出城玩,玩累了就去偷他的茶饼吃,还自以为没被发现……”

    他感慨了几句,转而道:“青木兄,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你已晋升到元婴中期,恭喜恭喜!”

    两人一路寒暄,速度却并不慢,很快便到了黑色大山脚下。

    孤夜人逢喜事精神爽,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抑郁这时淡了不少,只是脚步还是透出了几分急切。

    柳清欢暗叹一声,这人也真是痴情,为了一个女人简直可以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森罗城身处山腹之中,门禁很是森严,即使是孤夜带着,两人也花了一些时间才进入城内。

    “这里是我的住处。”孤夜带着他走进一座院落,说道:“实在是抱歉,因表妹如今已几近油尽灯枯,能早一日炼出修命丹,便能少受一日苦,所以我先把灵药送到炼丹师那里,还请青木兄你先在这里暂歇,我去去就来。”

    又招来一个小童,让他听候吩咐。

    柳清欢打量了下环境,笑道:“你自去忙就是,我看你这园子颇为不错,可否四处看看?”

    孤夜忙道:“能得青木兄的青眼是我的荣幸,敬请随意就是!”

    柳清欢哪里会真的到处逛,不过是试探对方的态度罢了。在前院的花园转了转,便找了个亭子坐下,由小童奉上茶水,眼帘低垂地陷入沉思。

    孤夜没去多久便即回转,带回一枚小小的纳戒,慎重其事地道:“一点小小薄礼,无法回报道友半分的深重情义,请你一定要收下!”

    柳清欢也不矫情,神色坦然地接过来,随意扫了下纳戒,然后被纳戒中的东西惊住了。

    光是上品灵石就有数十万之众,且还有两颗极品灵石,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珍惜灵材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在纳戒中,最中间又有一件敞口的盆形灵宝,也不知有何作用。

    “这……”柳清欢道:“这、这太贵重了,那株摄元修命虫草虽然难得,但值不上这么多……”

    孤夜诚恳地道:“青木兄,你曾救过我的命,现在又救表妹一命,这些我还觉得薄了呢。”

    两人推辞了半天,柳清欢才终于收下,颇觉累得慌。

    孤夜唤人来布下宴席,道:“表妹现下不愿意见人,等她身体好些了,我定带她来当面感谢你。”

    柳清欢不好问太多隐私,而且也无所谓见不见那位女修,便没多说什么。

    两人自坐下推杯换盏,畅怀痛饮,随意闲聊着修仙界的各种趣闻。

    可能是放下了心头重担,孤夜灌了不少酒,也没用法力压制,不多久便喝得醉醺醺的,说起过往伤心事,竟是大哭大笑不止。

    柳清欢不由侧目,压下尴尬的情绪,少不得劝慰一番。

    看得出来,对方已把他当做知交好友,可惜他多有保留,只能罔顾了这份情谊。

    酒至沉酣,他醉眼朦胧地道:“说起来我见过的美貌女修也不少了,却没一位有你那位表姐红裳那样,风华绝代、大气华贵,只可惜竟没缘份结识,实乃憾事!”

    孤夜将手中的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脸上愤恨与痛苦交织,道:“那不巧了,你若想见她,恐怕得去冥山战域找才行。”

    柳清欢心下一沉:“冥山战域?”

    “是啊。”孤夜忍不住讥讽道:“我这位表姐可了不得,罗荼嫌她碍事,一百多年前就将之丢进战域里了。”



    柳清欢没想到红裳竟去了冥山战域,心下已沉了几分。

    “不是说冥山战域是两大神域——九幽与青冥的战场吗?进去后,活命的机会怕就……”

    那样他倒能一了百了,直接回转云梦泽算了。

    孤夜直接拎着酒坛灌下一大口酒,闻言冷哼一声,道:“我那表姐本事大得很,以前她便已去过一次了,还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咦,红裳道友曾去过战域?”

    “是啊。”孤夜一双醉眼清明了几分,歪头想了想:“我记得那时我还未结丹,但表姐就已经元婴了,在战域内呆了三百多年才出来。”

    柳清欢算了算时间,那时太南仙剑就已落到红裳手中,而太南仙剑会被污秽成那般模样,怕是跟红裳在冥山战域的经历脱不开干系。

    “你不知道,我这表姐从小志向高远,为人却最是冷情。”孤夜开始大吐苦水:“圣公常年闭关不出,森罗城内派系林立,嫡支只剩下表妹和她两人,结果她整天只知修炼,连表妹被人欺负都不管,只知道责怪表妹不好好修炼。小时候的事便不说了,后来她问都不问,直接就定下了与幽都联姻之事。那时纵使我拼命抗争,全被族里压了下来,最后只能破釜沉舟地去闯大典……”

    柳清欢只沉默地听他诉说,也没法插嘴。

    这世上的事很难说清对与错,不过是立场的问题。

    红裳明显是以家族为重的人,并一心往更高的修为之境攀爬。对于他们修仙者来说,这样的人意志坚定且目标明确,迟早会站到巅峰,但另一方面而言,也过于冷情冷性,所有东西在她眼里只剩下利用的价值。

    这就是为何她身边的人无法跟她亲近的原因,就他目前所见的,其亲姐妹素罗显然已与之离心,表弟也心存暗恨,那个守门的神秘七公也不喜其为人,就连罗荼鬼帝也对其没有一丝怜惜之意,直接将之丢进了冥山战域。

    只是如今他要怎么做,难道也追去战域不成?

    想了想,他便问道:“孤夜兄,我对冥山战域不甚了解,不知你可否为我解解惑。”

    却不想孤夜也不知道多少,说的跟他以前听到的差不多,总归就是两大神域每天打来打去争地盘罢了。

    “不过里面的奖励实在是不错,据说杀一个敌对方的人便能得不少战功,再以战功换东西。”孤夜道:“所以你没来之时,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动了去那里找药的想法,现在好了,我能留下来陪表妹了。”

    柳清欢眉头紧皱,道:“那冥山战域的入口是在不灭山域里吗?”

    孤夜晃了晃头,勉强保持住清醒:“就在那里,每一界都有一个入口,我幽冥界的便在不灭山域。”

    又突然一惊,看着他道:“青木兄,你问这个做甚,莫非你……”

    柳清欢苦笑一声:“或许吧……你说每界都有一个入口?”

    “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孤夜惊得酒都醒了大半,又回答他后一个问题:“是啊,每一界都有。”

    “我是从其他界面过来的,但我的界面好像没有通往冥山战域的通道。”

    不仅云梦泽没有,他到过的阴月血界好像也没有。

    “没有?”孤夜反倒诧异,想了想恍然大悟:“你原来的界面应该是小世界吧,小世界是没有的,只有中世界和大世界有。而且,前往战域的入口防守严密,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怎么说?”

    孤夜愣住,显然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哦……大概是防范青冥那方从我们这边的界面潜进去,来个里外夹击?”

    柳清欢想了想,便不再纠结这事,而是道:“这么说,我要想进去,还进不去啊。”

    孤夜迟疑片刻,道:“其实要进也简单,正好这次战域又一次强征,向各大势力要人。你要真想去,就跟我森罗城的队伍一起出发好了。不过,青木兄,冥山战域是个吃人的地方,据说连大乘期的修士都有,我们这样的元婴在里面什么都不是,大概跟个练气士也差不了多少,你可要想清楚啊。”

    柳清欢点了点头,道:“其实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谁不是从练气一步步走过来的,再说既然红裳道友当年能全身而退,我相信我也能。”

    他又慎重地拱手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提醒,我会考虑清楚再决定。”

    孤夜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一声:“那好吧,森罗城前往冥山战域的队伍半月后就出发,这几天青木兄可以好好想想,若是不嫌弃,便住在我这里可好?”

    柳清欢自然是应了,满心纠结地灌了一杯酒。

    若是求稳,他大可等在外面,说不定红裳自己在战域里面就丢了命。

    但这种方法也太被动了,对方已经有一次全身而退的经历,指不定这次也会无恙。而且冥山战域虽然凶险,但机遇也多,说不准对方就一发冲天、晋阶化神,那他当初的誓言可完不成了,几时才能回去云梦泽!

