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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妖高校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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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一头野猪,是一头野猪妖。并不是野猪受惊,而是猪妖在发狂。清心符箓可以安抚受惊的野猪,但不能阻止发狂的野猪。”托马斯拽住跃跃欲试的郑清,严正警告道:“巫师从来不会贸然行事,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怪物吗?”

    “猪妖!”郑清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无数的文学作品中,妖怪大部分时间都扮演着凶残嗜血的反面角色。

    郑清小时候总以为妖怪们都住在山洞里,养着一群豺狼虎罴之类的猛兽,闲时掳些美女祸害一番;饿了捉几个行脚客商打打牙祭。偶尔几个妖怪还会争吵人肉怎么做才好吃,是蒸着吃嫩,还是炒了吃有嚼头。

    渐渐长大了,他知道那些故事终究只是书里的故事。

    再后来,他跟着先生去了回字集。

    从回字集回来后,郑清曾经问过先生,世界上有没有妖怪。

    先生说,有。

    妖怪吃人吗?郑清坚持问。

    先生说,吃。

    遇到妖怪怎么办?郑清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昏暗了。

    先生则诧异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遇到妖怪当然跑了!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不跑难道做那割肉饲鹰的佛祖吗?

    至于妖怪长什么样子,郑清问过很多次,每一次先生的回答都不一样。

    有时候先生说妖怪青面獠牙,身长百丈,眼里滚着浓烟,嘴里淌着岩浆。

    有时候先生说妖怪是群小虫子,打不尽死不绝,烦人的很。

    先生还说过,妖怪长得跟人一模一样,它不吃人你都不知道它是妖怪。

    四季坊的街头,郑清仔细打量着不远处那头狂躁的野猪妖,喃喃自语:“妖怪长得跟猪差不多嘛!先生净骗人。”

    野猪妖嘶吼着,挺着一对惨白色的獠牙,重重的撞向一家魔法用品商店。

    商店门口竖起的木头招牌被它直接冲飞,招牌后蹲着的一座巨大鼎炉被獠牙掀翻,轱辘轱辘滚到路中央。

    停下脚步,晃晃头顶的木头碎屑,野猪红着眼,冲向下一个店铺。

    “它是不是没有脑子。”郑清看着在街头东奔西走,四处乱窜的野猪妖,觉得它的形象与自己心底那威猛狂暴的形象差距太大。

    “这是一头刚刚转化的野妖,行事全凭本能。也可以理解成没有脑子。”站在屏障内,托马斯看上去很轻松,悠闲的对郑清解释着。

    “什么是野妖?”

    “最低级的妖怪。除了野妖群里的妖王,野妖一般是没有智慧的。它们就是一群贪婪的鬣狗,追寻血肉的欢愉。巫师是它们最喜欢的猎物。”

    “但路上这么多巫师,怎么这头野猪只在路上乱跑呢?”郑清觉得一条疯狗在马路上都会追着行人撕咬,一头发狂的妖怪怎么也应该表现的更血腥点。

    “你也知道我们是巫师。”托马斯指指头顶淡蓝色的光幕,笑道:“你觉得这个屏障是做什么用的?”

    郑清恍然。

    野猪妖已经跑到两人身前不远处。

    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猪妖嘴角鼻腔流下的白浊液体,还有那双凶狠残暴的猩红色小眼睛。

    然后他看到野猪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油腻腻的褡裢。

    这个褡裢看上去很眼熟。

    郑清眯着眼,仔细打量这头花白皮毛的野猪妖。

    光秃秃的猪头上,没有一丝毛发,好像被开水烫过,红得发亮。

    两颊的肥肉鼓鼓囊囊,在狭小的猪脸上堆出一层层肥厚的褶皱,让那双猩红的小眼睛显得更加幽深。

    一层,两层,三层。

    猪脸跟猪脖子之间的赘肉恰好挤出三层清晰的褶皱。

    “这头猪看上去好像之前遇到的那个胖子。”他笑着对托马斯说:“之前在云想依跟上元书肆遇到的那个胖子,脑袋跟鸵鸟蛋似的,也有三层下巴,而且肩膀上还挂着一个油腻腻的褡裢。”

    托马斯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野猪妖在光罩外面烦躁的喷着鼻子,不时发出尖锐的咆哮。

    郑清停止发笑。

    他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发干。

    他又看了猪妖一眼,脑海里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胖子不会真的变成一头猪了吧。”他喃喃道。

    “一个巫师想要变成一头猪的确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需要涉及高深的变形法术。”托马斯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但是一个巫师被迫变成一头猪妖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被妖魔咬一口就行了。”

    “咬一口!”郑清感到一阵寒意。

    光幕外,野猪妖抬着头,抽着鼻子,慢慢向后退去。

    郑清攥紧手上那沓静心符,小心的挪着步子,向托马斯靠了靠。

    “很敏锐。”托马斯语气里带着笑意,但眼睛却紧盯着慢慢退却的野猪妖:“非常优秀的直觉。也许我应该推荐你参加星空学院的无限制自由搏击大赛。”

    郑清咽了口唾沫,脸色有些发白。

    并不是因为托马斯想推荐他去参加那个见鬼的搏击大赛。

    而是因为外面那头野猪妖。

    野猪妖猩红的小眼睛盯着光幕里的两个人,鼻腔里喷着粗气,尖锐的蹄壳敲击在四季坊的石板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它能看见我们。”郑清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问道。

    托马斯静静的翻着自己的法书,沉默不语。

    “嗷!”野猪妖尖声咆哮着,迈着粗短的四条腿,狂奔而来,直愣愣的冲向光幕下的两人。

    郑清还未惊叫出口,就见托马斯的法书凭空飘起,书页哗啦啦飞快的翻动着,三道符字缓慢的从书页中飘了出来。

    郑清认识这三个字。

    “殷其雷!”

    安静的街上忽然吹过一阵小风。

    小风卷起几片树叶,拍到野猪妖的身上。

    郑清屏着呼吸,脸色惨白,傻傻的看着狂奔而来的猪妖。

    那双尖锐的獠牙比他的脸色更加惨白。

    郑清听到不远处有其他巫师的惊声尖叫。

    似乎没有人意识到猪妖能够看破这道光幕。

    这道光幕是巫师联盟发布的标准咒语之一,在广泛传播的安全咒语中名列前茅。

    它可以完美隐匿巫师的气息、形象,让狩猎的妖魔无从下手。

    无数的巫师用自己的经历验证了这道咒语的有效。

    而现在,在更多巫师的目光中,这道咒语守护的两个身影,即将面对一头狂暴的野妖。

    托马斯深呼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那双惨白的獠牙。

    他的左手按着法书,右手骈指成剑,指向猪妖,厉声吟道:

    “殷其雷,在此獠之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四季坊的街道上铺着青色的长条巨石,平平整整,干干净净。

