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连两声大响,随着空中的墨字爆开,隐藏在妖兽群中的猲也跟着爆成千万块,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虎兕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随后瞳孔猛地一缩!
猲可是六阶妖修啊,竟然突然间毫无征兆的粉身碎骨、神魂俱灭,这……
他心中震惊不已,再看依然站在半空中一派仙风道骨的柳清欢,便觉两股战战,只想跪下来表达他所有的臣服。
特别是他手中那只笔,此时虽已收敛了光芒,但单凭其只写了个字便将猲干净利落的诛杀,就实在可怕至极!
窒息般的死寂迅速席卷整片山岭,连风似乎都停了,天空中的浊雾又黑又沉,仿佛下一刻就要砸下来。
而对面山头那只来势汹汹的巨蝎,突然像是变成了一块沉默的黑色大石头。
“呜呜~”
一声凄惨的兽叫声突然响起,失去猲驱赶的妖兽群很快便乱成一团,重明鸟以及高阶修士的气息重新如大山般压到它们身上,一个个呜咽颤栗着想要逃跑。
溃败之势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漫山遍野都是仓皇逃窜的妖兽。
虎兕眼睛一亮,跑过来兴奋地道:“青霖道友,就任它们这么逃走吗?不如抓一些回来,以后再跟别人对上时,驱使着开路也好嘛。”
柳清欢飘落到地上,淡淡道:“你想要,自去张罗就是。”
虎兕摸着脑袋笑了,他其实也知道柳清欢看不上这些,不过总要问一下,他敢真的去做。
得了允许,虎兕便带着自己剩下的几个手下追上去,一边大声呼喝,一边驱赶妖兽。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对面山头不知何时已空了,显然那巨蝎被柳清欢以雷霆一击杀了猲的事震憾得失了战意,轰轰烈烈地赶来,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直到确定对方完全消失,柳清欢才猛地咳了一声,身上气息迅速衰弱,脸上迅速浮起一层潮红,拢在宽大袖袍中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千秋轮回笔。
连续两颗丹药入腹,他的脸色才好了些,紊乱的内息平复了些。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写第三笔时,他就有难以为继的感觉,写到一半就差点前功尽弃。
也幸亏浊渊内的文字还在原始阶段,不像其他界面那般,每个人的名字都至少有两到三个字。
而像浊渊这样封闭又特殊的地方少之又少,大概也没人来告诉此地的妖修,真名作为连接修士神魂的媒介的重要性。
他看向手中的千秋轮回笔,随着他气息回落到化神期,原本已解开的灵纹竟又重新浮出,将笔身重新加上封印。
柳清欢眼中闪过思索,目前他摸索到的千秋轮回笔的攻击方式有两个,一是以敌之精血为墨,将其过去的冤债、孽债再现,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第二个便是今天他试的这种,写下对手的真名,不论功过,一笔抹杀。
听上去似乎极为可怕,但两种方式都各有限制。
首先,想得到对手的精血和真名都不是容易的事,修士对自己的身体发肤都极为注意,更何况是精血。
另外,第一种若不能将对手拖入清算,那所有冤孽都会反噬到己身。
而第二种最艰难的地方,千秋轮回笔写的每一笔都需大法力,以他现在最多能落下三笔,就算知道真名,也不是想写死谁就能写死谁的。
终而论之,千秋轮回笔品阶太高,一横一竖定生死,一撇一捺写轮回,威力大如斯,以他现在的修为并不能完全驾驭。
将笔收起,柳清欢抬起头,见漫山遍野的妖兽群已逃得逃,死的死,只有初一还留在身边,不由露出一丝笑。
正欲说话,他神色突然一凛!
“出来!”
与喝问同时发动的,是瞬间疾斩而出的浮生剑!
“轰!”
山石崩落,尘土飞扬,两道人影从左侧一座小山上窜出,在空中转了几转,一齐落在不远处。
柳清欢脸色一沉,只见这突然出现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看上去三四十岁,气势雄浑得犹如一座铁塔。矮的那人年纪要小得多,相貌清俊,手撑在高个男子臂上。
柳清欢的目光闪了闪,径直落在了那年轻人身上。
人修,修为看不出,明明孱弱得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却还身着一身极为沉重的黑色袍服,更称得那张脸青白交加。
眉心缠绕得驱之不散的黑气,精气不济,重伤在身。
然而哪怕这样,对方依然有一种气若定闲、挥洒自如的气势,眯着眼笑道:“道友,你可还能战否?”
字正腔圆的大界通用语言,不带一丝浊渊内的口音。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收回浮生剑:“能战如何,不能战又如何?”
“能战,你便与我这仆从打一场,赢了我就放你走,若输了……”他拍了拍高个男子扶着他的手臂:“那就只能委屈你跟我走一趟了。”
柳清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是笃定我没有一战之力了?”
年轻男修低头咳了几声,咳得一张脸通红,气息又微弱了一分,却还满脸笑意地道:“怎么会呢,道友修为深不可测,又身怀重宝,哪里会没有一战之力。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道:“试试又不会死人。我们可不是那只胆小的蝎子,被吓唬一下就夹着尾巴跑了。”
看来这人在此观战已久,柳清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左眼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白色的网,而右眼黑如沉渊。
对面两人立刻神色绷紧,那高个男子一迈步,将年轻男修挡在身后,做出应战之姿。
柳清欢却突然笑了:“你的胆子的确不小,不过我为何要跟你那身强力壮的灵兽打,直接找上你这寿元断绝、肉身将崩、连魂魄都不全的人打岂不便宜?”
他的目中白芒闪烁,又道:“你是被从青冥天上打下来的吧,所以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却是因为与你身后那只灵兽建立了契约吧,以对方的魂养你的魂。要是他死,你也得死!”
年轻男修脸色陡变,目光锋利如剑,露出一种久为人上人才有的倨傲气势。
他手里摩挲着一枚黄色玉佩,一个金钟似的罩子倒扣而下,冷笑道:“那又怎么样!想跟本尊打,行啊,你大可过来一试,看能不能打破我这层薄薄的护罩!”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
柳清欢一眼便看出对方身上那护罩非同凡响,纯净而又丰沛的佛力徐徐散开,耀眼的金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将那年轻男修青白的脸都染得仿佛佛像一般庄严又不可侵犯。
男修一挥手:“去,给我把他抓过来!”
他身边那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扶着他走向旁边一块平整的山石,道:“上君莫要动气,您在这边坐着稍等片刻。”
“不用管我。”年轻男修极为不满地喝道:“叫你快去就去!”
“是。”中年男子低声下气地应道,还是将他扶到山石边,又拿出一个蒲团,显然已做惯了这些。
“那小子跑不了的……早就跟您说了,我一个人出来抓人就行,您的身体实在不宜走动……”
年轻男修冷冷地打断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更何况,我这条小命现在离了你,怕是更容易交代出去。”
中年男子一噎,无奈地叹气道:“上君……”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着,柳清欢却觉出了几分怪异,这主仆二人间,似乎暗藏了些汹涌。
他眼中白芒闪动,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中年男子。
不怪他之前没注意他,年轻男修即使病骨支离,气势依然浩然盛大,而这人则一直以一种卑微的姿态扶着人,气息又刻意收敛得分毫未露,已至他的存在完全被前者的风姿给掩盖住了。
柳清欢心中一紧,左眼中的生之困网不断张开又收紧,此时才发现这人的生魂强大得竟远超过了一般的化神修士!
他未及多想,脚下一动,下一瞬人已到了百丈之外。
一股滔天的磅礴气息陡然从身后升起,四野为之寂静,连天空浓厚的浊雾都被冲散了些。
柳清欢沉着脸,背对着大鱼嘴方向,一步一个缩地术,身形忽隐忽现地扎入浊渊的十万荒山之中。
难怪了!这两人那般笃定,仿佛他已是他们的掌中之物。
那年轻男修在受伤之前,修为极可能很高,所以他身边才会跟了一只六阶灵兽,而现在就追在他身后。
柳清欢不用回头,便知对方正飞快靠近,因急速而引起的破空之声越来越清晰。
“你逃不了的。”身后那人喊道:“我家上君只是想让你帮忙治下伤,并不会伤你性命,快停下吧。”
柳清欢几乎被气笑了:“原来你们请人帮忙,是这样强迫抓人的态度!”