    渐渐地,他的眼神坚定起来。不就是个冥山战域吗,他这些年到过的险地还少了?

    于是第二日,他便找到孤夜,表明要跟去的意思。

    有孤夜的帮忙,加上他刚刚拿出摄元修命虫草救了素罗一命,所以过程没什么波折,只等过半月后出发。

    于是接下来几日,他便由孤夜陪着在森罗城内逛了逛,又隔着帘子见了素罗一面。对方倒是极为感激他,只是太过虚弱,没说几句话就跟喘不上气似的,引得所有人一阵大乱。

    闲话少提,到了出发那一日,他就跟着森罗城派出的乌泱泱的鬼卒、鬼将队伍,以及另外三位元婴鬼修一起,前往不灭山域。

    不灭山域位于幽冥界极北,疆域广阔,十万大山中原本藏了无数鬼物,如今都已尽数被赶进了冥山战域,只剩下鬼气森茫的空山,等时日久了,自有鬼物再次孕育而出。

    冥山战域的入口就在其中一座大山的地底,整座大山几乎都被挖空了,最中间便是一道数十丈高数十丈宽的黑色石门,地上更是画了一圈圈繁复无比的血色阵纹,不时便有一股煞气极重的黑红色雾气冒出来。

    一排排如石头一般一动不动的守卫站在鬼门前面,这些守卫全部裹在厚重斑驳的血甲之中,只露出两点黑焰一般的鬼眼,冰冷又残酷,肃杀之意四溢。

    柳清欢暗暗心惊,这阵势,看得人后背生寒。

    森罗城一位带队的元婴鬼修上前,与一个头盔上有长长翎羽的守卫头子交涉,对方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大手一挥便放了行。

    柳清欢不由与身边的鬼修低声说道:“不用检查一下就放行?”

    不是说防守很是严密吗?

    那人撇了撇嘴:“有什么好检查的,那些小鬼连我都不知道有多少,真要一个个检查,还不要查到天荒地老?管它呢,被派到那鬼地方就够倒霉了,爱查不查!”

    柳清欢这一路已经发现,幽冥界的鬼修们似乎对冥山战域也不比他了解多少,也不知是何原因。

    那些守卫很快从石门前让开,随后那巨大的黑色石门从中间裂了开来,无数低阶鬼物便被驱赶着涌了进去。

    柳清欢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迈步跨进石门。



    白光亮起,柳清欢还未睁开眼,便觉身体一重,整个人几乎是以砸的方式落下地。

    他向前走了两步,才稳住了身体,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却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森罗城元婴鬼修也跌了出来。

    柳清欢往旁侧开,免得被撞到,立刻试着运转了下灵力,却发现灵力如凝固了般巍然不动,脸瞬间沉了下来。

    身后那人惊惶地喊道:“我被人下禁制了!法力不动了!”

    “闭嘴!”先进来的一位鬼修低喝道:“这里有禁法禁制,我们的法力都被禁了!”

    跌倒的鬼修爬起来,一抬头见不远处经过几个陌生修士,因为他之前的惊叫都面带鄙夷地看过来,不由颇觉丢脸,勉强镇静下心神,低声恼怒道:“这里怎么设有禁法阵,要是有青冥的人打进来,我们岂不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他的同伴隐隐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既然都有禁法阵了,青冥的人难道就骨骼清奇,能逃过法力被禁不成?大家都是一样,你就别咋呼了。”

    “是啊,我曾经跟人打听过,据说我们幽冥界传送到冥山战域时,到的是一个叫罪气宫的地方,这里大概就是罪气宫里面了。”

    柳清欢没加入他们三人的谈话,而是迅速将所在的地方扫了一圈。

    此时他们身处一座即阴森又辉煌的大殿内,高高的穹顶透着一缕昏暗的天光,照射在下方一颗浮在空中缓缓转动的黑色圆珠上,能看到透明的圆珠内有浑浊的烟雾不断翻滚。

    四壁上还有不少突出的台子、石阶等,地上依然刻满了血色阵纹,而他们身后则是一个只一人多高的黑门。

    这样的黑门在整个大殿还林立着十几道,每个门上都用九幽之域通用的古语写着所在界面的名字,比如他们身后这道,上面便写着幽冥二字。

    此时殿内人来人往,那些黑门时不时亮起,便有装扮各异的修士来来往往,神色多是冷漠阴沉,显得很是忙碌。

    而那些数之不清的与他们一同进入石门的低阶鬼物却一个没见,身边只剩下三个森罗城鬼修。

    他们一行四人都是元婴期修士,这样的修为在一界之中也算是站在修仙界顶峰的人了,平日里被人敬仰奉承惯了,但现在放眼望去,这里出入的修士,恐怕修为最低的都是元婴期,说不定其中还有化神期。

    至于境界更高的,他有点不敢想。

    因着法力被禁,柳清欢连感知别人修为都做不到,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储物空间、纳戒什么的更是打不开。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他垂下眼帘,看向手指上的一枚青玉灵戒,又撇到腰间的灵兽袋。

    青玉灵戒是樱娘的暂时容身之所,樱娘在松溪洞天图里呆烦了,便请求要出来看看。他便寻了一枚灵戒,让她呆在里面,却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只是现在他的法力被禁,不知樱娘是不是也被禁在了灵戒中。

    而他腰间的灵兽袋并没有扎紧,留着一道缝隙。

    灰驴很不喜欢呆在灵兽袋里,但柳清欢有时不方便让它跟在身边,这次进入冥山战域前,因想到或许会有需要它帮忙的时候,他许了好些好处才让它愿意委屈一时,暂时呆在灵兽袋里,却不准他封闭袋口,为的就是它想出来时就能出来。

    柳清欢正低头思索,听到一个鬼修低声问道:“我们那些鬼卒呢?”

    “应该是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吧,这大殿虽然大,但显然容不下那么多鬼物,而我们四个修为都到了元婴,才被传到这里。”

    几人都已不动声色地将周围打量了一番,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家进的是同一道门,结果还能根据修为境界不同,传送到两个地点。

    说起来幽冥界虽然是九幽十界中的一界,但却是最上层最普通的一界,这几人也就比还没进入幽冥界前的柳清欢见识广一些。

    “这是直接剥夺了我们的辖制权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算了,不过是些低阶鬼物罢了,也没太大用处。别忘了这里是冥山战域,连大乘期都有,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几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人过来管。他们身后的黑门也没动静,想来是森罗城的那些低阶鬼物还没传送完。

    柳清欢又看到大殿出口处开了数道门,而每道门旁都站了两三个身着一模一样的玄黑色服饰的人,对来往的人一个个检查,且在不远处一座高台上还坐着一个闭目打坐的老者。

    门外是一条黑乎乎的宽大通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与那些守石门的守卫一样的鬼军。

    他不由摸了摸下巴,之前还在诧异在不灭山域时进来得容易,却没想到是外松内紧,这里面的确是防卫森严。

    “长老们让我们到了战域后,可以去找对此境熟悉的红裳大小姐,所以我们出去再说吧。”

    有人说道,带头朝门口走去。

    柳清欢并不是森罗城的人,与这三人也没什么交情,便只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了其中一道小门处,负责检查的修士扫了四人一眼,道:“拿出你们的九幽铭牌。”

    九幽铭牌?

    几人面面相觑,一位心思活络的鬼修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我们是初次进入冥山战域,很多规矩不甚明了,所以要请问道友,那九幽铭牌是何物?”

    那人面无表情地道:“新来的往左走,先去登记,领取身份铭牌。”

    柳清欢转头,便见大殿左侧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

    几人无法,道了声谢,又向那边走去。

    桌后坐着的两位,一位是神情恹恹、没精打采的老者,另一位中年修士却有大半张脸似被烧过一般,留下火吻后暗红的皮肉,看上去很是可怖。

    还是之前那位鬼修上前说道:“两位道友,我等从幽冥界来,初次进入冥山战域,听说是在此登记领取铭牌?”

