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上了阶的丹药?我没看错吧!”
“看那些丹纹,肯定是上阶了的。”
“上阶寿元丹?我的天!”
丹药一出,惊呼声四起,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散发着强大生气的小小丹丸。
人群中有一文始派女修,出身天工峰,道号素问,钻研丹道,也是一位在整个修仙界都颇有声名的炼丹大师,此时她一脸震惊地喊道:“玄阶,这丹是一颗玄阶丹药!”
此话又引来一片激动的惊叫:“玄阶寿元丹?!”
“我不是在做梦吧……”
别看在场大多都是元婴修士,且都是出身大门派见多识广的,但也不是人人都见过上阶丹药,再看柳清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长松子一脸复杂难辨的神色:“原来柳道友竟是玄阶炼丹大师,失敬失敬!”
一位明显是紫微剑阁的背剑男修,转头飞快地看了眼站在人堆外的云铮,拱手道:“萧掌门,你文始派出了位炼丹大师,实乃我云梦泽修仙界的一大幸事也!”
“是啊,玄阶寿元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玄阶的寿元丹!这传出去恐怕会轰动整个修仙界。柳道友,恭喜恭喜!”
其他人自然也不甘人后,纷纷上前围住柳清欢恭维不已。这可是讨好一个玄阶炼丹大师的绝好机会,要是能结到些交情那就更好了。
柳清欢只好客气地一一回应,那枚寿元丹自然已被他重新收回玉瓶,并贴了好几道封符。
虽然外人激动不已,但实际上他自己是有些失望的。原本以为这次连三焚玉丹炉的第三焚都激发了出来,终于能炼出一颗地阶丹药,谁知出丹时竟然还是玄阶。
只一阶之差,却犹如一道天堑般难以突破。看来下次炼丹时他得试试加入那份活丹液,不知能不能达到地阶。
素问突然开口道:“柳师弟,请问这丹可有名字?”
柳清欢把之前自己随便取的名字说出来:“玉清丹。”
“玉清丹……”素问一脸茫然,开始在记忆里翻找丹方,自然毫无印象。
有人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那么,此颗玉清丹,能增加多少寿元呢?”
柳清欢走到明阳子旁边,将玉瓶双手奉上,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大概能加三百余载吧。”
这还是保守估计,光是玉清真灵液便能增加寿元一百年。再经他炼制,耗费了大量的青木之气,又添加了不少珍贵的灵药,最重要的是,这枚玉清丹上了玄阶。
天、地、玄、黄,丹药每上一阶,药效便会倍增!
明阳子拿着玉瓶的手微微一抖,面上露出迟疑:“清欢,要不……”
其他人的心也跟着一抖,不过今天他们受到的震憾已经不少,此时都有些麻木了。
柳清欢握住明阳子的手,打断他的话:“师父,此丹就是为了您才炼的,是弟子的一片心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从小无父无母,是拜在师父门下才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别说只是一颗丹药,便是倾尽弟子所有,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您大限到来,所以还望师父一定要收下。”
“好……”明阳子苍老的脸上满是动容,慈爱地看着他:“好孩子!师徒之缘乃天定,为师很高兴今生有你这个弟子。”
随后他豁达一笑,抬头对所有人说道:“各位可都听到了,这玉清丹乃我的弟子孝敬我这个做师父的心意,之前传音想要重金买下的道友们,恕我不能割爱!”
明阳子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只能遗憾地不再多说什么,但也不是所有人就肯这样放弃。
长松子笑道:“张道友所言极是!谁要是再打你这颗玉清丹的主意,在场的人都不能容下。不过,我却有个不情之请。”
他转向柳清欢,拱手道:“柳道友这样的玄阶炼丹大师,在整个云梦泽都找不出几个来。今日既然有幸遇到,我把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为我少阳派向你求一枚玉清丹。当然,相关的灵材什么的我派可自行准备,也不会让道友你白辛苦一场,价钱你随便开!”
柳清欢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微笑,在众人齐刷刷的盯视中淡然道:“可惜了,却是炼不了了。并不是柳某不肯帮这个忙,实在是因为此丹所需灵药很多都来自其他界面,在云梦泽根本寻不到。而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收齐了一份,都已都用了。”
“啊?”
柳清欢去往幽冥界和冥山战域之事,早就在云梦泽元婴以上修士中传开来,在场之人今日会在这里,也是为了向他询问他界具体的情形。
所以他这么一说,立刻把所有人的嘴给堵住了,还没找补的!不信?不信也给我憋着,不然就自己去异界找材料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众外人,柳清欢关闭了清涧峰的护山大阵,对明阳子道:“师父,您最好尽快服用玉清丹,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跟您商量,所以请您在徒弟这儿再多留一下,我先去跟朋友打个招呼。”
明阳子也不多问,只是找个了位置坐下:“好。”
柳清欢一转身,便见云铮大笑着走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好家伙,真有你的!一回来就出这么大的风头,哈哈哈,我这些天听人说起你,都快听得耳朵起茧了。”
柳清欢高兴地与他抱了一下,却把目光转向另一人,惊喜地道:“净觉,你几时回来的?”
多年不见,当年那个小和尚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衣显然不知穿了多少年,却并不显落魄邋遢,而是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纯粹。目光依然清澈明亮,只是添了一份深邃,蕴藏着大智慧,笑容也依然干净如初,带着慈悲之意。
岁月悠悠,一晃眼竟是数百年光阴,让柳清欢成了一位元婴修士,也让那个懵懂的小和尚净觉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佛家般若境高僧。
净觉单手立在胸前,行了一个佛礼后才扬起大大的笑容:“柳大哥,我回来好久了,只是你不在云梦泽而已。”
“哦,也是。”柳清欢点头道,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道:“咦,你能说话了?”
净觉更加开心:“是啊是啊,我说会了怎么控制,现在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再不用受言术的限制。”
此话一落,柳清欢和云铮还好,但不知晓内情的穆音音和明阳子却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言术……?”穆音音愕然道:“佛家的言灵之术?”
净觉眨了眨眼:“是的。”
云铮敲了他一记,笑道:“你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当哑巴呢!幸亏这里没有外人,明阳子前辈和穆道友都是能信任的人。言术能是随口就往外说的事吗?我都怀疑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前辈和穆施主都是好人,当然可以说的嘛。”净觉委屈地摸头:“而且我在大头老和尚那儿呆了好久,就算说了也没人听。”
云铮无语地抚额,一副懒得再说他的样子。
柳清欢不由好奇:“大头老和尚?”
净觉的眼睛立刻变得大亮,兴高采烈地道:“大头老和尚是我二师父,他已经死了,还有些坏,非要我学他那些很不好的佛法,不学就不许离开……”
大概是不常说话的原因,净觉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不甚清楚。
不过柳清欢到最后还是大致听明白了,当年净觉会突然失踪,是因为在出门游历时去探访一处据说是某位大法师圆寂之地的秘境,结果进去就出不来了,被那位实则是妖僧的大法师的残魂给拘在了秘境中。
净觉说的是对方想传他衣钵,但柳清欢整理了他的话后得出结论,对方恐怕一开始不怀好意,后来经历了不少阴错阳差,也不知怎么,竟然真心了起来,还让净觉叫他师父。
哪知净觉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师父了,反倒不肯认他,最多只承认他是二师父。如此这般,一直到一百多年前,净觉才被放了出来。
柳清欢心里感慨,这憋得久了的人突然能说话了,那真是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仿佛恨不得要把过去没说的话一气说完,哑巴一下子变成话痨了!
好不突然等他稍稍停顿了下,云铮忙把一杯茶塞进他手里:“快歇歇嘴!你说得不累,我们都听得累的慌!”
净觉呆呆地哦了一声,端着茶喝了一口。
柳清欢忍笑道:“这些话我们以后有时间再继续说,不过我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跟你们商量。”
“我们?”穆音音已经半站起身,不由疑惑道:“你不是有事要跟前辈说吗?”
“是,不过你们也可以听听,出出主意。”
云铮扬了扬眉,示意他快说。
柳清欢斟酌了一番词句,从储物空间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页,都是有关万斛界的相关资料,有他自己整理收集的,也有宁和当初交给他的。
他将之递给明阳子:“师父,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才选在您闭关之前赶着说出来,您先看看这个。”
没两天就到除夕了,作者欠了一年的饭局、聚会、Party最近都找上了门,另外还要去买年货,去亲戚家团年,所以只能提前进入过年吃吃喝喝买买买的节奏了。
本书过年期间将不能保持更新,大概在初十左右会恢复。不过,中间我可能会写一两篇番外,其中一篇已经定了的,就是柳清欢现代游记,会在除夕之夜放出来。
你们还想看什么样的番外内容,告诉我,我将选择一个点赞数最高的写。可以是书中其他人物的小传,也可以是主角的。
嘿,机会难得,不要错过哦!
不过,想看黄暴内容的读者请收起你的手指和猥琐的笑容!作者还不想被人举报,还想再写五百年……
在这里提前祝《坐忘长生》的所有读者新春快乐,过年吃好、喝好、玩好,红包多多滴、大大滴!爱情美美滴、浪浪滴!家族和睦,万事如意!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健康、事事顺心,实现心中最大的愿望!
已是夜里十点,繁忙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了一些,却依然有来往的车声从紧闭的窗户外传入这座小小的屋子。
客厅里一片昏暗,被静了音的电视独自唱着独角戏,晃得人眼花的晚会现场,预示着春节的即将来临。
而在另一个角落,电脑屏幕发出的白光惨淡无比,映得南山一张脸跟鬼一样。
他忍着心头窜起的烦躁投入在没完没了的工作中,渐渐忘记了时间,安静的客厅只剩下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
突然!似有所感般,南山从电脑后面抬起头来。
!
他瞬间瞪大了眼,就见客厅中间、沙发上方,空间扭曲了一下,然后便有水波一样的波纹一圈圈漾开!
“啊!”短促的惊呼还未出口,便见一道强光闪过,南山被闪得眼睛一疼,随后便感觉脚下的地板在晃!
“草,什么鬼!”
地震了?
电视炸了?
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南山猛地一窜而起,脑中纷纷乱乱地挤进各种地震应急措施,但在眼睛花得什么都看不清的情况下,他慌乱无措地也不知叫没叫,一矮身又钻进了电脑桌下面,紧紧抱住桌子腿!
好一会儿,地板不抖了,视野也恢复了,南山心有余悸地又等了片刻,就听见窗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人大叫着“地震来了快跑了”,也有人在呼叫自己的亲人。
南山这才想起得赶紧撤离,从电脑桌下爬出来,就想往门口冲!
结果一抬眼就傻了:只见他家客厅正中站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穿着一身古装的男人!
那人正在打量他的屋子,目光转到还在尽职尽责的电视上,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你你谁啊!”
南山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可这贼不会是哪个古装剧拍摄现场跑出来的吧?啧啧,看那看长衫古袍,还有那用一根簪子挽在头顶的发髻。
他觉得眼睛又被晃了下,发现那看似普通的木簪竟然发着丝丝流光溢彩的绿色光芒,在昏暗的客厅里十分显眼。
那人听到他的问话,回过头来,笑得温雅有礼,拱手道:“道……小友有礼!吾姓柳名清欢,在一处秘境中不留心跌入了一片海市蜃楼里,才会传送至此。敢问小友,这里是何处?”
南山又被对方这副派头震了一下,这人的态度也太理所当然了吧,还拱手?
现在他觉得对方肯定不是小偷,而是一个神经病!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一本书当武器,又觉得没什么威慑力,在电脑桌上一扫,上面除了纸笔,就剩下键盘和显示器了,都没什么用。
看到一边的手机,他一把抓起:“柳什么来着,你谁啊你?这里是我家,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赶紧走,不然我要报警了!”
对方目光沉静,笑了笑:“小友莫怕,本人只是路过……”
“啪!”
屋里的灯被南山按亮了,那人抬起头,看了头上的吊灯一会儿,摸着下巴,一脸兴味之色:“看来我太久没接触凡俗界了,凡人都不用油灯了,这灯是什么做的?你刚刚按的是什么?”
