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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做饭。”尼基塔飞快的答道。
“那就去吧!船上的确少个厨娘。”老头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一跺脚,消失在了甲板上。
女妖打开自己的坤包,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存货,叹口气。
她抬起头。哈瑞正站在最高的横桅上眺望远方,他粉红色的上衣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被融化的蜡烛,显得有些模糊变形。金发的莱恩正在船舷旁边,指挥着一条条缆绳整齐的打成卷,滚进干燥的船舱里;他的旁边,几个黑瘦的白眼精灵正拖着木刷与水盆,奋力的清洗着地板。
“厨房在哪里。”女妖对莱恩叫道。
“船舱里,你自己顺着血香味儿就能找到。”
“他为什么一直在上面挂着!”女妖指了指桅杆上挂着的壮汉:“需要给他做饭吗?”
“可以不给他做。”莱恩嚼着香烟,头也没回:“他在接受惩罚,按照船上的规矩需要挂够一个月。原本今天太阳下山后时间就够了,不过你刚才来的时候他坏了规矩,现在需要多挂一个星期。”
“我们去北边干什么?”女妖觉得自己心底里到处都是疑问。
“如果你尊敬的称呼我‘前辈’,我才会考虑大发慈悲告诉你。”莱恩终于转过头,一脸气愤的看着女妖:“在你之前的船员都是从刷地板做起的,你却可以直接去厨房!我原以为妖魔之间的关系更简单平等一些的!”
女妖歪着头,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伙子,眨眨眼,最终钻进船舱寻找厨房去了。
对于野妖们来说,血食是无与伦比的美味,饭食中没有血液的刺激,就如凡人饭菜中没有盐巴,索然无味。而对于高级妖魔而言,需求自然会更高一些。
尼基塔说自己擅长烹饪,并不是信口开河。在那浑浑噩噩的幼年时代,她就懂得简单加工一下从沉默森林获得的食物。直到她被老师收留的第一天开始,乌利希爵士发现了她这个杰出的天赋后,她就一直负责喂养她的老师,以及那一堆从野妖到大妖的师兄弟姐妹们。
所以她可以很轻松的从自己的坤包里拿出老师珍藏的陈酿,也能从里面翻出一大堆合适的调料。
既然作为下午茶,东西自然不会太多,女妖只用了一小会儿功夫就准备完毕了。
每个人有一块小点心,还有一杯饮料。点心是一块浇了一层黄色汤汁的后腿肉,肉色有些熏黑,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垫着一层薄薄的红色果冻状东西,搁在木盘子里。饮料倒是看上去很可口的样子,绿油油的,像极了巫师们喝的青蜂儿。
妖魔的食物都是血食。作为一个保留了很多审美能力的女巫妖,尼基塔无法容忍妖魔们那种粗糙的审美观。遗憾的是在迷雾号的厨房里,她绝望的发现所有的厨具只有一刀、一砧、一口锅。
“我们需要再储备点食材,还有合适的厨具。”在给船长的房间送下午茶的时候,尼基塔提议道。
船长撇撇嘴,没有反对。
甲板上,两个辛苦的船员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沉入深海的重锚已经被提了起来,桅杆上的船帆也已经收起了,卷成卷,整齐的吊在那里。
“做的不错,就是份数弄错了。”独脚的老船工瞪着自己黑洞洞的眼睛,点点头。
尼基塔皱着眉,重新点数了一遍自己的点心,一百一十三份,没有错啊。她抬起头,茫然的看向老船工。
“船上登记的高级船员的确有一百一十三名,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现在都在船上。”哈瑞嘴里塞满了小点心,瓮声瓮气的解释道:“他们大部分都去新世界了,现在船上所有人加起来只有六个。”
船长、老船工、花裤衩哈瑞、金发青年莱恩、壮汉阿诺、以及自己!
尼基塔扶了扶有些眩晕的头,传说中那艘纵横四海的黑船在她心底已经彻底沉没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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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级妖魔而言,饮食更多是血脉驱动的本能,他们无法遏制内心对血肉的渴望。虽然血腥生活极大损害了他们的艺术创造能力,但是几乎所有妖魔都是狂热的艺术爱好者。许多伟大的妖魔都是高明的鉴赏家,只有极少有妖魔成为杰出的艺术家。
尼基塔的厨艺之所以被乌利希爵士所喜爱,就是因为她的饭菜开始有了艺术的气息。这也是她能在巫妖王的领地最终生存下去的原因之一。
“不是要出发吗,为什么要收起船帆?”女妖满足的看着面前赞不绝口的食客们,开口问道。
这次没有人刁难她。
“收起船帆,才能出发啊!大张着船帆,那是停船的节奏!”莱恩喝了一大口绿油油的饮料,赞叹道:“我们妖魔的船,自然不能跟那些愚蠢的凡人一样。”
尼基塔觉得这种做法更蠢,所以她非常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船长说去北面,你们知道去哪里吗?”