    往日里,街上游客川流不息,调皮的树精子经常拽着垂柳细长的枝条荡着秋千,从一个客人头顶跳到另一个客人头顶,偶尔还会落下一些用柳枝槐叶折腾的小玩意儿。

    而现在,所有的树精子都躲在自家的树洞里瑟瑟发抖,惊恐的看着树干在雷雷鼓声中震颤。

    树下,街道上。

    猪妖迈开四条粗短的肥蹄子,狂奔在青石路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

    仿佛雨打芭蕉,猪落玉盘。

    托马斯法书之前飘出的三道符字,随着他的咒语,化作一缕缕极细的气息,融入天地间汪洋一般的空气里。

    树精子们将自己在树洞里藏得更深了一些。

    它们预感到一些恐怖的气息正在盘旋。

    郑清睁大眼睛。

    他感到空气在愤怒。

    每一缕每一息都炸起了自己的气丝。

    将呼吸着这些空气的人扎的浑身都麻酥酥的。

    托马斯站在郑清身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低沉的雷声轰隆隆响起。

    声音沉闷而悠长。

    仿佛远在天际。

    他偏过头,对郑清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脸。

    “捂住耳朵!”他喊道。

    郑清长大嘴,捂住耳朵,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的声音被淹没了。

    爆豆一般的雷声在他的耳边炸响,连绵不绝,淹没了一切杂音。

    愤怒的空气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肆无忌惮的咆哮着,怒吼着。

    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无止尽的颤抖中。

    虽然堵着耳朵,但是郑清仍旧感觉整个人都在嗡嗡作响。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到滚滚雷霆砸在野猪妖身上。

    炸响。

    獠牙已经戳破光幕的野猪妖惨嚎着,翻滚着。

    一块块皮肉混杂着血块从它身上滚落下来。

    在青石路上留下一片残酷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的清新与烤肉的芳香。

    但郑清只有一股呕吐的欲望。

    良久。

    雷霆暂歇。

    空气也回复了平日里的温润与祥和。

    树精子在树洞里放松蜷紧的身体,它们仍旧不敢出门。

    郑清揉揉脸,张张嘴,看着不远处血肉模糊的猪妖,对托马斯喊道:“死了吗!”

    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不大声喊,他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托马斯也冲他喊:“应该只是晕了!这种程度的按摩,是打不死它的。”

    “这种程度!”郑清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这道咒语差几米就在咱俩身上炸响了!星空学院都是些什么疯子!”

    “这属于人身攻击!在学校会被扣学分的!”托马斯咧着嘴大笑。

    还没有进学校,郑清已经深刻感受到星空学院这种放荡不羁的办事风格了。

    他现在非常庆幸,当初在梦里没有走进星空学院的考场。

    几个小时前,托马斯努力营造的严肃认真靠谱的形象,在这片奔腾的怒雷之后,彻底破产。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托马斯问道。

    “我要先等我的静心符落下了!”郑清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半空。

    刚才雷霆乍怒,他一时紧张,将手里攥着的几张静心符丢掉了。

    其中有几道在狂怒的雷声中化成了飞灰。

    还有两道在气流的吹卷下飘荡在高处,躲过一劫。

    现在这两道符箓正盘旋着,准备落地。

    郑清决定等等它们。

    自从发现自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巫师后,他就开始精打细算。

    在云想依,他听见一些买衣服的学生提到,学校里有跳蚤市场,可以用符箓、药剂、阵盘这些东西置换一些实验用品。

    这让他怦然心动。

    自己床底下积攒了一箱子写好的符箓,也许倒腾一下,能换不少东西!

    他跳起来,将一张飘的较低的符纸一把抓住,塞进自己的灰袋子里。

    另一道符纸被他跳动的气流波及,向更远处飘去。

    郑清喘口气,抬着头,盯着那道符纸,跟了过去。

    旁边,托马斯一手托着法书,一手抓着一根羽毛笔,正在法书上奋笔疾书。

    他瞟了郑清一眼,叮嘱道:“不要跑太远。等我把这道咒语抄完,我们就回。”

    郑清答应着,跟着那道符纸,向街道中央走去。

    街上的行人仍旧寥寥。

    左右古槐垂柳上游荡的小精灵们还藏在自家的树洞里避难。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郑清停下了脚步。

    那道黄色的符纸飘荡在野猪妖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空。

    碗口大的创伤遍布它全身,伤口焦黑,不时迸溅出几道细小电花。

    脖子上那三道厚重的褶子彻底消失,露出它狰狞的牙槽与上颚。

    原本惨白的獠牙烙上了黑漆漆的印记,尖锐的牙尖被滚雷砸断,露出带有血丝的断茬。

    郑清小心的踢了踢它蜷起的蹄子。

    猪妖纹丝不动。

    又踹了踹它的肚皮。

    漾起一片肉浪。

    猪妖仍僵硬的躺在地上,闭着眼。

    于是他放心的抬起头,寻找自己那道符纸。

    天地间的气息已经平稳了,无力的符纸在半空飘荡了许久,终究后继乏力。

    郑清乐滋滋的看着它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一个糟糕的念头从心底泛起。

    他憋着气,转着眼珠,小心的向下看去。

    一双猩红的小眼睛。

    饥渴、残暴、混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街角,托马斯刚刚抄完一道咒语。他收起法书,抬头寻找郑清的身影。

    街上没有行人,空旷而安静。他很容易就看到郑清的身影。

    同时,他也看到野猪妖正缓慢抬起的狰狞猪头。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托马斯有些绝望的看着那两个身影。

    他的法书从来不记录威力孱弱的咒语。

    而那些威力强大的咒语,任何一道落在郑清身上,都意味着死亡。

    他仿佛看见校长对着自己咆哮的身影。

    看到了一些绝望着哭泣着的面孔。

    然后他看见一抹淡淡的黄色。

    郑清屏住呼吸。

    看着那道黄色的符纸在半空里轻巧的荡了荡,落在喘着粗气的野猪妖鼻子上。

    野猪妖瞪着一双猩红的小眼睛,盯着这张符纸。

    慢慢的,它鼻孔里的气息越来越舒缓。

    然后他闭上眼。

    鼾声如雷。

    郑清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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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也很好奇。”托马斯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一副土黄色的皮手套、还有一些镊子、骨锯、锤、刀、剪之类的工具。

    “我打算采集一些样本,回学校的实验室看看。”

    几位调查局的专员互相看了看,默默的点点头。

    “这是你大二那年收到的那副手套吧。”安德鲁脱下帽兜,露出那张娃娃脸,啧啧道:“真是痴情的种子。我早些时候听说她已经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我只是买不起新手套。”托马斯语气很平淡。

    他蹲在地上,套上手套,用手边那些零碎的工具熟练的拆解着这头猪妖。

    唾液、血液、脑浆、皮肉、毛发、牙槽、软骨、硬骨、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堂的结缔组织,被他轻巧的分解下,分门别类的装进不同的容器里。

    郑清看着他专注而轻松的神态,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可能是刚才那个胖子!”郑清小声叫道:“不需要通知他家人吗?他不是还没死吗?”

