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虽然不见血却更加惊心动魄的大战在柳清欢的神魂中展开,柳清欢并不是惧那黑衣修士,他只要想,完全可以像对付钟离那样对付此人。
但为绝后患,自然还是打消那些人对云梦泽的觊觎更好,所以他放开了一部分神魂,想用其他记忆糊弄过去。
只是黑衣修士竟也不是吴下阿蒙,亦修过神识之术,他又不能放开手脚,掩魂术也未修到大成,竟是一时被逼入绝境。
眼看对方气势汹汹地想要揭开重重迷雾的遮挡,看到真实的云梦泽,他已准备不惜暴露自己,再次反攻过去之际!
一直种在他识海之中的逆生竹突然动了,大放光芒的黑白两色竹叶沙沙作响,一股温温凉凉之气从竹根处流淌而出,让柳清欢犹如大热天灌下一杯凉白开一般,瞬间精神大振。
……
那黑衣修士此时也只是在强撑而已,这场看不见的神识之战,激烈程度已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剥离那些看似轻薄的迷雾也让他的神识消耗速度极快,耗损过巨后引得头越来越胀痛。
此时他十分后悔答应帮这个忙,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打算着等此事一完,定要狠敲紫膛脸一笔!
黑衣修士心中已生了退意,他可不想因为别人的事而让自己的神魂受伤,但就在这时,那些顽固不去的迷雾终于有了溃散的痕迹。
黑衣修士又惊又喜,不由暗暗得意:看吧,还想跟我斗!最终还不是敌不过我的摄念破魂术!
迷雾很快散去,一片大陆之景浮现出来,只见山河破碎、灵气匮乏,无数像是宗门的破败遗址内,两个界面的修士争斗不休,他甚至还看到了一个被消耗殆尽的大洞天,里面赤地千里,看上去凄楚又悲凉……
“常兄,如何?”
黑衣修士收回手,神色略复杂地看了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柳清欢一眼,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
紫膛脸立刻招来一把坐椅让他坐下,黑衣修士喘了好一会儿,惨白的脸色才好了些。
“常兄,难道以你这么强的神识,也奈何不了他?”紫膛脸惊道,转头骇然地看着柳清欢:“这人……”
黑衣修士黑着脸道:“谁说我奈何不了他!你想要的,我已在对方神魂中尽数搜出来了!”
紫膛脸转忧为喜:“真的?那个云梦泽真的是万斛界那些人传的那样,是什么古之仙地吗?”
“哼,仙地我没看出来,死地还差不多!”
“什……此话怎讲?”
黑衣修士冷哼道:“难道你们竟不知那界正在被其他界面攻打吗?而且还处在劣势,离灭界都不远了。”
紫膛脸张大了嘴:“怎、怎么会这样……”
黑衣修士便将自己所见一一告知,他根本没怀疑过自己搜魂看到的东西是假的,因为想要在神魂记忆中作假是件极难的事,以元婴修为基本做不到。
但他不知是作何心思,并未将自己差点就不敌的事说出来,只是强调过程之艰难,讨要双倍报酬。
“你自己也看到了,这家伙的神识之强,一般的元婴后期都不是他的对手,也就是我!”黑衣修士指着自己这么半天还没恢复过来的脸色:“你要是不信,那就只能去请化神修士出手了,所以要你两颗蚀化丹还是我亏了!”
紫膛脸暗生恼怒,但看对方的确是耗损甚巨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你确定那云梦泽真的被毁了?上面可是下了命令,一定要查出来。另外,那界面的位置可找到?”
“呵呵,道友真爱说笑,这人不过是元婴而已。”黑衣修士站起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界面位置这种绝对机密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紫膛脸皱眉道:“那他是怎么到达冥山战域的?”
“我不是说了吗,那界面正在进行封界战争,这人是通过空间裂缝先到了那个攻打他们的界面,然后又通过一道鬼门到了九幽残破的边界,再经由幽冥界传送到战域。”
紫膛脸扫了眼一直低垂着头的柳清欢:“竟然这般复杂。”
黑衣修士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至于幽冥界那个空间裂缝,因为极其不稳,在他进入后已经湮灭了。”
“这么说,去往云梦泽的路已经断了?”
“想来是如此……”
两人的交谈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门后。
柳清欢终于抬起头,思忖着这一关终于被他度过了?
几个手持兵刃的守卫冲进来,将他从那把椅子上放下来,然后押回了空牢。
“青木道友,你没事吧?”
宁和关心地问道,见他神色萎靡,微微有些担心。
柳清欢摇了下头,装作虚弱无比地道:“没事,歇歇就好了。”
他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也不好再问。宁和朝一脸好奇的庚元使了个眼色:“那好,你先休息一下吧。”
柳清欢也实在没精力再去搭理两人,靠着牢笼闭上眼。
今日竟也算因祸得福,竟然让他一举突破了九天分神术的第六层,连掩神术也更近了一步。而这一切,大概都要归功于逆生竹的突然异动。
之前搜魂结束后,他趁那两人交谈之际,悄然进入识海看了一眼。
逆生竹从他进入文始派时便已生根于识海之中,经过几百年的生长,如今已是十分粗大。但柳清欢也有些弄不明白,现在这棵黑白两色的竹子到底属于何物。
《竹心种剑术》是竹林山每一个新入门弟子都要修习的功法,但除了在选择适合自己的竹种时,基本没人再将注意力放在竹子上,而是专注于种出来的剑。
对于竹林山弟子来说,竹种只是种剑的一个容器,虽然也很重要,但就跟放置宝珠的盒子差不多而已。
柳清欢当年在与稽越交流修炼心得时,也从没听他说过竹种竟然还有精炼神识、壮大神魂之效。
不错,要不是逆生竹突然异动,一边放出大量精粹过的神识补充他的消耗,一边还让那些他极力隐藏的秘密沉入识海深处,他的九天分神术不会再一次突破。
而且,捏造虚假的记忆和经历并不是掩神术能做到的,只有在修炼灵台闭封术后才可能做到,但他当时却如醍醐灌顶一般,很是自然轻易地就造出了一个惨遭蹂躏后的云梦泽,连进入的鬼门的经历也被他换成了一个脆弱的空间裂缝。
柳清欢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要不是有逆生竹的帮助,他不可能做得到这事,但他却不明白逆生竹为何会如此。
难道是因为他对《竹心种剑术》的参悟不够透彻,竹种本就会有这种变化?
还是因为他修炼了《九天分神术》和掩神术,这才引发了逆生竹的异变?
毕竟两者都与识海有关,一个是以神养竹、以竹种剑,一个是修炼神识、化神为术。
说起来,逆生竹的竹种还是那年他经过大衍太尊指点后,在大须弥乾坤塔内找到的。竹林山的《罕异竹种集》中有很简略的几行记载,此竹生于混沌、生死互藏。
大须弥乾坤塔内第一层是一块初生的大陆,内里环境光怪陆离,许多地方还残留有混沌之气,所以这样算起来,逆生竹竟不是云梦泽的产物。
那么,会不会仅仅是因为逆生竹原本就很特异,才会有今日异变呢?
柳清欢一时理不清逆生竹的变化,也只能按下心思慢慢思索。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此后一个多月,他未再被带出牢笼,看来云梦泽的事暂时糊弄过去了。
牢内着实无聊得很,虽然没人来折磨他们,但冷寂的虚空、巴掌大的牢笼、百无聊赖的日复一日,这些便够磋磨人的了。而且幸亏关在这儿的人都不是低阶修士,个个都能辟谷,不用为肠肚的饥饿担忧。
因为无法修炼,柳清欢有了多年来难得的空闲,先万事不管,睡了个昏天暗地!
他平日里休息时也是打坐入定,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单纯的睡觉,此时倒是正好给补上。当然,九分睡一分醒,旁边还有庚元和宁和在,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不睡的时候,便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宁和温和内敛还好些,但性情比较张扬的庚元就毫不掩饰对他过往经历的兴趣了,总是拉着他说话。
柳清欢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把最重要的事隐了,胡扯些曾经经历的秘境、见过的奇景等等,倒也相谈甚欢。
没过多久,连周围几个相邻的牢笼内的修士也差不多熟悉了。
这些牢笼全被朦胧黄光笼罩着,所以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但一间里少则一二人,多则三五人,有喜欢大说大笑的,也有安静无声的,更有那被关得不耐烦咆哮叫骂的,不一而足。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这鬼地方出去,即使是一闭关就动辄上百年的元婴修士,也难免有那心浮气躁的时候。
所以大家最爱说的还是冥山战域内的战事,光是青冥占了长恨关一事就说了大半个月,分析前因、猜想后来的发展,谁带兵、谁掌权,说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亲见了。
另外,时而还有新人被丢进来,带来新的消息,所以牢内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闭塞。
“罪气宫离长恨关中间有好几道屏障,越过秋叶原,往东,翻金蛇山,再过黑岩城,要想打过来实在是太难啦。”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莫非还以为会有人来救咱们不成?要打,自然是要先占了孤月沟,再攻打九幽这边喜、怒、哀、乐四殿之一的欢喜殿。”
“管他打哪里,我们这次肯定抓到不少九幽修士,赶快交换一波人吧。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老子真是呆够了!”
“是啊是啊……”
附和的人不少,大家的精神都振作了些,心中燃起希望。
柳清欢听了一耳朵,不解地低声问道:“近期会交换被抓的修士?”
宁和道:“一般来说,一场大战之后,的确有可能会有一次双方交换战俘的谈判。”
“那……这里的人都能被换走?”