那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有些不耐地道:“这就由不得你了,再不停下,我可要动手了!”
柳清欢自然不可能乖乖停下,心念电转间,夹着风声回道:“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帮不上啊!你那主人大半个身子都已踏进鬼门关,我虽会炼几炉丹,却也无回天之术啊。”
“你试都没试过,怎知救不了。”
“还需试吗?他的身体状况,难道你不清楚?”
身后之人沉默了。
柳清欢心中一动,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地不知在想什么,之前在年轻男修身边时的那种卑微已完全不见。
这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离大鱼嘴极远,到了一片荒芜的山岭中。
“你……”柳清欢稍稍放慢了些速度,试探地道:“你的主人,现在正汲取着你的魂力补养自己,这种状况只会随着时间拖得越久而变得更加厉害,难道你就真的甘心陪他一起死?”
那人眼神变得极为阴鸷,突然伸出手,一把抓来:“所以才需要你帮忙,你最好祈祷能帮得上,不然这条命留着也没用了!”
四周的空间变得极为黏稠,柳清欢的缩地术被硬生生打断,瞬间失去效用。
他脚下顺势一转,眼中猛地绽放数寸长的白芒,天地间浮现出数条白线,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哗啦一下落到那人身上!
那人露出嘲讽的冷笑,嘴角又含着一丝怜悯,抓来的人中途改变方向,指间隐隐带出无数细纹,抓住虚无的线一扯。
“没用的,这等利用最浅显的天地法则创的术法,在我们空阶修士眼中根本不具威胁。你莫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不然,我真的要动手了!”
无数细线被扯得动荡不休,一股奇异的波澜猛地荡开,仿佛有生灵在临死之前剧烈挣扎,长长的哀嚎和悲泣之音响在柳清欢耳边。
他只觉眼前突然一黑,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身体摇晃着几乎维持不住滞空!
竭力稳住心神,手上虚虚一握,一根明显要比其他细线要粗得多的线慢慢从虚空中浮现出来。
“那你大可试试,最浅显的天地法则能不能起作用!”
那人错愕地看着他手中那根线,心中浮起一丝惊悸,仿佛命魂被人抓在了手中。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修的是生死之道。”柳清欢喘息着拨了拨手中的线:“你说,我若扯断这条线,你会不会死?”
对方定定地看着他,退开一步,忽而笑道:“不,你说得对,天地法则再浅显,那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你扯不断,就连我都扯不断,不然就不是利用天地法则,而是颠覆了。”
柳清欢点头道:“不错,颠覆天地法则,以你我的境界现在都做不到,但你怎知我没后手?”
“哈哈哈!你一人阶修士,能威胁到空阶?简直可笑!”
中年男子笑不可抑,柳清欢淡淡地道:“我能一击干脆利落地杀了同阶妖修,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他手上一翻,一只小盒出现在手中:“若再加上这个呢?”
就见那小盒雕成匣状,玉质纯净剔透,一缕苍青色的火焰在里面静静的燃烧着。
“……无垢明玉、净莲劫灵火……”
对方如避蛇蝎般,闪电退到数丈外,惊疑地盯着他手中的玉盒。
柳清欢暗暗落下心弦,将玉盒紧紧握在心中。
净莲劫灵火太可怕,所以他找来了无垢明玉盛装,以免误碰。
只要对方惜命就好,这样他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方寸回旋之地。
“看来不用我多说了,净莲劫灵火是何物想必你十分清楚。你若非要强逼,那我也只好拼着同归于尽,大家一起受烈火焚身,说不定还能熬出个千古圣贤。”
中年男子脸色几变:“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放过你,上君……”
柳清欢打断他:“你主人的伤势我无能为力,帮不了他。我劝你们还是另外找人吧,浊渊中能人异士多的是。”
“这个破地方,有个屁的能人异士!”
中年男子难掩挫败地低吼道,回头看了看,眼中又浮起阴鸷和挣扎。
这人恐怕早已生了二心吧,只不过被主从契约所限,不得不守在那年轻男修身边。
只是他真的甘心陪着对方一起死?甘心一直没有尊严的屈居人下?
呵呵,怕是不见得!
柳清欢不动声色地道:“其实灵兽与主人之间的契约,有不少法子可解除的,而且若是彼此间的距离遥远的话,比如隔着界……契约之力就会大大减弱。”
中年男子被看穿了心思,恼羞成怒地瞪向他:“闭嘴!”
柳清欢果断闭上嘴,等了一会儿,看着对方的神情越来越动摇。
“你我原本无怨无仇,如果你没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试探地往后退了几步,见对方只是盯着他,没有其他动作,立刻加快了速度。
等他再回头,原地已经没了人。
柳清欢啧了一声,想到当年从虚洞中落入浊渊,福宝和初一守了昏迷不醒的他五年都没离开,便不由心生感慨。
“果然还是我的灵兽乖巧又忠诚啊!”
看了眼腰间的灵兽袋,一拍脑袋:“遭了,把初一落下了!”
他急急往大鱼嘴赶,花了些时间才赶到,就见年轻男修依然坐在那块大石上,而周围则围着一大群妖兽,初一和虎兕也在其中。
见他一人回来,年轻男修抬起头,十分淡定地道:“他果然跑了。”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
年轻男修抬起头,十分淡定地道:“他果然还是跑了。”
柳清欢慢慢落到地面,拍了拍奔过来的初一,这才看向他:“看来,你早就看出你那只灵兽的心思。”
年轻男修道:“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到!本来就只是随手收的一个奴仆,难道还真能寄望他在我落难时依然忠诚无二、不离不弃么?!”
他自嘲般摇了摇头:“跑了才好,也免得我睡觉都得睁只眼,防着背后突然送来一把刀。”
柳清欢探究的目光跟随着他,六阶妖修做奴仆,这人先前的修为到底有多高,又是因何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
年轻男修盘着腿坐在石上,竟无视身边围了一圈的人和妖兽,闭上眼,手指如疾风般点在周身几处大穴,然后哇的呕出一大口血!
那口血黑中带蓝,一落地便嗞嗞作响,不少绳头大小的小虫在血里翻滚着,没一会儿就都不动了,化为一滩血水。
男修的脸色却显见地好了起来,连气息都稳固了不少,随意用衣袖抹了抹嘴,竟一改之前风吹就倒的病态站起身。
柳清欢神色微动,目光从地上的血移到对方脸上,这人……
他算是明白了,这主仆二人,不仅心存隔阂,还互相防范。
都想摆脱对方,却又都不肯明明白白的说,要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摆脱彼此。
男修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向他:“你叫青霖?不是我青冥的人吧。”
柳清欢目光闪了闪:“不错,未敢请教道友名号?”
男修有些傲然地道:“你可以称呼我为重楼上人。”
“重楼上人。”柳清欢点头致意,拱手道:“既上人无事,某便告辞了。”
说着,招呼初一和虎兕,准备离了这是非之地。
“我有准你走吗!”
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柳清欢不怒反笑,微微扭过头,目中白芒闪烁:“上人是准备和我再打一场?呵,表面虽看上去好了不少,但你确定你这一身破败之伤能经受得起大法力?”
说完,也不再理睬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的重楼上人,把虎兕叫过来。
“现在那只盗月贪兽死了,另外一只蝎妖也被吓跑,你赶紧带人该干嘛干嘛去,我还等着收供奉呢。”
虎兕兴奋得摩拳擦掌,道:“好,我这就去,西边这一大片现在是我们的了!”
他顿了顿,凑过来,眼睛瞄着旁边低声道:“那人怎么办,要不我等会儿再走?”
柳清欢挥手道:“去吧,少你一个不少。”
虎兕讪笑着摸了摸脑袋,回头呼喝着,带着一大群妖兽走了。
柳清欢也带着初一准备回灰石地,不过飞出没多远又停了下来,皱眉看着身后跟着的人。
“道友意欲何为?”