南山嘴角抽了抽,嘀咕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连电灯都不知道……看你这身穿着,也不像穷得连电也用不起啊。”
此时客厅大亮,他才发现对方身上的古代衣服看似低调,实则十分奢华讲究,仿佛在闪着亮光的黑色上好衣料上有一些看上去就很高大上的暗纹,袖口领口等位置更是缀有淡金色的刺绣,右手上还戴着一枚古朴大方的玉戒。
而且这人长相不说多帅,但清隽俊逸,看上去十分舒服,气质更是好得不了,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飘逸出尘的味道,站在那儿仿佛自带了特效似的。
更重要的,对方虽然擅自闯入了他家中,却让他不知为何感觉不到一点威胁性,反而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所以南山渐渐冷静了下来,又想起刚才发生了地震,几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帘。
只见楼下的街道上聚集了一群人,都是刚刚从楼里跑出去的。
他租的这所房子在三楼,下面的人说话大声点都能听清,所以正好听到有个大妈跟另一个大妈喊呢。
“哈,你刚刚没感到地震?不对啊,我们这楼都摇得快倒了,吓得我从被窝里嗞溜一下爬起来,连衣服都没穿就跑下来了,可冻死我了都!”
大家一阵嚷嚷,附近几个楼的人都被这热闹吸引了出来,一对质,发现除了他们这楼,其他楼都没摇。
“不会是你们这楼有问题吧?我上次看到个新闻,说建筑商偷工减料……”
“不可能吧,都住了好几年,也没见谁家有裂缝啊。”
南山此时越想越不对,从他看到客厅中间出现那种古怪的波纹,到强光,再是地震,然后他家突然多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穿古装的陌生人……
他心里咯噔一声,一转头,就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跟他一样正望着窗外。
“赫!你走路都没声音吗?吓死我了!”
对方朝他歉意地一笑,又转回头去:“那……那些跑来跑去的盒子是什么,有人被吞进它们肚子里去了,不要紧吗?”
南山一愣,随后意识到对方说得是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不由狂笑:“那是车啊,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连车都不知道?不会真是神经病吧,一直被关着,从来没出来过?”
这时,对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笑声嘎然而止,南山只觉菊花一紧、两股战战,腿上更是软得跟面条似的,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没跪下去!
刚才的亲和转眼消失了,对方便如那高高在上的神祗,脸上不怒不喜,俯视着他这个渺小的凡人。
然后,南山便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见对方轻轻一挥手,一把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椅凭空浮现而出,然后飘然而起,落坐于椅上。
“凡人,本尊没闲暇跟你罗嗦,现在问你什么答什么。”
南山张大了嘴,瞪着那四脚不着地的浮在半空中的木椅发呆,怀疑和惊讶如同一群脱缰的草泥马从脑海里轰隆隆跑过!
不过作为一个阅遍起点、浸淫网文十几年的单身狗,一时间各种穿越、鬼神、奇遇的情节浮上心头。
南山一激灵,且不管心中多少脑补,嘴里已经顺从地答道:“好的!”
柳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放出的一丝威压,问道:“这里是何地?”
“XXX省XX市……呃,中国。”
“中国?”柳清欢凝眉:“你们这处界面叫什么名字?”
南山张了张嘴:“……地球。”
“地球?”柳清欢拿出一本书册,开始翻找起来:“这个界面好像从未听说过。”
南山看着对方手一翻就凭空变出一本书,眼睛不由大亮,突然有了一种中了彩票头奖的兴奋,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柳、柳……”他想了想武侠剧里的称呼,小心翼翼地道:“柳前辈,您为什么叫我凡人?”
柳清欢抬头扫了他一眼,手中的书一合便不见了:“你身无灵根、肉眼凡胎……嗯,脉细如丝、阴虚火旺,加之眼下青黑、目中无神,你平日里怕是睡眠极少,以至五脏虚损、气机不展,不是长寿之相。”
南山呆了,没想到对方只看了一眼,就断出这么大一堆,且用词比较简单,所以他也听懂了。
做为一个现代人,繁重的工作、精彩纷呈的夜生活、通宵达旦的打网游,身体自然是放在最后面的,哪一个不是处在亚健康状态。
“那、那您是……”
柳清欢淡淡道:“我是修士。你们这个……地球,游离的灵气稀少得几乎寻不到。我问你,你可知你界的修仙界要如何接触,在哪里可找到修仙者,或者哪里有修仙城。”
“啊,这个……”
南山心想地球都被卫星扫遍了,有个屁的修仙城,现在可是末法时代,公园里练气功的老头儿算不算修仙者?
他有心想让对方施展几个法术来看看,又怕会惹怒他,只好摇了摇头。
柳清欢有些意外,目光落到电视上:“没有?那你怎么会有一件法器?倒是跟冥山战域纵横阁弄的圆钵有些想像,莫非也是传送讯息的?”
这一刻,南山一直被压制的自尊心冒了起来,嘿嘿笑道:“这不是什么法器,这是科技!”
“科技?”柳清欢从椅子上飘到电视旁,眼中放出微芒:“里面构造好像挺复杂……”
柳清欢研究电视,南山则对那把椅子大感兴趣,好奇地摸了上去,确定椅子是真的浮在空中,而不是什么魔术骗术之类的。
“砰!”
一声炸响,南山吓得回过头,就发现自家的电视已经黑了,还在冒烟!
“啊,大哥!”他连忙跑过去:“我的电视啊,花了五千软妹币买的55英寸18核4K超高清智能电视啊!老大你干了什么?”
柳清欢无辜地站在旁边:“我只是把灵力导了一丝进去,想察看一下……呃,抱歉!五千软妹币是多少银子,要不我赔你吧。”
他在储物空间和纳戒中找了找,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块灵石:“我离开凡俗界太久了,身上没有银子,你看这一块灵石够吗?”
南山一看,对方手里拿的,那根本是一块晶莹剔透、形似翡翠的玉石!
“这就是灵石?!”他只觉得目眩神迷:“奶奶的,我可算见着传说中的灵石了!够,绝对够,还有些多了。”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这么一块成色的玉石,至少几万得有吧?都可以买好几台电视了。
“行了,给你就拿着吧,一块下品灵石而已。”
南山终于喜滋滋地收了那块灵石,就见柳清欢又摸向他的笔记本电脑,不由大叫道:“住手!柳大大,柳大爷,那是小的的吃饭家伙,不要碰!”
扑过去一把抱住电脑,心有余悸地道:“妈呀吓死我了。”
想了想又解释道:“倒不是怕您碰坏了,主要是这东西里面有我辛苦了大半个月的工作成果,明天就要交上去的。要是交不上,过年都别想放假!”
柳清欢也没多说,只是又仰头看头顶的吊灯。
接触了这么一会儿,南山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不知从哪个层面穿越而来的大爷虽然高大上得像个神仙,但脾气倒是还好,并不太计较他的失礼。
他想了想,要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古人解释现代科技,实在是太麻烦了,干脆把笔记本方向一转,搜索出相关的东西。
于是一场关于现代文明与历史的讲课开始了,直讲得南山口吐白沫,还要时不时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
为此,他趁机提出让对方施展法术的请求,然后他便看到放在窗台上的花盆里那棵被养得要死不活的栀子花,在大冬天里开花了!
“哇!”
一朵朵洁白的花朵眼见着一一盛开,不一会儿便满室馨香,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南山捧着花盆,眼放奇光地道:“柳大大,还有其他法术吗?”
柳清欢道:“有是有,不过很多法术威力其大,你这里根本施展不开,而且有些带有攻击性,更是无法施展。”
“那您能招来雷电吗?能飞天遁地吗?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柳清欢瞥着他淡淡一笑:“后面两个倒是能做到,不过我是木系灵根,招引雷电却是要借助法器才行。”
南山又惊叹了一声,一看时间,竟然凌晨三点了!
“啊,这么晚了,我要睡觉了,不然明天上班起不来。柳大大,我这里只有一张床,要不……你睡床我睡沙发?”
柳清欢跟着他走到不足十平方的卧室看了一眼:“不用,你自就寝吧,我找个地方打坐就行。”
说着,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了靠窗的位置,拿出一只蒲团。
“呃……”南山搔了搔头,还想客气两句,却见对方已经闭上了眼。
这一晚,南山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总觉得刚才的经历很是不真实,怕不是他在做梦吧?而这种感觉在天亮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后,更加强烈了!
不过当他看到摆在窗上盛开的栀子花、坏了的电视,以及乖乖躺在手心的那块灵石后,都证明了昨晚的事并不是他的臆想,于是不真实感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失落。
走了吗?走了啊!
我的奇遇呢?我的修仙梦呢?我的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呢?
啊啊啊!
接下来两日,他过得很是恍惚,还在网上查了不少修仙者的资料,结果出来的要么是神话,要么是!
他要是把那晚的经历说出来,怕是没人会相信吧,恐怕还会怀疑他有病吧。
无数次将那块灵石拿出来看,叹气都叹了一箩筐。
可惜人家要走,他也留不住不是。唉,罢了罢了!他一个凡夫俗子,能有这一段奇遇够吹牛一辈子了,还是知足常乐吧。
好不容易熬到要放年假了,可惜他家离得太远,他们这破公司今年年假只有一个礼拜,都不够他来回倒车的,反正是回不去了。
“现在播报一则奇闻逸事:一架飞往阿联酋的A380客机在飞行途中突然发动机故障,从12000米的高空往下坠落。就在所有人以为无生还机会的时候,飞机下降的速度却突然变缓,最后如一片云一样安全着陆……”
已经修好的电视继续唱着它的独角戏,南山握着手机正与家里通话:“妈,我真是公司有事,实在是回不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
“您和爸在家好好过,让奶别惦记着,夏天有时间我就回去一趟……”
安抚好自己老妈,南山挂断了电话,难免有些情绪低落:啧!一个人过年,怎么想都有点惨啊。
一回身,就被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大退了一步!
“我草!”南山吓得大叫一声,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位消失了好几天的柳清欢!
“柳大大!”
南山喜之不胜:“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走了不再回来了呢,啊啊,实在是太好了!这些天你去哪儿了,我担心了好久……”
柳清欢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去外面转了转,看看你们这地方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另外也是去找寻回到云梦泽的方法。”
南山也跟过去:“你找到了吗?”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或许最后只好动用……”
见对方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南山好奇地想追问,却在对方淡然的目光下闭上嘴,只好又问道:“那你有其他发现吗?”
“你们这地界……”柳清欢皱起眉:“山脉被截断了本源,树不成林;大江大洋污浊严重,鱼虾焉附?大地被人族贪婪地侵占了几乎所有地界,以至兽类繁衍困难,灵气被秽气所冲,难怪会成为无法之地啊。”
南山……
他神色复杂地找不到反驳的话:“其实还是有原始森……好吧,那您去了哪些地方?”
就见柳清欢突然变出一份世界地图,还是最详尽的那种:“嗯,我从这里出发,一直往东走,经过一片战乱区,到达了叫做欧洲的地方,然后又从这个洋飞到对岸去看了看,好多蓝眼睛白肤的异人,也有些人是黑肤,说的话极难懂。”
他叹道:“难怪你们这里叫地球,整个界面原来是个圆的。”
南山再一次目瞪口呆:“悟空,出来看上帝!只用几天,就整个世界跑了个来回,那不是比飞机还要快……”
“飞机?”柳清欢大感兴趣地道:“你说的是你们凡人造的那种可以飞的大鸟?我在路上看到不少,有一架还差点掉下去。我看里面有不少人,摔下去怕是要遭,就用法力托了一下,找个地儿放下了。”
南山都不知道说啥了,这位果然是个有通天本领的主儿!
“那些人没有发现你?”他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新闻,倒吸一口气:“我的爷!要是被人发现,你会被抓起来切成片片的!”
柳清欢笑了笑:“我若不想被人发现,这里还没人能看得到我。”
说着,他往身上一点,整个身形便突然消失了。
“我草,隐身术!”南山兴奋地叫道,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只觉心都要跳出来。
“柳大大,我我我有个请求,您您您……能不能送我回家?”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着急地跳了起来:“我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强人所难,您也没有义务帮我,只是我一年没见到父母和家人了,我奶刚刚在电话里都哭了……”
“好吧,你家在哪儿?”