宁和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这里面变数很多,比如有些人是双方宁愿关着也不肯放的,有些只要花一笔灵石就能放,还有些则要交换跟其差不多身份、地位、实力的人……等等。每次交换的人数也不定,据说两边交换前会各自列出名单,能不能上这个名单就要看各人的运气和背景之类的了。”
他有些隐晦地说道:“这牢里人多得很……”
柳清欢明白了,他这样根本就从没在青冥那边挂上号的,自然不可能上那名单,大概也只有在大规模互换时才能出去了。
柳清欢不由发愁,自己难道就只能干等着,日复一日地在此处蹉跎过漫长的时光吗?
可是这么多人都被关着,下面比他修为高的化神、合体一类的大修士就不知有多少,这些人都逃不出去,他又凭什么逃得出去?
就在牢中的青冥方修士们期盼着能出去,有人喜、有人忧的时候,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即将发生。
这一日,柳清欢正靠着笼子闭目养神,庚元继续呼呼大睡,连宁和都低垂着头打着瞌睡,整个空牢安静得没有一丝人声,他突然听到咚的一声轻响。
柳清欢开始时并没在意,因为说不定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正在以头撞地,或是一个笼子里的人突然打了起来,这样的事以前就时有发生。
咚!咚!咚!
接连的、有规律的咚咚声,终于拉回他一丝清醒的神智,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
四野静寂,整个空牢犹如睡着了一般。
听错了?
柳清欢伸了个懒腰,想着是不是干脆躺下再睡一觉,就听到咚咚声又响起,且从之前的轻响变得更明显了些,也更急促些,像是有人在极远处擂着战鼓。
他伸出头,透过笼栏往下看。
一个个牢笼发出昏黄色的光芒,仿佛一盏盏浮在虚空中的灯笼。
“谁在打鼓?”
庚元先惊醒了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这下又吵醒了宁和:“什么声音?”
“从地底传上来的。”柳清欢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会儿,那鼓声又大了不少。其他牢笼的人也都被吵醒了,只是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叫着嚷着询问其他人。
“底下不会是有一只凶兽醒了吧?不然听着怎么像是心跳声呢。”
“哪来的凶兽?我倒觉得肯定是下面关着的哪位合体期大修士不知在做什么,才弄出这样大的动静。”
“啧啧,我被关在这里两百多年了,今天倒遇到新鲜事了。”
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深不可测的深渊。
柳清欢扒在笼上,脸上现出迷茫之色,只听那鼓声一声急过一声,渐渐有了震耳欲聋之势!
他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往后连退几步,一手按在胸膛上,只觉整个心合了那鼓声越跳越快,简直都快要跳出来!
再看另两人,也跟他之前的姿势一样,一脸迷茫地扒在笼上,整个心神都被鼓声吸引了过去。
柳清欢伸手将两人扯下来,一边摇晃一边在他们耳边大喊道:“醒醒,这声音有古怪,不要听!”
庚元和宁和浑身一抖,先是茫然地看着他,然后脸上露出骇怕,却顾不上再说话,只拼命用手按着自己的双耳。
他们被禁了法力,此时连关闭五觉都做不到,血液在身体内乱窜,身体表面渐渐承受不了巨大的冲击力,一道道血箭飙射而出。
就连他们所在的牢笼,也随着巨大的鼓声开始抖颤、跳动,笼罩在外的黄色光芒闪烁起来,如呼吸一般明明灭灭。
这时,柳清欢只觉脚下一颠簸,整个人往上掀飞了出去,大力砸在笼顶上!
“啊!”
一连两声大叫,庚元和宁和二人也砸了过来,三个人东倒西歪地摔成一团,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天旋地转!
惊叫声四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空牢都动荡了起来,飘在虚空中的牢笼犹如被丢进了飓风中飞速旋转。
哗啦啦的锁链声突然响起,一条条原本无形的长链浮现出来。
柳清欢死死扒在笼栏上,透过快速闪烁的黄色灵光,只见每一个牢笼都连着那些黑色的锁链,锁链再纵横相交,密密麻麻得犹如一张将整个虚空罩住的大网。
“呀呀呀,要撞上了!”
扒在另一边的庚元在他耳边疯了似地大叫着,额角都磕破了,血流了一脸,眼中却满是兴奋。
柳清欢回头看去,他们这个笼子与另一只笼子的铁链缠搅在了一起,两者在剧烈的翻滚中砰砰撞上!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碾压声中,笼中三人都被震得脱了手,再次滚作一堆。好在这会儿震动减轻了不少,笼子总算不再翻滚。
“疼疼疼!”
“啊,老子腰断了!”
对面的牢笼传来呼喊声,因为紧贴在一起,里面的人也能看清了,一共三个人,跟麻花似的扭成一团。
其中一个生了满脸疯长的大胡子,几乎连面目都被埋了,从人堆里挣了出来大叫道:“他娘的,脑子都要撞散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清欢也被撞得不轻,推开压在身上的庚元,龇牙咧嘴了半天。
庚元随手一抹脸,抹得满脸血,满不在乎地道:“被关在这鬼地方十几年,今天总算遇到件新鲜事,嘿嘿嘿。”
“姓孙的,你们没事吧?”
“哈哈,你都没事,我们怎会有事。”
宁和用左手托着右肩,一用力,只听咯的一声骨响,痛得脸都扭曲了下,喘了口气才道:“不会真是什么凶兽醒了吧?”
大家都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挪到笼边往下看去。
刚才的变故发生得极其突然,但破坏力却不小,不少牢笼都移了位,撞到一起的也有好几个。不过这会深渊又恢复了安静,连那种如急鼓敲击的砰砰声都消失了。
柳清欢抬起头,眼睛猛地一亮,紧盯着一个角落:“各位,笼子破了!”
其他人立刻停下了交谈,全都抬起头。
之前的相撞让两个牢笼都有些变形,柳清欢他们这个有一边更是瘪了一角,一根栏杆翘起错开了,出现大约一掌长的裂缝。也因此,那层将牢笼笼罩住的黄光在那里有了破绽。
三人互看一眼,眼中都浮出惊喜之色,庚元如猴子一般窜了上去,将手伸了出去:“我的法力回……”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大响,便见高空处打开一道透出光亮的门,种种嘈杂的呼喝声立刻从门内传来,似乎还夹杂着法术的爆鸣声。
一位身着蓝色道袍的修士飞奔而入,他一眼便扫见空牢内的一团乱相,脸色铁青地冲身后一挥手,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电光往虚空深处落去。
他身后还跟着两人,看也不看那些东倒四歪的牢笼,往下疾奔,走的时候还没忘了一把关闭大门。
大胡子咒骂了一声,贴着牢笼低声问道:“这些人反应也够慢的,现在才进来。喂,你们能看出他们的修为吗?”
其他人都摇头,宁和悄声道:“那个蓝衣人我曾见过,是一个度劫期的老怪,后面两个就不知道了,修为应该也不会低到哪去。”
几人齐齐倒抽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之下,都感到今日之事非同寻常。
“你们听,上面好像乱了?”
大胡子难掩兴奋地道:“嘿,会不会是我们的人打到罪气宫了?”
“不能吧,罪气宫离长恨关远得很,哪那么快就打到这儿了。”
“不对,如果从秋叶原斜插入忧思崖,可以绕过欢喜殿,直达罪气宫……”
柳清欢三两下攀到庚元身边,与他对视一眼,问道:“法力恢复了?”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全都期待地看着他。
庚元一只手伸在外面,尽力不挨着两旁的栏杆,朝那大胡子得意一笑:“方大头,爷爷要出去了,不能再陪你玩了。”
大胡子又羡又嫉:“那么巴掌长一道裂缝,你挤得出去吗?要走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啧!”
庚元咂了咂嘴,脸上倒现出几分不好意思,带着歉意看了他一眼,露在外的指尖一掐,整个人突然瘪了下去,像一匹柔软的布一般顺着裂缝便滑了出去。
柳清欢就紧跟其后,当手臂伸出黄光的缝隙之后,禁法禁制便不再起作用,他身形一缩,转眼已到了笼外。
宁和也如法炮制逃了出来,但出来后他们才发现,即使离了牢笼,这个虚空还设制了禁空禁制。
柳清欢抬头望向遥不可及的高空,那里才有通往外界的通道,但他们现在却飞不上去,使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浮在牢笼半尺之上,不至接触到那黄色光罩。
这么看来,想要出去竟是有登天之难。
先出来的庚元已经拿出一把剑,法力一贯,便去切大胡子他们的笼子。
大胡子摇头道:“别浪费力气了,这是禁灵陨铁打造的,一般的法器碰到它便会被吸走灵气,除非先天以上级别的……你们还是快点想办法走吧。”
柳清欢心内动了动,又抬眼四顾了下,终是没吭声。
定海珠虽然属于先天灵宝,但明显不适合用来切割,要是用砸的,他可不保证会不会把里面的人连带着一起砸死。
而且定海珠他还没有炼化,要是不小心失手掉入深渊,他上哪儿找去?
“小看我?”庚元不信邪地切着,只见他双手放出一缕缕锐利的金芒,切了半天也只在上面留下浅浅的划痕。
他叹了口气:“几位兄弟,对不住了。”
大胡子虽然早已料到结果,难免还是有几分失望,恶声恶气地道:“这笔账老子给你记着,等我出去后再讨回来。”
他们这里的动静虽然小,但却瞒不过周围的牢笼,只是此时竟然没人出声叫喊,都保持着缄默。
柳清欢抬眼四顾,发现目之所及,像他们这样意外破开的牢笼还有几个,只是所有人都一筹莫展,蹲伏在笼子上面窃窃私语。
柳清欢摸着那些黑色的铁栏杆,问宁和:“这是禁灵陨铁?我之前受审时,见到一种跟这个一样颜色的铁链,但比它细很多,其上还隐见丝丝血纹,又是什么材质?”