重楼这会儿又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气度,笑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柳清欢道:“如果你是想请我帮忙治伤,那道友恐怕要失望了,我没那么大本事,治不了你这么重的伤。”
重楼不以为然地摊手道:“别说得如此绝对嘛,你可以先听一下交易的内容再决定。”
柳清欢沉默地打量了他片刻,终于点头:“好吧,请说。”
重楼露出笑容,飘然落到初一背上,惹得初一不满地大声叫了两声,要不是柳清欢的安抚,就要把对方给颠下去。
重楼仿佛没察觉自己不受欢迎,舒服地坐下后才道:“道无涯上,名叫碎星海,其内满布星力乱涡,进去之人十有八九会葬送在那些看不到的陷阱里,没命踏上青冥的土地。而我,知道一条安全的路。”
柳清欢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碎星海?从来没听说过!”
重楼道:“浊渊内的人自然没听过,所有从青冥被打下来的人都被封了口,为了……”
他嗤笑一声:“对了,是为了不让浊渊下的生灵失去希望。”
柳清欢皱眉道:“我怎知你是不是唬弄我。”
“你可以选择不信。”重楼懒洋洋地摸着身下柔顺的长毛:“不过,我可要提醒你,此地是三千界之外的一道被遗忘的裂缝,唯一能离开的方法就是进入青冥。”
他突然诡异地一笑:“我那只灵兽这会儿怕就冲道无涯去了,但愿他别把小命给搞丢了,毕竟我们进来时,他大半时间都呆在灵兽袋里。”
柳清欢看了看他:“你的伤……”
重楼沉下脸:“离了他死不了。”
想来对方有什么法子暂时稳住伤势,柳清欢便不再问,考虑了片刻,终是改变了主意,将人带回了灰石地。
福宝守门守得都快长蘑菇了,见一行人回来,中间还夹了个不认识的人,连忙飞奔出来迎接,然后惊奇地目睹了一向脾气极好的初一大发雷霆的一幕。
她人立而起,把背上的人掀到地上,然后气冲冲地跑了。
福宝一头雾水地问道:“初一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柳清欢无奈,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让福宝去安抚初一,带人进了待客用的石室。
等坐下来,他才说道:“我怎知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道无涯上确是碎星海,我现在也上不去,验证不了。而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重楼形象全无地摊在垫着柔软坐垫的椅子上,惬意地叹了口气:“这才是人能住的地方啊……你这人忒麻烦,不信就自己看吧。”
他将一本厚厚的书拍在桌上,“砰”的一声:“这是青冥周天志,刻印于数十年前,书中所列名目一清二林,我也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做手脚。”
柳清欢心中一喜,将那书挪到自己面前,果见书封上几个雄强圆厚的大字微微闪烁着灵光。
整本书崭新得仿佛从未被翻过,第一页,便是一张大图,简略的勾画出了整个青冥天的大概地貌。
柳清欢双目放光,就听重楼幽幽说道:“我本是青冥颢天境之人,因与人结仇,被人追杀,身受重伤,逃无可逃下才自己下到浊渊。而找上你,只是无意中听到那两个妖修密谋来夺你手上的丹药,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他不由笑了:“我的修为虽被废了大半,眼力却还在,你该是青木圣体吧?”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
柳清欢脸色微变,缓缓合上刚刚打开的书,往后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向隔桌而坐的人。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二个直接看穿他体质的人。
第一个,是当年在阴月血界度朔山鬼桃树下遇到的张显妙。
而张显妙是草木妖修,对木气的感应异于常人,能看穿他的体质倒还说得过去。
后来,他在万斛界遇到长生殿的扫尘,却是凭着同是青木圣体才互有感应。
这世上知道他是青木圣体,除了身边的几只灵兽,就只有他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包括他的师父明阳子、两位师兄、穆音音,以及云铮。
而这些人,都自有品德,又待他以诚,不会算计他身上的东西。就连从张显妙处知道的闻道,也只是请他帮忙炼制涅槃丹,还拿出丹方和地阶灵药种子等价交换。
他平日里行事也颇为注意,即使他手上有不少珍稀罕异的灵药灵草,也很少会出手,就是为免引起贼人觊觎,招惹麻烦。
即使曾于战场上救下无数人,搏得青霖之名,外人也只以为他修炼了某种秘术,或是疑到他的炼丹师身份上。
毕竟,青木圣体极为罕见,很多人即使在典籍上看到过,一生都可能遇不到一个拥有这种体质的人。
而这人,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淡淡地道:“不,我只是纯木之身,青木圣体那等绝顶的修炼体质闻所未闻。”
重楼神秘地一笑,道:“你小心或是不肯承认都是对的,青木圣体疗伤的奇效,以及可以催生草木的特质,若是被外人知道,怕是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抓住圈禁起来,然后让你给他们种灵药。”
柳清欢不置是否地勾了勾嘴角,冷漠地道:“所以呢?”
重楼好整以暇地道:“所以我觉得自己运气甚好,每次都能绝境逢生。你放心,我现在落到这等田地,就算想对你不利也不能够了。”
他拍了拍桌上的《青冥周天志》:“安全走出碎星海的路径,或者你想知道的任何关于青冥的信息,交换你用青木圣体的秘术为我疗伤。同不同意,你给个准话吧。”
柳清欢看着桌上散发着微微灵光的书陷入沉默,然后扬了扬下巴,道:“立个誓吧。”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重楼的脸,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手指,但凡对方露出一丝丝犹豫,他便会立刻出手!
不过对方却如释如负般露出灿烂的笑容,立刻举起手:“我,叶惊,在此立下道心誓,今日所说的能安全通过碎星海的路径,绝不半点虚假,日后也绝不在第三人面前泄露半句……”
“柳清欢。”
“……柳清欢乃青木圣体一事。若违此誓,道途断绝,永不登仙路!”
重楼放下手,笑道:“这下你可还满意?”
柳清欢似笑非笑地道:“原来你真名叫叶惊。”
重楼神色一僵,懊恼地拍了下桌子:“这下亏大了,忘了你能以真名咒杀人了!”
柳清欢重新拿起《青冥周天志》,凉凉地道:“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了。”
又道:“你该庆幸我们修士有天道誓约可约束,若是换作凡间,就算你说破了天,我也不会信你的!”
“真是虎落平原被……”重楼忿忿低声道,说了这么半天,他的精神显见的又萎靡下去,灰败之见重新爬到脸上。
“先别看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疗伤?”
柳清欢只当没听见他前面的嘀咕,翻着书,很快找到记载碎星海的页面。
“你体内的同魂蛊怎么办?同魂蛊虽能抽取他人魂力补养己身,但等它真正壮大,却会开始吞噬你的魂魄。我不想救到最后,救回个空壳。”
“你知道了……”重楼脸色变得阴沉:“蛊虫这种东西果然后患无穷。那时情势危急,我被仇人追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才用了同魂蛊,那就只能等等吧。”
他沉吟了会儿,道:“我那只灵兽绝对不会甘愿呆在浊渊内,想必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去爬道无涯。等他从此界离开,母蛊与子蛊就没法互相感受,我再用秘法压制,或许就能将其拔除。”
柳清欢摇了摇头,正色道:“你的这具身体已经千疮百孔,魂力大损,我虽能治伤,却治不了命。你可考虑清楚了,同魂蛊一拔,说不定你这条命马上就得交待。”
重楼眼中闪过狠厉,决绝道:“挺不过这一关,就是老天非要收我,我认了!”
柳清欢找出一枚空白玉简,扔给他:“那你还是先把报酬付了,免得我无处找人付账。”
“你、你!”
重楼愤然指着他,很快又泄了气,一边将路径刻入玉简中,一边不放心地道:“青霖道友,我这条命可全靠你了!”