    毁了面的中年修士也不看他,下巴朝旁一点,道:“站上去。”

    柳清欢低头,就见角落里有一个略略高于地面的方台。

    那位鬼修迟疑了下,站上方台,便见方台四角射出四道光柱,穿梭交织成一张网,不少光丝更是从他身上穿过,将他完全罩在了里面。

    其他几人都被惊得退了一步,那位鬼修也惊慌了一下,大概没察觉到危险,好歹镇定下来。

    中年修士道:“名字?”

    “哦……幽忧。”

    中年修士抬起头,拧起一边还算完好的眉毛,语气森冷地道:“谁问你道号了,名字!真名!被天地规则和大道认可的真名!”

    语气颇不耐烦,显得极不客气。

    那位森罗城的鬼修眼中快速闪过怒意,亦冷声道:“史大通。”

    随着他每吐出一个字,其中一些黑色的光丝亮了起来。

    中年修士继续问道:“修为境界?”

    “元婴后期。”

    “来自哪个界面?”

    “九幽之域、幽冥界。”

    “因何到冥山战域?”

    “应战域征调,前来与青冥之域作战。”

    在这中间,每当鬼修答一句,便有光丝变得明亮,慢慢融成一片。

    很快,中年修士便问完了,只见他伸手一挥,方台上的光网往中间一收,凝成一块巴掌大小的铭牌,落到鬼修的手中。

    “下一个。”

    三位鬼修没多久都得了自己的铭牌,脸上的神情都轻松了不少,站在一旁等着柳清欢。

    柳清欢虽然不是森罗城,但也是跟他们一起进来的,而今几人初至冥山战域,心内多有不安,便起了抱团心理。

    柳清欢看了这一会儿,知道这只是一道手续,便没多想地站上方台。

    光网升起,依然是那中年修士问话:“名字?”

    “柳清欢。”

    “修为境界?”

    “元婴中期。”

    “来自哪个界面?”

    “九幽之域、幽冥界。”

    这时,就见那些光丝突然爆闪了一下,微微有些变色!

    柳清欢惊疑不已,下意识便抬手一挡,就见桌后两人都转过头来。

    站在旁边的三位鬼修也满面诧异,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中年修士一张鬼脸抽动了几下,又问了一遍:“来自哪个界面?”

    柳清欢想了想,隐约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便说道:“我是从幽冥界传到战域的,但我出生是在一个叫云梦泽的界面。”

    却没想,那些光丝再一次爆闪,这一次直接变成了血红色!

    “这是什么意思?”柳清欢黑沉着脸说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先前说错也只是因为不知道你们这检测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老者终于开口了:“云梦泽?这是哪个界面,我好像没有印象。”

    他伸手一点,一面立着的光幕出现在两人面前,只见他微屈手指,光幕上便闪过一行行文字。

    中年修士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可查的,他明显没说实话,不然法阵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话不能这么说,也许是个新生的小界面呢?因为没有录入天地谱,所以法阵才会叛定他说谎。”

    “那就更不对了,小界面的修士怎么可能跑到冥山战域来。你别忘了,当初我们和青冥那边谈判,为了不让世界崩溃,那些小界面被保护了起来,让他们繁衍生息,根本不参与九天之战。”

    “他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是从幽冥界过来的,应该是不小心通过空间通道流落到了幽冥界,巧合之下才会传到这里的。”

    柳清欢努力压下怒意,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心念电转。

    他很清楚,云梦泽并不是新生的界面,而是……

    心中一动,他说道:“如果这样的话,可能是因为云梦泽是从其他界面脱离出去的,以前曾经属于万斛界。”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那些笼罩着柳清欢的光丝突然卷曲起来,转眼间便缠绕上他的四肢,将他整个人牢牢捆住!



    事情的发展出乎柳清欢的意料,也让那三位跟他一起进来的森罗城鬼修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判断形势,眼见柳清欢被囚,三人对视一眼,生怕牵扯到自己,不约而同地退出老远。

    而原本秩序井然的大殿也因为这一角落的情形突然安静了下来,无数修士停下脚步,窃窃私语声嗡嗡传来。

    “抓到了个青冥那边的奸细?”

    “这奸细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罪气宫。”

    “我看是蠢才对,明明身份有问题,还不自量力地站上检台,他莫不是以为自己能逃得过天地谱的检查吧?”

    与此同时,从大殿后跑进来一队守卫,气势汹汹地冲向这边。

    柳清欢被纤细的光丝捆缚得动弹不得,若是平时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此时他连一丝灵力都用不了,竟是挣扎都做不到。

    心下颇觉不妙,看来问题多半出在来自哪个界面这事上,面上却不露分毫,而是既困惑又惊慌地怒声喊道:“这是什么意思!本人穿越千山万水,不畏艰险地前来贡献一份力,凭什么说我是奸细?”

    那毁了容的中年修士狞笑道:“你一个万斛界的道修,不是奸细又是什么。”

    挥挥手,就准备让那些守卫上来抓他。

    柳清欢大喊道:“我不知道万斛界为什么就是奸细,不过我知道我所来自的界面云梦泽,在数十万年前便已从万斛界脱离了开来,中间从没有联系,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界面而已,奸细一说实属荒谬!”

    “慢。”那位老者抬起手,止住了守卫抓人的行径,上前一步,细细打量他一番,向中年修士说道:“我看他不像是说谎,万斛界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有些特殊,数十万年前的确有过一次极大的空间震荡,以至不少彊域都分裂了出去,形成一些小界面,据说到现在都还没有全部找回去。”

    中年修士颇为不耐地冷哼道:“不管怎么说,万斛界都是隶属青冥那边的大界面。而且你别忘了,万斛界那些家伙不是一直声称就算是那些小界面流落在外,依然属于他们的领土,不允许别的界面侵占吗?”

    柳清欢眼睛一亮,道:“所以,这不正好证明我不是什么奸细吗?两界之间失去联系已数十万年,本人更是从来没到过那个界面,连云梦泽属于万斛界这件事,我也是直到幽冥界后才知道的。”

    中年修士一时语塞,阴厉地盯着他。

    他满怀期待地望向老者,虽然这人或许只是想查清事实,才会帮他说话,但总比那一心想将他抓起来的中年修士要好。

    老者沉吟了下,不负期望地再次开口:“他也不过是元婴中期,要真是心怀叵测地从幽冥界潜到我九幽后方,以他的修为又能干什么。我看不如就将之丢回界门,赶出去就是了。”

    柳清欢不由一喜,却听那中年修士阴笑一声,用唯一完好的那只眼邪狞无比地打量他,手中拿出一面法镜,向他一照!

    一束黄光从镜中射出,正正打在他身上,便见一棵参天大树的虚影浮现在他头顶,清灵的木灵气犹如一股清新的风,在附近区域缓缓吹拂。

    柳清欢脸色微微一变,双目微眯,将面前这人的样子气息牢牢记住!

    那中年修士恶意地笑道:“呵呵,陈兄还真是慈悲啊,依我看,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一个!你看他,一身纯净浑厚无比的法力,修的必定是最中正平和的道家心法,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隶属我九幽的,以后飞升必定也是飞升到青冥那边。所以,趁他现在修为还低,灭一个,以后我们便少一个敌人,不是很划算吗?”

    老者沉默了,整个大殿听到这话的人都跟着沉默了。

    柳清欢冷冷一笑,嘲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位道友好大的威风,照你这么说,又何必将三千小世界保护起来?你何不去将那些未长成的道修全部灭杀,说不定整个九幽都会感谢你呢!”