南山还在嘀嘀咕咕:“今年公司只给我们放一周的假,从除夕到初六,飞机票没抢着,坐飞车要坐两天,来回就是……啊,您同意了!”
柳清欢无奈道:“对,看在你是我在这个界面遇到的第一个凡人的份上,快说你家在哪儿。”
南山兴奋得手都抖了,翻到中国地图那一页,在最北边找到自己的家。
不仅如此,他还拿出手机,将地图放到最大,直到能看到自己家的房顶为止!
柳清欢拿过他的手机:“这个东西不错……嗯,你家是挺远,这就走?”
“等一下,我收拾收拾东西!呃,可不可以先去趟超市,我好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得到首肯后,南山兴冲冲就往外冲,在门口又刹住脚:“您要不要也跟去看看?”
实际上他是怕对方在这段时间又走了……
柳清欢也没什么事做,便颔首同意,又看了下他身上的衣服一眼,抬手往身上一点。
便见那身低调奢华的古装一瞬间就变成了现代衣服,上身是白色卫衣,下身是牛仔裤。同时头上的道髻也变成毛寸,配着那一张只二十三四岁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青春无敌的酷帅大学生。
南山眼都直了:“哇,看着比我还小……您真实年龄有多少岁?”
柳清欢算了算:“六百零六岁。”
六百零六!
南山绝倒!
竟然是个几百岁的老怪物,顶着一张二十出头的脸……难道他们修仙的都是青春长驻吗?
附近就有一家大型的超市,因着年关将近,里面简直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南山很快就发现,只要他们走过的地方,那里的人群就如摩西分海一般空出一条道来,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柳清欢的身上。
现代社会浮躁而又快节奏,缺钱的、缺爱的、缺德的,各种欲望都写在脸上,突然看到那么一个人气质飘渺出尘,行如清风拂柳,目如晨星璀璨,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看过去。
南山暗暗吐槽:而且柳大大身高接近一米九,通身气派比明星还要足,真正是鹤立鸡群,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柳清欢也很快发现了周围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他目光一转,手中一掐诀。
南山诧异地道:“咦,怎么那些人不看了?”
“我使了个法术,让他们注意不到我。”
柳清欢对摆在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十分感兴趣,抓起一包做成各种形状的糖果,学着南山丢到了他的购物车里。
南山默:没看出来啊,这位大大竟然爱吃小孩子喜欢的甜食……
后来他发现,其实并不是他爱吃,而是他看到一样新奇的就丢进购物车!
于是,没一会儿,购物车便被装满了,南山眼角直抽,捂着脸道:“你手上的是胸罩……”
“胸罩是什么?”
“胸罩就是女人穿的……就跟古代的肚兜差不多。”
柳清欢手一僵,不动声色地放下那件花花绿绿的,呃,胸罩,然后挥一挥衣袖,云淡风轻地走开了。
等走出超市,南山默默为自己瘪了一大半的钱包哭泣了一番,又暗自庆幸自己拼死阻止了对方买电视、洗衣机、空调、按摩椅等大件物品,但还是装了足足十几个大塑料袋的东西!
他的东西只有两袋而已,剩余的全是柳清欢的!不过他也没吃亏就是了,因为对方又给了他一块灵石,这一次还是金光灿灿的!
“这可怎么拿回去啊?”
柳清欢拿着新买的手机正在鼓捣,听到这话又走回来,一挥手,地上的所有袋子都消失了!
南山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周围,发现没人注意他们这里的异状才松了一口气:“爷,您下次施法时能不能通知一声,被人看到就槽了!不好,我们头顶肯定有摄像头!”
柳清欢依然气定神闲:“我收东西时放了个障眼法,没人会看见。”
“可是摄像头是机器,也能被障眼法迷惑?”
“你说的是那个?”柳清欢指向路边一根电线杆:“你忘记你那电视的遭遇了吗,你们那些古怪的机器无法拍到灵力的波动。”
南山这才放心,回到租的房子,迅速收拾好行李箱,便期待无比地道:“我们怎么走?”
柳清欢看了看他,将箱子收进纳戒中,随后在他身上一点。
南山只觉被一瓢冰水浇过,从头凉到脚!再一低头,却看不到自己的脚,而脚下已变成万丈深渊,城市的灯光、街道都离得极远!
“啊啊啊!”
头上被拍了一下:“闭嘴,再叫就把你丢下去。”
南山差点没被吓尿,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才发现已经远离了他工作的城市,黑夜中的大地飞速往身后掠去。
他战战兢兢了一会儿,感觉到提着自己的手沉稳有力,心跳终于平稳下来,然后兴奋与激动便浮上水面。
这便是飞的感觉?
虽然感觉上速度不比飞机慢,但他却感到扑面而来的微风,也并不觉得冷,显然是身后那位大大做的手脚。
南山不由自主地伸开了双臂,然后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吆喝!”
大地那么远,天空那么近,点点繁星闪烁在头顶,自由自在的感觉让人沉醉。
“柳大大,你收不收徒弟,收我为徒好不好?”
身后清冷的声音打破他的美梦:“不行。”
“呃,是因为我没有你说的那什么灵根,无法修炼的原因?”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也不是。”
“啊?”
“你心中杂念太多,无法静下心来,便是修道也耐不住寂寞。我只问你,让你放弃所有玩乐,十年如一日地在一间狭窄的洞室里打坐修炼,你可能做到?”
南山犹豫了,他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寻欢作乐的人,但工作之余也有不少爱好,也有现代人的通病,那就是一刻也离不开手机和网络。
想到远离精彩的城市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日复一日的修炼,参悟那些玄之又玄的道法,想想都觉得枯燥与无趣!
而且,他的家乡便是一个远离喧嚣的小村庄,而他会离开那里,不正是贪慕大城市的繁华吗?
不由得苦笑,生活果然不是啊!
里只看到主角飞天遁地、牛逼轰轰,动不动就大杀四方,那些辛苦的修炼、无尽的寂寞岁月,却只被一笔带过,一翻页就是几十几百年。
实际上,要是放到现实中,最艰难的地方便是那带过的一笔啊,这中间要经过多少的诱惑、多少的心魔,真是一言难以述尽。
真正能耐得住寂寞,而执着于一件事的人,是极少极少的。
就在南山还在思考中,一声“到了”叫醒了他。
一抬眼,透过纷飞的大雪,看到自家的房子就在眼前,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南山眼睛一红,瞬间有一种泪目的感觉,抬脚就往前奔了两步,又想起柳清欢。
“太感谢了,要不是你,我今年就回不来了,谢谢谢谢柳大大!走走走,我们快进屋吧,我妈这时候肯定炖好了牛肉,掀锅就能吃!”
柳清欢已将几袋东西和一只行李箱取了出来,放到地上,抬头看了眼泛着光的窗户:“我就不进了,你去吧。”
“啊?”
不等南山反应过来,对方已走向远处寒冷的黑色山脉:“我感觉到了一丝灵气,要去探查一番,以后有缘再见吧。”
说话声越来越远,南山怔怔地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大声喊道:“柳前辈,新年快乐!”
声音在山谷中飘散出去,只得到对方随意地扬了扬手。
“山子?是山子吗?我好像听到山子的声音……”
“你想儿子想疯了吧,山子今天下午还说在XX市。”
“不对,肯定是山子,我出去看看……山子!”
“爸、妈、爷、奶,我回来了!”
室内气氛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明阳子等人神色也越来越凝重,一边传阅柳清欢带回的关于万斛界的资料,一边听他叙说与宁和商谈的细节。
“因此事太过重大,所以除了宁和与庚元两人外,弟子并未贸然接触万斛界的人。从后来的情况来看,这两人也守住了承诺,没有将我的事情说出去,但时间久了就说不定了。此事也怪弟子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来自云梦泽一事。”
“这也怪不得你。”穆音音安慰道:“你初入冥山战域,不知道里面的规则,而且事关界面数十万年前的密事,原本就不是金丹期便离开了云梦泽的你知道的。”
云铮笑道:“是啊,就连我也是后来晋阶到元婴,翻看了我紫微剑阁最隐秘的一些记载,才知道云梦泽出自万斛界,没想到那界到如今还在寻找失落的小界。数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艺高人胆大了,竟能从那处空牢中逃出。”
他啧啧感叹道:“早知道,当初我就该跟你一起进鬼门,说不定也能到那冥山战域内见识下他界风情。”
净觉在一旁连连点头:“我也想去!”
柳清欢不由笑了:“以后定有机会的。”又转向一脸沉吟之色的明阳子:“师父,您怎么看?对了,今日师兄们怎么都没来?”
“你两个师兄都出门了,大概几天后就会回来。”明阳子慢慢合上手中的资料,站起身来:“此事已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我这就进大洞天一趟,清欢跟我一起去。”
“进大洞天?”
“嗯,云逸太尊这些日子回门派了,这事得上报给太尊知道,然后由太尊定夺。”
柳清欢应了一声,一边跟着明阳子往外走,一边吩咐姜念恩先去收拾炼丹房,又让云铮等人在清涧峰等他回来。
说起来文始派三位化神修士,柳清欢与已飞升的大衍太尊最相熟,其次是空无太尊,而云逸太尊因常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所以此前倒是很少有接触。
师徒二人先是到了上清幽虚大洞天入口处,由守在此地的一位元婴长老发了讯息进去询问,得到允许后才被放行。一路穿过珠树琼林、瑶池翠沼,终于到达了一座灵气逼人的高大山峰,便见山间灵禽珍兽信步来回,见了人也全无躲避之意。
山脚下开辟了一片药园,一身蓑衣短褐的云逸正挽着裤脚蹲在田埂上,活像个刚下完地的老农。
柳清欢目光扫过那些药田,发现其中珍稀灵药着实不少,很多年份都已成百上千年。
“老夫种得还不错吧?”云逸笑咪咪地看了他一眼,抬手道:“这里好多灵药都是从天南海北收集而来的珍品,外界可是不多见。”
神情颇像个孩子急于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末了才想起来:“诶,你们两个说有急事寻我,什么事来着?小张,你身后的是不是你那近日里大出风头的徒弟?”
明阳子躬身行礼道:“正是,我这小子去异界走了一趟,今日是有要事来禀报太尊。”
“弟子柳清欢拜见太尊。”柳清欢先见了礼,再将之前已经传阅过一遍的纸页双手呈上:“弟子在异界时偶遇到万斛界之人……”
他简略地说着经过,云逸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泥,接过纸页便翻看起来,等翻到宁和当初给他的那份关于失落界面回归万斛界的相关资料时,之前的笑意已经收得不见踪影,眼中流露出郑重与思索。
“你是说除了那两个元婴小辈,你便没再接触过万斛界的其他人?”
“是的,太尊。”柳清欢道:“弟子怕暴露了身份,所以并不敢贸然接触其他人。”
云逸突然抬手点了点他,吹胡子瞪眼地道:“你这小辈,未免太过谨慎!要是换作老夫,定是要想法去那万斛界一探究竟,这样才能真正确定对方的虚实。你呀,真真是浪费了大好机会啊!”
柳清欢张了张嘴,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他的性格有时候确实是谨慎多过冲劲,做一件事时思虑得未免多了些。如果说年少时还会时不时冲动行事,到了如今这个年岁,他已习惯了三思而后行。
不过,若不是接到了师父的跨界传讯符,他大概也不会冒险去找归不归,或许还真会去万斛界走一趟。毕竟,连天地谱都承认他是那界的人,通过界门基本是万无一失的。
这时,明阳子笑道:“太尊却是误会了,弟子一年多前感到大限将至,这才将他紧急召回来了,实是怪不得他。我这徒儿虽然谨慎了些,却不是那等胆小之辈,不然也不会在那等大界游历了一遭。”
云逸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裤腿,从田埂上站起来:“寿元不多的人就不要到处乱跑!听说你徒弟给你炼制了一枚寿元丹,那就别浪费。山后有一口极品灵泉,今天便宜你了。”
明阳子一听不由大喜,要知道大洞天内灵气极为浓郁,在此服食丹药效果自然更好,忙躬身道谢。
“去去去!”云逸挥手道:“看你那一脸褶子,都快比老夫还多了。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老夫的眼。”
明阳子无奈,想了想自己留下也无大用,便应了。离去之前,他朝柳清欢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机灵点儿,太尊喜欢嘴甜的后辈……”
“诶,老夫还没老到耳背!”