“北海。”莱恩简单回答道。
对于巫师而言,北海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整个北冰洋都属于北海的范围内。但是在妖魔们的话语中,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被称为北海。
那就是冰山大妖的领地。
“为什么去那里。”女妖那双好看的细眉蹙在一起。如果说迷雾号上这些海妖们只是作风稍微有些粗犷,那么冰山上那群妖魔则是彻底的野蛮人。
巫妖们私下说,传说中的那位冰山大妖在进阶的时候走火入魔,心智方面出了问题。所以他麾下的妖魔们也都跟着变傻了。
“这应该问你才对。”莱恩看了女妖一眼。
“美女不需要回答这种粗人的任何问题。”哈瑞的声音含含糊糊,他的嘴里仍旧塞满点心。妖魔都是大胃王,尼基塔做的百人份量的下午茶被两头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
尼基塔注意到哈瑞粉红色的polo衫上沾了几点肉酱。
“原本我们下一步是去黑三角的,但是你来了之后,老板就改变主意了。”莱恩放下手中的刀叉,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尼基塔:“我提前一个月预约的塞壬演唱会的门票作废了,也尝不到哈瓦那大厨做的酱香米诺陶洛斯蹄了。你跟到底跟船长说了些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色的皮子,在女妖面前用力晃了晃。尼基塔看到皮子上几只塞壬正无聊的趴在礁石上扭着身子,她们的头顶悬挂着一枚仿佛明月一样的玉币,玉币周围还簇拥着三四粒金豆子。
“一枚玉币四粒金豆子。”莱恩将这张皮质的演唱会门票重重拍在桌子上。
“北边很远啊,要多久才能到那里呢?”尼基塔无视了这个金发年轻人的抱怨。她端着那杯绿油油的饮料,小口抿着,换了个新问题。
哈瑞嘴里仍旧塞满了吃的,他瞅了一眼莱恩。
“我们这艘船叫什么名字?”莱恩无趣的收起自己的门票,反问道。
“迷雾号!”
“你看看周围有什么?”
尼基塔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恍然。虽然天空还能感到那颗炙热的太阳,但是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却不知不觉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而且雾气越来越浓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能见度便将至三五米的程度了。
“安静。”老船工怒气冲冲的低吼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眼前的浓雾没有丝毫消散的痕迹。尼基塔只能听到耳边汨汨的流水声,以及浓雾里传来的一些令人不安的嘶吼。
渐渐的,丝丝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女妖抬起头,安静的看着雾蒙蒙的天空,雾蒙蒙的海面,不知道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随着寒意越来越强,雾气慢慢变淡,落日的余晖开始透过这层厚重的帷幕落在甲板上。
尼基塔眼睛眨了一下,晃了晃头,猩红的眼睛里猛然迸发出震惊的色彩。她抬头,定定的看向天空。
头顶上空,是一条灿烂的星河。
女妖跳起来,跑到船舷边。
迷雾号不远处,一座洁白的冰山正缓缓的滑过她的眼前。冰山上,一只慵懒的北极熊拍打着肚皮,躺在山顶,肆无忌惮的看着面前突兀出现的黑色大船。
迷雾号已经穿越数千里的大洋,来到了北海。
蹈海万里渡若飞,女妖的心底蓦然浮现起这句话。
“你刚才在问需要多久才能来北方是吧。”哈瑞一脸贱笑的溜达到她的身边,举起手中的怀表,故作庄重:“经过本大人仔细测量,大约费时五分三十七秒,嗯,前后差错五分三十六秒左右。”
“差错?”尼基塔虽然很想给他一脚,但是更好奇那个差错是什么。
“就是计算我们进出迷雾的时间嘛。”
女妖没有说话,只是用颤抖的呼吸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
莱恩满意的看着这个新船员的表现,安慰道:“不要激动,这只是小场面。在船上待久了,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奇迹。”
“没有激动,只是太冷了!”女妖说话时牙齿格格打架。