    之前那老者则提过一句,青冥与九幽之间有协定,小界面都是被保护了起来的,不参与九天之战,目的是让他们繁衍生息。

    柳清欢在察觉不妙时,凭借直觉察觉到这句话的关键之处,再结合以前知道的一星半点的信息,便大胆推测冥山战域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什么正邪之争,多半还是为了利益分配,这才有这样的协定,以保证后继有人。

    那中年修士满心恶意、杀心极重,这不是单单针对他一人,之前对森罗城的鬼修也不见其态度多好,所以更像是心性扭曲、仇世恨俗。

    今日之事眼见是不能善了了,他自也不再隐忍,而是对其大喝道:“尔不过是个看门的杀才!莫不是曾在战场上被对手扒了底裤,才至连脸都不敢要,自个儿撕了去!哧,你看你那鬼样!丑得惨绝人寰,连恶鬼都比你好看千倍,所以只敢缩在城里对自己人吆五喝六!”

    柳清欢一边说,一边观察殿中各人的反应,果见不少人都对中年修士隐隐有几分不屑不忿之意,连旁边的老者看他都有了几分微妙,想是自己料对了,这人平日得罪的人怕是不少。

    “你……”那中年修士气得狠了,一张被毁了大半的脸已扭曲得不成样子。

    柳清欢哪会让他开口,啐出一口:“呸!竖子敢尔!我既已证明我不是青冥派来的奸细,只是一个来自小界面而误入冥山战域的修士,兀那刁徒却依然不依不饶,杀我一个不值什么,却不知你又置两域协定为何物?!”

    柳清欢今日也是豁出去了,实则他也是被逼无奈,全身法力被禁,又身处敌营,他插翅也逃不出去,只能强争如辩,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这边厢热闹非凡,柳清欢虽全身被制,却穷尽了三寸不烂之舌大骂不休,骂得那中年修士面色酱紫,气得倒仰,差点没噎死过去。

    这里的纷争终于让那位高坐在高台上的修士睁开眼,只见其紫衣束冠,飘然而下,其所过之处,围观的人群都自觉让开了道。

    柳清欢眼观六路,之前便注意着他,所以在其睁眼之时,立马就收了声,只作气愤之态。

    紫衣修士扫视一圈,目光平淡地在柳清欢身上滑过,问道:“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成形体统。”

    他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柳清欢心内十分紧张,恳切地望着之前那位帮他说话的老者。

    好在那中年修士这会儿只顾着喘气,老者便上前一步,恭敬地将之前的事一一说了,内容不偏不倚,让柳清欢不由松了口气。

    紫衣修士负手听着,脸上却无甚表情,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晚辈的建议是将其遣返回界门,而钟离道友说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中年修士急步上前:“晚辈……”

    紫衣修士皱了皱眉,抬起一只手,未再听他辩说,而是看了柳清欢一眼,道:“既如此,便将他暂时关进空牢中,回头由执法殿判处。就这么点事,值得吵闹不休?”

    柳清欢心里一沉,但想到不用立刻就死,以后可以再寻脱身的机会,就并未分辨。

    老者连连躬身:“是是是,我等该死,打扰您清修了。”

    在众人恭送下,紫衣修士一拂衣袍,飞身而起,进了大殿高处的一间屋子。

    老者挥挥手,缚住柳清欢的光丝散去,几个守卫上前。

    “我自己走。”柳清欢说道。

    在经过那两人时,他向老者拱了拱手,又朝旁边的中年修士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便跟在守卫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这处大殿。

    走到外面的通道,柳清欢往两边看了眼,却只看到左右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以及一队队来回巡视的守卫。

    他暗叹一声,收起心思,乖乖地跟着守卫走,进了一个小门,之后就一路往下,没多久就到了地底极深处,停在又一扇门前,将他往里一推。

    柳清欢踉跄出去,眼前一片黑暗,身形急速下落,只是不等他反应便已到了底,只听咔嚓一声,再抬眼时已身处于一间牢笼之中。

    柳清欢脚下一点,稳稳立住,神识快速扫过,只见这间牢笼犹如一个铁笼,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上下左右全无依靠,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黑暗虚空。

    远处隐隐有同样的黄光,不知是不是另一个牢笼,数量还不少。

    他一回身,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同伴,两个蓬头垢面的修士就坐在牢笼另一头,此时都懒懒地看着他。

    其中一人虽然发如稻草,却生得剑眉星目,痞痞地说道:“新来的,首先报上名来,然后将你身上所有东西交出来。”

    柳清欢目光一厉,却见那人旁边的修士责怪地拍了他一下:“又吓唬人。”

    他站起身拱手笑道:“道友有礼,我朋友跟你开玩笑呢。本人姓温,道号宁和,元婴后期,乃万斛界人士,敢问道友尊姓大名,又是来自哪界?”



    听完宁和的话,柳清欢讶然之色一闪:“你来自万斛界?”

    “不只是他,还有我。”那剑眉星目的男修哈哈笑了两声,也站了起来,松松散散地拱了拱手:“庚元。”

    又道:“看你这反应,不会也是我界之人吧?我好像没见过你。”

    柳清欢复杂地打量了下两人,那些守卫大概是直接将他算成万斛界的,才丢进了这间牢笼里。

    “鄙姓柳,道号青木,来自云梦泽……”

    “云梦泽?”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显然没听说过。

    柳清欢想了想,说道:“云梦泽,是从万斛界分离出去的一个小界面。”

    他初到这诡异的牢狱中,两眼一抹黑,若能跟这两人拉近些关系,也能得到更多的信息。而且他对万斛界颇有些好奇,也可趁机向两人打听打听。

    庚元和宁和都不由惊讶,就见宁和似在努力回想,突然睁大眼:“云梦泽!古之仙地!”

    庚元一脸茫然:“啥,古之仙地?”

    宁和激动地道:“我曾在《界域志》上看到过,云梦泽,缙云鼎湖、穹然独起,雁宕龙湫、奇势伟峻,据说上面洞天福地遍布,光大洞天大福地就不下五六处,可谓是云蒸霞蔚、灵气馥郁,是极其难得的修仙圣地。”

    他脸上露出可惜之色,叹道:“但在数十万年前的那次界面大变之中,云梦泽却分裂了出去,我界大修士直到现在都还未放弃寻找,却是杳无踪影。”

    又双眼放光地看着柳清欢:“你真来自云梦泽?那里是不是真的到处都是洞天福地?”

    柳清欢被他灼灼目光看得退了一步:“这、这……”

    “不不不!”宁和道:“道友你大概不知道能被称为仙地是件多难的事,而一个大界面,这样的仙地也最多不过两三个!”

    柳清欢想到多灾多难的云梦泽,不由有了个猜测:难道就是因为云梦泽是块人人眼红的地方,所以才会引来两次封界战争?

    庚元一拍掌,大笑道:“嘿,这下好了!只要我们出去将这事报上去,定能得到能把我们埋了的巨大奖励!青木兄,到时我们不会忘了你的。”

    柳清欢心中猛地一跳,让云梦泽回归万斛界?这可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

    他没料到云梦泽在万斛界曾经那么重要,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要是回归,到时云梦泽上现有门派怎么办?万斛界的大势力肯定不会眼看着肥肉不去啃,而就凭云梦泽现在最高修为不过是化神,如何抵挡得住?到时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修仙界实际上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可没忘了文始派可有一个上清幽虚大洞天!

    不过,若是有万斛界插手,阴月血界便不足为惧,封界战争也能结束。

    即使打开了鬼门,放出万千妖鬼牵制阴月血界,云梦泽要想获得封界战争的胜利也是极难的,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不小,即使赢了也是惨胜。

    柳清欢看了眼庚元,决定此事需得仔细斟酌,此时他万不可透露界面位置。

    于是他叹息一声,摇头道:“你们大概不了解,云梦泽在经过两次封界战争后,早已不复当年的盛景,如今已是山河破碎、千疮百孔矣。”

    庚元惊呼道:“两次封界战争?”

    宁和也去了喜色,面色凝肃起来。

    “对,而且现在这一次还未结束。”

    柳清欢不再多说,转头四顾:“你们二位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又敲了敲铁铸一般的黑色牢笼:“能逃得出去吗?”