“太尊自是耳聪目明!”
明阳子说完这话,便自往山后飞去了。
这厢柳清欢摊手道:“唉,可惜晚辈最是笨嘴拙舌,师父的嘱咐却是白嘱咐了。”
他脸上笑着,心中却十分讶异。没想到云逸太尊消息这般灵通,他今日才炼出丹来,而居于大洞天深处的太尊却已知晓了。
云逸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背着手往山上走:“你小子是不知道自己闹得有多大吧,恐怕我文始派出了个玄阶炼丹大师的消息,这会儿已经传遍整个云梦泽了。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滑头的小儿,还不快跟上!说起来,大衍还曾跟我念叨过你,说你以前经常去打扰他清修,还动不动就喜欢做吃食,不知道修士都是辟谷的吗。”
柳清欢讪笑一声:“那时年纪小,弟子还不能完全辟谷,幸亏大衍太尊宽容,由得弟子折腾,并且还肯赏脸品尝一下。”
“哈哈!”云逸大笑道:“那是他实在闲得快长毛了,棋盘都快被他摸得光滑了。不过你献的那副能自己打架的战棋很是不错,不仅会使不少厉害的招术,还会发法术,打起来甚是热闹。”
柳清欢想了想,才记起那年他再次进入大须弥乾坤塔看望大衍太尊时,曾为其带去一副打发时间的象棋,不由摸了摸头嘿嘿笑道:“那棋子原本没那么厉害,是太尊改造过后才威力倍增。”
“原来如此,大衍那家伙后来还以那副棋子为模子,炼制了一套很是霸道的法器。”
云逸突然气呼呼地道:“大衍那个乌鸦嘴!外人都道他衍术无双,老夫看纯是乌鸦嘴!自己倒是潇洒的跑了,留下这一大堆担子……唉唉唉,咱这一代人艰难啊,肩负的责任太大了……”
柳清欢不由得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心中却一动:云逸太尊为何会在此时突然提起大衍太尊,莫非云梦泽回归万斛界之事太尊当年也曾算过?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半山腰,进入一处院落,拐过几道弯后到了一间布有一座传送法阵的屋子里。
柳清欢疑惑道:“这是?”
云逸当先走入法阵中,一边安放灵石一边道:“这是传往我文始派秘库的法阵,那处宝库位置极为隐秘,只有通过传送法阵才能安全到达。你小子今日算是来着了,门中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没机会进入宝库。”
柳清欢不由一震,站到法阵里,问道:“太尊,我们去秘库做甚?”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云逸从袖中掏出一枚古朴的墨色方石,往传送法阵一角按下,便见那些复杂无比的阵纹突然一亮,白色光芒流溢。
再睁开眼时,两人已到了一处昏暗的地下石道。
“跟紧了!”云逸随手拿出一颗夜明珠,抬脚就往前走:“这里面禁制颇多,陷进去不死也会脱层皮。”
柳清欢忙跟上,一边好奇地打量这处地道。两人拐了几个弯,中间两侧石壁上出现过好几道石门,但都大门紧闭,门楣上也没任何标注,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直到又一扇石门出现,云逸伸出两指顺着门上雕刻的玄妙纹路划动,那些纹路便如活了一般游动起来,伴随着地面微微的震动,厚重的石门无声地缓缓滑向一侧。
柳清欢心中期待无比,走进门后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宽敞的石厅,林立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书册、玉简、兽皮等等。
云逸带着他在木架中穿行,说道:“这里收藏着我文始派最珍贵的一些典籍,是无数先辈耗尽心血、花费数万年才收集到的,其中不仅有上上品的功法、心法等,还有各种重要的资料。”
柳清欢睁大了眼,一眼便看到前方出现一个高台,台上的光罩中立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古书。
“文始真经!”
云逸笑道:“不错,这便是祖师爷文始真人所创的《文始真经》正本。我文始派所有弟子进门后,应都在门派开设的讲堂中学过里面的道论篇,不过此经的心法修炼部分对心性、资质要求极高,门中能修习的苗子太少了。”
他又指向其他木架:“另外,你竹林山的《竹心种剑术》正本也保存在这里,还有天星峰的《星辰宝典》,莫邪峰的《沧海罗生剑典》……”
柳清欢只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宝藏,恨不得一本本翻阅架上的典籍。
云逸已走到一个木架前,喃喃道:“嗯,我记得关于界面的资料都在这个架子上……没错,就是这里。”
说着他在高达屋顶的木架上挑捡了一块龟壳、两本书册、几枚玉简,每一样虽然保存得还算完好,但都可看出年代十分久远。
“这是我派收藏的关于万斛界的信息,有些是从古时留传下来的,也有后来飞升的先辈费尽心思跨界传回来的。”
柳清欢接过东西,沉吟道:“您的意思是,我们门派一直在收集万斛界的消息?”
“不只我文始派,整个云梦泽修仙界大宗门都是这样。”
云逸示意他跟上:“虽然时光流转,我界出自万斛界一事渐渐湮灭在漫长的更迭之中,相关的记载也越来越少,但只要云梦泽不灭,这段历史就会被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柳清欢暗忖:看来云梦泽与万斛界的关系在普通修士中没几人知道,那只是因为他们修为太低,能接触的层面也太低。但修为至化神一阶,站在云梦泽修仙界的顶峰,这些大约就不算秘事了。
两人进入石厅旁边一间小石室中,里面布置得犹如一间书房,因有法阵保护所以并无落尘。只是大约是久未来人,显得十分冷清。
“秘库的典籍不允许带出去,你就在此看吧。”
柳清欢应了一声,低头翻看带进来的那些玉简书册,心中既惊奇,又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
是啊,他虽机缘巧合在他界走了一圈,见识增长不少,但哪里又能达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地步。
不说这世上奇人异士只多不少,便是这数十万年来云梦泽飞升的修士也有不少。这些靠真正的实力飞升至上一层界面的化神先辈,自然有人也有机会进入冥山战域,甚至有可能直接飞升到万斛界。
手上的资料虽不如他亲历那般详尽,但涵盖的范围却更广,显然是经过精心收集挑选后,才会被存入门派秘库中。
看到一半,他心中跳出个疑问:“太尊,既然我界先辈也曾与万斛界接触过,那这么多万年下来,中间难道没人提出过让云梦泽回归万斛界吗?”
看到一半,柳清欢心中跳出个疑问:“太尊,既然我界先辈也曾与万斛界接触过,那这么多万年下来,中间难道没人提出过让云梦泽回归万斛界吗?”
云逸笑了笑,只是道:“继续往下看。”
柳清欢不由加快了翻看的速度,很快,他便恍然大悟。
“这便是老夫问你有没有去万斛界一探虚实的原由。因为,从以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可与你带回来的完全不同啊。”
云逸将柳清欢交给他的那份资料摆在两人中间:“你看,这上面罗列出的,万斛界对收回去的界面十分优待,本界宗门或势力在一千年内不允许插手小界一切事宜,更不允许强行占领、争夺其资源。若是杀害小界修士,更是会受到严惩。”
他往后翻了一页:“这里又列出,小界的一切则保持不变,不仅不用担心被欺压,还可以自由出入主界面,享有一切主界面修士都享有的权利。小界的宗门则可以一回去就加入对方的修仙联盟,并受到一定保护,且能得到一部分修炼资源的倾斜。”
“啧啧,这么好的条件,说得我都动心了。”云逸感叹道:“可是,却与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完全背道而驰啊。”
柳清欢沉默无语地拿着一枚玉简,再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难道这一切都是宁和心怀叵测的欺骗?因为据秘库中收藏的资料显示,万斛界在对待过去回归的小界时,完全是采取了劫掠剥削的手段!
若真论起来,这才符合修仙界一贯的常态。修仙界并不是一片净土,修士是走在路上的人,夹在凡人与仙人之间,还未修到真正的仙人模样。更何况就算是仙人,怕也不都是清心寡欲、心性和善之辈。
那枚玉简中记载的就是如此,流落在外又被收回去的小界,在对抗万斛界这样拥有无数空阶大修的大界时,自然毫无还手之力。宗门被侵占、被血洗,资源被抢被掠夺,低阶修士做鸟兽散,小界很快便分崩离析,成为了万斛界的养料。
这或许便是那些飞升的修士没有暴露云梦泽的原因吧。
石室内落针可闻,柳清欢只觉面上犹如火烧,羞愧浮上心头。
所有显示出来的东西似乎都在印证他当初的顾虑,因这顾虑,他不敢去万斛界在冥山战域的留邸,也没有答应宁和和庚元的请求。
难道,那两人真的都是在耍弄他?他脑中浮现出宁和真诚的神情,眼中无一丝作违。
柳清欢皱起眉:不对!他自认还有几分识人之能,一个人真心与否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一个人的道号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庚元的道号应是得自他修炼的功法,但宁和的性情是真如他的道号一样。
更何况,如果宁和是想要欺骗他,完全可以把他出卖给万斛界的空阶大修,直接将他抓起来严刑逼问。以他的修为,是不可能逃脱得了的,就算他修有掩盖、伪装神识的《九天分神术》,也绝对抵挡不了一个化神修士的搜魂!
柳清欢猛地抬起头,见对面的云逸静静地等着他思索出结果。
“不对,一定有哪里错了!”
云逸挑了挑眉:“你是说先辈费尽了千辛万苦,传回来的信息错了?”
“不是。”柳清欢抚摩着一本书册古旧的封皮,脑中灵光一闪,拿起那枚玉简:“太尊,这份资料是什么时候传回来的?”
云逸手上一顿,显然也很快想到了症结所在:“你是说……这枚玉简是本派华仪太尊飞升之后辗转传回,时间嘛,大概已有一万多年了吧。”
“一万多年……”
柳清欢迅速翻出自己收集的那份关于万斛界的信息,又回忆当初向人打听的情形,神情突然一滞!
云逸抬眼:“你想到了什么?”
柳清欢敲了敲桌子:“当年弟子向人打听万斛界的消息时,对方曾提起过一事。据说一万多年前,万斛界曾发生过一场血案,一对修为通天的夫妇横空出世,男的被称为鬼圣,女的叫做魔姝,两人以残酷至极的手段血洗了一个叫玄光宗的大门派,还杀掉了对方坐镇的大乘修士,等外界的人发现的时候却已是销声敛迹,再无踪影。”
云逸肃然问道:“嗯,这与我界有甚关系?”
柳清欢目中闪过一道光芒:“鬼圣魔姝覆灭玄光宗后,万斛仙盟追查两人行踪,查到了两人的真实姓名,原来鬼圣原名白轻云,他的妻子叶夕歌,都曾是一个收回去的小界的修士,其原来的宗门就是在回到万斛界之后被玄光宗灭掉的,所以两人此番行事实乃报仇。”
“你是说,这便是那个契机,万斛界因此事改变了对收回去的小界的态度?”
“时间对得上,不排除这种可能。”柳清欢又翻了翻那叠资料:“而且,太尊您看,这上面落有万斛仙盟的图章,作假的机率并不大。”
云逸在屋内来回走动,思索着他说的话。狭窄的石室内只听到他的脚步声,每一声都仿佛蕴藏着千斤之重。
柳清欢也沉默下来,在心中来来回回的推敲。
好一会儿,云逸终于停下脚步:“以上你说的,都只是你的猜测。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整个界面,却不可凭猜测行事。如果没有确切的消息,哪敢冒险行事。”
柳清欢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拿出宁和给他的那张跨界传讯符:“当时对方留了一道符给我,但若是贸然联系对方……如今想要返回冥山战域的路不通,阴月血界那道鬼门连接的是幽冥界,从幽冥界进入冥山战域是在九幽一方,进去就会被抓住……”
却听云逸突然一笑,道:“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证实万斛界的情况,你不是说在中世界和大世界都有通往冥山战域的路吗,门中也存有几道跨界符,大衍既飞升到上一层界面去了,如今还不知几多逍遥,正好给他找点事!”