哈瑞屁颠屁颠冲进船舱,捧着一套簇新的白色细绒大氅,披到女妖身上。
女妖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是我的新大衣!”莱恩咆哮着,与哈瑞厮打在了一起。
不远处的冰山上,那头白色的大熊咬着一条大鱼,人立着,瞪着通红的小眼睛,好奇的看着甲板上扭成一团的节目。
尼基塔没有关注两人的打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海面吸引住了。
与之前那片温暖水域的海水相比,北海的水颜色更深一些。藏青色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上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与那座冰山相比,这些冰块显得脆弱、冷清,只有几头累了的海豹趴在上面歇歇尾巴。
就在迷雾号不远处,平静的海面泛起阵阵涟漪。那些歇尾巴的海豹警觉地抬起脑袋,盯着海面的涟漪,尾巴不安的拍打着身下的冰块。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尼基塔眼中。幽深的漩涡中心好像传说中的海眼,深不可测。
海豹们尖叫着,仿佛下饺子一样,跳下那些冰块,奋力向远离漩涡的海面游去。
但为时已晚。
一艘巨大的,浑身上下挂满海藻与贝壳的灰船,吐着海水,从深邃的海眼中钻了出来。那些被漩涡卷住的海豹好像鸡子砸在了石头上,撞在那些海藻与贝壳上,只留下一块块暗红色的瘢痕。
尼基塔看向旁边停止厮打的两个年轻海妖。
“漩涡号,可以跟我们媲美的另一艘大船!”哈瑞一脸得意的向尼基塔解释:“估计老板这次是要跟漩涡号的那个老家伙见面。”
“不仅仅是他。”莱恩有些错愕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转过身,顺着莱恩有些僵硬的身影,尼基塔看到一片朦胧的影像。
仿佛是凡人口中的海市蜃楼。这段海市蜃楼中,一艘宽胖的五桅大船安稳的停泊在一片风景秀丽的港湾中。尼基塔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港口码头上,一个烂醉的水手被几个地痞扒掉全身的值钱物什,丢在地上的情景。
“这片海市蜃楼太清晰了,跟真的似的!”她忍不住赞叹。
“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哈瑞的声音没有之前的油滑,显得有些阴沉。
尼基塔愕然的看向他,却看到哈瑞正一脸严肃的看向那片海市蜃楼。
“这是海神号,是一艘巨大的楼船,称霸东海一带。”莱恩在旁边轻声解释了一句。
尼基塔恍然,继而愕然。
“迷雾号,漩涡号,海神号,再加上那座安稳的冰山。”哈瑞板着指头,咂摸着:“真的出大事了。”
“冰山?”尼基塔晕乎乎的转了转,看向不远处那座冰山。
那的确是一座冰山,货真价实的冰山。上面那只北极熊似乎对于接二连三的闯入者有些不满,发出愤怒的嚎叫。
“原本我也以为那是一座冰山。但是看着周围接二连三蹦出来的传奇海妖船,我忍不住想起北边的传说了。”
“你到底跟老板说了什么?”哈瑞严肃的看向尼基塔。
年轻的女妖一脸茫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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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巫师们的印象里,海妖王是一头懒散的妖魔。它常年潜伏在大海最深的地方,安静的打着盹,有时候一觉就能睡上百年。
它已经成为传说、成为史诗,而不是巫师们的现实。
巫师们现实中对海妖最深刻的印象,是海妖王坐下的四位大海妖。
迷雾、漩涡、冰山、海神。
海妖王抽出自己的肋骨作为龙骨,给自己四位得力的下属打造了纵横四海的战舰:迷雾号、漩涡号、冰山号还有海神号。
四位大海妖按照东西南北,各自称霸一方海域。
即使巫师联盟,也对他们无能为力。
“尼基塔,你跟我去见见几个老朋友吧。”迷雾号的船长大人不知何时钻出自己的船舱,来到甲板上。
年轻的女妖兴奋的浑身发抖。
在妖魔的世界,活着的传奇屈指可数。而这几位船长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部分。他们每一位都搏杀过至少一位大巫师,毁灭的巫师猎队更是不计其数。
以往,她只从乌利希爵士的嘴里听过这些故事,而现在,她将直面这些传奇!