    庚元扯了扯自己稻草般的头发,重新懒懒地坐下:“要能逃得出去还会在这儿?这空牢不仅禁了我们的法力,就算有办法出去,也会掉进无尽虚空,还是别想了。”

    宁和苦笑道:“不瞒道友,我们在这牢里已经关了十数年了。要不是元婴已辟谷,怕是饿都饿死了。”

    柳清欢惊讶道:“关了这么久?”

    庚元嗤笑一声:“十几年算什么久?就我知道的,这里关了几百上千年的都有。”

    他突然大声冲左边喊道:“方大头,你说是不是?”

    柳清欢不解地转头看去,就见左后方亦有个牢笼,朦胧的黄光遮住了笼内的情形,却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是你奶奶个攥儿!老子才进来五十年!”

    “哈哈哈,去年你也说五十年,前年也说五十年,你的五十年可真长啊。”

    就听那方传来砰的一声大响,像是有人大力捶了下地:“大孙子,信不信爷爷过去捶扁你!”

    下方又传来狂笑声:“捶!今天就捶!大孙子那卵蛋反正现在也没用了,捶一捶还能听个响儿!”

    庚元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跃而起:“来啊,有本事就从你那小笼笼出来,我孙逸辰等着你。姓卫的,就知道你一直在肖想我,快过来让爷爷疼你。”

    柳清欢不由侧目,宁和笑道:“这里无聊得很,又不能修炼,所以他们只能这样打发打发时间。”

    柳清欢点了点头:“难道九幽就把你们关起来,然后就不管了?”

    “那倒不是。”宁和道:“等交换战俘的时候,或许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柳清欢预料:“不杀?”

    “要杀的一般不关在这里。”宁和示意他看周围:“你也看到了,这里主要是将人禁制起来。罪气宫就是九幽的大牢狱,一共有两处监牢,空牢和死牢,空牢里关的主要是些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另外还有些有名气的,或是有背景的,死牢就不用说了。”

    难怪这里的人虽然外表有些蓬头垢面,但并不显得颓废,原来是没有性命之忧。

    听着庚元隔空与周围的牢笼嘻笑怒骂,柳清欢又问道:“真的有关了几百年的?”

    宁和伸出手,冲下一指:“据说空牢最底下,关着一些合体以上的大修士,别说几百年,据说几千年的都有。那些人修为太高,九幽是轻易不会将其放出去的,而我们是处在最上层,周围都是元婴期,再往下,依次是化神、阴虚阳实境等等。”

    柳清欢颇觉惊奇,透过铁栏往下望去,果然看到不少浮在虚空中的黄光,但离得远了,却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青冥那边也有这样的监牢吗?”

    “有啊,就在刑天城。”

    “那一般什么时候交换战俘?”

    “很难说,要看前方战事了。”

    柳清欢思忖着道:“看来九天之战打得还算理智啊,我怎么听说,进入冥山战域后很难再活着出去呢?另外,外界对战域内的情势也了解甚少,我进来时,连万斛界属于青冥都不知道。”

    “这话也没错,战场上的确生死难料、血流成河。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幸运,才会被关在这里。”宁和道,又好奇地看着他:“对了,你是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想到自己因何沦落到如今这地步,柳清欢就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我是从九幽的幽冥界传送进来的。”

    “赫,你胆子够大啊!”庚元凑过来道:“啧啧,就跟自己送上门一样啊。”

    柳清欢摊摊手:“所以就被当做奸细抓到这里了。”

    庚元乐得哈哈大笑,没正行地半倚着牢笼抖着腿。

    宁和亦掩不住笑意,耐心地为他解惑:“冥山战域是一处极特殊的界面,这里有天道的约束。当初会建立此界面,就是因为两大神域征伐太过狠烈,造成很多小世界分崩离析,连大、中世界也灭了不少,很多界面的空间都变得不稳,以至生灵涂炭,人间界几乎毁于一旦。”

    柳清欢不解:“人间界?”

    “是啊,我们这九千世界不过是人间界罢了,别看青冥和九幽被称为神域,也不过是人间界的叫法罢了。真正的神域还在仙域以上,哪里是我们这些人修能窥探的。”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跟凡人称他们这些修仙者为仙人一样,实际上他们哪里算得上是仙人,不过是修仙路上的人罢了。

    宁和继续说道:“后来天道降下天罚,很多大能修士在度劫时都因承受不了天劫之力殒落,即使度过后也无法进入仙域。冥天战域便因此诞生,大规模的征伐被限定在此界,后来又慢慢成为了双方争夺资源、界面的战场。”

    “原来如此。那现在两边哪一方更占优势?我进来时,听说长恨关被青冥攻占了。”

    “咦!”庚元跳了起来,大叫道:“我们夺到了长恨关?”



    庚元跳了起来,大叫道:“我们夺到了长恨关?”

    “长恨关?”

    “大孙子,你在嚷啥?”

    之前跟庚元玩笑的另外两个牢笼中的修士都听到了这声大叫,同样反应很大的高声问道。

    庚元冲外吼道:“别打岔!”又目光炯炯地看向柳清欢:“你说的可是真的?”

    面前两人既紧张又期待的样子,让柳清欢也不由跟着肃然起来:“我听到的消息的确是这样。就是因为此事,九幽开始又一次强征,把不灭山域内的万万妖鬼都赶了进来,且要求幽冥界的几方鬼帝送鬼军进入战域,我便是跟着那些队伍进了来。”

    “哈哈哈!”庚元抚掌大笑,卯足了劲儿大喊道:“我们夺得了长恨关!”

    这下,附近的牢笼都有了动静,几个之前没出现的声音也加入了询问,然后一个牢笼传一个,以极快的速度往空牢深处传去,让这片空寂黑暗的虚空陡然添了许多喧闹。

    柳清欢愕然,问一直微笑地坐在一旁的宁和:“长恨关这么重要?”

    宁和干脆以指代笔,在坚硬的黑色地面上虚划着地图,耐心地解说。

    青冥和九幽在冥山战域内已经互相征伐了不知多少年月,两边各占据了一方,以十万年为一个战季,争夺战域内的大片领土和资源,再以争得的领土多少来化分各大世界和中世界的归属和小世界的飞升通道。

    而长恨关所在的位置极为关键,长恨关两边,是易攻难守的大片平原,只要攻下长恨关,便可势如破竹地连下数城。

    柳清欢听得云山雾罩:“什么叫战季?”

    宁和道:“这就要说说冥山战域的特殊之处了。每过十万年,战域内的山形地势便会天翻地覆地变换一次,而两大神域便会一起回到初始点,重新开始争夺彊域,这便是一个战季。”

    柳清欢震憾得张大嘴,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怎么听着……就跟下棋一样呢?”

    “是,只不过做棋子的是我们这些修士。”宁和手指在空中虚点着:“最开始双方只拥有一小块地方,通过排兵布阵、绞杀争夺,占领领土。”

    柳清欢喃喃道:“九天之战竟然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跟棋子一样可悲?”

    庚元回头嗤笑一声,插嘴道:“有什么可悲的?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纷争!就算没有冥山战域,也会有死山战域什么的,而你所来界面的修仙界难道就一片祥和?就连凡人的城池还天天打来打去,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柳清欢想了想,不得不认同对方说得很对。连传说中的仙人、神灵还动不动就打来打去呢,更何况人。而把范围限定在冥山战域内,至少不会让战火漫延到外面去。

    “更何况每次冥山战域换天换地时,便会生出新的宝物和资源,且其中肯定会有一件仙宝,大家便争得更加起劲了。”

    柳清欢惊呼道:“仙宝!”

    “是啊,先天灵宝之上,另外还有天材、地宝等等,再往上才是连大乘期修士都要争抢的仙宝。”庚元一脸神往地道:“据说仙宝之后,另还有混沌至宝等等品阶的宝物,可惜这就不是我们这些人间界的修士能肖想的了。”

    “那这个战季的仙宝可已有归属?”

    庚元眨了眨眼睛:“没有,现在这个战季已经过了大半,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那件仙宝的踪迹,而且在哪里都不知道。”

    “啊,难道连那些大乘期也没找到?”