    巫盟调查局的三位巫师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任何被妖魔污染的巫师,都会堕落成真的妖魔。没有例外。”托马斯非常清晰、非常残酷的说道:“巫师界对所有妖魔都只有一个处理办法。”

    郑清没有傻乎乎的继续问处理办法是什么。

    他退了几步,离那头死猪远了点。然后急惶惶的翻看身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没有沾染不干净的东西。

    “新人?”高大巫师问托马斯。

    “今年的大一新生。新的不能更新了。”托马斯收好那些瓶瓶罐罐,面带笑意的站起身:“刚才我只不过放了个小爆竹,就把他吓个半死。”

    郑清强忍住从鼻子哼出声的冲动。

    “不要用这种轻描淡写的口气!你刚才释放了一道雷咒!这条街的人差点都被你炸飞!”安德鲁用非常无力语气的哀叹:“星空学院都是些什么疯子。”

    郑清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忍不住嗤嗤笑了出来。

    安德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郑清友好的笑了笑。

    “托马斯,局里有个协查任务,你要不要搭把手。”安德鲁重新看向托马斯。

    “不要。”托马斯回绝的非常干脆。

    “你如果答应这件事,局里可以跟大明坊商量,不追究你危险施法的过错了。”安德鲁压低声音,小声诱惑道。

    “没时间!”托马斯板着脸,哼道:“我还有公务,晚上要写一份八千字的面试官报告,如果你需要我的施法报告,我顺便完成就好了。”

    “公务?”安德鲁看了郑清一眼,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就是这个今年的新生!看上去很嫩呐!你可以带着他一起涨涨见识。小伙子,想不想看看大妖长什么模样?”

    郑清瞄了一眼地上那头熟睡的野猪,脑袋摇得拨浪鼓。

    只是头野妖已经差点把他吞了,听他们的意思,大妖是更可怕的存在!

    自己只是个书生,遇到妖怪要跑的!

    哪有凑上前找妖怪的道理。

    “他是哪个书院的。”安德鲁放下手,一脸晦气的看着托马斯:“没有一点点青年人该有的活力。”

    “九有学院。今年新生总成绩排名第二的公费生。”托马斯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记得你也是九有学院的,当初进校的时候你排名第几来着,倒数第二还是第三?”

    “学霸啊!”安德鲁大声嚷嚷着,重新把胳膊搭在郑清肩膀上:“快帮我们合个影!以后能卖大价钱的!”

    郑清努力站直身子,尴尬的满脸通红。

    “小伙子太腼腆。”安德鲁扭头看着他,笑道:“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扭扭捏捏的。”

    “你们能报销吗?”郑清下定决心,大声问道:“刚才镇压那头猪妖,用了我一道静心符,你们这个调查局能给报销吗?”

    安德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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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易甲子教授前段时间还跟我赞叹过,说多弗朗明哥在他的占卜课上成绩一直都是优异。”

    郑清在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法书。

    他想起来,之前在茶苑谈话时,托马斯曾经提过这些名词。

    现在他依然听不懂,但隐约猜出来,他们在谈论巫师们的体育赛事。

    “还是在学校好,起码有人能谈谈世界杯。”安德鲁将牛皮纸封拿在手上,摇头晃脑:“不像局里,最近大家都在忙,根本找不到人商量猎赛的事情。”

    “都在忙?都去黯蓝古堡了吗。”托马斯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自从他当上巫盟调查局局长,针对月下议会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月下议会郑清听说过。

    托马斯曾经告诉他,巫师联盟是巫师界的政府,而月下议会与第一大学、巫师议会是隶属于巫师联盟的三大机构。

    但是巫盟调查局为什么要针对月下议会呢?

    郑清听的有点稀里糊涂。

    “你也看到那条新闻了?”安德鲁一脸苦笑:“他是石校长的亲传弟子,自然继承了石校长嫉暗如仇的风格。如果不是立场这么坚定,他也不会以一个注册巫师的级别坐在那个位子上。黯蓝古堡的事情估计只是开始。”

    黯蓝古堡郑清有点印象。

    之前在茶苑谈话时,他记得托马斯的报纸上提到过这个地方,好像因为非法实验被法院搜查了。

    至于他们嘴里其他的名词,郑清就完全抓瞎了。

    他转过头,百无聊赖的看向旁边的古槐。

    槐树杈桠间,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是个树精子。

    原以为这些树木上生活的小精灵生性胆小,经过之前的雷暴后会在自己的树洞里躲很久。没想到那头野妖刚被三叉剑的人拖走,这些小家伙就冒头了。

    郑清从自己的灰袋子里翻了一些仓鼠粮,放在手心,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挑逗这些小精灵。

    安德鲁瞟了他一眼,靠近托马斯,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你猜错一点,局里并没有在黯蓝古堡投入太多力量。估计这只是一个警告性的搜查。现在让上面头疼的是其他麻烦。”

    “其他麻烦?”

    安德鲁左右张望了一下,神神秘秘的说道:“昨天沉默森林发生了点骚乱,有只刚化形的小妖趁机跑掉了。局里面正在四处搜捕,所以人手有点紧张。”

    “骚乱?”托马斯神情严肃起来。

    “林子深处那个老家伙又折腾起来了。”安德鲁又看了郑清一眼,讳莫如深的解释了一下。

    托马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刚才就很好奇,只不过一头野妖,需要出动巫盟调查局的快速反应小组吗?”

    “只不过一头野妖,需要使用雷咒吗?”安德鲁原话还给他:“学校的助教们都被安排了搜索任务,你回去以后肯定也会接到这个任务。与其在沉默森林里浪费一个月的时间,不如帮我们做一个简单的探查。”

    说着,他将手中的牛皮纸封重新递给托马斯。

    托马斯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绝。

    “虚宿方向还有空缺,你去探一探。局里会给学校发一份照会,你的面试报告可以晚点交。回到局里,我给四季坊提交雷咒使用报告,妥妥的!”安德鲁趁热打铁,拍着胸脯保证。

    “那些家伙最近动作的确有点多。”托马斯点点头,接过牛皮纸封,说道:“总感觉他们知道什么了。”

    “难道你知道什么吗?”安德鲁挑了挑眉毛,笑着看了郑清一眼。

    郑清正在逗弄树精子的手臂一僵,心底咆哮:

    知不知道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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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见。”安德鲁笑呵呵的对托马斯挥挥手,然后又拍拍郑清的肩膀,噗的一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声音真像放屁,郑清心疼自己那张符纸,恶意的想着。

    三叉剑最终表示无法补偿郑清损失的那枚静心符。

    按照安德鲁的解释,郑清使用那张符属于自我防卫行为,并不是三叉剑征用了他的符纸。所以理论上,调查局不会负责这类损失的补偿。

    不过安德鲁临走前向托马斯索取了郑清的身份材料,打算为郑清申请一个荣誉证书。

    “不论如何,你阻止了这头野妖进一步的危害,这种行为局里面肯定会有所表示。”临走前,矮胖的黑袍巫师大力拍着郑清的肩膀,笑的非常灿烂:“说不定能争取一枚梅林黄铜勋章,再不济也会发个‘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这对你的年终评价有极大的好处。”

    郑清对这些荣誉称号一无所知。

    他只心疼自己挂在猪鼻子上的那枚符纸。

    “运气不错,没有受伤,就见识了这么刺激的场面。”托马斯看着郑清跟那头树精子道别,感叹着:“还没入学就能拿到荣誉证书。”