柳清欢也跟着笑了:“能联系得上大衍太尊吗?”
云逸沉吟着点点头,又看他两眼:“哈哈,柳小子,老夫看你很想我界回到万斛界?”
柳清欢神色一肃,道:“不,弟子并无此想法,回与不回是一个选择。回去,若万斛界这些条陈都是真的,自是对我云梦泽大有好处,我界修士也能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起点也要比现在高得多。”
“不回,别看云梦泽只是小世界中的六品界面,那是因为有啸风大陆等地的综合评价,实际上云梦泽这边资源丰富、灵气浓厚,还拥有不少洞天福地,完全足够我界修士的修炼了,而且不用承担可能被万斛界掠夺的风险。”
他歪头想了一下:“我只是……不想放弃一个可能对整个界面来说是希望的机会,另外也相信朋友的为人,不会拿此欺骗我。”
一起被禁锢在空牢,一起逃出去,又一起到达浑天城。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他是拿宁和与庚元二人当朋友看的。
“你说漏了一点。”云逸叹道:“回到万斛界,或许就能解决如今我界与阴月血界胶着的战势了。唉,多灾多难的云梦泽就是块肥肉,谁知道了都想啃两口。两次封界战争啊!再好的界面也被拖得支离破碎了。”
他目中渐渐坚定,一掌拍在桌上:“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这个希望,如果封界战争输了,被人抢总比被灭界好!我这就去联络其他老怪物,先看看他们怎么个想法!”
柳清欢道:“太尊,除开我带回来的,我们门派收集的消息最早也是在一万多年前了,或许其他大宗门中有比这时间更近的呢。”
“这也是办法,不过此事你暂且不要往外说,以免引起骚乱。”
柳清欢与云逸太尊一番交流,大致定下了接下来的行事。
“你这些日子暂且不要离开门派。”云逸吩咐道:“此事一经传出,那些老家伙定有人耐不住找上门来,到时你与我一起去见。”
“弟子晓得了。”
柳清欢应了,两人回到外面大厅,将带出来的典籍放回原位后,便准备离去。
他扫过满室珍贵的书架,心中一动:“太尊,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一下。”
云逸停下脚步,看向他。
他斟酌了下后开口问道:“我派众多典籍中可有专给那种自生相克的灵根修炼的心法?”
“自克灵根?”
柳清欢站在门口处一个木架前:“是,就像水火灵根一样。”
云逸回身环顾整个石厅,道:“应是有的,这种自克灵根虽然稀少,但从来没有断绝过。所以有那喜欢钻研偏门的人特地研究这个,而正好我文始派历史上这样的怪人着实不少,传功楼里古怪的典籍简直数不甚数。你问这个做甚?”
柳清欢叹了一声,道:“我有一友人的孩子便是自克灵根,如今已是命在旦夕。”
他将乐乐女儿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我这朋友的父亲乃是鹏华真君,鹏华真君带领着啸风大陆的修士于两界之战中顽强抵抗多年,不久前却战死沙场,可歌可泣!而我这友人的夫群亦是陨落在战场上,弟子不忍见友人再经受一次伤心欲绝,想要尽力帮一帮。”
“原来如此。”云逸道:“但是,自克灵根因人而异,每个人都不同,自然适合的心法也不尽相同。那孩子的灵根我听着很是奇异,我派也未必能找到她能修炼的。”
柳清欢颔首道:“弟子也知晓这一点,自克灵根者大都得靠自创心法才能修炼,但自创一门毫无缺陷的心法又岂是那么容易,若没有家族、门派支持,其中大多数人都活不到成年,唉!”
云逸沉吟半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样吧,你这次带回了不少他界的消息也算大功一件,加上之前打开鬼门的功劳,也念在你那朋友其父其夫为封界战争做出的贡献,老夫赐你一道手令,允许其进入我文始派,并可在传功楼借阅关于自克灵根的典籍。”
柳清欢不由惊喜,他原本只是请求能将门中典籍抄录给乐乐,却没想到云逸太尊直接允许乐乐进入文始派。
乐乐的天资与他比只高不低,年少时就研究出过一堆让人望风而逃的毒丹,而且只有她最了解自己女儿的身体,相信在文始派众多典籍的加持下,创出一门心法的机率会因此大增。
他郑重行礼道:“弟子代友人多谢太尊!”
云逸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老夫也有要求,你跟你那朋友说,若是真的自创出功法,需得留下一份在门中。至于其他诸如不能擅自将我文始派典籍外传等禁忌,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弟子会安排好此事的。”
出了大洞天,柳清欢便立刻发了一道远距离传讯符。而乐乐不久后便带着女儿来到文始派、住在了前山一座客峰之事乃是后续,此时暂且不表。
这些日子来一事接着一事,如今明阳子的寿元丹炼好了,万斛界之事也上报了,紧急的事项都安排得差不多,他也终于能松缓一口气。
等他回到清涧峰,就看到在邻着悬崖的草亭中,云铮正在撩拨灰驴,手中拿着红艳艳的灵果往崖下的瀑布里扔,那头蠢驴便屁颠屁颠地冲出去接,让一旁看戏的净觉和姜念恩乐得前仰后合。
奇山秀水、友人的笑声,都让他心神为之舒畅。驻足看了一会儿,才信步走了过去,啪啪拍手道:“你们倒是好兴致,在山外都能听到你们的大笑声了。”
“师父。”姜念恩见了他,忙收敛了笑跑过来。
“那也要怪你这主人招待不周。这山上连个作耍的玩意儿都没有,我等可不是只能自找乐趣。”云铮随意将手里的果子一抛,回头看他:“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柳清欢在他旁边捡了一只石凳坐下,接过姜念恩奉上的茶,嗅着茶香将之前的谈话结果简略说了说。
云铮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不日后便有一堆化神大修士齐聚文始派了?”
“或许吧。”柳清欢道,将灰驴轰走,又左右看了下:“音音呢?”
姜念恩忙回道:“师娘在闭门修炼,说等师父回来后就让弟子去禀告。”
“如此,不用去扰她了,且让她静心修炼吧。”
云铮脸上满是揶揄之色,笑道:“怎么着?这是定了啊,那什么时候办双修大典啊,我也好讨吃一顿喜酒。和尚,我们这趟可来着了!”
净觉一脸纯善:“好啊,柳大哥和穆施主很是相配。”
云铮大笑出声,又揶揄了几句,惹得柳清欢笑骂道:“做甚怪相!”
他正色道:“如今两界之战方兴未艾,又遇万斛一事,却不是举办典礼的好时机啊。我与音音已商量过,待得局势平缓些再办,不然朋友亲故耽于前方争杀,典礼也无几人参加,岂不圆满。”
“也是。”云铮懒洋洋地斜靠着木栏,衣袂被山风带起,面如冠玉、眉间藏锋,一派洒然不羁之意。
“我前几个月还在阴月血界黯月境,要不是听说你回来了,恐怕现在还在那边奔劳,回途通知和尚一起赶到你这里。”
“哦?”柳清欢看向净觉:“你们两个之前不在一处?”
“他啊,比我还忙呢。”云铮哧笑道:“自那什么破秘境出关后,也只与我见过两面,每次都行色匆匆,也不知哪那么多事!听说你日日流连在凡俗界,今日且说说,你在忙些什么?”
净觉先宣了一句佛号,道:“修者战争,凡人亦受难。小僧行走于世间,每至一处,便见着不少流离失所、病痛无依的凡人,而修者尚有法力自保,这些人却只能惶恐度日。我佛普度众生,小僧自该尽一分力。”
柳云二人先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忍笑,听他后面说的都不由沉默了。
是啊,修士之间的战争不仅仅局限在修仙界,凡人也受到了极大波及。就比如当初啸风大陆的大沫川,多少凡人国度毫无反抗力的毁于一旦。
然而,修士们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还有余力去照管那些凡人,还不是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云铮啧啧叹道:“你这小和尚,果然是修成高僧了,小修佩服佩服!”
他装模作样地拱手行大礼,又大喝道:“好,当浮一大白!念恩,去把你师父藏的好酒偷一坛出来!”
净觉一听,高僧的架子立刻散了,慌忙摇手:“不不不,我不能饮酒!”
云铮哪里管他,只连连叫嚷着让姜念恩去取酒。
柳清欢哭笑不得地唤住他那傻徒弟:“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他让你去取就去取?你且去吧,这里不用管了。”
说着,他掏出一坛酒:“喝这个吧。”
云铮一把抢过去,拍开封泥就灌了一大口,豪气大生:“好酒!咱仨儿已好多年没聚在一起,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净觉只顾着捂住自己的茶杯,云铮却拍开他的手,硬是给他倒了一盏。
“和尚不要扫兴啊,今日高兴得很,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偶尔放一放你那些戒律,佛祖不会怪罪的。”
“那那那……”净觉急得脸都红了,努力争辩道:“那只能喝一杯,不能再多了!”
柳清欢笑道:“你就饶了他吧,要想喝得尽兴,有我陪你还不够?酒,多得是!”
手一挥,几只半人高的酒坛呯然落地!
云铮丢了手中的小坛,欢喜地捞了一只大的抱住:“好兄弟!”
之前三人只匆匆说了几句话,柳清欢便去了大洞天,此时总算有了闲谈的空隙,自是以酒作伴,将积压多年的话一气说个痛快。
他们相识于年少,难得志性相投,即使分别多年不见,那一丝生疏与陌生也都尽数化在了酒里。时光流转,将少年情谊酿得更添醇香。
崖边草亭内不断传出大说大笑之声,随着清润的山风飘满整个清涧峰。
穆音音远远望了一眼,就见着两个在外面要么沉稳淡定、要么气势迫人的大修士,正荒腔走板地击碗而歌呢,另一个满身慈悲的高僧脸颊被酒意熏得通红,也只余下傻笑连连,不由只掩唇而笑。
吩咐姜念恩守在附近,她便自去准备几样下酒的小菜。
等到酒足饭饱,柳清欢忽然想起一事,推了推云铮:“对了,我记得黄尔尧不是在你手下制符吗,如今制得怎么样了?”
“黄尔尧。”云铮迷糊着一双醉眼重复道:“黄黄黄……哦,你说黄二腰子啊。”
“就是他。”
云铮挥了挥手:“别提了!那家伙也不知花了我多少灵石,耗费了多少资源,竟然到现在还制不出封天丹符,简直气煞我也!”
云铮道:“别提了!那家伙也不知花了我多少灵石,耗费了多少资源,竟然到现在还制不出封天丹符,简直气煞我也!”
柳清欢诧异:“怎么说,他所费灵石不是由修仙联盟承担?”
云铮摆手道:“这其中又有一段公案,联盟内部看似团结,其实也是派系林立,需要用灵石的地方也多……这中间的事我也懒怠说了,总之他现在挂靠在我云城世家名下,算是我家一个客卿吧。”
柳清欢想一想便明白了,想养出一个符箓大师谈何容易,更何况黄尔尧当时不过是筑基期。而封天丹符要到元婴期才能炼制,中间变数何其多,修仙联盟又不是慈善堂,看不到收益的事自是不肯长久支持。
“好吧,那他如今修为几何了,可有结婴?”
云铮没好气地喷了下鼻息,竖起三根手指:“三次!那家伙冲击了三次,结果都失败了,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去寻人炼了副婴胚胆,让他结了个假婴。”
柳清欢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假婴?”
所谓假婴,是指修为过了金丹期巅峰,但又没结成真正的元婴,而是以其他手段生造的一个。
这种假婴自然比不上修士凭自身修成的元婴,但实力要比金丹大圆满要强不少,也能发挥出一部分元婴期的实力。
“要不是封天丹符炼制太难,非得元婴以上修为不可,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云铮嘀咕道:“黄二腰子制符上的天份倒是不低,但资质太差了,不然不会冲击了三次都以失败告终。”
柳清欢有些忧虑:“他也同意这么做?结了假婴,就等于自断了修仙路,从此修为再不能进一步。”
“他能有什么不同意的!”云铮竖起眉毛,凶神恶煞地道:“三次的结婴准备,一般的修士倾家荡产都不可能拿得出来,我已经算是人至义尽了,给了他整整三次机会!”