柳清欢笑道:“放心,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便能救回。不过,你的伤光靠青木之气只能治标,治本还得靠对症的丹药。我可以送佛送到西,但所消耗的一切,你都得拿东西来换。”
对方既然以前曾是大修士,身上肯定带有不少好东西,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重楼这会儿却又恢复淡然:“看来我还是有些利用价值,这样更好,只要你记着,我活着,你想要的东西才会有。”
自此,灰石地多了一个人,一个不被乖巧的初一欢迎的人。
经过仔细检查,重楼的伤比柳清欢预料的轻一些,却更加复杂,从身到魂无一不伤,魂力还在快速流失,随着同魂蛊母蛊与子蛊距离越远,他很快真的站不起来了。
好在柳清欢对神魂之伤也算颇有经验了,化身打发无聊时又炼制了不少丹药,堪堪保住了他不死。
可惜当年他忽遭大难,只吩咐人把涅槃丹送去给闭关的闻道,长生石棺却没来得及索要回来,不然哪里用得着这么费手脚。
七日后,排除蛊虫的时机到来,重楼坐在柳清欢画的法阵里,又拿出一枚黑气缭绕的圆珠含在口中。
柳清欢眼睛一亮:“镇魂珠?”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
重楼随随便便拿出一物,便是镇魂珠这等玄天灵宝级别的宝物,由此也可见其来历果真非同凡响。
重楼警惕地看他一眼,镇魂珠入肚,宽大的袖袍中隐隐有锋芒闪动。
“小子,别打某些回不了头的主意,只要好好帮我治伤,该给你的报偿绝不会少!”
柳清欢笑了笑,也不反驳,收起刚刚拿出的丹瓶:“你既有镇魂珠在手,我备下的丹药倒有些多余了。”
却不想被对方一把抢回去,拔开瓶塞看了看,满意地收了起来:“谁说没用?记账,最后再一起算。”
“行了,我们这就开始吧。”柳清欢在其对面坐下:“你确定子蛊的气息已经离开此界了?别中途出岔子,到时可收不了场。”
重楼肃然道:“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帮我护法,我先压制住母蛊,接下来的拔除阶段就需帮把手了。”
两人之前已经商量好行事章程,此时也不再多说。
重楼闭上眼睛,身上腾起淡青色的虚火,整个人看上去虚无飘渺。不过没过多久,他脸上渐渐浮上痛苦之色,皮肤下有黑影在鼓动,气息也越来越不稳。
柳清欢坐在他对面,留意着对方的状况,时刻准备出手。
同魂蛊因与神魂相连,稍有异动便可能会遭到对方警觉,引起反噬,所以压制的过程要极其小心和耐心,其中凶险自不必说。
柳清欢不知重楼有何法门能压制凶残的同魂蛊,但既然对方信心满满,他也懒怠问,只需在拔除蛊虫时出一下手,在拔完后迅速以青木之气稳住他崩溃的身魂。
紧闭的阵法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洞室大半个月都没打开,福宝例行到门前转了一圈,然后走回前院。
“都说了叫你们先回去,主人现在有要紧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关。”
等在院中的,是长人族英和他的族人。听了福宝的话,几个族人都焦急地看向自己族长。
族长的城府要比族人深得多,英稳重地笑道:“大人说的是,这不是前些日子又种活一味灵药吗,族里那些小的兴头头的,就想再要几味灵种回去试种。反正现在地里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仙师大人既然忙,我们等着就是了。”
这长人族还真是有些种药的天赋,在别族手上种不活的灵药,在他们手上却能活,就是活的数量不多。
就在前两天,英带着十几个人送来了最近种出来的灵药,之后便说想求见柳清欢,赖着不肯走。
福宝咧咧嘴,还真当他看不出他们明显就是有事要求主人啊。
“随便你们,我可先说了,我家主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出关,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吓唬了一通,福宝便扬长而去,留下一堆忧心忡忡的长人族人。
好在柳清欢这次并不是闭关,又几天,封闭的静室门便打开了。
福宝听到动静,赶忙跑过去,见柳清欢一人出来,探头探脑地往门内瞅。
“主人,那人死了没?”
柳清欢重新闭上法阵,难掩疲惫地道:“胡说什么,有我在,能让他死么。”
福宝嘿嘿一笑:“那是,落到主人手里,叫他想死也死不成!”
柳清欢不由失笑,往自己的卧房走去:“重楼上人的同魂蛊已拔除,不过要完全恢复,还得养一段时间。我先去休息一下。”
福宝想了想,长人族反正都等了这么久,再等几天也没什么,便没提对方已在灰石地等了一个月之久的事。
于是等柳清欢终于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见到的便是上来就跪了一地的长人族人。
“青霖大人,救命啊!”
“求大人救救我们的族人吧!”
柳清欢被他们巨大的哭嚎声震得退了两步,可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指着英道:“其他人闭嘴,你说!”
英喝令族人都安静,又从人堆里拉出一人,脸上带着焦虑,以及一丝心虚道:“大人,这是水脩族的花儿……”
柳清欢诧异着看着英拉出来的女子,虽然对方已长大,但依然眉目秀美,面目姣好,分明就是那年他巡视领地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随着英的叙述,一件隐藏多年的事终于呈现在柳清欢面前。
浊渊内,除了异族,原来也是有人族的。不过这人族与普通意义上的人族有些不同,往前追溯几千年,他们祖上大多是外来的修士与此地异族**所生,一代代传下来,渐渐成了一个特殊的族群,那就是水脩族。
水脩族外表上与人族差不多,但生于斯长于斯,也有自己的族群天赋,那便是善种药植。
浊渊内虽灵气不丰,但各种稀奇古怪的作物却不少,想要离开这地方,妖修们会不惜任何手段来谋求实力的增长,善种药植明显便是一项极为有用的天赋。
若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最多也不过像是灰石族一样,让他们种地就行了,但水脩族人偏偏大都生有一副好相貌,所以在浊渊内极受那些实力强大的妖修喜爱。
圈禁为禁脔还算好的,若是遇到个残虐的,甚至会沦为采补之物。
而柳清欢的领地上,就有一支为了逃避悲惨命运而逃来的水脩族,在多年前,侥幸从忙于攀登道无涯而疏于防备的乌灵师手下逃出,后借着长人族的掩护,躲藏在大河两岸。
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看来虎兕当年会突然跑来灰石地,便是为寻这一族的人来的。只是后来被他打服,未成事罢了。
而现在水脩族之所以求到柳清欢面前,是因为另一部分没逃走的族人,如今辗转落到另一个妖修手上,日子过得极为不好。
“……东边的肂(sì)大人太可怕了,竟把我们的族人当食物煮着吃,求青霖大人救救他们吧!”
花儿一边泪流满面地哭诉,一边砰砰嗑头,额上很快便见了血。
屋内再次一片哭声,那长久以来被欺压的哀痛与惨烈,仿佛扑面而来。
柳清欢目光扫过,很容易便分辨出了来的人中还有三个水脩族人,两男一女。他们的外貌虽与长人族差不多,但却男的俊女的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他头痛地揉揉眉心,无奈地道:“都别哭了,再哭这事我就不管了啊。”
英一听有门,也连忙劝道:“不要嚎了,青霖大人要说话了!”
哭声终于渐渐停歇,柳清欢想了想,道:“你们求到我这里,难道就不怕我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待你们吗?”
却没想到花儿抬起头,眼中装满了信任和依赖:“这么多年,大人一直待我们这些小族极好,收的地租又少,还给我们灵种,让我们吃得饱,还不用担精受怕,所以大人是好人。”
被称为好人的柳清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突然惊讶地仔细打量了她两眼,道:“你站过来,伸出手让我看看。”
花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但还是听话的从地上爬起来。
柳清欢一根手指搭在她腕上,一缕灵力飞快地在对方体内游走了一圈,眼中的惊讶更浓了。
花儿只觉一股清凉之意钻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不由怯怯地喊道:“青霖大人?”
柳清欢又叫其他水脩族人上前,分别探了探他们的丹田,不由陷入沉默。
难怪这一族的人会被当作炉鼎,这里的五个人中每个人都有或纯或杂的水灵根,而且有三个是坤水之体!
坤水之体,灵力犹若柔风细雨,厚绵温和,是一种极适宜与人双修的修炼体质,当然,做为炉鼎也极合适。
没想到浊渊还有这样的小族,身具灵根,这在场的水脩族五人中,花儿和另一个大眼睛的男孩体内还都已修炼出了灵力,勉强达到了练气一二层的水平。
更让柳清欢惊奇的是,五人有三人都是坤水体质,这概率也未免太高了。
这个疑惑很快被解开,原来为了见柳清欢,黄带来的这几个水脩族人都是他们族中的佼佼者。
柳清欢沉吟半晌,问道“你们逃出来的族人有多少?”
花儿连忙答道“有六十多个。”
“那流落在外的又有多少?”