宁和想了想,道:“你说的应该是在天魔火中煅烧数万年,再经过九九八十一次炼制,精炼过后的禁灵陨铁吧,那种又叫天魔禁神铁,据说连大乘都能锁。”
他愣了下,突然反应了过来,惊道:“什么!你受审时竟然用到了天魔禁神铁?”
柳清欢想起那日钟离与紫膛脸的对话:“好像是审问的人擅自动用了什么甲字刑房……”
说到这里,他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终于想起自己曾在哪儿见过那种铁链了!
当年他在不归墟内下到魂池,然后闯入了一间破屋中,遇到了一个自称归不归的家伙,其脚上就锁着天魔禁神铁!
他猛地一扭头,望向脚下的虚空深渊,心中砰砰直跳。
仔细想想,当年那间破屋,四处漏风、破旧不堪,屋外也是一片黑暗的虚空。
但他又不由疑惑,如果归不归真的是被天魔禁神铁锁住的话,那他又是怎么拿出跨界传送符的呢,又是怎么打开了一个通往不归墟魂池的界门的呢?
当年他见识有限,还以为那道光幕是防护法阵,现在想来,那明明就是一个跨越界面的传送界门!
柳清欢还记得清清楚楚,归不归当时不仅悠哉游哉的有酒喝,桌上还摆着一碟花生米呢。
难道……
“道友,青木道友?”
柳清欢骤然回神,就见庚元和宁和都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嗯,怎么?”
“我们在说,有道友传话过来,让我们到他们那里去,然后再一起想办法,你觉得怎样?”
“哦,好啊,我没意见。”柳清欢暂时压下某个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想法,打起精神正色道:“只是,怎么过去?”
宁和望了他两眼,道:“我们可以顺着铁链,走到他们那边去。”
柳清欢看向那些将所有牢笼联结在一起的长链:只半个脚掌宽,还晃晃悠悠个不停。
“这……你们确定?这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吧。我们现在虽然法力恢复了,但别忘了此地禁空,摔下去可不得了。”
庚元嗤笑一声,道:“说的是,再说聚在一起就能想出办法了?得了吧!凭什么让我们过去,他们怎么不过来?”
他双眼射出锐利的金芒,足下一跃,踩上一根几乎竖直的铁链,道:“他娘的这个破地方防守也太严密了,想逃出去怎么这么难!与其在这里想来想去,我看还不如直接往上爬。”
“不妥。”宁和忙道:“那些铁链离最顶上还远得……”
这时,一声巨响突然从虚空深处传来,灼目的白光乍然翻腾而起,庞大的威压如飓风过境,震得所有铁链都哗哗作响。
搅缠在一起的铁链荡来荡去,刚刚踏上去的庚元吓得怪叫一声,反应极快地脚下一点,又窜了回来。
宁和大呼一声小心,也迅速伸手,一把抓住他。
庚元惊魂未定地紧抓着牢笼:“吓死老子了!”
下面的大胡子等人哈哈大笑:“姓孙的,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们上去。”
庚元恼羞成怒地吼道:“闭嘴,你们老实呆在笼子里吧。”
柳清欢往下看,从虚空深处传上来的威压隐隐压在众人头上,而且不是一股,好像有好几股,让人从心底生出颤栗之感。黑暗中爆发出烟花般绚烂的颜色,因为隔着远,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光晕,又有砰砰砰的闷响响彻整个空牢。
“下面是不是打起来了?”
“有可能。”宁和趴在他旁边:“之前不是下去了三个九幽这边的老怪吗,不会是哪个前辈从牢里逃脱出来了吧?”
“或许吧,空牢有多深?”
“那就不知道了,看样子不浅。”
庚元嚷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说闲,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慢性子的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就等在这里再被抓吗?”
柳清欢抬头,语气坚定的道:“上去!庚元道友说得对,只有先爬到顶上,才能再谈其他。”
他拿出一件普通的旧衣,撕下布条将裸露的手包了起来,也不等另两人的回应,一个纵身便上了晃荡不已的铁链,双手牢牢抓住,顺着链子飞速攀爬。
在一片惊呼声中,柳清欢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仪了,没用多久就爬到了上面一个牢笼,身形矫健地一翻,便跃上了牢笼顶部。
身后传来庚元的桀桀怪笑:“青木道友,让个位置。”
柳清欢往旁侧出几步,对方翻身而上:“痛快!想那么多干甚,做了再说!”
宁和不久也跟了上来,无奈地笑了笑。
柳清欢已在错综复杂在铁链中寻出了一条路,拿出一颗回复灵力的丹药含在嘴里,再次猱身而上。
即使隔了一层布,那铁链也在极其快速地抽取他的灵力。
接下来一段时间,三人在摇晃不停的铁链上惊险万分的往上攀爬,时不时还要承受虚空深处爆发的法力震荡。每当这个时候,便只能紧抱着铁链不动,体内的灵力如潮水一般被吸走。
没过多久,柳清欢便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不止,体力消耗十分巨大。
光是攀爬还好说,最可怕的是持续不断加诸于身的威压,不仅让身体比平常时候沉重数倍,那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恐惧更是要费尽全力才能勉强压下去。
庚元与宁和二人也喘个不停,三人都沉默不语地往上爬,只每次在到达一个牢笼暂歇时才交谈两句。
“你们不会是从下面上来的吧?”身下的牢笼有人问道,热切地看着他们。
“道友,能说一下下面是什么情况吗?”
“你们怎么逃出牢笼的,能不能帮我们也逃出去?”
三人中只有宁和的性情最为和善,会不厌其烦地回答那些人的问题,至于柳清欢和庚元只会在回复灵力的间隙说两句。
这一路上也遇到过其他逃出牢笼的人,有的人一筹莫展地等在原地,也有人见了他们的行径,跟着爬了起来。
爬到一半,只听下方传来惊惶的尖叫声,柳清欢往下一看,只见黑暗中一朵蘑菇升腾而起!
“啊啊,快跑啊!”
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就见所有在铁笼外的修士不由自主加快了动作,而在靠近更下方的地方,更是如见了鬼似的恨不得生了翅膀往上飞。
柳清欢心中一凛,将身体往铁链上一缠,在剧烈无比的天旋地转中,就见宁和被甩得飞起,只剩下一只脚还勾着铁链。
庚元大吼一声,回身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整个人眼看也要跟着滑下虚空。
柳清欢想也没想,忍着灵力被狂抽的剧痛,甩手丢出星辰兜!
银光闪闪的水雾飞撒而出,化作一条银色匹练,在庚元腰间一缠。
这星辰兜还是那年在虚危山与鬼蟾等人一役后,他得到倾山壶后顺便拣回来的一些水液,没想到祭炼后竟也是件灵宝,此时被他拿来暂时当绳子使。
手上一重,拉得柳清欢往后一仰,险些脱手:“你们暂时不要挣扎,宁和道友,你还有法力没有?”
最下面的宁和面白如纸,明显是体力和法力都消耗过甚的样子,他往袖内一探,甩出一节鞭子缠上铁链,将自己拉回去。
“孙兄,你可以放手了。”
庚元也在星辰兜的帮助下攀回铁链,不放心地道:“还行吗,要不我负着你爬?”
“还没到那种地步。”宁和笑了笑,抬头对柳清欢点头道:“多谢青木道友出手相救!”
柳清欢回了一笑,他没说的是,就算他不出手,这两人也未必就会身死。也许两人会从这根铁链坠落下去,但只要反应过来,他们完全可以在下落的过程中再攀住一根。
而他感激宁和之前不藏私地将冥山战域、九天之战等事告诉他,才会没多想便甩出星辰兜。
往上看了看,柳清欢道:“我们继续吧,停留在这里越久,法力便会被吸得越多,离下一个牢笼不远,再坚持一下。你们身上还是还有回灵的丹药,最好吃一颗。”
他们想得还是有些简单,空牢作为一处专门关押高阶修士的监牢,想要逃出去本就是件很难的事,再加上此时虚空深处的情况不明,便更难了。
经过这一次意外,三人都绷紧了神经,好在他们原本就处在空牢上层,在经过漫长艰难的行程后,总算到了顶。
庚元四仰八叉地倒下,一边大喘一边呻吟:“累死爷爷了!”
身下的牢笼中只有一人,冲他喊道:“把你那只臭脚丫子拿开!滚!”
庚元翻过身,奇道:“道友,你咋这么大火气,我们应该没惹到你吧?”
那人瞪着眼,气冲冲地吼道:“你们在外面就惹到我了,老子也想出去!”
“那我也没办法了。”庚元敲了敲铁笼:“这东西我们也打不开。”
宁和歇了下后,脸色终于好了些,隐晦地瞄了瞄柳清欢,心中重新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其修为还比他低一阶,法力却比自己还要深厚,在经过禁灵陨铁的狂吸后,此时竟是还犹有余力似的,让他不由得有些忌惮。
柳清欢即使察觉宁和在打量自己,也没有在意,更懒得掩饰。
《坐忘长生经》心法的不凡他早已深知,凭借双婴之力,他的法力深厚得不比元婴后期差,而这样的差距只会随着修为的提高越拉越大。
柳清欢一边握着灵石回复法力,一边仰起头。到这里,铁链已经尽了,但距离头顶的石壁却还有段不短的距离,而周围还有几个牢笼上稀稀落落的也有爬上来的修士,此时正用法器、法术对着那处有一道石门的石壁狂轰乱炸。
只那石壁也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竟是纹丝不动。
宁和二人的灵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但也顾不上打坐恢复,只各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稍稍休息后便也跟着动手。
“我现在真的服了!”庚元操使着一把锐气纵横的金色长剑斩击石壁,怨气十足地抱怨道:“下次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被抓到这鬼地方,逃出去忒难了!”
宁和则发出一道道法术,偏头问道:“青木道友,我看你面色凝重,怎么啦?”