    “可不是吗?据说两边的大修士都快把冥山战域翻得底朝天了,仙宝还没发现呢。不过想要得宝也要看个人的机缘,而且过往战季还出现过战季结束时也没人找到仙宝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柳清欢不由道:“会不会,已经有人悄悄得到了却没说出来?”

    “不会!”庚元斩钉截铁地道:“仙宝出现后若是被人拿到,天地谱上便会立刻出现记载,更是会指明大至方向,根本不可能被藏起来!”

    “这、这……这不是会引得无数人争抢不休?”

    “是啊,到时肯定是一片腥风血海。”庚元感慨着说道,又耸耸肩:“想那么多干啥,反正没我们元婴什么事,最多眼馋一下。”

    宁和亦道:“是啊,就算我等有机缘捡到仙宝,也没有保住的实力,所以还不如不要那个机缘。”

    柳清欢突然想到一点,问道:“如果一个战季结束,冥山战域内会天翻地覆,那里面的人会怎样?”

    “嗯……或许是全部传送出去?”宁和歪头想了下,笑道:“我也没经历过,但据记载各次结束时的方式都会略有不同,现在离战季结束只有几千年而已,我们的修为要是能更近一步,到时或许能亲见呢。之前两方一直相持不下,而现在长恨关落入我们这边,或许突破之机已经来了。”

    “那,赢了会怎样,输了又会怎样,你之前说的,界面归属我能理解,是指各个大、中世界是属于哪一边,而飞升通道又是什么意思?”

    柳清欢惊疑不已:“九天之战的结果竟然能决定修士飞升到哪个界面?”

    庚元嘻笑出声,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土包子:“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柳清欢微微一笑,道:“云梦泽只是个偏居一隅的小界面,更何况我离开云梦泽时修为只不过是金丹,还没到能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

    宁和责怪地看了庚元一眼,一脸抱歉地说道:“道友勿怪,庚元说话向来不过脑子。”

    柳清欢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宁和便继续说道:“九天之战的结果是由天道直接清算的,自然能决定小世界的飞升通道。而所谓的三千世界只是虚指,实际何止万万千千,所以小世界虽然不参加九天之战,但其庞大的人数却是两大神域极其重要的修士来源。”

    至此,柳清欢对九天之战总算有了些了解,拱手道:“多谢两位道友耐心为我解惑。”

    宁和温和地笑道:“青木道友不用放在心上,这些事你只要在战域里多呆些时间,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等被关在这里,法力又被禁,也只有说话闲聊这一件事可干了。”

    的确,在这空牢内什么都无法做,要不是他们都是心志极其坚韧的修士,平日里一闭关就是数十年,说不定早就被关疯了。

    说了半天话,大家都觉得有些累,宁和走到一边闭目打坐,而庚元颇为不羁的就地一躺,呼呼睡起大觉。

    柳清欢头靠着牢笼,虚眯着眼望着笼外的虚空,陷入沉思。

    宁和等人被关在这里十几年都没逃出去,空牢底下还有那么多修为比他高的修士,显然想要从此逃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便只能乖乖呆在这里,被一关数十年,等待遥遥无期的双方交换战俘的机会?

    若只是被关着还算好,他却有另一层隐忧。

    宁和与庚元几次想要跟他探听云梦泽的事,都被他三言两语带过了,两人见他不想多说,终于识趣的不再问。

    可是他能这般打发宁和二人,要是对上那些九幽的人呢?

    要是早知道云梦泽被称为古之仙地,他绝不会冒冒然地,在被检查时说出自己来自云梦泽,直接承认自己是万斛界的人也比现在好。

    不!要是早知道冥山战域内是这般情况,他根本不会进来,至少不会从罪气宫这个界门进来。

    柳清欢十分懊悔,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实际上,如今回头想想,很多事早就有迹可寻。比如云梦泽这边与啸风大陆极其明显的灵气浓厚的差异程度,想来云梦泽包括曾经的东荒大陆,是当初从万斛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而啸风大陆大概是后来才生出来的。

    这还是经过一次封界战争后的云梦泽,而曾经的两大修仙圣地:曲殇沼泽和千页山要是没被毁,云梦泽的灵气恐怕会更加浓厚。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那他后来到达阴月血界后也该发现些蛛丝马迹的,因为阴月血界明明界面等阶还要高上好几阶,灵气却也比不上云梦泽。

    另外,他曾经还奇怪为何云梦泽那么多洞天福地,只是当时想不明白便丢在了一边。要不是有洞天福地的支撑,云梦泽也不可能赢得第一次封界战争,更不可能在这一次封界战争中坚持这么久。

    要是他能多想想……

    柳清欢暗叹一声,多想也没用。以他当时的见识,想破天也不可能猜到真实情况会是这样。

    如今,云梦泽这么大一块肥肉,毫无抵抗力地摆在那儿,会不会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将恶狼引过去呢?

    万斛界还好说,若是九幽这边也有人心动呢?

    虽然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小世界被分列在保护的范围内,但云梦泽的情况却很是特殊,在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天地谱上并没被界定成小世界,又没回归万斛界,现在等于是一块毫无保护的无主之地。

    即使云梦泽在经过两次封界战争后已不复曾经的仙地模样,但那么多的洞天福地却完全能引得人垂延三尺。

    如今,他只能寄望于罪气宫的人没人了解云梦泽的历史,毕竟就连宁和也是后来才想起,这个可能还是极大的。

    但他又不能不把最坏的情形考虑到,若是罪气宫就是有人知道呢?那么等着他的,极可能就是各种审讯逼问,甚至直接搜魂也说不定。

    若是搜魂,即使他不知道云梦泽的界面位置,但他怎么来的却一目了然,对方完全可以通过幽冥界的鬼门到达阴月血界,然后再到达云梦泽。

    不过……柳清欢目光闪过一道冷芒!



    空牢里的日子寡淡无味,每日里除了睡觉就只有坐着发呆。就连性情最活跃的庚元,也是常常一动不动地半躺着,像那日和附近几个牢笼“吵架”的盛况,也只是因为多了一个人后一时的新鲜。

    在这种时候,宁和和庚元还是很好说话的,但凡柳清欢想问的,他们也不嫌麻烦的一一告知。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实在是闲得快长毛了,再不动动嘴,怕嘴长久不用会自己长上。

    所以柳清欢没多久便知道了不少以往不知道的事,关于冥山战域、万斛界,甚至是青冥之域的种种地域、历史等等。

    与九幽同等等阶的青冥之域,共分为三重天,越往上,彊域越大,最上一层据说已经十分接近仙域。

    九幽与青冥,虽然并不是完全以正邪分势力,但彼此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就如当初那脸毁了大半的中年修士所言,像柳清欢这样修正统道法的,飞升后大多都归为青冥一方,而九幽的修士,则大半都是魔修和鬼修。

    相比起来,魔修与鬼修修行的功法威力大、进展快,心性或阴沉或狂傲或放纵,平日里行事手段也十分不拘,残酷且恣意随心,随手灭杀一城一池都不在话下。而相应的,他们度劫时承受的劫雷也要重得多,一着不慎便会被劈得神魂俱灭。

    道修的心性则要中正平和一些,修的正统道家功法讲究厚重与沉稳,所以进阶虽然要慢上一些,但基础扎实,不易走火入魔。又因道法讲究天道自然,对妄为、杀戮之心有压制作用,所以道修行事便要收敛得多,至少不会凭一时喜怒便肆意打杀。

    但人之多面,切不可单单以正邪论。这世上完全纯善的大好人、极端邪恶的大恶人,都属凤毛麟角,大多数人都处在中间的灰色区域。

    一个道修,杀的人可能多得尸骨积山;一个魔修,却未必就会杀戮满身。大道疏途,到最后终是同归一处,所以青冥与九幽两者即使差异甚大,但在本质上实则相差无几。

    柳清欢姿态松散地靠着牢笼闭目养神,手指轻轻拔弄着掩在内袍里面的灵兽袋。

    灵兽袋并没扎紧,灰驴若想要进出应无阻碍,但那头驴子精乖又狡猾,自他进入冥山战域后便再无一点动静,这些天一直乖乖地呆在里面。

    柳清欢拿它没办法,而且现在情况不明,也的确不好让它出来。

    时间一晃便是大半个月,期间没人来提审他,仿佛他的存在已经被罪气宫的人遗忘,让他不由生出更多的侥幸之心。

    然而事与愿违,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响,柳清欢从闭目沉思中抬起头,就仿佛在遥远的天际有人打开了一道门,门内的光芒在这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十分显眼。

    庚元懒洋洋地说道:“赫,这是又有人进来了啊。”

    话未说完,就见牢笼那头的柳清欢脚下浮现出一圈阵纹,转瞬消失在两人面前。

    “咦,那小子出去了?”