柳清欢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我这不是怕他心生怨恨吗,毕竟结了假婴便断了前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我与他接触得少,不了解其为人,宁愿先小人之心,为你防范于未然。有的人斗米恩升米仇,可不能你尽心尽力了,最后却还落得埋怨。”
云铮顺势往他身上一倒,疲惫地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黄二腰子虽然臭毛病不少,但还算是有良心。他一心符道,原本冲击了一次元婴就不肯再继续了,说是浪费灵石,是我强逼着又冲击了两次。”
他喃喃道:“我还记得当年还是你把他带来见我的,没想到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只要能制出一张封天丹符,我们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值得的。”
柳清欢低头看了看他:“若是缺灵石,便跟我说。你……你家现在还好吧?”
云铮翘起二郎腿,没骨头似的靠着他,懒懒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这年头,又哪里有好的。你回来后该听说过我紫微剑阁的情况吧,门人于战场上死伤无数,以至门派也没落了许多。我师父前些年也受了重伤,已是归真了,我父亲寿元也早在数年前尽了,如此的云城世家即使有我支撑,也是大不如前。”
他眼中快速闪出一丝黯然之色,拎着酒壶灌了一口,扬声道:“喝酒喝酒!说这些做甚,没什么意思。”
柳清欢拿杯和他碰了下,他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相比起来,云铮身上担着的责任和压力要比他大得多,他无父无母无家族,统共一个师门,师门还很强大,无需他操心太多。
而云铮从小便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没有一刻轻松过,也躲不开那些勾心斗角和利益纠葛。他的性情又矜傲,这一路走来恐是受了不少折难。
柳清欢又仰头喝了一口,只觉酒意上涌,远山也跟着朦胧起来。
三人喝酒,谁都没有用修为压制酒意,此时都已是醉得不轻。净觉虽然只饮了一杯酒,却变得比平常还要呆,晃着头傻笑着坐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封天丹符是什么?”
云铮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哈哈笑了一声,摇头晃脑地道:“封天丹符啊,全名叫做太上正一都章封天箓,哈哈九个字,厉害吧?它不只名字厉害,作用也很厉害,那可是能封住天缝的符箓!”
净觉傻傻的“哇”了一声,怔怔地又坐了一会儿,才突然跳了起来,眼中变得清明:“这么厉害!那那那我们快去把曲殇沼泽的空间裂缝封住吧。”
云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合着我们刚才说了半天,你都没听啊。”
“啊,听、听什么?”
“封天丹符炼制太难,到现在都还没成功炼出一张呢。”
净觉张大了嘴,随后失望地又坐了回去,呐呐地哦了一声,抬头却见柳清欢目露奇光地盯着他!
“怎怎怎么了,柳大哥?”
柳清欢一巴掌拍在云铮肩上,将他推坐起来:“云铮,黄尔尧炼制丹符时失败在何处?”
云铮迷糊道:“失败之处?哦,我想想……他这些年制了无数次,开始时画不了几笔便后续无力,经过不断的反复练习,如今已攻克了很多难关,只是使终跨不过最后一步。每次要到符成之时,符箓便会突然自毁。”
“具体原因呢,是因为他灵力不够,还是笔力不精,抑或者是因为所用灵材不符?”
“你问这些干嘛?”云铮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不是你说的这些,黄尔尧于符箓一道的境界,大约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了。但像封天丹符这种非同小可的符箓,却讲究个天时地利,也需要一些机缘,就跟你炼出上阶丹药一样,是人为很难控制的。”
柳清欢一转头,又盯住净觉:“若是用上言术呢?”
云铮瞬间睁大了眼,猛地跳了起来,带倒了桌上的酒壶也不管了:“言术!”
他大喜地扑向被吓得往后缩的净觉:“对啊,我们有言术!只要净觉说一个‘成’字,还怕丹符不成,哈哈哈哈!”
云铮显而易见的激动,吓得老实的净觉直往后缩,他结结巴巴地道:“用我的言术吗?我、我……”
柳清欢笑着把云铮拉回来:“看你急的!先坐下,好好说话。”
“怎么能不急!”云铮调整了下气息,苦着脸道:“为炼封天丹符,我都快把家底都赔上了。和尚,你倒是给句话,到底行不行!”
柳清欢也期待地看过去,只见净觉歪头想了下,无辜地道:“我、我也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
“那好办!”云铮一把拖起他就往外走:“我们现在就去试。”
“啊,啊!”
“啊什么啊,我的阵法与符箓有一些相通之处,便选取一种难炼的借你言术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云铮回头道:“清欢,把你的洞府借一间来。”
柳清欢无奈地跟上去:“这酒不喝了?”
“还喝什么酒,当然是干正事重要!”
穆音音纳闷地看着三人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讶道:“怎么了这是?”
柳清欢摊了摊手:“我等下与你细说。”
他招来姜念恩,吩咐他去收拾出一间阵法室来。
清涧峰因以前住过文始派其他的元婴修士,而这些人每一个修习的功法五花八门,所以各种功能的屋室很是齐备,只是需要稍稍修整一下。
云铮和净觉关起门研究去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出结果的。
柳清欢本也想在一旁看看,但没等他跟过去,山外便有人来报掌门有请。
原来是之前那些等在前山的其他门派修士,他们来文始派,本就是来询问柳清欢关于他界的消息的,但之前他在闭门炼丹不能打扰。好不容易炼完,柳清欢又以要侍奉明阳子服丹为由推脱了几天。
亲眼见证了玄阶寿元丹出炉的一幕,这些人自然更不肯就这般离去了,每天都要去纠缠萧毅萧掌门一番,打定主意见不到柳清欢就赖着不走了。
于是等柳清欢到达不死峰,立刻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个个扬着热情的笑容,恭维与赞誉之语跟不要钱似地全部砸了过来。
柳清欢微笑着一一回礼,一番寒暄后,便主动说起幽冥界与冥山战域,并回答他们的问题。
不过有的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一个段落,便迫不及待地道:“青木道友,他界之事我等已从萧掌门口中知道了大概,你不必再多说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道友要如何才肯再炼玉清丹?”
柳清欢早料到了这种状况,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我想那日我便说清楚了,玉清丹所需灵材很多取自他界,云梦泽没有,所以无法再炼制。”
这人一开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丹药上,自然不肯就这样放弃,开始反复纠缠。
“道友,我等也知道玉清丹弥足珍贵,但想来你也知道,我界很多元婴修士被两界之战所累,根本没有时间修炼,因此修为停滞不前,寿元虚耗。所以还望道友看在同道的份上,能不吝出手啊。”
“是啊,像明阳子真君这样在战场上受伤的道友不知有多少,都极需要玉清丹。你忍心看他们就此含恨而逝吗?”
柳清欢几乎被气笑了,似笑非笑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只见他身着褚红色的道袍,似是某个中等门派的修士。
“这么说,我不出手倒成了罪人了?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看他露出恼意,又连忙陪笑,软下语气。
“道友哪里能是罪人,你带回异界的信息,于我云梦泽乃是大功一件,自是功臣!哈哈,他二人不会说话,你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柳清欢冷笑一声,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岂会不知道,不过是好话歹话都要说尽,看能不能挤出一点好处。
这种情形他早有预料,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你等既不信我说的话,那便看看玉清丹的丹方吧。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只要谁找齐了上面的灵材,让我出手一次又何妨!”
众人神色一喜,都双目大亮地看向那张薄薄的纸,只是没人好意思先伸手去拿。
少阳派的长松子淡笑一声,捻起丹方:“道友果然是高风亮节之人,连这么珍贵的丹方都不藏私,那老夫便不跟道友不客气了。”
这老匹夫脸皮果然要比旁人厚不少,低头扫过纸上的内容,看完叹息一声,顺手传给其他人。
“唉,果然有很多灵药老夫连听都没听说过,九千世界之大,我等各种孤陋寡闻啊!真是羡慕道友能出往那么多界面。”
柳清欢淡淡地道:“是啊,当然修仙联盟派人潜入阴月血界的大蜃海,历尽九死一生,才打开了鬼门。柳某当时不过金丹期,还以为会就此丢掉性命,哪里还想到后来还有褔去其他界面逛一逛。”
长松子老脸一红,他话里自然藏着机锋,暗指柳清欢避战躲到异界,却没想到被毫不留情地反击回来,只好住口。
在场之人这才想起柳清欢还是打开鬼门的大功臣,不少人都露出不自在的神色,再想到刚才那些话,更觉打脸了,一个个再不好意思争抢丹方。
当年绝秘的任务在鬼门打开之后,自然早已传遍了整个云梦泽。那趟大蜃海一行,可谓是孤注一掷。不说要深入到人生地不熟、遍地敌人的阴月血界,就单单找到度朔山、打开鬼门,便已是困难重重、危险至极。
而接受任务的修士,最终十之七八都命丧异界,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一根,才换来了封界战争的转机,让云梦泽得到喘息,有了今日的局势。
之后的谈话便顺利了很多,没人再好意思纠缠丹药一事,气氛也好了很多。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找了借口便告辞了,回到清涧峰。
与穆音音将万斛界和之前的事说了说,让她不必担心,便回了静室,先进了一趟松溪洞天图。
他直奔药田,掐决打开繁复的法阵,立刻便有酷寒之气扑面而来。
先给自己上了好几层防护罩,柳清欢这才踩着满地的冰霜,蹲下身查看那株被烟霞般的雾气隐没起来的灵药。
太一霜凌骨,他手中唯一一株地阶灵药,得自蓼莪灵园,千年长一寸,十寸之后才算成株,其枝有斩破虚空之神通。
只见如冰雕玉琢一般的灵草通体洁白,枝叶纤长、婀娜多姿,簇拥着中间一根如畸骨一般的主枝,在经过他多年用青木之气催生后,这主枝已有九寸来长。
柳清欢并未靠得太近,太一霜凌骨的威势渐成,散发出的寒意犹如刀锋一般,连看似娇嫩的枝叶都能伤人于无形。
主枝并不是笔直的,中间微微有几处弯曲,而枝干顶端却尖锐如剑,直指苍天。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空给太一霜凌骨浇灌青木之气了,从离开虚危山,大多时候他都处于颠沛流离之中,如陀螺一般连轴转,只偶尔会进图来查看一下其生长情况。
细细浇灌一番后,柳清欢又在其他药田转了一圈。那只傀儡人偶把药田照顾得很好,给他省了很多事。
如今的松溪洞天图内十分安静,初一和小黑跑得不见影子,灰驴不耐烦在一个地儿呆着,樱娘也开始修炼,只剩下人偶了。好在人偶并无真正的神智,自然也不会感到寂寞。
从图里出来后,柳清欢盘膝坐下,内视丹田,惯例先找了找那颗绿色的种子。
种子自钻进灵根之树后,便再无踪影。时至今日,他都没搞清楚它到底是不是仙宝。
若是,仙宝不能离开冥山战域,那他却毫无异样的就通过界门离开了。虽然历史上曾有仙宝在九天之战未结束前就失踪的记录,但也仅仅只有一次。
若不是,那也实在是太巧了些。仙宝就是消失在那片古老的丛林,而三桑木当时猴急的样子也历历在目,即使被挣断了无数条根须,也要死死抓住对方。
“万木峥嵘甘露瓶……”
柳清欢低喃了一句,皱眉凝思了片刻,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让他郁闷的就是,一直不知道那万木峥嵘甘露瓶长得什么样。那日倒是问了归不归,可对方根本没回答,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要是能知道万木峥嵘甘露瓶什么样子,他也就能确认种子倒底是不是仙宝。只能说归不归人老成精,疑心不是一般的重!