    “你施展那个咒语不会有麻烦吧。”郑清想起三叉剑的几个专员之前的话,有点不安:“我基本什么都没做,你才是真正阻止了那头妖怪的英雄。如果学校因为这个处罚你,太不公平了。”

    “谁说我会受到处罚。”托马斯抬了抬眉毛,眼角带着笑意:“只不过使用高危魔法需要打个报告,因为这类魔法通常会对使用地的时空稳定性造成一定影响,需要相关部门进一步观测修复。”

    郑清把手里剩下的一小把鼠粮全都塞进树精子的爪子里。

    他站起身,深深叹了口气。

    他感到有点意兴阑珊。

    原来魔法世界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自由。

    也许是因为托马斯使用一个咒语之后还需要填写一份事故报告。

    也许是巫师联盟、各种议会、三叉剑、治安局、管委会这些莫名其妙的机构。

    郑清觉得自己只不过从一个圈子,跳到了另一个圈子。

    圈子也许变得更花哨了。

    但是它实际上还是个圈子。

    幻想中,巫师们应该穿着长长的袍子,终年守着自己的实验室,让家里的小精灵打扫卫生、处理家务。闲来无事,养条三头犬逗着玩;心血来潮,宰条火龙下酒菜;路见不平,拔出魔杖放咒语;偶有小仇,画个圈圈诅咒他。

    不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叫什么魔法!

    “魔幻的现实世界与外面没有什么区别。”郑清闷闷不乐的说:“我原来以为魔法可以随便使用,看到不喜欢的人就能翻开法书把他变成一头猪。”

    “当然不可以,”微微皱着眉,托马斯碧绿的眸子严厉的扫了郑清一眼,道:“也许你应该准备一本《巫师界大百科全书》,巫师联盟教育委员会素质教育办公室发布的版本。对你应该很有用处的。随意对别的巫师翻动法书,属于严重挑衅行为,会被处以一百铜子至十粒金豆的罚款;情节恶劣的,会被治安局拘留十五天!”

    郑清又叹了一口气。

    托马斯没有带郑清走多远。

    拐了两个弯后,两人在一座巨大的木头座钟前停了下来。

    座钟高约两米,线条简洁,没有多余纹饰,配着枣红色的烤漆,显得造型更加沉稳厚重。表盘是白色的,上面的罗马数字用黑色的铜套加固着。表盘下并没有像其他机械钟一样悬挂重锤,只有一根极细的丝线挂着一枚抛光的铜面钟摆。

    刚停下脚步,那面极为光亮的铜面钟摆就荡了起来,与此同时,座钟响起了悠扬的西敏寺音乐。

    郑清对这个钟声非常熟悉。

    爷爷的书房里有一台老式的胡桃木座钟,每次整点打鸣都是这个音乐。

    据爷爷讲,这个钟声是英国大本钟的钟声,因为典雅庄重,被很多座钟使用。

    “这不是我们那边的音乐吗?”郑清惊讶道。

    “这是苦修士们的祈福音乐。能在你们那边流行,是因为苦修士们想为更多的人祈福。”托马斯掏出自己那台手机模样的仪器看了半天,最终点点头:“时间到。”

    郑清看了看座钟时间,下午时分,十七点整。

    想了想,他掏出自己的怀表,对了对时间,分毫不差。

    “不错的习惯。”托马斯点点头:“对于巫师而言,没有比时间更重要的了。”

    郑清默默的收起自己是怀表。

    这句话先生也对自己说过。

    托马斯拉开大座钟的玻璃门,推了推郑清,说道:“进去吧。”

    “这是什么?”郑清拨开悬挂着铜面钟摆的细丝,探头向里看去。

    座钟里面很安静,钟摆也没有摆动。

    “巫师一般就管它叫‘大座钟’。”托马斯跟在郑清身后挤进座钟里,顺手拉上身后的玻璃门,闷声说道:“你把它理解成一个快速交通工具,或者炼金术固化的‘遁’,都可以。”

    “也就是从这里面能回我家那边去?”郑清有点明白了。

    托马斯没有说话,他正眯着眼,看着那张银白色的表盘。

    “这里是十七点站。”他喃喃自语着,从表盘后面摸出来一把黄铜钥匙,插进表盘最下面的法条口,转了两圈。

    郑清听到座钟嘎吱了一声,然后钟表的滴答声随之响起。

    “摸一下,你身后墙上是不是有一个门把手!”托马斯的声音在钟表的滴答声里显得有些颤抖。

    郑清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握住一个圆圆的门把手。

    “找到了!”他的声音在狭**仄的钟座里显得非常响亮。

    “扭一下,推门出去。”托马斯在后面急忙忙的叫道:“我们只有一分钟,不快点出去西敏寺音乐响起来会把我们震聋的。”

    推开门,眼前是一条漆黑的走廊,远处隐约露出点光芒。

    走廊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潮湿浑浊,但是这股味道郑清觉得非常熟悉。

    身后传来托马斯关门的声音。

    郑清隐约听到了西敏寺的钟声又一次响起。

    “刚才你说的十七点站是什么意思。”郑清不喜欢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他努力看着前面的光亮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紧张。

    “大座钟是巫师联盟在世界各地设立的固定站点,表盘上十二个小时,七百二十分钟,每分钟一个站点,一共七百二十个大座钟。我们刚刚通过的是十七点整的站。”

    “听上去很复杂的样子。”郑清嘟囔了一句。

    摸黑顺着光源走了一段距离,拐了个弯,郑清看到一截熟悉的楼梯。

    “刚才我们是在地下室吗!”他惊讶的叫道:“我都不知道我家地下室还有这种地方!”

    “你们的地下室的确没有。”托马斯跟在他身后,来到楼梯口。他拍拍头顶的灰尘,掸了掸袍子上的蜘蛛网,抱怨道:“原本是想直接回你卧室的,应该是你家所有的门都打不开,所以只能选地下室了。”

    郑清眨眨眼,想起来了。

    自己以前闲来无事,给家里门头窗尾,墙头壁角贴了许多符箓。

    也许是这些符箓干扰了大座钟的定位。

    “接下来我会去北边看看,最近可能没有时间与你联系。”托马斯再三叮嘱:“记得八月三十一号到长安机场搭的那架班次,记住,只有这一个架次,错过了的话,你就不用去了。不要指望学校会为了一个新生违反三十七条《巫师基本管理办法》,也不要指望学校在一年之内两次打开守护阵法。”

    “你还没有给我买那个标准计时器呢。”眼看着托马斯的身影就要消失,郑清猛然想起书单,忍不住叫到。

    “你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就挺好……”托马斯的声音随着身影的淡化也越来越缥缈,直至消失。

    郑清叹口气,揪出脖子上挂着的怀表。

    下午时间,十七点零一分三十八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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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

    船首斜桅的下面,安放着一个双手合十的女妖船首像。

    女妖猩红的眸光微微发亮,神态仿佛生人,浑身洁白如玉,与这艘黑船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全身上下只披着一层薄纱,却有一条粗大的赤红色铁链缠绕着她的颈、臂,环绕着她的身躯。

    她的头顶盘绕着数十条儿臂粗细的细鳞大蛇。此刻,这些阴冷洞穴爱好者正在烈日下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身子,吐着信子,挂在船首那恍若刺枪的桅杆上。