柳清欢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事情有些奇怪。为何直到现在,除了之前那三人外,就再没人到空牢中来查探情况呢?我们这里的声势可不小。”
说着,他丢出倾山壶,也没使其他法术,只将壶变大了些,便砸了上去。
那石壁发出一声巨响,被砸得抖了一抖,崩落下不少碎石。
庚元吹了声口哨:“道友你这壶倒有趣,小小一只,威力却出乎意料的大啊,再砸!”
柳清欢还算满意地一笑,倾山壶内收有一座大山,就算没放出来,威力也不可小觑。
宁和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上,沉吟片刻后道:“对,之前那三个老怪进来时,我听着门外声音颇为嘈杂,肯定是有其他大事发生,所以才牵扯住了那些守卫的鬼军,所以这时还没人再进来这里。”
“哈,那正好啊!”庚元性情洒脱,这会儿又恢复了精神,笑道:“等我们出去,或许便能趁乱逃出罪气宫呢。”
柳清欢却没那么乐观,但他自也不好在此时说些丧气的话,只闷头狂砸。
就在顶上众人齐心协力破石门之时,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虚空深处再次有了大动静,且这一次比以前都要强烈,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手,死死抓着身下的牢笼,以免被甩出去。
一片混乱中,便见一道灵光迅疾而来,几个闪动便到了众人头顶上。
柳清欢心中一惊,却见灵光之中,竟是之前进来的那位据说是度劫期的老怪。只是此时他却显得有些狼狈,满身的血迹犹如刚从血河中爬出来的一般。
其他人也都认出了他,都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这样的大修士,随便动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们!
哪知这人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在石壁前停了一瞬,一巴掌拍上去,轰出一个大洞后便飞奔而出,背影竟然透出了几分仓皇之意!
柳清欢不由大异,这是什么意思?
庚元激动地叫道:“好,不用我们破门了,直接就能出去……啊!”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又出现的两道人影打断,尾音惊吓得直往上扬。
那两人都回首看了过来,柳清欢睁大了眼,在两人脸上、身上扫了又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位神情冷冽的女修。
从他们发皱的衣服、凌乱的头发等可以看出,两人极有可能也在空牢中被关了不少年月,但是柳清欢却十分失望,因为这两人都不是归不归。
难道他之前的推算都错了,归不归并不是被关在空牢里?
“灵老,这些小家伙怎么办?”那女修开口问道:“要把他们带出去吗?”
老者随意扫了一眼,往炸开的石门飞去:“不用,后面还有人,自然有人会来放他们,我们继续追!”
两人没多做停留,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整个空牢在这一刻突然静寂了下来,随后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四起。
“啊啊啊,我没听错吧,有人会来放我们?”
“他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应该是真的吧……”
还有人冲着早已消失的两人喊道:“前辈、前辈,别走啊,快放我们出去啊。”
宁和拍了下凝视着虚空深处,不知在想什么的柳清欢:“青木道友,我们出去吧?”
柳清欢收回视线,伸手招回倾山壶,又拿出太南仙剑:“好。”
他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现出一圈波纹,下一刻已经到了上方的石门内。
这么短的距离,对一个元婴修士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宁和与庚元都遁了上来。
“等一下。”柳清欢拉了拉两人,站到一边,又有其他修士上来。
宁和不住点头道:“好,大家一起往外冲,也更安全些。这外面的禁法禁制还在,你们小心。”
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甲胄,很像是那种全身都裹得极严的鬼军的穿着,大概是被前面过去的那两人顺手杀了。
不一会儿便集中了十几个人,有人问道:“你们有人熟悉这里的地形吗?”
“跟着我。”庚元喊道,顺着通道就往前奔,遇到岔道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他走的路比较偏,一连上了两层,他们才遇到了零星的守卫,立刻战到了一起。
柳清欢手持太南仙剑,身形一侧,躲开刺来的长枪,随后手中一挽,朵朵剑花绽放中,回身一刺,那守卫便被锋利的太南仙剑削成两半!
众人气势汹汹地往外杀,没过多久,庚元指着前面道:“再过去就是地堡的出口,到那里便没有了禁法禁制,各位准备好。”
一行人拐过一道拐角,眼前豁然开朗,终于看到了明亮的天光,也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
一走出通道,柳清欢就觉得身上一轻,首先感到的就是犹如乱流一般的灵力波动,从四面八方扑来,紊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出现灵力暴动。
他们出来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山半腰处隐秘的拐角,前方一片乱石,以及一些低矮的野草。透过石缝,能看到不远处几座似山非山的圆包,而天空光霞绚烂、人影闪动,只看上去便知极其可怕的法术漫天飞舞!
柳清欢往身上一拍,一层薄薄的青色光罩浮现出来,左手握着太南仙剑,右手扣着倾山壶,神识十分小心地放开。
“趴下!”
不知谁喊了声,柳清欢只觉全身的寒毛在那一刻都炸了起来,强烈的危机之感让他脚下一踏,瞬间闪到一块大石下。
刚趴下,就听头顶“嗖嗖嗖”响成一片,抬起头,只见密密麻麻如雨一般的光箭擦着乱石堆的上方飞射而过,奔向西北方向,随后便是一声连着一连的爆炸声。
宁和正好与他躲在一块大石下,“噗噗”往外吐着进到嘴里的土,面带惊色地道:“罪气宫的人都疯了不成,竟然在乱战的时候发射炫光箭!”
庚元几步窜到他们这边,闻言撇嘴道:“九幽的人不是老干这种事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反正他们邪修修炼起来比我们正修快得多,才不在乎死几个人。”
正修和邪修的说法柳清欢之前就听他们说过,正修是形容青冥一方的修士,而邪修则是指九幽这边的人。
他探出头,提醒道:“其他人都散开了。”
“走就走吧。”庚元无所谓地挥挥手:“反正也不熟,人多了还麻烦。现在外面正打得凶,这里还算安全,我们先躲一下。”
“那我们接下来如何行事?”柳清欢缩在石后,一边警惕地观察外面的战况,一边问道:“是乘机逃出城,还是……参战?”
宁和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道:“青木道友,你的想法呢?”
柳清欢笑了笑,道:“你们也知我的情况,说起来我现在既不是九幽的人,也不算青冥的人,所以自然是想能先逃离罪气宫。”
“你当然是我们青冥这方的人!”庚元一拍他的肩膀,对宁和说道:“我看行,反正打架的人多的是,也不缺我们这两三个。再说被关在空牢里那么久,我可不想一出来就送了命,或是再被抓住,那样我要疯!”
宁和无语地看着他,沉吟道:“那我们就先逃出罪气宫范围,然后再找到我青冥一方的战营。至于青木道友你的身份问题,到时有我们担保,补上就行了。”
柳清欢感激地拱了拱手,他在冥山战域内人生地不熟,能跟着宁和二人行事自然会方便很多,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确定了方向,三人又商量了几句,便从藏身的大石下走出,摸出乱石林,往山下望去。
罪气宫,范围并不大,只相当于一个普通的修仙城。但与一般的修仙城不同的是,大概是因为身处在战事不断的冥山战域内的关系,其城内的建制完全是战堡的模样,几座圆山拱卫着中间最大的一座山峰,围绕山峰的工事一层又一层,零星的建筑很少,即使有,也是看上去极为坚固的石殿。
可是这样的石殿,此时也已被毁了大半,因为数只形状各异的巨兽正在其中打架,一边打还一边朝天怒嚎,淋漓的兽血跟下雨似的泼洒得到处都是。
柳清欢只一眼望去,便看到不下五种巨兽,有的高达数丈、头似牛身似虎,吼声如雷;有的矫健灵活、来去如风,周身缠着一层电光。
这些巨兽身形都颇为庞大,破坏力极强,因此没人敢靠近他们,那些打在一起的修士只能躲在边上。而天空则是高阶修士的战场,越往上,修为越高。
只是柳清欢这时也没心情去观摩这些战斗,寻找着离开的路径。
庚元看得热血沸腾,差点将之前商量好要先逃出去的事抛诸脑后,直接冲上去干架。
宁和一把拉住他:“要打架什么时候不能打,出去的路上有的是机会!”
庚元这才罢休,三人绕开战火最激烈的地方,往东南方向奔去。
出发之前,宁和说道:“之前几波炫光箭都是射向西北方向,所以我们青冥的战冥大概就在那边,我们最好暂时避开,等出去后再迂回过去,这样也能安全些。要是一会儿我们失散了,道友记得到那边汇合。”
出了乱石林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队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鬼军,足足有数十之众。
这些鬼军可不是那些杂兵,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身上衣甲黑亮,周身鬼气森森,一双鬼眼如熊熊燃烧的火焰,气息最弱的也有金丹以上修为,其中还有数个元婴级别的鬼王。
看到三人,鬼军中传出一声啸叫,便见他们齐刷刷地抬起手,将手中光滑如石制的黑色长矛投掷而来。
“快闪!”
宁和大喝一声,与庚元默契的往左侧飞奔,庚元双手变成赤金色,扬手便是数道金芒,与疾射而来的长矛撞在一起。
柳清欢神情冷肃,太南仙剑锵地一声出鞘,斩落数支矛尖,迅速闪进右边一片坍塌的石殿废墟之中。
那队鬼军立刻一分为二,大部分去追宁和二人,而小部分则直奔柳清欢而来,其中至少有三四个鬼王。
柳清欢刚刚闪到一面还立着的石墙后面,那石墙便轰然破碎,一只全身黑气缭绕的鬼王率先一步赶到,手中由鬼气重新凝结而成的黑矛高高扬起!