仔细在丹田内搜寻了一番,依然是毫无着落。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担心,至少这一年多以来,那颗种子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困扰,反倒很有好处。
之前炼丹时他便察觉到,自己灵力回复的速度比以前至少提高了三成,而且体内犹如生了一棵能自行产生灵气的大树,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效率提升得不是一星半点。相信只要再修炼些时日,他便能突破到元婴后期。
这一切,都肯定是那颗种子带来的变化,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日只是种子表皮散发出来的一些木灵气,便让他的修为急速窜升,直逼元婴后期!
而且,就连三桑木这些日子都显而易见的,比以往粗壮了不少。
小小的元婴扯了扯身边长长的半透明根须,恨恨地咬了一口!
从回来后,三桑木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所有根须都从灵根之树根部钻了出来,盘根错节的漫延得整个灵海都是!
明明之前断了无数条,差点没变成一根光秃秃的木棍,现在却都已恢复了。
“好像比前些天又粗了些啊……”
柳清欢顺手捞起一条稍微细些的,利落地打了个结,总觉得三桑木捞到的好处比他要多得多的样子!
“你说你,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应该客气点,别跟我抢灵气了?”
对于他的抱怨,三桑木一如即往的,装死!
嘴里虽如此说着,但实际上柳清欢并不想要三桑木离开他的丹田。有这么一株神木在体内,能帮着提纯灵力,遇到生死危机时还能主动跑出来救命,实在是居家游历杀人越货的不二法宝啊!
不过他却有感觉,三桑木离成木已不远矣。而神木从幼苗成长到成木后,便会离开宿主,落地生根,傲立天地。
到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九宵城,是距离文始山脉最近的一座修仙城,因东荒之地重现于世而崛起,因封界战争而兴盛,如今已成为东华州最大的修仙城。
城中建有通往东荒之地、东崖遗岛,以及啸风大陆的跨大陆传送法阵,于是来往的修士络绎不绝,不比鹰巢城少。
只是这一日,城中的气氛很是异常,既显得紧张,又隐隐透着几分兴奋和躁动。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天空中时不时便有无视禁空法阵、飞速掠过的化神大修士所致。而这些大修士因性格迥异,有的人大张旗鼓、从者云集,有的人却极低调,悄无声息就进了城。
“几位了,几位了?”
大街小巷的茶楼酒肆中,此时人声攒动,所有人都挤在窗口,支着脖子往天上看。
“五位了!”有人答话,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我刚刚看到啸风大陆的闻道道尊了!”
其他人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显得既震惊又兴奋。
“哗!就是那位横空出世、所向睥睨的闻道道尊?竟然连他也现身了!”
“不得了了,加上之前赶到的,少阳派的五炁道尊、隐仙派的天河道尊,还有紫微剑阁的凌云剑尊,至于文始派,他们离的这么近,虽然没见到人也应该早就到了吧。”
因为封界战争的原因,以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化神修士现身人前的机率大为增多,以至连很多低阶修士都认得了他们的面孔。
“咝,这些化神大修士齐聚九宵城,是要做什么?!”
“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为何我总有种不妙的感觉呢……”
整个九宵城都因为众多化神修士的造访而为之轰动,市井上流言沸腾,各种各样的猜测争相出炉。
城北有一座山,山不高,却已经全部戒严,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就在此时山顶的大殿内,此时气氛微妙,围坐了一圈的化神修士神情各异,互相打着招呼,目光却时不时扫过上位的方向。
殿内只有一个元婴修士,那就是柳清欢,他神色自若地立在云逸的身后,仿佛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打量,也没有身处一堆修为都比他高的人中间的那种紧张或局促。
连大乘修士都见过好几个了,这种场面自是撼动不了他的心神,反倒有闲暇想想他事,比如已经离开文始派的云铮和净觉,不知道封天丹符制得怎么样了。
直到看见又有两位被引进这个殿堂,他的神色才有了些许变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当先一人目光扫过他时虚眯了下双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视线。
云逸站起身,拍手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各位,闻道与苍筤两位道友到了,人算是齐了,还没来的都是有事脱不开身的了。我们这便开始?”
来者自然便是闻道,他旁侧跟着啸风大陆另一位化神苍筤,两人同时步入大殿。
至此,殿内聚集了整个界面各块大陆修为最高的几个人。其中云梦泽这边五人,四大宗门各到了一位,第五人是一位散修化神。
另外,东崖遗岛也来了一人,这是位女修,道号清遐,据说出身东崖三大势力之一的海月宫,只见其云鬓高耸、眉目冷淡,并不太参与其他人的谈话。
一番寒暄过场之后,云逸拍了拍手,封闭了大殿的防护法阵,随后便干脆地说起了主题。
“相信各位都已看过了我两月前的传讯,这中间咱们又互通了数次信息,各位应是都心里有数了吧?”
少阳派的五炁道尊语气平和地道:“宁兄说的极是,只是我等还是想听柳小友现场说一说,光是书信上的那些怕是会有遗漏之处。”
他朝柳清欢笑了笑:“毕竟事关整个界面,需慎之又慎。”
“也好,那清欢你就说说吧。”
柳清欢整了整衣冠,从云逸身后走到当中,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便开始解说关于万斛界的一切。
与此同时,那份他从冥山战域带回来的带有万斛仙盟印章的原稿,在化神修士间也传阅了一圈。
少顷,他说完了,众人又开始追问细节。
“你说你从幽冥界进入冥山战域,然后就被抓进了九幽的空牢,才因此结识了宁和与庚元二人。”一直没说话的闻道突然开口:“那么,你有没有在九幽一方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柳清欢心中一凛,果然不愧是曾在幽冥界呆过多年的人,闻道一下就抓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问题。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选择了如实回答:“有。”
有字一落,殿内的气氛立刻紧绷,其他人看他的目光都隐隐带上了不善。
柳清欢视若不见,神色沉稳:“闻道前辈也曾去过幽冥界,您可进入过冥山战域?”
闻道淡淡地道:“并无。那地方被传得又凶又险,本道吃饱了撑着才会去。”
柳清欢一讪,压下心里的腹诽,道:“晚辈也是为追踪一仇家,才不得不踏入战域。各位前辈或许不甚了解……”
他侧身面向其他人:“冥山战域对其他界位进行了信息封锁,战域内的很多事情和规矩外界都无从得知,这其中也包括万斛界是属于青冥一方一事。那时晚辈并不知此事,便贸然进入了战域。”
他将如何被天地谱查出身份有异,如何稀里糊涂的自报家门,又如何被投入空牢的情形详细道出,就连后来被人审问一事都说了。
“好在晚辈修有一门我文始派的神识之术,可篡改记忆,抵挡搜魂之术。对方的神识弱于我,于是在对方使出搜魂术时,我便伪造了一个被两次封界战争毁得七零八落的云梦泽,以此逃脱了追查。”
云逸在听他说这一段时,眼中闪过意外之色:“你修有九天分神术?”
“是的,太尊。”柳清欢躬身道:“这一段经历弟子觉得无关大局,所以之前并未与太尊说,并不是有意隐瞒。”
这时,却听旁侧传来一声冷哼传出,隐仙派的天河道尊一脸不豫地道:“无知小辈,你就怎知你糊弄过了这一关,或许对方只是按而不发呢?你敢说没有这种可能!若因你一时之误,将云梦泽暴露给强大的九幽一方的话,你就是界面的大罪人!”
柳清欢脸色一沉,知道此时万不是沉默忍耐,于是立刻高声反驳道:“晚辈可不敢当天河前辈这样的重话!晚辈不过是一个小小元婴修士,在大乘、合体这些空阶大修遍地走的冥山战域处于最底层,强大的九幽为何要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我身上按而不发?只需派个化神来搜魂,就算我修了九十九天分神术,也是无济于事!”
天河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元婴也敢跟他高声,脸上交织出怒意:“你这……”
就听云逸突然咳了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天河道友何必着急,我门下这弟子说得很有道理嘛,要是真发现他作假,完全没有必要让对方放长线吊大鱼,他也不可能平安从冥山战域返回,这一段想来的确无碍。”
天河还要再争,就听闻道倨傲地看着柳清欢:“嗯,这点本道倒是同意。鬼门连接的就是九幽的幽冥界,他们想打云梦泽何其方便,要打早就来了,还有那阴月血界什么事!很好,本道没有其他疑问了。”
天河看向其他人,目光在五炁和紫微剑阁的凌云脸上扫过。然而这两人神色平淡,并无开口的意思。
“哼,你们既觉得没问题,那我还多嘴什么,只是话说到前头,以后要真有事可别后悔!”
五炁好脾气地笑道:“有就有吧,我们不正在讨论云界泽回归万斛界一事吗,最多不过是让回去的理由多了一条而已。”
在场除了东涯遗岛的清遐,还有一位女修,就是那位出身散修、却将大多数门派修士甩在了身后,一路修到了化神的华鄢。只见她掩唇一笑,开口道:“是啊,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有何可忧虑的。”
“听着你们两位的意思,怎么像是赞成我界回到万斛界啊?我却觉得不妥……”
一群人开始就回与不回展开争论,很快便吵作了一团。
场上已经没有柳清欢什么事,他无声无息地退到云逸身后,不再多插一言。
在场的八位化神修士,几乎代表了整个云梦泽。有实力最强的四大顶级宗门,有雄踞一方大陆的闻道、苍筤和清遐,也有代表散修势力的华鄢,可以说这些人的决定能改变界面的未来。
听了半天,柳清欢也慢慢听出了症结所在。
总结下来,他们最担心的还是万斛界关于收回去的小界的真实态度。因为在座之人除了柳清欢,或许还要加上闻道,其他人都没有接触过万斛界。信息太少,自然就没有信任的基础,自然就疑虑重重。
所以大半人的态度都很模糊,回与不回的好处与坏处都列了出来,即使封界战争的阴云和重压还横在头顶,依然无法打消这份担心。
于是有人表示最好是能找到途径,直接去万斛界看看。然而这条路明显不通,云梦泽与万斛界也不知相隔着多少个界面。
知道柳清欢是被一位大乘修士开界门送回云梦泽后,众人看他的目光简直是又羡又妒,无不感慨身处的地域对修士的见识起到了多大的限制作用。
他们这些化神自以为一界之尊,实际上若是放到其他大界面,完全不值一提。
“唉,修仙之路无止境啊。”云逸感慨道:“云梦泽还是太小了,我等局限在这里,斗志只会被消磨得越来越多。所以各位道友,摆在我等面前的,或许是个陷阱,但也可能是天大的机遇啊,我们一定要想清楚!”
这话让在座的化神修士都大为意动。是啊,谁不想修为更近一步,更丰富的修炼资源,更广阔的空间,而这些万斛界都能提供。
要说在场之人谁最为赞同回归万斛界,就要数那位散修出身的华鄢了,她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表现出了这个意愿。
柳清欢稍一思量,便明了对方的想法。
相比起其他人,华鄢身后没有师门要看顾,不必考虑那么多,自然是在场最没有后顾之忧的人。就算万斛界真的还像一万多年前那样侵吞回归小界的资源又如何,她大可潇洒地甩手走人。
“诸位!”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却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凌云剑尊:“还是想想现在吧,莫让那些如今还是虚无飘渺的美梦迷了心神。”
云逸赞同地道:“是啊,我们还是来说说如何联系飞升修士吧。”
“对,首当击冲的,还是要弄清万斛界的虚实,这也是我们现在最有必要最迫切要做的事。”
然而众人很快就发现,想要联系云梦泽以前飞升的修士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且不说那些飞升修士还活没活着的问题,就算用跨界传讯符联系上了,也要看对方有没有帮忙的意愿。毕竟,对方已经飞升到其他界面,于云梦泽已是干系不大。
五炁道:“飞升时间越久的,现状越难以预料,所以我们不如从离现在最近飞升的修士着手。”
天河回忆道:“离得最近的,自然就是文始派的大衍道友了。嗯,再往前数,就要上推到两三千年前了,我记得好像是位女修,叫……”
“叶夕歌!”华鄢双目闪闪发光地道:“道号贞机,这位前辈据说也是出身散修,直到晋升元婴后才进了少阳派。”
云逸点了点头,看向闻道、清遐等人:“云梦泽最近飞升的就是这两位了,不知啸风大陆和东崖遗岛那边情况如何?”