“我的族人都分散在各个地方,和起来大概有上千人,肂大人那里是最大的一支,有三四百人。不过……”
她难过地道“现在可能只剩下一两百了。”
柳清欢转头看向福宝“肂?”
福宝回道“肂力师,据说是乌灵师离开后,浊渊内实力最强的一个妖修,修为大概快要达到空阶了,占据着东渊大片地方,老巢在莫莫城。”
一边说,一边直给柳清欢使眼色“对方恐怕极不好惹!”
柳清欢自然明白福宝是什么意思,怕他一时心软,就应承下这桩麻烦事。
水脩族情况特殊,因炉鼎体质而一直被各方争夺,他若是答应,那势必就要与肂打交道。
对方若好说话,他耗费点丹药或东西换人,就当行善事了。但要是个难缠的货色,那会生出什么事就很难说了。
而且看水脩族这几人的意思,竟是想将自己的族人都救出来。一个不慎,说不定还会被搅入浊渊内各大势力之争。
这却与他一贯来的作风相悖了,就是因为不想卷入纷争,他才会僻居于灰石地,连门都懒得出,还让虎兕挡在前面。
一个不亲不厚,人数还只有几百上千的异界小族,着实不值得他出手。
柳清欢暗暗摇头,所以他当不得什么“好人”之称,遇事首先便是权衡利弊,也就在不影响自身利益的情况,才愿意稍微行些善举。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一直眼巴巴等着他发话的水脩族人,微微转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需考虑一下,过些天再给你们答复。”
几个水脩族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为长人族的族长英却听明白了这话说得含糊,却是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英看着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族人们,心情变得极为沉重。
他也知自己一行人仗着青霖大人的仁慈,提出的请求强人所难,但兔死狐悲,他又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个水脩族人被凌虐而死。
但青霖大人对他们已经够好了,不仅让他们吃饱饭,不受欺压,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像个人。
“大人、大人您再想想!”英急了,见花儿秀美的脸上茫然而又天真,心中一痛,又绝决地道“花儿,你不是最崇拜大人的吗,还说以后嫁人就要嫁大人这样的男子,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花儿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吓得直往后退,想要挣开他的手,又慌乱地看向柳清欢,眼中却闪过羞涩。
柳清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别……咳!住手!”
喝斥了好几声,才阻止了这场闹剧,英脸色灰败,终是不甘心地放下手。
这种情形,一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几个水脩族人都跪了下来,痛哭嘶声地求个不停。
却不想花儿红着眼睛,从地上挣了起来,一脸决绝地道“大人,我曾发誓不做炉鼎,请您饶恕我的不敬之罪。但我水脩一族除了这个用处外,还有其他的天赋!”
她突然往外跑,一转眼就窜到了门外。
柳清欢就见几个水脩族人脸色变了,也跟着跑了出去。
正当柳清欢不明所以之时,几个人又回来了,冲在头里的花儿手上满是泥土,捧着一棵刚从外面地里挖出来的灵药幼苗。
那幼苗有些焉巴巴的,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微黄的叶子,也没什么灵气,明显长得极不好。
柳清欢神情一动,他感觉到了一丝水灵气,活泼地跳跃在花儿的手指间。
她嘴里吟唱着古老又奇异的歌谣,一滴清亮的雨滴从其指尖凝出,又一滴,化作一场微小的雨水,浇到幼苗上。
那个大眼睛男孩也跟着凝结出了雨水,而其他水脩族人则没那么能力,只释放出稀薄的水雾。
屋内的水气变得浓郁,每个人都闻到了一股甘甜而又清新的气息。
幼苗受了这场雨水浇灌,茎也直了,叶子也舒展开了,显见的精神了不少。
柳清欢慢慢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水脩族人和灵花之间来回转了几圈。
这些人,使的是低阶修士基本都会的灵雨诀,但让他惊讶的是,他们释放的灵雨效果是寻常灵雨诀的几倍!
而那雨水中还含有一丝玄妙而又神秘的力量,让他一时捉摸不透。
花儿脸上犹带着泪痕,笑容却灿烂得仿佛雨水洗过后的天空“这是我族的天赋。大人,我们有用,我们可以给大人种灵药,求求您救救我们的族人吧!”
其他几个水脩族人也跟着脸红脖子粗的吼着“我们有用”,其状可怜,又悲哀得让人心碎。
柳清欢心中一动,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你们水脩族愿意给我种药?”
“愿意!”
“愿意!”
一迭声的大吼同时响起。
“那你们一族可愿意认我为主人?”
“愿……啊,主人?”
水脩族人有些傻了。
“主人是什么意思?”
柳清欢指指身旁的福宝“就跟他一样,以后认我为主,跟随在我身边。我到哪儿,你们就到哪儿。”
花儿几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犹豫。
那大眼睛男孩问道“认大人为主人,那大人会拿我们来采补吗?”
柳清欢道“不会。”
“就让我们种药吗?”
“对。”
“能、能像现在吃饱,有房子住,有衣服穿吗?”
柳清欢怜悯地点头道“当然,只会比现在更好。”
男孩怀疑地道“但您怎么带我们走呢,离开浊渊要空阶的修为,我们这些人,怎么上得去道无涯。”
柳清欢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汮。”
“汮是吗,我自有带走你们的办法,而且以后你们将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地方,那地方比浊渊内的环境要好得多,虽然现在还小,以后会越来越大,我也会继续挑选合适的人,送进去居住。”
众人都听不懂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听汮坚定地道“我愿意!只要没人来欺压我们,不用再做采补之物,不管以后住在哪儿,我都愿意!”
花儿也跟着点头道“我也愿意!”
其他三个人见了,也立刻应声。
柳清欢却打断他们“你们先不要冲动下结论,我看中的是你们一整族的人,人多,才能种更多的地,只几个人对我没多大用处。”
他顿了顿又道“以后我定是要离开浊渊的,你们也要跟着我离开。所以,你们要想清楚了,最好回去跟你们其他族人商量好,也问问他们的意思,我不强迫你们。”
汮机灵地道“那我们那些流落在外的族人呢,您收吗?”
柳清欢不由笑了“当然,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破例出一次手。”
。
好不容易把长人族和水脩族的人送走,柳清欢回头就叫福宝去把虎兕找来。
福宝杠在原地没动,好奇地问道:“主人,你为那小族出头,是想把他们弄进松溪洞天图里?”
柳清欢也不隐瞒:“图内需要人手,以后小洞天会越来越大,药田也会开辟成大的药园,光靠着一个人偶维持会越来越难。”
福宝颇为赞同地道:“那倒是,主人你的事也多,每天能给混元莲、石櫰木,和几种地阶灵药洒点青木之气都算难得了。”
柳清欢又道:“水脩族身具水灵根,有种植灵药的天赋,我怀疑他们还有特殊的血脉……他们在此界生存艰难,若愿认我为主,我便收了他们进洞天,正好可以将种植低阶灵药、处理田间杂事一类的事交给他们。”
“那……”福宝想了想,道:“虽然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不大可能,但也不排除最后他们反悔,不愿认主呢。”
柳清欢洒然道:“这就是件两厢情愿的事,他们不肯,自然就作罢。你也莫要自作主张去逼迫他们,这种无谓的怨恨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以免担上因果。”
“喫,我才没那么多事!”福宝道:“那若不认主,你还管他们流落在外的族人吗?”
“这个嘛……”柳清欢顿了顿,一脚踢去:“哪那么多问题!我自有主张,快去把虎兕给我叫来。”
福宝灵活地躲过那一脚,嘻嘻哈哈地跑了。
而这时候的虎兕正大刀阔斧地收整势力,与蝎妖争地盘,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一听到柳清欢找他,立马把事都扔一边,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灰石地。
一进门就见柳清欢正和那位病歪歪的年轻男修坐在一棵繁茂的灵树下,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堆书简玉册,也不知两人之前在做什么。
虎兕仔细打量了年轻男修几眼,发现对方的气色比多日前好了不少,虽然依然一副风吹就倒的孱弱样儿,但至少没有马上就要断气的感觉了。
“青霖道友,你找我何事?”