    暖洋洋的日子,总让人们感觉懒洋洋的。

    懒洋洋会衍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气氛。

    甲板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勤快擦甲板的船员,甚至连吊在桅杆上的绳子都懒得晃一下。

    船舱顶上放着一个粗布躺椅。

    躺椅上,一个身穿粉红polo衫,白绿花色沙滩裤的黑发年轻人,将一本摊开的《朵朵女士》扣在脸上。杂志下隐约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酣睡年轻人正后方的主桅杆上,挂着一个粗布短裤的光头大汉,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他张开双臂,仿佛受难的耶稣一样,壮硕的身子上伤痕累累。

    左侧船舷的前方,斜倚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青年。他叼着一根粗大的卷烟,眯着眼,一动不动,盯着自己面前那根钓竿。

    也许他是甲板上唯一清醒的人了。

    黑色帆船孤零零停驻在这片平静的海域,目之所及只有翻滚的浪花。除了垂钓,这个清醒的家伙找不到其他乐趣了。

    但是即使这点乐趣,也在强烈的阳光下慢慢消融了。

    “见鬼!”金发青年恼火的咒骂了一句。

    他的钓竿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收线的机会,安静的海面好像一块蓝色的玻璃,没有丝毫波澜。钓钩上挂着的那截肠子甚至连绿头苍蝇都没有吸引过来。

    “难道最近这些巫师做的剧毒实验过多,连苍蝇也讨厌他们的血肉了?”金发青年恶意的揣测着,无聊的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了高空盘旋的那个黑点。

    “见鬼的扁毛畜生!”青年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这一切都是那头大鸟的错误。

    他抬起眼皮,用猩红的眼睛瞥了一眼天空的那个黑点,重重的吐了个烟圈。

    烟圈的中央,那只大鸟若无其事的舒展翅膀。

    自从船长发现头顶挂着一双巫师的眼睛后,就命令大家升帆抛锚。

    于是黑船就停在这个只有一只鸟拉屎的地方了。

    原本这个时间,大家应该在地中海的白色沙滩上听着塞壬唱小曲,宰两头月下议会豢养的弥诺陶洛斯,对着美丽的月亮抒发着赞美。

    没想到却因为一头大鸟都泡汤了。

    “哈瑞!”金发青年将手中还有一半的卷烟丢进海里,瞪着眼睛看向船舱顶的躺椅,愤怒的叫道:“你最近真的没有掏鸟蛋?那头扁毛畜生在我们头顶转了三天了!”

    《朵朵女士》下的鼾声一滞,穿粉红色polo衫的年轻人用手堵住耳朵,嘟囔了几句,侧过身子,将屁股对着船舷旁的金发青年,继续享受阳光下的安逸。

    金发青年重新眯起眼睛。

    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血色,嘴角挂起一丝暴戾的笑容。

    积压了三天的怒火只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就能被引爆。

    也许动手之后,两个人会被船长暴揍一顿,然后挂在桅杆上被风干。

    但是不动手,他担心自己会被心底郁积的火焰烧成飞灰。

    金发青年搓了搓手心,搓出一串细密的气爆声。

    屁股对着他,穿着粉红polo衫的年轻人浑身肌肉绷紧,《朵朵女士》下的鼾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船首斜桅上挂着的细鳞大蛇仿佛感受到什么,纷纷直起脖子,对着金发青年与粉衣青年嘶嘶的吐着信子。

    桅杆上挂着的粗壮大汉光溜溜的脑袋轻轻晃了晃。

    一时间,甲板上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中。

    这时,‘啪’的一声,仿佛气泡被戳爆的轻响从船首传来,打破了甲板上的安静。

    一个窈窕的身影随着这声轻响闪烁着出现在舰首斜桅尖端。

    咚咚的高跟鞋声音急促的响起,这个身影踩着猫步,一路小跑过这段桅杆。

    经过桅杆底部的时候,这个身影冷哼一声,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匍匐缠绕在桅杆上的细鳞大蛇们看着被一跺两段的同伴,惊恐的嘶叫着,四散奔逃,滚回女妖船首像的头顶。

    “尼基塔,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大了很多啊。”金发青年目光跟着那截断掉的蛇肉,看着它掉进海里,语气颇为不善:“什么时候巫妖王的人能在大海上撒野了。”

    平静的海面翻滚起来。一群白色的小鱼仿佛泡沫一般淹没了那截蛇肉。来不及溢出一丝鲜血,蛇肉就融化在那如雪砌的泡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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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妖的袍角微动,一本暗红色的法书露出金丝缠绕的外壳。

    “我赶时间。”女妖抬起头,露出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暗红色的眸子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金发青年将嘴里的香烟嚼碎,慢慢咀嚼着金黄色的烟丝。

    他没有回话,只是呼吸变得更悠长了。

    主桅杆上,挂着受难姿势的壮汉微微动了动脑袋,仿佛有了一点生气。

    “我们有的是时间,美女!”她的身后,哈瑞油腔滑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更何况,你身后背着的这个小家伙,比你更好闻。”

    声音很近,仿佛近在耳边。

    女妖没有回头。

    她听见一道悠长的吸气声在她脖子后面盘旋,绵延不绝,仿佛没有止境。

    阴冷的气息随着这道吸气声从身后蔓延向前,准备随时将她吞没。

    巫妖前辈们都说,海妖王的手下就是一群刚刚脱离兽性的暴民,嗜血、没有理智。

    现在,尼基塔觉得这种总结不够完整。

    她觉得需要再加上一条:这些暴民还是一些粗鲁的家伙,对于女士没有丝毫的容忍与耐心。

    她知道,如果不交代点东西,自己恐怕很难进入这近在咫尺的船舱。

    背上的小人儿将身子缩了缩。

    她不再犹豫。

    “她来自黑狱。”尼基塔伸手抚了抚背后的孩子,轻声说出这句话。

    “咳咳咳。”金发青年似乎被自己嚼着的烟丝呛到了,他抚着胸口,弓着腰,疯狂的咳嗽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腰腹暴露在女妖迷人的视野中。

    “咚!”桅杆上挂着的壮硕大汉挣脱束缚自己的绳索,重重的砸在甲板上。黑船剧烈的晃动了几下,将平静的海面荡出阵阵波纹。

    身后那股阴冷的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尼基塔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哈瑞憋着气,涨红着脸,小心翼翼拉开与自己距离的模样。

    她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个女妖总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所有人感到惊艳。

    ……

    “进来吧。”一个温和,但是鼻音稍重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

    拨开身前弯着腰疯狂咳嗽的金发青年,尼基塔压低身子,钻进黑黢黢的船舱里。

    天空中,盘旋了许久的大鸟唳鸣一声,忽然振翅而去。

    “是她!”壮硕大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嘶哑着声音问道。

    金发青年仍在咳嗽。

    哈瑞眯着眼,看着那只大鸟远去的,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蔚蓝的底色中。

    他知道壮汉说的是尼基塔。

    他也知道壮汉的意思,是问那只监视了黑船三天的大鸟寻找的是不是尼基塔。

    这只大鸟是巫师们的眼睛。

    眼睛只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才会转移视线。

    “这种事情,只能找船长问喽。”哈瑞摸出自己的《朵朵女士》,扇着风,冲着壮硕大汉咧咧嘴,油腔滑调的回答。

    ……

    沿着斜向下的楼梯来到舱室,尼基塔有些茫然。

    与这艘船的颜色一样,船舱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而且空间看上去很狭小,很逼仄,几乎容不下多少东西。