只是不等黑矛刺下,犀利的剑光一闪,鬼王的头颅便咕碌碌旋转着,飞上了天空!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没了脑袋,手上的动作却不见丝毫凝滞,黑矛带着破空的尖啸,依然如常刺向柳清欢。
再看飞在空中的头颅,一双死寂的眼睛冷漠地盯着他,自己又飞了回来。
其他鬼军这时也已经赶到,转眼间就把他围在了中间,堵死了逃跑的后路。
柳清欢心中一凛,这些鬼军竟是如此训练有素,显然平常没少在一起配合。
他右手一掐诀,太南仙剑划出一道金光,奔着那头颅就斩去,而左手一掷,倾山壶脱手而出,狠狠砸向围过来的鬼军,直砸得那群家伙人仰马翻,修为低的更是直接被砸死。
同时身形往后一仰,伸手将已袭到面门的那只黑矛一把抓住!
手上传来巨力,柳清欢顺势一带,整个人已转到无头鬼王身后,手掌覆着一层莹莹青光,一掌拍在其背心处,充满生机的青光大盛,竟是瞬间将其周身的黑气拍得四散而开。
而那颗飞回来的头颅也在太南仙剑一斩之下,劈成两半,再一搅,碎成数块。
这时,无头的鬼王身躯内残留的黑气突然猛烈喷发,直冲得数尺高后,竟然又有凝形的迹象!
没想到这些东西这般难缠,怎么死都死不透!
柳清欢眉头一皱,张嘴吐出一团浓郁的青色光团,在黑气中横冲直撞一番,从光团中又长出一根根犹如嫩枝一般的绿芽,缠搅着、切割着,直把所有黑气搅得七零八落,如雪一般湮灭消散。
这是柳清欢第一次试着把青木之气这般运用,是从以前使用生之剑域时得到的启发。剑域虽然威力大,但展开的速度还是慢了些,他便想了这简化的一招。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因其纯净与充满勃勃生机,正是鬼物一类的东西的克星,但对付之外的敌人,可能就没这般好使了。
解决掉一只鬼王,柳清欢手下更快,太南仙剑发出缕缕金光,一斩便是横扫一片,那些低阶的鬼军已被倾山壶砸得没剩下几只,这下更是一只不剩。
而剩下的三只鬼王,没用多久也被他一一斩杀,所有鬼气也被一扫而空。
不过鬼军刚清完,柳清欢又遇到了两位元婴鬼修,只好继续打。至于宁和与庚元两人,自然就与他走散了。
凭借着一身深厚无比的法力,以及定身术、让人防不甚防的神识之鞭等等,柳清欢在同阶中都可一战,只不过随时要注意不要被天空中漏下来的法术扫到,或是撞到巨兽的怀里。
想要在混战中突围而出,也只有杀出一条血路,不过好在东南这一方的战况的确不像西北方那般激烈,偶尔还能借助零星的树木使一下木遁术,总算让他挪到了罪气宫的边缘。
不过到这里,他的运气似乎终于用尽了,遇到了最后一道难关。
罪气宫东南方向有一片陡峭的断崖,带着寒意的风从崖底呜呜吹过,柳清欢便在此处突然停下脚步,背后强烈的目光让他骤然回过头去!
一个身形削瘦的黄衣修士从阴暗中鬼魅般飘出,身上的宽袍在寒风中空荡荡地飞舞,显得身形十分的孱弱单薄,其脸色透出死人一般浓重的灰白之色,却用一双邪狞与挑剔的眼紧盯着柳清欢。
柳清欢面色一冷,这人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着可口的食物,几乎都要垂涎三尺了。而他的修为也颇为古怪,竟是在元婴初期与大圆满之间游移不动,有时泄出的一缕气息又让人生出畏惧惶恐之心。
两人隔着一段不知的距离遥遥对望,一时间远处和天空嘈杂的声响似乎都远去了,柳清欢手心攥着冷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种一旦妄动就会被毒蛇咬一口的惊悚感。
那人突然捂着嘴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的,眼睛却不离柳清欢丝毫,半晌缓缓放下手,自语一般低声说道:“难得,难得!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之获,好久没遇到这样纯正的木灵之体了,如此浓郁的生机,啊!”
柳清欢目光微垂,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又鬼魅般的飘近了一些。
黄衣修士一脸陶醉地吸了口气,舔了舔唇,露出一抹噬血的笑:“这一身血肉与精气要是炼成丸药,必是大补啊,正是本尊现在最需要的,桀桀桀!”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厉,高仰着头倨傲地道:“现在,本尊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乖乖束手就擒,本尊要是高兴了,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不然……哼哼!”
口吻十分狂妄,仿佛施舍一般的语气,说完后又有一丝远远强于元婴的威压逼迫而来,让柳清欢不由嘲讽地冷笑出声!
“强弩之末,将死之人,还敢口出狂言!想吃我的肉,你有那本事咬得动吗?”
太南仙剑在他身侧发出嗡嗡的剑鸣,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凶兽般,随着他一指,滔滔剑气轰然展开,如狂风巨浪般翻涌而出,撕开那人刻意营造的威压!
太南仙剑在这一刻气势全开,一道道金光大放,俨然又有了当年柳清欢初见到时的赫赫威势。
黄衣修士脸色变了一变,见太南仙剑已向自己杀奔过来,身形往后飘出数丈,手指捻动了一下,从袖中抖出一物。
一瞬间,腐臭之气从其手中迎风飘出三百里,柳清欢猝不及防地被臭气一熏,胃里立刻翻滚起来,他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身周青光浓厚了好几层,并封闭了嗅觉。
再一看,黄衣修士手中的,像是一团灰色的如污泥一样的东西。他发出嘎嘎嘎的怪笑,手腕一扬……
只是还未等他掷出,已然斩到其头顶的太南仙剑突然一停,万钧的气势转眼消散,然后便跟见了鬼似的,掉转剑身便朝柳清欢奔来。
“啊?”
柳清欢大异,就见太南仙剑冲回来,跟受到欺负的小孩似的躲到了他身后,还想要往他衣服里钻!
黄衣修士也有片刻怔忡,随后狂笑道:“哈哈哈,你这剑倒乖觉,竟然也知我手中这物是专秽灵剑宝刃的怨泥,躲得倒快。”
柳清欢额上青筋直冒,一把抓住太南仙剑:“你……!”
太南仙剑在他手中颤动,显得既沮丧,又委屈。
这时,那黄衣修士骤然收了笑,神色阴冷地道:“猴戏也看过了,该办正事了,你既不愿归顺于本尊,那本尊便亲自来取你的血肉!”
说完,他大口一张,吐出一只三足小鼎,四周温度立刻直线下降,一缕缕寒光冰线飞溅炸开,落到哪里,哪里便立刻凝结出一层又一层幽黑色的厚厚冰霜。
柳清欢心中一凛,那小鼎不只是一般的灵宝,品质更在灵宝之上!
他不敢硬抗,干脆用九曲红尘谱将身一裹,往前跨出一步,落脚时已到了数里之外。
“想跑!”黄衣修士大喝道,身形诡异地扭动,下一刻也从他身后不远处的虚空中挤了出来,直直伸出手,迅如疾电般抓了过来!
却没想柳清欢一晃,脚下再次一跨,又遁到了数里之外。
气急败坏的怒吼响彻云霄,他身后的空间再次泛起波纹。
柳清欢面露讥嘲之色,这人要追更好!
别人或许难以看出,但修炼生死剑意的柳清欢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他身上无形无质的死意都快冲体而出了。
而他看似猜不透、实则飘忽不定的修为更是有极大的问题,即使拿出那只不凡的小鼎,也根本没发挥出其真正威力。
另外,两人交手这么半天,黄衣修士一直没腿似的飘来飘去,虽然他极力掩饰,尽量减少动作,但却遮掩不住其身体僵硬的真相。
这让柳清欢不由有了个猜测,所以他也不跟他硬拼,一边使出缩地术逃离罪气宫范围,一边拖时间。
两人竟这般追了起来,而那黄衣修士死盯着他,觅着空间留下的波动一直撵在他身后,不过缩地术方向不定、距离不定,凭他这般追,如何追得上。
而且,在经过几次遁术之后,那人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不稳起来,动作也越来越僵硬迟缓,身体竟似有要崩溃的迹象。
“啊啊啊!”黄衣修士几乎要气疯了,柳清欢就如滑溜的泥鳅一般,让他连片衣角都没摸到过。
他不由开始犹豫,再跟下去,恐怕先败下阵的人会是自己,但放手,他又极端不舍。只要将对方吞吃下肚,吸收其旺盛浓厚的生机,自己便能伤势大好,这具身体也能稳定下来。
只是没等他想好,再又一次缩地术后,柳清欢眼中闪过一道刀锋一般的厉芒,猛然一转身,倾山壶飞到高空,壶口冲下一倒!
当黄衣修士跟着跨出虚空时,只觉天色突然阴暗下来,地上有一片巨大的阴影,而那阴影还在飞速变大。
他心中一颤,慌忙抬头,瞳孔剧烈一缩!
只见一座大山以灭顶之势,倾倒而下!
这一刻,黄衣修士怕了,眼中惊惧之色满溢。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往胸口一拍,只听一声玉块碎裂的轻响,其周身的气息开始急速攀升,转眼就突破了元婴后期,到达大圆满,然后继续攀升,直抵化神……
柳清欢在倾山壶翻倒之时已飞遁到高空,眼见着大山砸下,一时山崩石裂、大地急跳,被激起的尘土扑腾得半天高,将那让他越来越心悸的气息彻底掩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一时之间也被眼前的恐怖声势所摄,再看手中小小的倾山壶,不由得咋舌不已。
难怪得当年鬼蟾等人不惜撕破脸皮,也要争抢倾山壶,概因此壶的威力实在太可怕了。他自问要是被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砸到头顶,就算身体再强悍,恐怕也会被压成肉饼。
这一方惊天动地的巨响,因为两人追逃之间已离罪气宫有了一段距离,加之现如今罪气宫内混乱不堪,并未引起多余的关注。
柳清欢注视着下方安静的大山,拿不准那黄衣修士是否已经被砸死,对方最后的气息已急剧攀升到了化神以上,或许有手段不惧大山倾倒之威?