柳清欢转头道:“你来了,过来坐。”
旁边的重楼拂着衣袖站起来,冷淡地朝虎兕点了下头:“你们有事要说,我就不多陪了。”
柳清欢笑道:“今日与君一席话,柳某心中的疑惑大解,上人先去歇息,来日我却还要厚颜向你请教。”
重楼扯了扯嘴角:“我这身伤还要长期赖你疗养,你问的那些自创心法和各大境界的事,自然就是报酬,哪敢当‘请教’二字。”
说完,衣带如风地走了。
柳清欢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开始收拾桌上各类书简。
一个有六阶妖修做奴仆、且被称为“上君”,曾经为一介大修的人在身边,报酬若要法宝之类的东西就俗了,还不如抓紧机会问疑道惑。
他在自创心法上还有许多不解,在隐下自身真实情况的基础上,问些大道和创经方面的事,却是正合适。
虎兕眼尖地瞅到书页上诸如“真经”、“道典”、“隐诀”一类的字样,心里不由痒痒的。
他是个颇有追求的妖修,不仅学了青冥的语言,为不做个睁眼瞎,还专门学过青冥的文字。但即使这样,这桌上大多数书上的文字他竟都不认得。
虎兕眼馋地看着柳清欢收拾,忍不住问道:“青霖道友,你手上可有适合我修炼的功法?”
柳清欢手上一顿,抬头道:“你想要?”
“要!”虎兕大吼一声,又一脸谄媚地道:“呃,多少钱?”
柳清欢也不收书了,手指在石桌边缘习惯性地敲了几下。
“我需要你去办件事,如果办好,我就送你一本功法。”
虎兕心中一喜,却还保持着一丝谨慎,问道:“什么事?”
柳清欢露出笑容,道:“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坐下我与你细说……”
两人就在树下低声说话,虎兕的脸上表情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变得凝重,让守在一旁的福宝和初一颇觉有趣。
那日,虎兕一直呆了好几个时辰才离去,走时龙行虎步、斗志满满,就跟马上要出征了一般。
没过几日,几十个水脩族人背着家当,扛着自制的农具,脸上带着对强者的畏惧、对未知命运的彷徨,来到了灰石地。
柳清欢坐在屋内,神识快速扫过站在门外台阶上的人群,感到有些惊讶。
这些水脩族人果然个个都有副好相貌,在浊渊各种皮相古怪的异族中,就像沙砾中熠熠生辉的明珠,让人难以忽视。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中几乎没有老人,年岁最大的,看上去也只有三四十岁。
“你们可考虑清楚了?”柳清欢淡淡道:“若认我为主人,以后需跟着我离开浊渊,从此再不能背叛。”
一个剑眉星目、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上前几步,用不太熟练的青冥语言道:“青霖大人,我们都想好了,只要您把我们当人看,不欺不侮,我们甘愿认大人为主。”
柳清欢道:“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们承诺,以后会给予你们尊重和保护,不会肆意伤害你们性命,有功必赏,但有过也必罚。”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下,显然在衡量他这番话的可信度,最后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跪下垂首道:“主人!”
随着他的臣服,其他水脩族人也跟着跪了下去,齐齐喊道:“主人!”
柳清欢暗叹一声,站起身,亲自扶起那中年男子,温和地道:“你是水脩族的族长,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恭敬地道:“回主人,小人叫朗,只是当年大家一起从东渊逃到西渊,才暂时管理族中之事。如果主人要另选族长,小人不敢有二话。”
“不用了,族长依然是你的。”柳清欢道:“现在,让他们一个个进来,我需要看一下你们每个人的灵根体质,才知道怎么更好地安排你们。”
中年男子愣了愣,没有异议地下去安排族人。
一番探查下来,水脩族一共有六十七人,其中身具灵根的有五十三人,同时又是坤水之体的则有二十五个。
这些人中,修为最高的就是朗,达到了练气五层左右,再然后是一个练气三层的妇人,之前已经见过的汮和花儿等练气一二层的则有五六个。
让福宝带着人去建造住处,就建在灰石族的村落旁,柳清欢陷入思索。
看来这些逃出来的人都算是水脩族里的佼佼者了,不然比率不会这么吓人,几乎整族都有灵根。
而只要给他们一部心法,再指导一二,这些人未来都能成为修士!
收了几十个水脩族人,柳清欢没让他们现在就进松溪洞天图,而是找出十几种低阶灵药种子,让他们去试种。
灰石地这片不大的地方,因为阵法的覆盖和保护,灵气已比外界要浓厚一些,想来水脩族人会更快适应这里。
又几日,朗又上门来,在廊下恭敬地道:“主人,我已去找了穿山族,捎信给了外面的族人。他们要是知道主人愿意收留我族之人,肯定也会同我们一样愿意认主人为主的。”
穿山族,是浊渊内类似信使的存在,他们有坚硬的背甲和能轻易切割的爪子,生活在地下挖出来的四通八达的洞穴里,可以代为传递信件或小物件。
不过,穿山兽并不是好相与的部族,找他们送信,付出的报酬有时要远远高于信件本身的价值。
说完,朗又为难地道:“只是,从东渊到西渊,穷山恶水,路途遥远,中间还要经过许多习性凶蛮的部族。当年我们这些人逃过来时,原本两百多人,到达大鱼嘴时就只剩下几十个,外面的族人恐怕想过来也过不来。”
柳清欢考虑了下,稍稍露了点口风:“让他们先好好呆着,回头自会有人送他们过来。”
朗一脸疑惑地走了,而此时的虎兕带着福宝,刚刚从那位毒蝎孑的洞府出来。
虎兕这些天可谓是意气风发,不仅将原本属于盗月贪兽的地盘吞食了大半,现在又拉着柳清欢的大旗,轻而易举地把孑给摆平了,快速结束了西渊这一大片地方的纷乱。
“他们人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枕着大树桩好睡觉?”虎兕得意洋洋地道:“我现在可算能安心去东渊了。”
“枕着树桩什么的是什么玩意。”福宝无语得都懒得纠正他:“喂,你去东渊,带我一起怎么样?”
虎兕道:“我是无所谓的,不过我这次是去为青霖道友办事,你跟着恐怕不太妥吧。”
福宝不爽地啧了一声。
虎兕十分理解地拍着他的肩道:“他们修道的人都像你主人一样吗,窝在一个地方几十年都不动弹,也不嫌闷得慌。”
“几十年算什么。”福宝嗤笑道:“修道的都是属乌龟的,闭关个几百上千年不动弹都不稀奇。”
虎兕震惊了一下:“那我可受不了!果然还是当力师好,练力气的时候搬石头就行。”
又笑道:“不过如果事情顺利,过不了多久,青霖道友就会出山,你到时跟着他一起吧。”
福宝还是不爽:“行,在你走之前,咱们再去打一场!”
“又来!”
虎兕脚底抹油就想跑,却被一把擒住了胳膊,哀嚎着被拖走了。
自初次见面,福宝在他手下输了一着,后来便有事没事就要找他打一架。两个人精通的领域完全不同,一个风系身法、以快著称,一个皮糙肉厚、力大势沉,也算是伯仲之间,各有胜负。
……
砍头山位于东渊,三面绝壁,只一面能上去。山顶就像被一刀齐根砍去的脖子,平平整整,一座还算有气势的小城便在这上面铺陈开。
砍头城的城主叫周启,是少有的有名有姓的异族力师,性情豪爽粗犷,在整个浊渊都算颇有势力。
“哈哈哈,虎兕老弟,你终于到了,哥哥我可是从你的信送到那一刻就一直盼着呢。”
“大哥,好久不见!”
周启上来对着虎兕就是一个热情的熊抱,两人称兄道弟地说了会儿闲话,便相约一起去喝酒。
酒却算不得好酒,浑浊寡淡。浊渊内吃的都不够,哪有什么粮食酿酒,也就他们这些高阶修士舍得弄一些。
两人意也不在喝酒,才端起酒碗,周启便已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弟,你不是说有好东西带给我吗?”
虎兕神秘地一笑,也不答话,在怀里摸了摸,往桌上一放。
周启拿眼一扫,就见虎兕拿出的是一支细口长颈的玉瓶,玉质温润剔透,瓶身还精雕细琢着好看的缕空花纹。
他拿起瓶子摩挲:“这瓶儿好,是上界流传下来的东西吧,一看就是好东西啊!”