    这与她预想中宽敞奢华的大厅差距有点远。

    无论是身为巫师的那些年,还是堕落成妖魔的这些日子,在她印象里,很少见过这么狭窄的空间。能力稍微出众的巫师与妖魔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拓展空间,为自己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她眨眨眼,很快适应了船舱里黯淡的光线。

    正对楼梯口不远处是一根粗大的木柱,看位置估计是这艘黑船的主桅杆。柱子下随意的堆放着一些木头箱子,靠墙角的地方滚落着一个箍着铁圈的酒桶,酒桶盖子打开着,里面空荡荡的。

    女妖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

    她感到背上的孩子在瑟瑟发抖。

    她探出手,安抚的拍了拍。

    “船有些旧了,将就点。”温和的声音从左下方传来,尼基塔这时才讶然的发现这漆黑的船底竟然还有一小片光亮。

    光亮的正上方有一块铁栅栏的网,灿烂的阳光透过那些钢筋的空隙钻进这个漆黑的舱室,留下一块斑斓的色彩,也将左边靠着舱壁的阴影衬托的更加黑暗。

    那个温和的声音正是从那片黑暗中传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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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魔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

    躲避巫师的猎队、捕捉巫师、继续躲避巫师的猎队。

    偶有闲暇,老妖们会讨论烹饪巫师血肉的心得,小妖们需要照顾自家的野妖群,女妖们则喜欢聚集在一起,八卦那些纵横四海的大妖。

    黑船的名字叫迷雾号,是海妖王亲手打造的战舰。

    它的船长,作为大妖中的传奇,经常成为女妖们的谈资。

    据说,这位船长很年轻,是一位原生种的妖魔,生而真妖,而今不足百岁,便已经臻至大妖巅峰。

    据说,他曾驾驭黑船一日之间遨游四海,狙杀了十三支巫师的猎队,带队的三位大巫师无一生还。

    据说,他曾在月圆之夜深入海底,挑战亘古长存的海妖王,全身而退。

    甚至传说,他曾直面过第一大学的校长!

    现在,这位传说就站在尼基塔的面前。

    尼基塔微眯着眼,悄悄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在立柱旁边停下了脚步。

    “不要害羞,靠近一些看的清楚。我让你看的,都是允许你看的。”温和的声音继续响起,显得很宽容。

    尼基塔愣了一下,随即温驯的靠上前去。

    妖族第一守则,面对强者,需要保持恭谨与敬畏,服从他们的旨意。

    靠着舱壁有一条宽大桌板,下面有几根斜倚着的木头撑着,桌板显得很稳当。

    桌面上靠舱壁的一侧,杂乱的摆放着几个黑漆漆的瓦罐,几股颜色各异的烟气在罐口几寸的地方摇摆着。向外的一侧,则摊开着一张古旧的皮卷,上面用暗金色与银白色勾勒着一些复杂的图案。

    皮卷上,随意的放着一个木头盘子。盘子的样式很古朴,通体裹着暗紫色的漆,靠近边沿的地方用银线勾勒出几朵复杂的花纹,尼基塔隐约觉得这些花纹似乎有些魔文的风格。

    眼神掠过瓦罐、皮卷、还有那些繁杂的纹饰,最后落在了盘子上。

    盘中盛放着一颗完整的血淋淋的大脑,两根乌黑的利刺正灵巧的拨弄着大脑上那些细小的褶皱,不时的轻轻敲打一下,然后在大脑的颤抖中,一束银白色,雾蒙蒙的东西便从上面勾引出来,被吸入半空中的一副青黑色嘴唇里。

    尼基塔的视线颤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顺着那道流光落在那副青色才嘴唇上后,顿时一滞,继而飞快的下滑。眼角的余光只能瞥见白色长袍的衣角。

    这长袍上的魔文也是很有讲究的吧。她在心底暗暗琢磨。

    “记忆啊,是比力量更让人着迷的东西。”温和的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满足感。

    尼基塔知道他在说刚才那道银白色的雾气。

    这是高阶妖魔中非常流行的一种饮品,就像巫师们喜欢喝的酒水。

    只不过这种饮品不是小精灵们用花蜜与露水酿制的。

    这种饮品充满着妖魔高贵而血腥的气息,它是由温热的人脑在妖气的刺激下,流淌出的记忆酿制的。

    这道饮料,就被唤作‘记忆’。

    记忆是时间的陈酿。

    对于巫师而言,没有比时间更重要的了。他们的力量在时间中积累,灵魂在时间里升华,而记忆则在时间的冲刷中留下最珍贵的精华。

    这些精华是高阶妖魔最为着迷的享受。

    “这幅大脑是我们昨天刚刚捕获的一个小巫师的,非常新鲜,也非常难得。尤其是那充满了力量与挣扎的记忆,是在是甘醇无比啊。”温和的声音赞叹着,颇有些不舍:“如今这些巫师的大脑越来越难得了,尤其是那些注册过的小家伙们,真是可惜。”

    尼基塔飞快的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陶罐,恭谨的递上前:

    “这是我用多堖人的大脑酿制的记忆,虽然没有巫师的味道醇正,但是充满了异域的风情,希望您能笑纳。”

    多堖人是外星种族的一支,他们认可巫师联盟的正统地位,对于妖魔不屑一顾。因此,他们的血肉与灵魂经常被作为稀有的战利品,贡献给高阶妖魔。

    “不要怕,抬起头来。”迷雾号的船长接过陶罐,摩挲着上面凸出的花纹,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尼基塔抬起头,看到那副青黑色的嘴唇,嘴唇上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暗红的、深邃的双眼。

    只是一瞬间,她就沉迷在那双纯净的眼神中,浑身的妖气不受控制的停滞了下来。

    脑海里被妖气守护的大量记忆如浪花般汹涌而出。

    所有的记忆都在重复同一个故事。

    活下去。

    在贝塔镇北区出生,身为戏法师的孩子,尼基塔从小就知道了生存的不易。巫师的孩子们骑着扫帚、踩着飞剑在镇子上嬉戏时,她只能羡慕的看一眼,然后重新跟着父母闯进黑漆漆的沉默森林,搜集草药,换点时间。

    六岁那年,父母都走了。

    一个趟过寂静河的时候被水鬼拉到河底;一个闯进沉默森林的时候被灰藤卷到树梢。

    沉默森林,那时候在她眼里就是死神的化身。

    小时候,她对活着的印象就是街头那个老掉牙的戏法师掰给她的一小块黑面包。

    一小块黑乎乎、硬邦邦的面包。

    老戏法师枯瘦的爪子捏着她的脸。

    看着她和着泪水,将黑面包塞进肚子里。

    活着,很辛苦。

    十五岁那年,她接到了第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住进了大学的宿舍,不用在狭窄的阁楼里听老鼠打架;她吃上了可口的饭菜,不用为了一块面包冒险闯入沉默森林;甚至她还有了一位恋人,他碧绿的眼睛,永远那么清澈、可靠。