    宁和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庚元挪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些天那人在,我们说话都不方便。温兄,你觉得他说的话可是真的?”

    “你是说他来自云梦泽的事?”宁和垂着眼帘道:“也许吧。”

    “那家伙遮遮掩掩的,不是个老实人。”

    宁和摇了摇头:“我想,可能是我们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不安。如果我当初不那么直接就把云梦泽是古之仙地一事说出来,你也不表现得急切地想要将此事报上去,也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庚元愤然道:“云梦泽本就是属于我们万斛界,回来不是应当的吗!”

    宁和笑了下:“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的,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你别告诉我你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所以他不相信我们也情有可原,即使我们并没有恶意。”

    “那怎么办,这事我们要报回去吗?”

    宁和啧了一声,一掌拍开他:“就凭我二人现在的处境?还是先想想什么时候能从这鬼地方出去吧。”

    另一头,柳清欢跟随着一队守卫到了一间阴暗的石室,身上突然一轻,全身的法力瞬间回来。

    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按到一张椅子上,只听啪啪几声,一条极细的黑色铁链窜起,顺着脚面就爬到身上,将他整个人牢牢束缚在椅子。

    柳清欢低头一看,心神恍了一下,觉得那铁链十分奇特,好像在哪见过。

    挣了两下,只觉被捆得更紧,便不再动了。

    法力重新被禁了起来,不过这次要好一点,至少神识还能用。

    不等他细想,便有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柳清欢不由笑了,来人中的一个正是那位被毁了大半张脸的中年修士,道号似乎是叫钟离。

    钟离几步走到他面前,阴恻恻地狞笑道:“没想到吧,你最后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因着神识未被禁,柳清欢终于知道了对方的修为高低,不过是跟他一样的元婴中期。而另一位紫膛面皮的男修,修为则在元婴后期。

    他实在懒得与对方虚与委蛇,抬了抬眼:“你待如何。”

    钟离冷笑一声,转头看了看守在门边的守卫,抬手就甩来一记耳光!

    这一下,柳清欢避无可避,头被打得偏向一侧。

    紫膛脸犹如没看见一般,抱着手站在一旁。

    嘴里有些腥甜,柳清欢正回来,一口血沫正正吐到钟离脸上,不屑道:“原来你不止丑,还蠢!这么低级的侮辱人的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也不怕有失身份。”

    那钟离气得又一连甩出几个耳光:“还嘴硬!今日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清欢吐出几颗断齿,忍了又忍,看了看屋里的紫膛脸,以及门外的守卫,终究没有发动。

    这时,钟离又拔出一把短刃,用刃尖从他脸上慢慢划下,一脸享受地看着殷红的血流下,道:“桀桀!是不是很爽?我这把魔刃也没其他作用,只是划过之后会带给你热火灼伤的剧痛,而且伤口不会愈合,会让你的脸慢慢烂掉,哈哈哈!”

    柳清欢不为所动,他曾受过的痛比这残酷的多的是,这么一点痛连让他皱眉都做不到,脸上满是嘲讽:“我知道你是嫉妒我长得英俊,但放心,我跟你不一样。哧!又不是女人,不过是脸上多几条疤而已。”

    钟离神色阴狠,疯狂地在他脸上又划了几刀,逼近道:“你说,我先挖了你这双眼珠怎么样?或者,直接将你的丹田毁掉?”

    他的手缓缓下移,刃尖带着血痕划过柳清欢的脖颈、胸膛,一点一点贴近丹田。

    柳清欢手指动了下,冷冷地看着对方。

    那位一直旁观的紫膛脸修士咳了一声,终于开口唤道:“钟离兄,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做正事吧。”

    钟离犹如没听到一般,将短刃噗的一声插进他的腰侧,只剩下刀柄还留在外面,还恶意地搅了搅!

    紫膛脸修士又咳了两声,钟离手上一顿,脸上不甘心之色一闪,一把抽出短刃。

    顷刻间,柳清欢腰间的青衣便被鲜血沽湿。

    这样的手段对一个元婴修士,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侮辱的成色更重。

    柳清欢形象凄惨,实际却未受大伤,心下更是冷静无比。

    对方恨他入骨,照理说手段应该更狠才是,但从始至终却未使一个法术。这间石屋并没禁了他们的法力,那么这是为什么?

    他垂目看向身上捆缚着的如细线一般的黑色铁链,总觉得这链子看着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紫膛脸问道:“是你来还是我来?”

    钟离看着柳清欢阴笑道:“哪里敢劳烦谢兄,还是不要脏了你的手,我来就是。”

    紫膛脸不确定地道:“他跟你修为差不多,你确定你的神识能压住对方?”

    钟离有些不爽地道:“谢兄,你忘了我修习的是摄魂功了吗,神识并不过一般的元婴后期差多少。”

    他坚持,紫膛脸也不便再多说,往后退了一步。

    柳清欢目光低垂,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一下。

    随后,他便做出一脸惊恐,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喊道:“你们竟然要搜魂!不,你们要问什么,我直接告诉你们,绝无半句虚言……”

    钟离一步一步走过来,兴奋地打断他:“不用那么麻烦,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直接搜魂要快得多。你放心,我会轻点,不会把你弄成痴人的!”

    说着,右手往他头上一按,一道蛮横的神识肆无忌惮地冲进他的头顶百汇穴!

    柳清欢重重往后一挺,双眼不受控制地往上翻白,全身颤抖不已。

    然而,没过多久,钟离脸上便现出迷惑,随即又被惊疑之色取代。

    任他如何翻搅,就只看到一片浓浓的白雾,即使偶尔闪过一些画面,也极其零碎,完全看不出任何东西!

    紫膛脸察觉不对,上前一步:“钟离兄?”

    突然,就听钟离惨叫一声,整个人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突然,就听钟离惨叫一声,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竟是跟柳清欢呈现出一样的状态!

    反而是柳清欢,这时眼睛不再翻白,而是清明得仿佛被搜魂的不是他。

    这话也没错,现在被搜魂的,的确已经不是他!

    柳清欢从筑基期时便开始修炼《九天分神术》,此术一共有九层,修炼难度很大,且随着层级越来越艰深。当初他从文始派两仪殿选择此术时,守殿的老者就差点没给他换,并警告他以前修炼的人到最后大都落得疯癫的下场。

    不过他天生神识就较一般人强,分神又多,所以修炼到现在还算顺遂,又经过多年的层层叠加,他的神识已强大得堪比一位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士!

    只不过在到达九天分神术的第六层时,就连他也终于遇到了瓶颈。

    九天分神术每隔两层便带有一个神识类术法,之前两层都是攻击类的惊神刺和神识之鞭,而第六层却极为不同,因为这一层的术法叫做掩神术。

    所以当钟离满怀恶意地搜魂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迷雾,盖因掩神术就是一种保护神魂的术法,让人无法用搜魂术窥探自身的秘密。

    而掩神术还不是最终极的术法,就像惊神刺是在为修炼神识之鞭做准备一样,掩神术也是为第八层的术法——灵台闭封术做准备!