柳清欢有些可惜地看着巍峨高耸的大山,这座大山是原本就存在倾山壶中的,或许以前被使用过,所以山体已经开裂,再经过这次砸落,就裂得更加厉害,表层的土石也崩落了一地,已是不能用了。
看来他回头需再寻一座结实的大山收进壶中,没有山的倾山壶,威力便去掉了一大半。
之前炼化此壶时,壶内壁上就刻有一套收山诀,颇为复杂难炼,他虽已修炼得差不多了,但还未真正使用过。
又等了片刻,下方依然声息全无。
真砸死了?
柳清欢有些不敢相信,心中依然没放松戒备,不过他可不想抬起大山去确认,要是没死再被放出来,他可打不过一个化神修士。
此地也不是久留之地,指不定什么时候便有九幽的人经过,要是再来一个高阶修士就遭了。
柳清欢收起倾山壶,抬头看向罪气宫西北方向,决定先绕到那边,远远探查一下战况。如果没什么异常,他希望能在青冥一方得到一个身份,然后再寻找返回云梦泽的路。
至于答应太南仙剑杀红裳一事……
柳清欢心内叹息,他当初把冥山战域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进来后便能寻到那女人的行踪,然后明杀或是暗算,伺机动手就是。
如果他们身处一方,这一点还是较容易做到的,凭借着与孤夜的一点交情,至少能与森罗城的修士相交,也能与幽冥界各大势力接触,从那些人口中探知红裳的下落。
但处在敌对的两边,反倒不好行事了。除了在战场上偶遇,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机会能找得到红裳,要是她龟缩在九幽的城池里,在拥有合体、大乘的冥山战域内,他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要想潜进去谈何容易。
所以,他决定能杀则杀,杀不到,那么只能等以后再找机会。
柳清欢瞄了一眼手中的太南仙剑,低语道:“不是我不遵承诺,实在是无处下手啊。而云梦泽还有那么多事,还有人等着我,我实在是耗不起时间了……”
太南仙剑在他手中轻轻晃了晃,大概是没听清,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他将其暂时收进纳戒,又看了下方一眼,转过身。
没走多远,身形突然一顿,回身便是几道乾坤指!
一声凄厉的尖啸响起,便见一团黑雾从剑锋下溜走,在数丈外凝成一个模糊的身形,很是不稳定地时而胀大时而缩小,既粗哑又尖利的咆哮从中传出:“杀……杀……杀了你!”
柳清欢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边警惕地往后退,轻蔑地哧了一声:“就凭你现在这样?肉身崩溃,连神魂都快破碎了,受伤着实不轻啊。纵使你以前有化神修为,现在又能奈我何?”
黑雾鼓胀翻腾着,中心处透出一抹血红,嘶声尖叫道:“我杀了你!毁我好不容易寻到的一具还算契合的肉身,那就用你的肉身来补偿吧!”
说着便尖啸一声,滚滚扑了过来。
“你不惹我,我能毁你肉身?”柳清欢飞身闪躲,身上腾起一片青色火焰,逼得那黑雾有些畏惧地不敢太过靠近。
“再说你那具夺来的肉身,就算我不出手,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而且,你不久前才刚刚夺过一次舍了吧,修士一生只能夺舍别人一次,你现在要是敢钻进我的灵台,恐怕马上就会自己湮灭。”
黑雾一边不放弃地追着他跑,一边厉声喝道:“放屁!信不信本尊现在就再夺一次舍,别以为你有青莲业火,就以为能逃得掉,看我浇灭了你!”
一片血雾从雾团中喷薄而出,漫向洒向柳清欢!
柳清欢心中一凛,只见那些血雾一碰到青莲业火,两者滋滋作响,血雾虽然也被焚掉,但青莲业火亦相应湮灭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会被对方夺舍,柳清欢目光一厉,手中流泻出一股股青色的灵力,催得青莲业火如浇了油一般轰然腾得半天高,神识凝成一条无形的长鞭,对着黑雾便抽了过去!
就听那团黑雾尖声厉叫着,被神识之鞭抽个正着,外层的黑雾散去一些,露出一个肌肤血红、怀抱一只小鼎的血婴!
血婴就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身体残缺了一大块,其他地方也破破烂烂,小小的脸上神情奄奄一息,显得既凄惨无比,又极外狞狰。
柳清欢暗自心惊,这人的元婴破损成这样,竟然还能活!
见神识之鞭有效,他便一鞭鞭连连抽出,抽得对方哇哇大叫,凝形的神魂也跟着越发散乱。
“哈哈哈。”柳清欢畅怀大笑:“你要还是化神之身,我自不敢把你怎么样,但你现在神魂都已在崩溃边缘,还当我真怕你?!”
黑雾这下似乎是真的怕了,他的伤是真的极重,换作一般修士早就死了。本打算吃了柳清欢进补一下,却没想到对方这么硬,反倒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搞得比先前还要凄惨。
对方身上火焰熊熊,一时近不得身,又能用神识之术直接攻击他的神魂,手段着实不少……今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只能暂时退却。
如此想着,他立刻反身遁逃,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本尊等着,待本尊稍稍恢复,天涯海角也要杀掉你!”
都到这种地步了,柳清欢自不愿任他逃走,但元婴一遁千里,即使那人受伤颇重,一遁达不到千里,也转眼就到了天边。
柳清欢神色阴霾,知道是赶不上了,心里很是不甘。
却不想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鹰唳,一只翅膀大得仿佛扑天盖地一般的大鸟从云层之中探下头来,对着那团黑雾就是一啄!
柳清欢看得目瞪口呆,那只大鸟如啄虫子一般吞下那团黑雾,双翅掀起飓风,天空中的云层随之驱散,露出碧洗晴空,也让其庞大的身形显露出来。
他心中一紧,只见鸟背上还坐着一个人,不等他看清,大鸟已一拍翅膀掠过头顶,往罪气宫方向落去了。
至始至终,那人都没往地上看一眼。
看来又有修为不得了的修士赶来了,就是不知是哪一方的。
“啧,跟我费半天劲,结果落得这样下场。”
柳清欢摇了摇头,那黄衣修士也实在是太倒霉了,吃他不成,拖着半残之躯遁逃还被鸟一口吞掉,这下是真正的神魂俱灭了。
简单感叹了一句,他便将之丢到脑后,也朝罪气宫飞去。
罪气宫内的混乱似乎平复了不少,至少四处迸射的法术减少了许多,一个金红色的光罩浮在半空中,其内人影绰绰,似乎正在交谈。
柳清欢一边绕向城的西北方,一边远远地朝城内望。那些圆形的战堡有一座已经被毁了,被掀开的豁口处能看到里面的建筑,城西北已被青冥方占了下来,双方在一条峡谷两侧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看上去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
柳清欢寻找半晌,终于在城外飞来奔往的人群中找到庚元和宁和两人。他们站在一个小山坡上,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四处张望。
他目光闪了闪,现出身形飞了过去。
“青木道友,你总算出来了!”
一看到他,宁和便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我俩好不容易摆脱了那队鬼军的纠缠,回头再找你时便找不到了,你出来得可还顺利?”
柳清欢淡笑着拱手:“遇到点小麻烦,不过没大碍,倒劳烦两位道友久等了。”
庚元大大咧咧地过来揽着他的肩:“我们说好了的嘛,自然要等你。走吧,我们去山那边的战营。”
三人随着人群往远处的山峦飞去,柳清欢抬头回望了一眼,问道:“这就打完了?”
“还早呢。”宁和也抬头看向空中的金红色光罩:“现在是在谈判。”
柳清欢诧异:“打到一半谈判?”
“嗯,拖延时间。”
庚元眉飞色舞地说道:“嘿嘿,我之前跟人打听了一下,据说攻打罪气宫只是为了牵制这边九幽的人手,让他们无法支援离此地不远的欢喜殿。”
“欢喜殿?九幽最大的四殿之一的欢喜殿?”
“是啊。”宁和道:“唉,罪气宫实际上是很难攻打下来的,别看我们现在好像有些优势,但看到那些战堡没有,每一个都极难啃,里面都有禁法禁制,更别说它们之间四通八达、互相支援了,所以毁掉一座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我们这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牵制,另外再打开空牢,放出被抓的我方修士。”
“原来如此。”柳清欢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空牢里的人都救出来了?我看那座被毁掉的战堡,就是我们出来的那个。”
“没有。”庚元咬了咬牙,阴沉着脸道:“我们能出来,据说是因为空牢底部关着的一个老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挣脱了天魔禁神铁链,然后再放出了其他的老怪,里应外合之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柳清欢啊了一声:“老怪?知道是哪位前辈吗?”
“这就不知道了。”庚元耸耸肩,继续说道:“但现在九幽那边已经反应过来了,而整个空牢被埋下了诛灭大阵,所以他们就用空牢里的人威胁我们退兵呢。”
柳清欢没想到这两人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又心有余悸地道:“这么说,幸亏我们几个出来得快了?”
宁和点点头,想到还困在里面的大胡子等人,又露出忧色。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往远处的山峦飞去。
离得近了,便见一座高山上停了几艘巨大的法船,源源不断的修士飞进飞出,一些受重伤的人被带进一些临时建造的屋子里。山前的平原上,又有一队队神色肃然的修士列阵而立,一些柳清欢从来没见过的大型器械被围在中间,身披战甲的巨兽温驯地跟着驱使的修士走。
气氛肃然,战意凝沉,所有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不等他们靠近,一位身着甲胄的高大男修飞出阵列,扫了三人一眼:“你等是何人?”