虎兕被噎了一下,抹了把脸,道:“大哥,你快别逗了。”
周启乐得哈哈笑,一边拔瓶塞一边道:“什么好阿物,也值当你这么卖关子。不是我说,你哥我也见过不少上界的东西,别跟个……”
一颗晶莹剔透的丹丸滚到手中,灵光灿灿,异香扑鼻,犹如云霞一般的丹雾萦绕流转,看得周启眼都瞪圆了!
虎兕得意地笑道:“这叫玉、玉什么来着,对,玉津寒髓淬体丹!反正名字一听就很霸道,据说是其他界面那些体修专门用来淬炼法体的。我用过了,作用极好。”
周启仔细查看了番丹药,又看了看他,好一会儿才笑道:“算你有良心,还想着哥哥我……不过,你在哪儿弄到品质这么好的丹药,是不是去劫上界来人了?”
虎兕鄙视地翻了翻眼睛:“上界打下来的那些人,一个个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得一干二净,劫能劫不到好东西。”
他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我用大把珍米和各种东西,还有好几十个水脩族的俊男美女,才换……哈哈,东西哪来的你就别问了,来,喝酒!”
周启道:“酒有的是时候喝,老弟,好东西可不能藏私啊。想当年,要不是我拼着命不要,把你从那恶痨鬼口中救出……”
虎兕却不吃他那一套:“去去,叫你声哥你还真摇尾巴!要不是念着你救过我一命,我会巴巴得了好东西就给你送来?再说了,那年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跟着跑到那……”
两人对着翻旧账,虎兕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说出丹药得自何处。
他越故作神秘,周启的好奇心便被吊得越高,到最后拍着桌子吼道:“说不说,不说我立马去抄了你的猫儿窝!”
虎兕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不情不愿地道:“好吧好吧,我的确认识了个外界人修,自称道号为青霖,他……”
他将与柳清欢相识的过程娓娓道来,中间半真半假,掩去了自己每年还要将地盘的三成出产交出去的事,只说不打不相识。
周启开始还不当一回事,等听到对方一招击杀了盗月贪兽,震惊地道:“犰竟然死在他的手中?!不是说是你杀的……哦,原来如此!”
他恍然大悟:“我就说你哪来那么大本事,竟然打退了犰和孑的联手。”
西渊的事,东渊这边自然也会关注,只是大家现在都忙着争地盘,没人去深究而已。
虎兕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柳清欢不想暴露自身,所以将功绩栽到他头上。
“那个外界人修竟然这么厉害,一招就杀了犰!”周启神色凝重地道:“如果他……”
“这你倒不用担心。”虎兕道:“我跟他接触了好几十年,他的性情十分疏淡,轻易不出门,对争权夺利也没兴趣,要不是犰杀上门,他才懒得管。”
“那人还是个极厉害的炼丹师,我求了好久,才从他手中换到了点丹药。”
他咂了咂嘴:“据说他手中还有不少好丹药呢,可惜的是,他轻易不肯出手。要不是他听说水脩族有种灵药的天赋,一时兴起要在我们浊渊种药,而我手中又正好有那么几十个的话,也换不来你这颗玉津寒髓淬体丹。”
“种什么药啊,我们这儿要能种出灵药,我就跟他姓!”周启斥之以鼻:“我看他也是看中水脩族能当采补的炉鼎这点了吧?”
“哈哈,这我就不知道了。”
周启话锋一转,明显意动地道:“话说,我这儿也有上百个水脩族人……”
想到对方的战力,强取豪夺的念头被压了下去,又看了眼手中那颗诱人的丹药。
“我得先试试丹药的效用,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老弟,要不你给我具体说说,他除了要水脩族的人,还要什么……”
听到周启的问话,虎兕为难地道:“你想买?那我可说不准,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才求得几颗。”
周启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嘴角,又问道:“那人手里还有其他丹药没?”
“这话说的,那人是炼丹大师啊,手里的丹药能少?”虎兕道:“至少我就在他手中换过疗伤丹、龙虎丹之类的丹药。对了,我听说他最近又研究出了叫什么大力金刚丸的丹药,用的就是石櫰木晶呢。”
周启大为惊喜,这大力金刚丸一听就是适合他们这些力师用的,如果能换得几颗……
他哥俩好似的攀住虎兕的肩:“老弟,我手上还存有不少大颗的木晶,要不然去找他帮忙炼成丹试试?他既喜欢水脩族人,我也送他几个。”
虎兕呵呵笑道:“这我可不敢打包票,青霖道友的喜好我也不大清楚,你可以去试试。”
周启自己琢磨了会儿,连酒都没心思喝了,赶着要去试试玉津寒髓淬体丹怎么样。
虎兕也不心急,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周启这人的性情他清楚得很,不怕他不上钩。
接下来他只需等着,浊渊就这么大,只要开了头,再露点风声,便会有人闻风而动。
他在断头城住了几日,等准备回返时,周启果不其然表示要跟着去,甚至还带上了几个面貌姣好的水脩族人。
“老弟,你与那位人修相熟,回头还要仰赖你帮忙引见一下啊。”
虎兕道:“好说,但成不成,我可做不了主。”
周启笑道:“怎么会不成,他一个外界的人修,还能压了我们这些地头蛇!”
虎兕也笑道:“那可说不准,犰比你我还厉害那么一点点吧,还不是折在了青霖道友手里。”
周启皱起眉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等到了灰石地,叫开阵门,迎出来的福宝扫了两人一眼,冷淡地道:“我家主人正在闭关炼丹,暂不见外人。”
虎兕连道:“福宝兄,这次我带了一位好友来拜访青霖道友,不知他几时能出关?”
福宝看了看天:“至少还得三五日吧。”
周启上前,学着上界修士间的礼节拱手道:“朋友,我千里迢迢而来,只为见青霖道友一面,还望通禀一下。”
福宝脸色缓和了些,道:“我家主人这一炉丹正在关键时候,万不能打扰。要不,你们先进来坐坐?”
虎兕连忙道好,给周启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人跟在福宝身后进了阵。
阵内的情形着实让周启大吃一惊,只见原本寸草不生的焦土上绿草青青,不时还能看到挂着红彤彤果子的灵树,就连那一块块田地里种的东西,也大多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心里震憾无比,原本见不到人的不满都消去不少,要不是怕失了脸面,都想走到田里去仔细瞅瞅那些一看就灵气十足的灵药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田间有好些个水脩族人正在伺弄灵药,脸上都带着极少见的轻松欢快的笑容。
而反观他带来的几个水脩族人,一路上就像死人一样死气沉沉,连句话都没有。
“莫非还真是用来种田的……”
周启心中泛起嘀咕,竟然真有人把上好的炉鼎使去种田,简直就是浪费。
不过他反倒心安了些,这外界来的人修说不定还真是个人物,不然这满坑满谷的绿树红花哪里能在浊渊内看到。
所以虽然到最后也没见着人,他也能耐下性子来等。
“人送走了?”
柳清欢拿着本书从建在地下的静室里出来,他自然没在炼什么丹,不过是晾晾对方而已。
太过轻易到手的东西,没人会觉得珍贵,只有求而不得,才会懂得珍惜。
福宝撇了撇嘴:“走了,说过几天再来。”
柳清欢转身又回去,道:“嗯,再来也像今天这样办,三次之后再带人来见我,理由随便你找,而我接下来准备与重楼上人一起炼魔婴。”
福宝好奇问道:“炼魔婴?”
柳清欢却已关上门,把他的疑问也关在了门外。
一转身,就见重楼一脸急切地道:“快,把魔婴拿出来!”还道:“你身上有只魔婴怎么不早说,这样我也能少受点罪。”
柳清欢面露迟疑:“你确定可行?”