    她开始幻想未来,幻想生活。

    在大学里,她快乐的活着。

    大四,带着实习任务,再一次踏进沉默森林。

    她被野妖群袭击了。

    当导师救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色。

    她告诉导师,我想活下去。

    导师说,那就跑吧,跑的远远的,跑出沉默森林,跑到没有巫师的地方去。

    于是她就开始逃亡。

    巫师的猎队非常可怕,他们总能找到落单的妖魔,或者将它们化作飞灰,或者将它们捆起来,带到黑暗的未知之地。

    但是更可怕的,是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开始将巫师作为食物。

    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她还活着。

    不久前,导师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找到她。

    说,这个孩子也想活下去。

    她点点头,带着孩子回到巫妖王的领地。

    小女孩儿迟迟没有转化,始终徘徊在半巫师、半妖魔的阶段。

    领地里的老巫妖们蠢蠢欲动,想将这个孩子送上试验台;领地里的小巫妖们垂涎欲滴,想要尝尝小巫师的滋味;甚至她的伙伴们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着她们。

    于是,她带着小女孩儿从巫妖王的领地再一次逃走。

    为了活下去。

    现在,她登上了这艘船。

    ……

    船长眨了眨眼睛。

    尼基塔如梦初醒。

    她惊恐的摸了摸脸,湿漉漉的。

    有汗水,也有泪水。

    船长温和的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每一个堕落的巫师,都经历过绝望的挣扎。

    那些吃人的血液,是从哭泣的心脏里缓缓泵出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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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巫师是妖魔永恒的敌人,那么黑狱就是妖魔亘古的梦魇。

    黑狱是巫师为妖魔们设立的监狱,原本叫‘巫师联盟第一监狱’。这座监狱隐藏在沉默森林的深处。每年被押进监狱的妖魔数以百计,但是从来没有一头妖魔活着从里面出来。

    这座监狱仿佛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的信息。

    所以它被妖魔们恐惧的称为‘黑狱’。

    巫师们知道后,索性将监狱名字改作‘黑狱’,以此来震慑活跃在外界的妖魔。

    而现在,从黑狱出来的小家伙就站在船舱里。

    迷雾号的船长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粉妆玉砌,非常可爱;乌溜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高大的船长,开心的笑着,全然不知面前这头妖魔多么可怕。

    “她从黑狱来?”船长侧头看了女妖一眼。

    “是的。”尼基塔垂下脑袋。

    “都说那是一道深渊,她是怎么爬出来的?”船长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蛋,很感兴趣的问道。

    “她的母亲是黑狱的看守。”

    “为什么保护她?”

    “我还是一名巫师时,她的母亲是我的导师。”尼基塔飞快的回答,她知道自己必须说服面前的男人,这些句子在她的心底已经酝酿了许多天了:“她被原生种的妖血侵蚀了,迟早会转化。导师知道她留在大学的后果,所以委托我带她走。我欠导师一条命,所以要保护她。”

    “太可笑了。”迷雾号的船长摇了摇头。

    尼基塔知道他的意思。

    对于一个妖魔而言,遵守对食物的承诺,的确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也许,在她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为什么不回巫妖王的领地呢?”船长站起身,将披着的白色大氅丢在圈椅中。

    “回去过。”尼基塔涩声回答:“但是她现在仍然没有转化。老巫妖们想把她送上试验台,小巫妖们想把她吃掉,就连我的伙伴们,都对她蠢蠢欲动。”

    “为什么来这里。”

    “我的老师告诉我,她只有上了这艘船才有活路。”

    “你的老师没有告诉你,上船的规矩吗?”船长青黑色的嘴唇翘起。

    “规矩?”女妖茫然的看着船长:“船长的话不就是规矩吗?”

    “虽然很喜欢你的恭维,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上船的规矩是海妖王陛下拟定的。”船长晃着手指,点了点面前的两只猎物,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笑容:“每个登船的人,必须携带自己的祭品。”

    尼基塔的心脏一下子收紧了,她面无血色的看着船长。

    “祭品!”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有些嘶哑。

    祭品,是祭祀时用的物品。

    巫师们在祭祀时习惯使用檀香、符箓、美酒、佳肴;比较隆重的祭祀还会供奉三牲。对于他们而言,祭祀在大部分时候只是一个缅怀先辈的仪式,只是偶尔充当一下阴阳沟通的桥梁。

    而妖魔的祭祀则完全不一样。

    妖魔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它们的祖先相信,世界源于一位伟大的真灵,每一个生命都是真灵的血裔。而真灵主宰着祂每一个血裔的祸福。巫师是真灵的盗火者,是逆子,巫师的血肉是奉献给真灵的最好礼物。

    妖魔们每一次宴饮之前,都会进行简单的祭祀。而每一次祭祀之后,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因为新鲜的血肉是真灵之飨,也是妖魔们的佳肴。

    “所以我需要在你们中间选出一个合适的祭品。”迷雾号的船长温和的看着她们俩,暗红色的眸光没有一丝波动:“首先,你们的名字。”

    他打了一个响指,桌子上黑乎乎的油灯立刻冒出了绿油油的火焰。

    一个尖头圆耳,胡须花白的苍老精灵从黑暗中慢慢爬了出来,爬到桌子上,哆嗦着,铺开一张灰白色的兽皮图。

    图画中央是一座黑色的天平,仿佛用余烬中的碳灰画上去的,棱角粗糙,结构简单。兽皮四周布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在昏暗的船舱中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尼基塔的嘴唇蠕动着,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祭品,意味着死亡。

    从六岁那年流落街头算起,这是她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周周。”旁边的小女孩儿抿抿嘴,怯怯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苍老精灵粗暴的拽过她的小手,用乌黑的指甲刺破她的手臂,手指蘸着流淌出的血液,在天平的左侧空白处写下‘周周’两个字。

    “‘周’字从口、从用,在很早很早以前,它代表着上佳的人牲。”船长背对着他们,透过舱里那个狭窄的窗户,正在欣赏外面灿烂的景象。

    身后,小女孩儿捂着胳膊,悄悄的抽泣。

    苍老的精灵用那根颀长的手指戳了戳旁边呆滞的女妖。

    “尼基塔。”女妖喃喃着。

    她的名字被填入天平的右侧。

    油灯上绿色的火焰腾然而起,照在老精灵沧桑的面孔上,显得格外阴沉。

    “现在,你们两个在海妖王陛下的神龛前念一段《伏惟尚飨经》。”老精灵沙哑着嗓子,指了指桌子上一小节黑漆漆,仿佛树桩一样的东西。

    《伏惟尚飨经》是妖魔宴饮祭祀前必须颂唱的经文。据说是上古时的妖王,记录的真灵训诫。而不遵守戒律的妖魔会失去真灵的福佑。

    尼基塔对这些祷词非常熟悉。

    苍老的精灵用它那古怪的音调唱一句,尼基塔与周周跟着念一句。

    “……酌以大斗,以祈黄耇(gou);黄耇台背,以引以冀。寿考惟祺,以介景福……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全经不足三百字,不到五分钟便颂唱完毕。