宁和与庚元各拿出一枚青色玉简:“道友,我等是不久前才从空牢中逃出来的,特来报到。”
高大男修神情冷肃,先接过一枚,手中灵光一闪,玉简发出一道青光,射到宁和的身上。
大约是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将玉简又还给宁和,又检查了庚元的身份玉简。
高大男修转向柳清欢:“你的呢?”
柳清欢拱手道:“我是个小界的修士,流落到了幽冥界,当初因不知冥山战域内的规矩,贸然通过界门传送进了罪气宫,就被关进了空牢,这次是与他们一起逃出来的。”
宁和也在旁边附和,证明他所说的为真。
高大男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挥手便招来两个身背长剑的修士,围住柳清欢。
柳清欢皱眉道:“这是何意?”
“你既无身份玉简,身份便可疑。这里也没有检测法阵,你说的或许是真的,但也得先被看守起来。”
高大男修说着,眼瞳放出异光,上下打量他,又道:“不过你放心,我看你周身青气如云、神光澄静,自然是我青冥修士。等回了浑天城,照过天地谱,办好身份玉简就行了,但这些天你暂时就不要乱跑了。”
柳清欢无奈地朝还要说话的宁和摆了摆手:“好吧。”
高大男修面色温和不少,又朝另两人点了下头,便走开了。
那两个背剑修士也听到上面一席话,所以倒没为难柳清欢,只让他跟上。这地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他们自然也不怕柳清欢跑了。
宁和追上来,道:“青木道友,实在是对不住,没想到……”
柳清欢笑着打断他:“道友不必自责,我都懂的。这毕竟是两军对战,谨慎些也是自然。”
宁和更加不好意思:“我会再去与人说说,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必不会让你被当成九幽的奸细抓起来。”
柳清欢叹了一声:“那就多谢了。”
庚元正自来熟的与那两位背剑修士边走边攀谈,也不知说了什么,三人一起笑了起来,没一会儿便熟络得仿佛多年老友。
庚元与人交际的本事实在了得,让柳清欢不得不叹服。
快走到其中一艘法船时,宁和看了看前面有说有笑的三人,传音道:“青木道友,有一事我一直想与你商谈。”
柳清欢脚下微微一顿,也传音回了一声:“哦?”
“道友如今也应该很清楚了,关于我们万斛界与你来自的云梦泽之间的关系。如今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所以不知能否得道友几句真话,你是否愿意让我们把云梦泽一事报回我万斛界?”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回道:“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愿意,我等自然欢喜,云梦泽原本就是我万斛界的一部分,能回来当然很好。”宁和道:“不愿意,我们也绝不会勉强你。我和孙兄虽不是多么风光霁月的人,但也不是眼里只能看到利益的人,你不愿意自然是有你的考量。”
柳清欢沉默半晌,十分诚恳地看着宁和,说道:“兹事体大,关乎整个界面的大事,实在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能做得了主的,所以,希望你二位也能理解,我暂时不希望你们把我来自云梦泽的事说出去。不过,等我回到云梦泽,自会把此事告知我界的修仙联盟。”
宁和不禁露出失望:“其实,道友你担心什么,我大概还是能猜到的。但其实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界对找回来的小界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和极大的优待。本界宗门或势力在一千年内不允许插手小界一切事宜,更不允许强行占领、争夺其资源,而小界的一切都不变,上面的宗门势力不用担心被欺压,还可以自由出入主界面。”
柳清欢惊讶无比:“还有这种规定?”
宁和严肃地道:“道友要是不信,我回头便拿一份相关的条陈给你,你看了就知道了。”
柳清欢略一沉吟,颔首道:“如此甚好,越详细越好,这样我回云梦泽后,也能更好的与那些大修士解说这事。”
见他同意,宁和不由高兴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到浑天城,我就联系门派的师兄,将相关的东西都整理一份出来给你。”
柳清欢神情一肃:“宁和道友,我还是希望,暂时不要暴露我来自云梦泽这件事!”
“好的好的。”宁和点头如捣蒜,温和地笑道:“我不会跟师兄说具体事宜的,只说我好奇。另外,我也可以发下心誓,绝不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将你的身份泄露出去。当然,孙兄也一样。”
柳清欢被带到法船后面一间临时搭建的屋子里,外围有守卫看守,但并不算是很严,看着并不像关战俘的地方。
“我给那俩哥们儿说了说,你就先在这儿住着。”庚元对他眨了眨眼,低声道:“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不过这边应该也打不了几天,到时开拨回去就好了。”
柳清欢笑着拱手道:“有劳道友帮忙。”
“小事。”庚元随意挥了下手,便与宁和告辞离开了。
柳清欢看着他们走远,掩下思量,回身进了屋。
此后几日,两方人马在罪气宫僵持下来,两方的高阶修士在半空中那个光罩里呆了许久,也不知在谈判些什么,回头就又打了起来,且战火有越烧越大的趋势。
战营内的氛围也随之紧张,来来回回的人都绷着一张脸,那几艘法船如连着一个无限大的空间一般,数不清的修士如洪水一般涌出,战意染红了半边天,罪气宫方向的震天炸响就没一刻停过。
不过这些都与柳清欢关系不大,他一个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半囚之人,只能在一边观摩冥山战域内的战争是如何打的。
他曾眼睁睁地看到一片磨盘大的雷电之球飞到战营上空,呼啸的声音犹如冥幽之中恶鬼的咆哮,一瞬间天地都为之变色。只是还未等它们爆开,那处的空间便跟蹂躏的纸张一样扭曲起来,从下手飞出一个虚无的大手,抓着所有雷球狠狠一握,整片空间都随之破碎。
近在咫尺爆发出大片大片的绚丽流光,那是空间湮灭时所释放出的特殊光芒,让柳清欢不由得大惊失色,要不是周围的人都还算镇定,他都想拔腿就逃。
而面对着雪崩一般的空间坍塌,那只大手轻轻一拂,所有破碎都归于平静,就如拂平衣服上的褶皱一般,一瞬间天清气朗。
与此相比,云梦泽与阴月血界之间的战争就跟凡人打架一样,完全是用血肉填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云梦泽与阴月血界都是小界面,根本承受不起这般恐怖的大威力法术,连化神修士都要收着,不然就可能导致界面崩溃。
等宁和跑来窜门他才知道,原来那日他们逃出来后,空牢中又有一批修士逃出来,且大多都是阴虚阳实境以上的大修士。
因此罪气宫方向恼了,双方的谈判自然便进行不下去,只剩下打!
柳清欢一直有个想法,在考虑了两天后,终于在宁和再一次来探他时请他帮忙打听,那些逃出来的人中有没有一位叫归不归的人。
“归不归?”宁和疑惑道:“他是什么境界?”
柳清欢哑然:“嗯,他的修为肯定不止元婴,化神、阴虚阳实……或许更高也说不准。”
在被天魔禁神铁锁住的情况下,还能打开界门,他越想越觉得归不归的修为低不了。
宁和侧目而视:“这位道……前辈,是你的?”
“曾有一面之缘。”柳清欢道:“当年我修为比现在还低,所以看不出他的修为境界。至于他是不是被囚在空牢中,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所以道友也不必太花心思,随便帮我打听一二就行。”
宁和目中闪过一丝沉思,道:“这次从空牢中出来的人大概不下二十位,但他们修为大多都很高,不是我们能接触得到的,我尽力吧。”
只是,不等宁和打听到消息,这天突然传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无心再恋战。
“仙宝出世?”柳清欢豁然起身,震惊道:“真的是仙宝?”
庚元激动得来回走动,简直一刻也停不下来:“那还有假!哈哈,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就在欢喜殿后面的月刹林海,突然一夜之间,满山满谷的树木全部枯萎成灰,然后那仙宝便出现了,拖着一条长长的如彗星一般的青色尾巴,转眼就不见了。”
“啊!不见了?”
“听说往北边去了,好多大修士都追去了呢。”
宁和在一边摇着头道:“我现在才知道,打罪气宫、打欢喜殿什么的,完全都是幌子!其实是因为有人发现仙宝就在月刹林海,但林海就在欢喜殿后面,这才有今日之战。”
不过另外两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仙宝上,柳清欢问道:“仙宝被人得到了吗?”
“没有!”庚元大笑道:“跑了,那家伙!跑得飞快,据说都没人看清它是什么东西。”
“不是说仙宝出世后,天地谱上会自动记载其行踪吗,看一看天地谱不就行了。”
庚元忙说道:“不不不,你想错了。仙宝出世后,要被人抓到手后,才会在天地谱上显现出来,现在没人得手,自然就不会显现。”
“原来如此。”柳清欢道:“那是不是说,仙宝虽然现身了,也很可能再次失去踪影?”
“对。”庚元跳起来,兴奋地道:“你们觉得那是件什么样的东西,竟然让方圆千里在一瞬间就赤地千里,感觉很是凶残啊!”
宁和好笑地说道:“管它是什么,也没我等的份儿。”
庚元“嘁”了一声:“那可是仙宝啊,还不许我过过嘴瘾吗。要是我得到,就想办法马上传出冥山战域,哈哈哈!”
柳清欢眼睛一亮:“还能这样?”
庚元挤眉弄眼,将一张俊脸挤得都变形了:“当然不能!要那么容易,那些能在虚空中自由穿梭的大乘、度劫期修士还用那么辛苦去抢吗?在战季结束前,仙宝都不能被带出冥山战域的。”
柳清欢一脸不信:“就没可能将其藏起来,让天地谱显现不出来的办法吗?”
庚元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每次仙宝出世,便预示着一轮又一轮的腥风血雨。只要战季没结束,得到仙宝的人的位置、姓名、来历等等,都会在天地谱上一一呈现出来。”
“那还有谁能真正得到啊,一到手便立马会引来无数人的追杀。”
“当然有啊,那些一界之尊、大势力的宗主,到手后自然会调集人手拱卫自己。另外还有些实力强悍得碾压所有人的大修,也是能保得住的。”
“这、这不是将战局变得更加复杂吗?”柳清欢皱眉道,转头看到宁和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
“宁和道友?”