    从名字就能看出,灵台闭封术是一种抵御外界神识渗透与攻击的法术,只要炼成,便能将灵台封闭起来,即使是遇到神识高于自己的人,也能进行有效的抵御,甚至可以捏造虚假的记忆而欺骗敌人,避免自我暴露。

    光一个灵台闭封术,便可见《九天分神术》之不凡!只要修为,便再不怕别人搜魂,神魂坚固得犹如铜强铁壁!

    此乃后话暂不提,柳清欢虽然还未将九天分神术的第六层炼成,掩神术也还在修炼之中,远远还不到大成之时,但对付钟离已经足够了。

    钟离败就败在自身的自大上,他的神识或许比一般元婴修士要强一些,却哪里又强得过柳清欢,自然便被他反过来搜魂了。

    就像钟离之前恶毒地不顾后果强行搜他的魂一样,柳清欢也没有留手,庞大的神识眨眼间就将对方微弱的抵抗撕碎,摧枯拉朽一般横扫而过!

    他快速翻卷着对方的记忆,寻找自己用得着的东西。两大神域如今的形势、冥天战域内的具体情况……

    钟离在罪气宫内做着给新来之人登记的差事,接触的人多,各个界面的都有,所以知道的着实不少。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既然选择悍然出手,自然就不会有半点留情,加上神识之速如光如电,种种对他有用的信息蜂涌而来。

    说来话长,实际从他动手到现在不过几息而已,钟离的手如被牢牢黏在他头顶一般,双眼往上猛翻个不停,整个人更是如被雷电击中一般狂颤!

    那位紫膛脸的修士察觉不对后大惊失色,嘴里呼喊着钟离的名字,几步到了两人跟前。

    可是,若是在别人搜魂时将之强行打断,不管是主动出手的一方,还是被搜的一方,都极可能会造成神魂大伤。

    所以紫膛脸修士不由踌躇了一下,但当看到钟离竟开始喷出白沫,便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扇,就见一只半凝实的血红手掌拍向柳清欢!

    却不想那掌印还未印到他身上,便在接触到黑色细铁链时突然一散,化作一道血光,被链子吸了个干净。

    紫膛脸也是一时情急,竟忘了那铁链是何物,赶紧换手去拉钟离。

    却不想钟离那只放在柳清欢头上的手黏附得极其牢实,拉了一下竟纹丝不动!

    紫膛脸神色一凛,正欲招出法器强行将两人分开,但柳清欢一直分神注意着他的动作,神识如潮水般往回一收。

    头上的手一松,软软滑落,钟离的身体往后一倒!

    紫膛脸一把托住他,焦急喊道:“钟离兄,钟离,醒醒,你怎么样?”

    然而不久前还在耀武扬威的人,此时像得了羊癫疯一般不受控制地抽搐,两眼上视、口吐涎沫,无知无觉如痴儿,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人算是废了。

    柳清欢依然被那细铁链束缚着,只神色冷淡地看着这一幕。

    此时窄小的屋内已被冲进来的守卫挤满,紫膛脸抬头望向他,眼中含着满满的惊惧和忌惮:“你对他做了什么!”

    柳清欢嘲讽一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好!好!”

    紫膛脸怒极地连说两声好,又低头看向竟然失禁了的钟离,嫌弃地将之一扔,转头对守卫吼道:“还站着干什么,将这废物拖走!另外找个人,去请……”

    顿了下,他既戒备又阴狠地看了眼柳清欢,抬脚就往外走:“给我把人看紧了,不准任何人出入,也不要接近他!”

    柳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石室内很快安静下来。微微挣动了下,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得了,便也不再做无用功。

    他并不后悔刚才的行事,那钟离明显是条死咬住就不放的恶狗,留着他,很难说还会使出什么妖蛾子,不如干脆将之废了。

    他敢这么做,是因为钟离之前搜他的魂时,十分明确地想找出关于云梦泽的事情,让他断定罪气宫的确是发现了云梦泽的不同之处。

    既如此,他便还有利用价值,对方想要得到相关的信息,便不会一下杀了他。

    正低头思索接下来的行事,门外有了响动,紫膛脸的声音传来:“……情况便是如此。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事情要是办砸了,恐怕就要吃挂落。所以只好麻烦道友你伸一伸手,回头定备下美酒佳……”

    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回道:“酒什么的就算了,你只要把你承诺的东西送过来就行。”

    “是是。唉,没想到钟离道友那么不中用,平日里还到处唏嘘自己神识多么强,结果连个同阶的小界修士都比不上。”

    两人的谈话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前,柳清欢偏头看去,就见紫膛脸身后跟着一位黑衣男修。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元婴后期,还好。

    “就是他?”

    黑衣男修给人一种极阴沉的感觉,进门后便微低着头睨视着他,一双眼如淬毒的刀刃般上下打量他,缓缓走过来。

    紫膛脸一惊:“小心!这人应是修炼了什么锻炼神识的功法,说不定还有攻击类的神识之术……”

    黑衣男修一抬手:“不过是个中期修士罢了,凭他随便修炼什么神识功法,也不可能顶得住我的摄念破魂。钟离就是个废物,不要拿他跟我比!”

    紫膛脸眉头微皱了下,又笑道:“那是,那便请常兄出手吧。”

    黑衣男修站到柳清欢身前,阴冷地一笑:“你若是聪明,便不要抵抗,不然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

    柳清欢也配合地笑道:“可以。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搜便就是了,我这人也没什么秘密,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之前会那样行事,全是因那家伙跟疯狗一样针对我,不然我也不想惹麻烦。”

    面前两人都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不由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紫膛脸想了想,也笑道:“如此甚好,我们也只是按命令行事,也并不想为难你。”

    不管双方真实心思如何,至少屋内的氛围放松了不少。

    柳清欢又道:“其实,你们要知道什么,大可直接问就是,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但很显然的,对方不相信他,所以不接这茬儿。

    黑衣男修扫了他一眼,将手放到他头顶。

    柳清欢闭上眼,在对方神识冲进来时,心下大定。

    此人的神识虽然又比钟离强很多,却依然还比不上他。

    这一次,他并没用迷雾将记忆都遮起来,而是任由对方翻看,好像真的十分配合一样。

    无数画面开始在他眼前闪现,荒芜的大地、肆虐的罡风,以及惨烈的战场,数不清的异界修士从天空中的空间裂缝冲进来。

    是的,他虽然没再用迷雾,并不表示他就真的会让对方得到真实的信息!

    掩神术虽然还达不到灵台闭封术那般神奇,他也还未真正大成,但却已经能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神魂,把真正的秘密隐藏起来,而用其他的记忆替代。

    他竭力不去想云梦泽原大陆,而是把啸风大陆和东荒之地推到前面。这并不算多难,因为他没欺骗对方,啸风大陆和东荒之地也的确属于云梦泽啊!

    很快,对方开始查找他是如何进入冥山战域的,幽冥界的画面跟着闪现而出。

    柳清欢开始挣扎,不愿让对方知道鬼门的位置,于是各种杂乱的记忆开始乱闪。

    突然,他只觉脑中一痛!

    柳清欢一声闷哼,对方竟然在此时发动神识攻击,从神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全身都缩了起来。

    趁此时机,对方势如破门,于是鬼门、阴月血界、浮月仙城、黑爪山脉、指骨峰上的空间通道……

    不!

    那个空间通道后面是……!

    但有时就是这样,你越不让自己去想,却越忍不住去想!

    大片的白雾重新漫延开来,刚刚闪现出一角的画面掩于雾中,柳清欢竭尽全力,抵挡着对方的进攻。

    这位黑衣男修倒的确有两下子,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像剥壳一般,将浓浓白雾拨开!

    眼看兵败如山倒,柳清欢万分焦急,狠狠咬着牙。

    若实在不行,那就只好再次反击回去,他绝对不能暴露……的任何东西!

    可是,若是此时功亏一篑,对方肯定不会就此放弃,要是找来位化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清欢识海中的逆生竹突然动了,黑白两色的竹叶光芒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