    灰白色兽皮图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在颂唱余音缭绕之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将船舱里诸人的身影倒映在舱壁上,显得狰狞而扭曲。

    红光里,周周的小手紧紧拽着尼基塔的袍子。

    尼基塔抱着胳膊,坐在地板上,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中。

    ……

    闯进沉默森林,为了活着。

    从沉默森林逃出来,为了活着。

    闯进巫妖王的领地,为了活着。

    从巫妖王的领地逃出来,为了活着。

    挣扎了这么久。

    终于还是要结束了么。

    ……

    灰白色兽皮图上,天平左右摇摆不定。

    老精灵惊慌失措的请教船长,船长揪着它的耳朵,把它从窗口丢进大海。

    “你们自己选一个吧。”船长用洁白的丝帕擦擦手,然后将丝帕也丢出窗外。

    桌子上,绿色的油灯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淡蓝色的烟气袅袅上升,在狭小的船舱里缭绕不息。

    “如果我们没有办法一起活下去,那就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吧。”周周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没变,不能吃人。”

    女妖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女巫,周周龇着牙,眼睛亮晶晶的。

    短暂的回忆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姐姐,这个大叔好丑哦!”在巫妖王的领地,小女巫指着尼基塔的巫妖老师,凑到她耳边悄悄说。

    “等我长大了,给你抓一群小巫师!吃一个,扔一个!”站在篝火前,小女巫老气横秋的挥着小手。

    “姐姐,饿了咬咬手指头就不饿了。”逃亡的路上,面对滴水未进的她,小女巫安慰道。

    女妖嚎啕大哭。

    “真是令人着迷的味道。”迷雾号的船长转过头,看向舱内。他深吸一口气,神情陶醉,语气愈发温醇:“散发着恐惧与绝望,仍然试图挣扎,即使只是毫末之光,也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也许你的老师知道你还能看到一丝光明,所以把你送到了这里。”

    尼基塔感到彻骨的寒意。

    “现在你可以松手了。”

    尼基塔泪流满面。

    她知道自己即将坠入最深的黑暗之中。

    船长温和的看着她。

    看着尼基塔抽噎着,咀嚼着。

    看着她嘴角滑下的细细的血丝。

    看着她们在绝望中融为一体。

    嘴角的血是香甜温热的。

    尼基塔的胃却开始变冷。

    这股冷意很快会蔓延全身,而且将一直冷下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被妖魔侵蚀的巫师,精神都会变得非常脆弱,很容易在刺激下发狂,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在第一大学读书的时候,她也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年轻的巫师就在不远处。

    尼基塔侧过头,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

    真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她的心底一阵恍惚。如果还在学院里,这样的年轻人受到自己这样的关注,肯定会羞红了脸,手足无措。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只会警惕的看着自己,翻开他的法书,随时准备将雷咒丢到自己头上。

    再也回不去了啊。

    她重新看向天空,闭上眼睛。

    耳畔传来年轻人短促的惨叫,还有身体扑倒在地上的沉重撞击声。

    尼基塔挣扎着坐起身。

    沙丘旁,一个笼罩在黑色宽大袍子里的老人正用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死了。”老人的声音干枯嘶哑,仿佛冷风刮过干枯的树林。他扬起袍子下面细长的手杖,指着身前匍匐在地上的躯体。

    尼基塔犹豫了一下,扑滚到年轻巫师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脖子。

    脉搏的确已经消失了。

    老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像摸一条小狗。他抬起手中铁钎一样的拐杖,刺破死去巫师的脖子。

    血,从那个黑色的洞里软绵绵的流了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就像小时候从那个老戏法师手里接过的黑面包。

    尼基塔低下头,吮吸起来。

    然后,她呜咽着,撕开他的喉咙,大口的喝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有了新的老师。他是巫妖王的幕僚,老人让她称呼自己乌利希爵士。

    爵士带着她走出撒哈拉,回到了巫妖王的领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尼基塔似乎已经熟悉了巫妖的生活。只不过在其他妖魔的眼里,她成了乌利希老师的耻辱。

    因为她只吃巫师的尸体。

    “慢慢来,不要急,开始大家都是这样的。”老爵士总是这么安慰她。

    直到周周来到巫妖王的领地。面对不怀好意的妖魔同伴,尼基塔发现,她依然无法直面巫师的死亡。

    于是她带着小女巫再一次逃走了。

    现在,在迷雾号上,终于无处可逃了,尼基塔心底忽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乌利希老师的本意。

    已经坠入黑暗的妖魔,只有沉的更深一点,才能活下去。

    回忆只有短暂的一瞬间。

    却仿佛永恒一样刻骨铭心。

    尼基塔匍匐在船长的脚下,面无表情,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晶莹剔透。

    “请让我留在船上吧。”

    迷雾号的船长默默的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摆放着之前盛放过‘记忆’的木头盘子。盘子里是小女巫的大脑,好像一颗鲜艳欲滴的水蜜桃,雪白的果肉上涂抹着粉红色的果汁。

    船长手中的乌刺飞快的挑动着大脑上的褶皱,一缕缕幽兰色的雾气像蜿蜒的小蛇一样钻进他的鼻腔中。

    许久。

    这颗鲜艳的水蜜桃逐渐失去了光泽,露出青灰色的本质。

    “虽然供奉了祭品,登上了我的船,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留在船上。”船长温和的声音慢腾腾的响起:“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尼基塔沉默了几秒钟。

    “我想活的好好的!”她咬牙说道。

    “嚯!”船长嘴角挑起,饶有兴趣的端详着面前的女巫,暗红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泽:“这个理由不错,但是还不够。”

    “我能混进第一大学的航班。”尼基塔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这是那个有着翠绿色眼睛的男生与她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当她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后,她与过去的自己再也没有丝毫的牵连了。

    的确没有牵连了。

    过去的尼基塔刚刚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尼基塔·周。

    船长把玩着手中的乌刺,出神的看向窗外。

    落日的余晖在海面涂上一层诱人的果酱,黯蓝色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桌布,罩在了这块巨大的蛋糕上。

    刚刚小女巫的记忆里流淌出许多有意思的细节。

    遥远的沉默森林深处,那座黑洞般的监狱里,有株古木抽出了新芽。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但是第一大学仅仅补充了一位院长进入黑狱值守。

    在船长的印象里,那棵老树开花的时候,第一大学最少都会安排一位副校长级别的大巫师看护它。

    这意味着,第一大学出现了一些让他很感兴趣的变故。

    船长抬起头,温和的看着尼基塔,说道:“既然你能进入那趟航班,那就进去一趟吧。”

    尼基塔缓缓的点点头。

    “没其他事情,就去上面帮忙吧。告诉他们,我们要去一趟北面。”

    尼基塔没有立刻离开。

    船长安静的看着她。

    “我想要她。”尼基塔盯着桌子上木盘里,那颗枯萎的水蜜桃。

    这是小女巫周周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遗物。

    “真是个奇怪的要求。”船长摇着头答应了。

    尼基塔捧着枯萎的大脑,温驯的低低头,飞快的离开这片黑暗的世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