庚元也看向他:“温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宁和轻轻敲了敲手指,缓缓说道:“其实,历史上曾有在得到仙宝后便从此不知所踪,再没人找到的事发生过。”
“啊?”
“还真有啊。”
宁和只是淡淡点了下头:“不过是很多个战季以前的事了,史籍上也未详细记载,只略略提了句而已。”
庚元扭着追问,不过宁和似乎也只知道这些,也没再说出什么。
末了,他转向柳清欢:“仙宝出世,我们这里的战事大概也进行不下去了,想来不几日便会拔营返回浑天城。青木道友,到时我会将我界收复小界面相关的东西准备好的,这两日我会尽量去打听,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归不归前辈的消息。”
柳清欢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宁和话锋一转:“不过,如果那位归前辈修为真的那么高的话,他大概早就离开去追仙宝了,所以如果找不到……”
柳清欢微微一笑:“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与归前辈当年不过是偶遇罢了,能再遇是缘,遇不到自然也没什么可强求的。”
柳清欢往外看,一刻钟前他们通过了一道云锁雾绕的防护法阵,窗外的景色豁然开朗,数座山峰如利剑般直指苍穹,中间屹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层层叠叠的殿宇宫室绕山而建,颇有些仙家气派。
不过,那些在山间经过的修士神情坚毅沉凝,有的还穿着全套的甲胄,一看就是常年出入于血腥的战场。
倒是下方那一条条街道十分繁荣,将这份沉重冲淡了些。
浑天城,距离长恨关最近的一座属于青冥的仙城,也是青冥一方五大重城之一。
仙宝的出世,让罪气宫一战草草了事,没过几天,几艘载满了青冥一方修士的法船便掉转船头,回返了浑天城。
法船绕过前面几座繁华街市,不久后便飞抵最西边一处显得僻静的山峰,落到了群树环绕的一块巨大平坝上。
柳清欢又等了会儿,便有兵士敲门进来。他跟在那人身后下了船,直接被带到一座大殿中,然后便是跟那日在罪气宫差不多的情形。
再次站在一个小方台上,被网一般的光丝罩住时,他很想翻个白眼。
站在桌后的灰衣老者态度还算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清欢。”
“目前处在什么修为境界?”
“元婴中期。”
“来自哪个界面?”
柳清欢看了眼那些光丝,也不知这东西是怎么判断他所属界面的,语气平淡地说道:“万斛界。”
这一次,终于没再有什么异相,光丝凝结成一枚青色玉简,落于他手中。
灰衣老者看这情形,倒也没有寻根问底,只是说道:“你初次进入战域,我有几点建议你可愿意一听?”
柳清欢从方台上走下来,闻言有些诧异,道:“请说。”
“第一,尽量不要透露你的真名。真名与每个人的神魂绑在一起,与可以改变的法号、尊号等不同,是被天道所承认的,天地谱上落下的也是你的真名,具有莫大的法力。而且,很多收人摄人的法器,也是通过呼唤真名,所以你可明白了?”
柳清欢拱手道谢:“受教,多谢道友提醒。”
灰衣老者点点头:“第二,进了战域,你可以选择进入任意一城的军队,当然对方愿不愿意要你是另一回事,一般想要进入军中都要通过考验,这些考验一般都很难,不过通过后就有俸禄可领。你也可以选择自行组建战队,或者不加入任何势力,不过相应的,有些权利你便不能享受。”
“哦,都有哪些权利?”
“比如每座仙城都有一些区域,只允许参加军队且有一定战功的人才能进,大的拍卖会、商铺等等也是如此,另外,麒麟阁的各种珍稀资源也是分等级的,想要换取的话除了战功点数,还需要相应的阶品。”
这不就是变相逼人参战么?不过,大多数进入冥山战域的人,大概也不介意这点。
柳清欢进来的目的却不在此,原本还准备好好见识一下各个大界的奇物,没想到还没进去就先被高高的门槛给拦住了。
“大概就这些吧,你去吧。”灰衣老者最后道:“你万斛界在城东有一处留邸,其他事你便去那儿问吧。”
又简单说了几句,柳清欢告别了老者,走出殿门。
那个陪他到此地的兵士见他出来,看了看他手中的身份玉简,眼中多了几分善意,抱拳道:“既这边事了,那我就告辞了,道友请自便。”
这人倒是爽快,见他身份没有问题,转眼就放开手了。
柳清欢喊住对方:“道友请暂且留步,我想打听一下,浑天城的界门都设在何处?”
兵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指了方向,又问道:“你刚进来,就要出去?”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浑天城有通往哪些界面的界门而已。如果我想去其他界面,是不是都可以进去呢?”
“进是可以进,不过要先去那一界的留邸办通行令牌,不然即使你过去了,对方也会将你扔回来,一个不好还可能直接格杀。”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指点。”
看着那人走远,柳清欢左右张望了一下,一边沉思,一边顺着山间小道往下走。
他现在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却并不感到高兴。如今看来,他竟是被阻在冥山战域内了,找不到返回云梦泽的路。
云梦泽没有通往其他界面的界门,唯一连通的两界,阴月血界也是个小界,至于幽冥界,他不认为自己有去闯九幽一方仙城的实力。
如此进退不得,让他颇有些郁卒。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如果他去寻万斛界,推动云梦泽回归一事,想来对方会很愿意找个大修士送他回去。但在没得到云梦泽与师门的同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只有另寻他法了……
收拾好心绪,柳清欢并未去寻找万斛界的留邸,而是前往之前在法船上就看到的一条繁华的长街。
至于宁和说的,让他办好身份玉简便去与之会合一事,暂时被他抛诸脑后。
还没走完山间小道,腰间的灵兽袋一动,多天没动静的灰驴伸出一颗脑袋,贼溜溜地四顾后一跃而出。
柳清欢无语地看着它摆头摇屁股地抖动着一身灰色:“终于舍得出来了?”
灰驴“昂昂”叫了两声,撒欢一般在山间跑来跑去,一副憋得太久快疯了的模样。
这精乖的贼驴,趋利避害的本事那是相当大的!之前他被关入空牢,又在罪气宫里连番厮杀,这家伙躲得牢实得很。现在刚刚安全了,它就跑出来了,让柳清欢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你,一不帮着杀敌,二还不让我骑,你说我要你何用?”柳清欢数落道,又用商量的口吻唤它过来:“乖乖的让我骑一骑,我就不计较你之前的躲懒之罪……啊!”
他揉着疼痛的小腿,大喊道:“一言不知就撅人,非好驴也!”
灰驴踢完人又得得得跑开,还得意地连连叫唤。
“你给我等着!”柳清欢拿它没办法,只好象征性地又威胁了两句,继续往山下走。
一人一驴顺着长街漫步,时而进旁边的店铺转一圈,果然有不少他以前没见过的灵材、灵药等,让他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自觉生性无趣,除了修炼外,平时也没有太多爱好,最喜欢的闲暇就是研究丹道,观察各种灵材、灵药的性状,琢磨新的丹方,所以遇到这么多没见过的新物,不由得见猎心喜,一时看住了。
于是不多久,他已花出去不少灵石,纳戒中却只多了几本薄薄的有关丹道、介绍灵物之类的书籍。
灰驴貌不惊人,街上人多后便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所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等长街走完,他们到了一处极为宽阔的广场,只见一块高达数丈的巨大石碑立在正中,其上灵光闪烁,一个个蚂蚁大小的文字爬满了碑体。
柳清欢好奇地走过去,谁知他刚刚靠近,那石碑突然光芒大放,一片灿烂的金色光点高高浮起。随后,宏大的钟声从那座最高的山峰传来!
“当!当!当!”
柳清欢一时惊住,抬起的脚不知该放下还是该收回来,就见周围原本各行其事的修士全部停下,一片哗然!
“快看啊,天地谱显灵啦!”
“上面说的是什么,啊啊啊!谁认识密仙文啊?”
“谁去请个懂真仙文的大修?”
柳清欢抬头看去,只见那片金色光点弯弯曲曲、十分杂乱,完全不像是文字,却让他莫名地感到熟悉。
他微微一怔,猛地睁大双眼:这不是与他手中的黄布、玉符上一样的纹路吗?
侧身看向之前说话的人:“道友,你说这是密仙文?”
那人随便扫了他一眼,见他修为不过元婴,便不感兴趣的撇过头去,敷衍地回道:“是啊是啊。”
“密仙文是哪里的文字?”
那人走远几步:“你这人烦不烦!想知道自己买书去。”
柳清欢皱了皱眉,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密仙文是真仙文的一种体现,因真仙文乃仙界的文字,在下界无法显现,体现出来的便是这样,所以才叫密仙文。”
转身看去,就见一位眉清目朗的男修含笑看着他:“道友是刚刚进入冥山战域吧?”
只这么一会的功夫,整个浑天城的修士都往这边赶来了,宽敞的广场转眼便满眼都是人。
“多谢道友帮忙解惑。”柳清欢拱了拱手:“我的确是……”
话未说完,便被一片喊声打断。
“见过丹真前辈!”
“丹真前辈,您来了。”
“前辈,请您帮忙看看,天地谱刚刚突然显现,上面写的是什么?”
人群自动往两边分开,一位长眉老者负手走到石碑前,只见他张开一只手掌,朝那行金字轻轻一抹。
所有金点随着他的手移动,变化成所有人都能看得懂的文字。
柳清欢从上往下看去:万木峥嵘甘露瓶、王守音。
下面还有数列小字,以及一个简略却清晰的地形图,一个绿色的光点正在图中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