“不就是个吞个魂么。”重楼不以为然地道:“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就是磨叽,吞个魂又不是吃人,再说反正你也是想把他的魂打散,跟吞了没有区别。”
“区别大了。”柳清欢淡淡道,但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将封印着魔婴的木盒递给他。
魔婴依然直挺挺地躺在盒子里,身上贴满了封符。
重楼满意地一笑,甩出一本书:“相应的祭炼法阵我已在隔壁屋布好,这本炼婴诀给你,等我吞了他的二魂七魄,会给他留下一魂胎光。”
“胎光乃人最初之太清阳和之气,而失了爽灵、幽精二魂,他便会失去自身的意识、慧智。你再将之放入法阵中,每日只需滴入一滴精血入阵,炼上个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它便唯你命是从,绝不会生出二心。”
“好了,你先去旁边呆着。”
柳清欢往连着的另一间静室走,又不放心地回头道:“你可别囫囵全吞了。”
重楼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元婴最补的还是婴身,那是修士一身修为之大集。
不过他还要靠柳清欢帮忙疗治伤势,青木圣体可不是哪都能遇到的,错过这次,他一身沉疴重疾怕是用其他丹药治不回来的。
为了以后的仙途,为了能在东山再起,一只小小的魔婴就只能忍着放弃了。
不一会儿,静室内便响起了凄厉惨叫,魔气如爆发的喷泉般滚滚而出,很快将屋内一切掩盖。
柳清欢站在门前,从黑雾弥漫的阵法光幕上收回目光,开始检查布在这屋里的血炼阵。
大约只过了半个时辰,一脸飨足的重楼便走了过来,将手中木呆呆的魔婴往血炼阵中一抛。
柳清欢早已准备好,适时启动法阵,就见几道光束从阵中升起,化成锁链将魔婴缠住。
魔婴失了二魂七魄,只余最清正的胎光一魂,身上的魔气已消散了许多,小脸上再不复痛苦与挣扎,所有属于原主人的神识、意念也全随着另外二魂消失,只剩下一缕本真的意识。
“交给你了,接下来我要闭关几个月,慢慢吸收对方的魂力,不要来打扰我。”
重楼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吩咐完,转身便走了,而柳清欢则陷入沉思。
他再次确定这姓叶名惊的重楼上人,原来定是一方大修。
化神修士的神魂早已凝固为一体,想要将三魂七魄分别剥离,绝非易事。
他向阵内滴入一滴精血,不由笑了笑。
想到进展顺利的心法,现在又解决了化身的问题,也是他运气好,正好遇到了对方落难,修为坠落至化神。
等把水脩族的事也解决了,他便把松溪洞天图重新炼制,然后正式闭关,争取尽早修到化神后期。
周启在灰石地足足等了大半个月,求见了三次,就在耐心即将告罄的前一刻,总算见到了正主。
柳清欢着一身素净清雅的月白绣青竹滚边鹤氅,衣摆的银丝暗纹在走动间仿若流动的水雾般若隐若现,腰间悬着一枚灵气氤氲的半月形环玉佩,整个人如刚从云端走下来,不带半点人间烟火气。
周启只觉眼前一亮,与此同时,又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笑着站起来,暗暗嘲讽道:“青霖道友果然是隐世高人啊,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柳清欢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拱手道:“周道友?劳你久候,多有失礼。”
他看向一旁的虎兕,对方朝他点了下头:“不知周道友这次来所为何事,为表达我的歉意,一切都好商量。”
周启心里一喜,哈哈笑道:“有这话就行!”
之前所受的冷落和气愤,都化作等下开口求丹药的底气。
虎兕凑趣道:“大哥,你不是想逛青霖道友的药田吗,现下时机可正好呢。”
柳清欢笑道:“要看还不容易,我们这就去。”
一行人便往田间走,那些在田里忙碌的水脩族人和灰石族人都停下手,有些紧张但没有躲避地望着他们。
“这块地种的是蜜灵花,花汁如蜜,香甜滋润,可生津养气、丰润肌理等等,虽是最低阶的灵花,但胜在好养活……”
“山上种的是蟠根草,此草生命力极顽强,根须粗壮,叶苦却能入药,还能释放灵气,改善灵气浓度……”
一路介绍过来,一连见识了接近十种在浊渊内没有的灵药灵草,听得周启双目放光,心中的主意转个不停。
却听柳清欢叹道:“也就这些了,此地环境太过恶劣,想种其他的灵药也长不出来。不瞒道友,我手里虽然还存了点灵药,但用一点少一点,等用完了,就算想炼丹也没东西可炼。”
周启神色一紧,指着面前青意盎然的田地道:“道友说笑了,你都有本事化荒山为青山,怎会被一点艰难困住。这些天我在你这块地界上也走了走,发现连那些小族都种出了灵药,由此可见道友是谦虚了。”
柳清欢淡淡笑道:“那周道友可有发现,他们种的总共也就那两三种品阶最低的,且是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才有了今日这小小一点成果。”
又道:“像我等这般高阶的修士,这些低阶灵药根本没用,就像一粒玉津寒髓淬体丹,其中就包括地阶灵药两种、玄阶四种、黄阶十五种,就算是辅药,每一种也无不是珍稀难得的灵材。”
周启也猜测过那效果极好的玉津寒髓淬体丹不简单,听他这般说,更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听说即使是在上界,好的丹药也一颗难求。
他用手撞了撞虎兕,低声道:“老弟,多谢了啊!”
虎兕嘿嘿笑道:“咱俩谁跟谁,不用谢!”
柳清欢继续道:“而且越是高阶的丹药,成丹率就越低,一炉好不容易收集全的珍贵灵材,说不定到最后炼不出一颗出来,那才真真是血本无归,亏得肠子都青了。”
周启觉出些不好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青霖道友,想必你已知晓我这次来的目的,莫不是反悔不肯卖我丹药?”
“我似乎没承诺过……”
虎兕连忙道:“青霖道友,周启大哥与我是莫逆之交,看在我的面子上!”
“好吧。”柳清欢露出无奈的神色:“你想要什么丹药,我可以只收你成本价。还有,玉津寒髓淬体丹每个人只能用一两次,再用便效果不大了。”
周启眼珠子转了转:“听说道友在用石櫰木晶炼大力金刚丸?这个可有服用限制?”
“那倒没有。”
柳清欢心里不由一哂,他随口就取了个大力金刚丸这名字,听上去就跟江湖术法在招摇撞骗似的。
“咳!大力金刚丸是我刚研制出来的,你们平时吸收石櫰木晶时,最多能吸收七八成,另外两三成都浪费了。而炼成丹后,不仅能将木晶的全部精髓保留,还因为加了其他辅助灵药,效果能提高一二成,且更容易吸收。”
虎兕“哇”地叫出声:“那岂不是同样一颗石櫰木晶,效果却整整提升了近一半!”
“我就要这个!”周启立马道:“先来个十颗八颗的!”
柳清欢笑了:“没有,我总共才炼出六颗。”
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支丹瓶,倒出一颗粉白光泽的丹药,丹药表面还有一条金色的仿佛飘带一般的纹路。
周启呼吸猛地变得急促:“上阶丹药!”
柳清欢施施然道:“看来周道友很识货嘛。这次运气好,炼出了颗玄阶的大力金刚丸。”
“要要要!”周启连忙道:“青霖道友你开个价,我全要了。”
虎兕高声反对:“不行,你可不能一个人全占了,我也要!”
“老弟,这次让我可好?你不是看中了我的黑风兽吗,送你……”
“大哥,我现在喜欢用脚跑路,黑风兽你就自己留着当坐骑吧……”
两人眼看着都要打起来,柳清欢清了清嗓子,道:“丹药,你们可以用等价的各种灵材来换,一会儿我会让福宝给你们一份清单,上面会列出价格。”
“另外,需要提醒的是,玄阶的大力金刚丸的效果,比普通的高了几十倍不止,当然价格也同样要高几十倍,即使只收你们成本,那也极为昂贵,还望两位量力而行。”
周启咬了咬牙,已是下定决定,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得到这颗玄阶丹药!
上阶的丹药,绝对可遇不可求!
柳清欢又道:“另外,我还有条件。”
周启和虎兕都以热烈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此时站在一个小山包上,下方便是一块块田地,相貌俊美亮丽的水脩族人,和身材矮小、丑陋不堪的灰石族人同在田间忙碌,场面颇有些意趣。
“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缺人手,而水脩族有种灵药的天赋,正是我需要的。所以,谁能给我带来更多五百水脩族人,这颗玄阶大力金刚丹便是谁的,我还会相应地减少其他灵材的数量。”
周启大叫道:“五百!我手下只有一百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