闻道没有接话,于是便由啸风另一位化神修士苍筤开口:“我们大陆最近飞升的修士也是在四千多年前了,恐怕联系上的机率不大。”
化神修士想要突破到阴虚阳实,是从人境跨入空境,中间的门槛比山还要高,所以几千年飞升一个也不稀奇。
东崖遗岛的清遐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一样。”
“好吧。”云逸道:“那么伍兄,你便负责联系你们门派的贞机道友,我来联系大衍。先等下他俩的回复,若是石沉大海,便往前推。”
会议开到这里,已经耗时数个时辰,外面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在座之人虽然都是修为精深之辈,也难免说得口干。
好在勉强也算是答成了一些共识,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约定了后续再议,化神修士们纷纷准备离去,柳清欢突然开口问道:“太尊,此事要让其他人知晓吗?再怎么说,也是事关整个界面的大事,那些低阶修士也应该有置言的权利吧?”
柳清欢的问题,让一众化神修士都停下了脚步。
华鄢眼珠子一转,粲齿一笑:“这话不错,只要是云梦泽的人,自然也有选择的权利才对。”
“胡闹!”天河斥道:“这等大事,自然是由我等抉择,那些低阶修士懂什么!凡人也算是云梦泽的人,是不是也要去问一问凡人的意见?”
华鄢嘴角勾起一抹讥嘲:“有何不可?凡人就不是人了么?”
眼看两人间的氛围剑拔弩张起来,云逸清了清嗓子,道:“现在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等联系上大衍和贞机再定夺吧。”
天河和华鄢互相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其他人见此,便也不再多作停留。
五炁道:“宁兄,我们合计一下跨界传迅符的事。”
“是要合计下,看如何写这道关键的跨界符。”云逸颔首,一转头就看到闻道竟也没走:“咦,闻道道友,你可还有事?”
闻道站在门边,瞥了眼柳清欢:“我有话问他。”
见云逸不解,柳清欢道:“太尊,弟子与闻道前辈是旧识,想来前辈有事找我,弟子先暂时离开?”
“不用了,你去吧。”云逸挥手道:“我暂时不回门派,接下来你不用跟着我了。”
“是。”柳清欢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追上闻道。
两人并未走得太远,闻道找人重新要了一间空置的殿室,随手便布下了禁制。
柳清欢看他如此行事,心内疑惑,问道:“前辈这是?”
闻道缓缓坐下,随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指,便垂头不语,脸上神色莫测。
柳清欢越发觉得古怪:什么样的事,竟然能让闻道考虑这么久?而且看样子还会牵扯上他,他可不认为自己的修为能帮上对方什么。
半晌,闻道抬起头:“听说你会炼丹?”
柳清欢停顿了下,点头道:“是,前辈可是需要晚辈效劳?不过,寿元丹是的确无法炼了,晚辈手上灵药不够。”
“啧,本尊眼皮子还没那般浅,贪图那什么寿元丹。”闻道瞥了他一眼,一挥衣袖,一道墨光飞出袖口。
柳清欢微微侧了侧身,伸手一抓,却是一枚墨色玉简。
“你既精通丹道,那便帮我看看这副丹方。”
“哦……”
他将玉简贴到眉心,一看之下,眼中的惊讶掩都掩不住,一抹兴奋的红潮爬上脸颊,到最后突然凝住!
“觉得怎么样?”闻道平淡地问道,但蜷收的手指却暴露出了他一丝难言的情绪。
柳清欢将丹方缓缓拿下,略有些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斟酌了下词句才说道:“涅槃丹……简直闻所未闻!世上真有这样的丹药,能让溃散的残魂重新聚合、涅槃重生?有起死回生之能,让人拥有第二条性命?!”
闻道没有回答他,而是淡淡地道:“我问你,你可有把握将此丹方补全?”
不错,玉简中记载的丹方乃是一副残方,末尾处缺少了最关键的几个步骤。
“这……”柳清欢道:“前辈怕是高看我了,此方如此逆天,所列灵药有些我连听都没听过,又哪里有能力将之补全呢。”
“如果,我可以给你提供灵药……的种子呢?”闻道笑了笑,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修仙界数千年难得一见的青木圣体吧?”
柳清欢神色微变,关于他的体质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但从头到尾,他却从未确切与人说过自己是青木圣体,就连明阳子等人会猜出,也是因为他没有在他们面前刻意设防而已。
青木圣体与很多木系灵根体质很像,灵力都为绿色,都具有一定的自我疗伤能力,唯有在使用青木之气时才会显出极大的差别。
柳清欢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想出闻道是如何得知的。他们真正的见面也就是蓼莪灵园那一次而已,过程中好像并没有会暴露的地方。
心念电转,柳清欢镇定下来,道:“前辈的猜测恐怕真错了,我不是……”
闻道左手微抬,打断他的话:“你不必着急反驳,本尊并不会对你做什么有损害的事,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忙。”
“青木圣体能催生灵药,只要有种子,便有无穷无尽的灵药可用,自然便能反复试炼,所以你是补全丹方的最好人选。”
他在袖中摸了摸,掏出一只储物袋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这袋中便是涅槃丹所需灵药的种子,其中地阶以上品级的就有五种,是我寻找了无数年,好不容易才收集全的,就权当你帮忙补全丹方的报酬吧。”
又倾身过来,目光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只需要的是,有朝一日你炼出涅槃丹后,需得给我两颗。”
说完,闻道拍了拍他的肩,笑得极为和蔼:“当然啦,这需要你再发一个道心誓。”
柳清欢脸色变了又变,对方已笃定他就是青木圣体,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张显妙!”
张显妙乃草木妖修,对木气最为敏锐,与他曾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后来又大打出手,大概也只有他能察觉出异样。
而且张显妙就是被闻道收走的,现在应该就跟在他身边。
“是不是张显妙告诉你的?”
闻道轻笑一声,也没说是与不是,而是道:“好了,现在说说你的选择。嗯,你自己选,我不强迫。”
柳清欢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那真是多谢前辈宽宏大度啊!”
闻道仿佛没听出他的嘲讽,施施然笑道:“哈,说得没错,本尊一向很是大度。”
柳清欢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也不知道当年是谁给我下了一道强制誓约……”
看了看面前安静躺着的玉简和储物袋,不得不说闻道抓住了他的死穴,世所难见、有逆天之效的一份丹方,五种地阶以上的灵药种子,的确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且,闻道又哪里真的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柳清欢也懒得跟他客气了,往椅子上一靠,直接道:“要我炼制涅槃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晚辈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此方如此逆天,原本炼制就已经很难了,却还缺少了一部分,想要补全简直难如上青天,所以我并不能保证一定就能做得到。”
闻道脸黑了些,好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嗯,你只需尽全力去做就行。”
“因此,我也不能保证要用多长时间。晚辈平日里并无太多闲暇,特别是近期,有许多事要去办,所以不可能把精力全部放在研究丹方上。当然,晚辈保证只要时间允许,便定会尽心尽力。”
面对他的得寸进尺,闻道很有咬牙切齿的冲动:“小子说完了?”
柳清欢果真又想了想,道:“前辈要我放道心誓,那前辈你自己也要发誓才行。承诺不会将我的体质以任何形式再透露给他人;承诺在我为您研究丹方、炼制涅槃丹这期间,不可主动以武力威胁、伤害于我,这样我才能放心。”
闻道语气森然地道:“你怎么不干脆说此后一生本尊便不能杀你呢?”
柳清欢故作惊讶地道:“原来您对我这么没有信心!认为我此后一生都不可能补全丹方吗?那何必还找我帮忙呢?”
闻道阴沉着脸盯着他,身上气势渐升,仿佛下一刻就要伸手将他掐死!
柳清欢心内忐忑,嘴上却依然是混不吝的架式:“前辈,我门太尊就在隔壁呢!您要是不答应我这些条件,那咱就没法继续了。”
又马上换上一副苦瓜样,道:“您还记得上次吗,可把我坑得好惨!那时我才筑基期,却要在两百年内杀一位元婴修士,差一点就被誓约强行抹杀啊……”
他一边大倒苦水,一边暗暗注意着闻道的神色,见对方脸上慢慢地有了一丝松动,紧张得狂跳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五百年,本尊给你五百年时间。”最后,闻道开口说道:“五百年后,双方的誓约一笔勾销。”
柳清欢将冲到嗓子的抗议咽了回去,嘿嘿笑了:“成交!”
两人达成协议,便各自发了道心誓。闻道大概是不想再看到他,事情一完掉头就走,转眼就消失在柳清欢眼前。
柳清欢心中得意非凡,恨不得跳起来欢呼:总算在这老妖身上扳回一城,简直太痛快了!
他找去隔壁,却发现云逸已经离开,便也不着急了,干脆一路晃悠下山,在城内闲逛了半天,添置了一些需要的普通灵材和杂七杂八之物。
之后又找了间酒楼,要了一壶酒两样吃食,权当庆祝之前来之不易的胜利。
酒楼里很是热闹,很多人依然在谈论化神修士齐聚九宵城一事,各种或离奇或惊悚的猜测逗得柳清欢大感好笑,却没有一个真正猜到点子上。
想到这些人要是知道了万斛界之事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柳清欢便一叹,高昂的兴致也平复了很多。
正不紧不慢地品着小酒,目光无意中扫过对面,准备往口里送的杯子突然停了。
只见与他隔着好几张桌子的拐角处,侧身坐着一位男修。他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露出来的侧脸是那种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的平凡长相,正与坐在对面的女子低声交谈。
两人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芒,那是隔音罩发出的微光。
而引起柳清欢注意的,是那位男修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上绕着两根短短的草茎。
这人显然极擅玩耍草茎,手指灵活,只微微一动,柔软的草茎便在指缝间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翻飞,时分时合、时停时走,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柳清欢目光越来越凝重,缓缓放下酒杯。
他生平只见过一个人能把草茎玩得这么顺溜,连手法和习惯都一模一样,那就是阴月血界龟策城卜家的卜溭!
然而,卜溭为什么会在这里?
抑或是一切只是巧合?
将视线暂时收回,柳清欢微垂着眼帘,却放出了一缕极其微弱的神识,稍触即回!
果然,完全探不出对方的真实修为,有什么东西将他的神识挡了回来。
不过这小小的试探显然惊动了对方,那人回过头来,不动声色地扫过几乎满坐的酒楼。在经过柳清欢时,微不可察地停了一下。
柳清欢此时没有用任何改变容貌的法器,他低着头,伸筷夹了一粒花生米。
眼角余光中,男修垂在身侧的手收了起来,回身不知和女子说了些什么,两人片刻后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柳清欢皱了皱眉,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前也站起身,等走出酒楼时已是换了副模样,变成一个头发灰白、满面风霜的中年男子。
循着踪迹跟了上去,就见那两人直接往城门去了,很快便出了城。
出城反倒更方便柳清欢跟踪,东华州山清水秀、草木茂盛,正是施展木遁的好地方。
他分辨了下方向,发现对方在往东而行,且速度越来越快,不久便提升至元婴以上修士才可能达到的速度。
柳清欢的心直往下沉,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两人行事极为可疑,可能是卜溭的机率越来越高。
难道卜溭也与他当年一样,蓄意潜入云梦泽,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文始派附近?
想到过往,柳清欢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如果他和卜溭不是身处于两个敌对的界面的话,或许还有可能成为朋友,只是当年度朔山鬼门一开,就将这种可能彻底打得粉碎了。
想到这里,柳清欢心中陡然一震,身形骤停!
等发现前面一直飞速前进的人也跟着停下时,一丝不妙的阴影浮上心头,他返身便往回遁。
却见一道灼白的光束从头而降,如月光一般阴冷的气息笼罩了方圆数十里,让正午的太阳光都带上几分凉意。
柳清欢飞旋而出,几步踏上高空,便听着下方他刚刚藏身的草丛被白光击中,一时泥水飞溅、草屑飞扬。无数歇在滩涂上的飞鸟被惊得飞起,却还没飞上半空,但身体僵硬地又摔入泥水中。
“哈哈哈,张清风、张道友!你我多年不见,还未叙一叙旧,又何必这么着急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