女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细绒大氅,她有一种见证历史的庄重感。
阳光下,四艘大船各据一方,沉默面对无垠的大海。
北方屹立着一座冰山。
东方在一片海市蜃楼里。
南方笼罩在迷雾中。
只有西方那艘破破烂烂的漩涡号挂着满身的海藻与贝壳,安静的停在太阳下。
迷雾号船长披着自己的白色大氅,上面有一顶宽大的兜帽。他将自己大半张面孔都隐藏在帽兜里。大氅后面,绣着迷雾号的风灯标志,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绿光。
尼基塔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踩在海面上,唯恐踩出大一点的波纹会引起前面那个背影的不满。
“想要消弭一件事情的影响很难,但是把一件大事化成一件小事却有迹可循。”迷雾号的船长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海面显得很温润和气:“就像你现在的脚印,你在海面走的每一步都会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这是你带来的影响。”
“虽然动用一些能力,消除这些波纹很容易,但是就像我们所处的位置,在这片空旷的海面,任何未经允许的能力都是禁止的,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尼基塔有些紧张,也有些迷茫的环顾四周。
她觉得船长意有所指,但是目之所及,只能看到四艘沉默的大船。
四艘船上都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向着这片海域的中央走去。
冰山上,那头壮硕的白熊晃着脑袋,缓步向前。
海市蜃楼里走出的,是一个带着三角帽,留着浓密黑胡子的大汉。
漩涡号的船长外形有些邋遢,破旧的皮甲上挂满了海藻与贝壳。
但无论怎样,每位船长都散发着慑人的气息。
尼基塔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船长的意思了。
对于妖魔而言,不存在巫师的信义等道德束缚,能够束缚他们行为的,只有平衡与力量。
现在,这片海域上,四艘船,四位船长,就构建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想要消除你脚下的波纹,又并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有踩出更多的波纹,把你脚下那本来就不明显的波纹隐藏其中。”
“真实就藏在那里面啊。”迷雾号的船长感慨一句,忽然掀起自己的帽兜,露出苍白的面孔。
他哈哈大笑着,踏着海面,向另外三位船长冲去。
与此同时,其他三位船长也踩着海面,向前冲去。
一股剧烈的冲击在前面爆发开来,狂奔的气流仿佛脱缰的野马,将尼基塔身上披着的大氅拽的猎猎作响。
几位船长汇聚的中心,冲天的妖气拔地而起,把头顶那些漂浮的云朵撕得粉碎,连天空似乎都被冲破了。他们脚下的海水疯狂的躲避着踩踏,在四艘大船的中央,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海眼。
尼基塔咬着牙,闭着眼,跟着冲了上去。
只不过,她的速度太慢了。
当她来到几位船长身旁的时候,海面已经重新平静下来了。
只有那个旋转不息的海眼,诉说着几位传奇伟大的力量。
迷雾号的船长身上那件白色的大氅被撕掉了一半,另一半也似乎被火烤过似的,露出焦黑的绒线。
冰山上下来的白熊眼睛上多了两个黑眼圈,身上也有焦黑的痕迹。看上去仿佛是华夏那头老熊猫的远亲。
蜃楼里来的船长漆黑的胡须上挂满了透明的冰棱,他头上戴着的三角皮帽被撕掉了两个角。
只有漩涡号的船长,因为原本就很邋遢,所以反而看不出被伤害的痕迹。
磅礴的妖气在几位船长之间流转不息,尼基塔感觉快要窒息了。她的脑海里疯狂的飘过无数念头。一会儿她觉得船长带她来,是要当做四个人的下酒小菜;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看到几位船长形象受损的模样,会不会被灭口。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妖?”海神号的船长是一个长相粗犷的大汉,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皮甲,留了乱蓬蓬的黑胡须,看到尼基塔,粗声粗气的问道。
“你们可以自己看看。”迷雾号船长挥挥手,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尼基塔惊恐的发现自己飘起来,飘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海眼正上方。
会不会被填海眼!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白色的大熊第一个走向前。
它有一双残暴的眼神。尼基塔看着那双猩红的小眼睛,告诫自己不要挣扎,不要乱动,不要看它的眼睛。
大熊慢悠悠的踱到她的身旁,皱皱鼻子,嗅了嗅,然后绕着她转了两圈,点点头,低声嚎叫了一声,随即退开。
然后是海神号的船长。
然后是漩涡号的船长。
他们先后来到她的身旁,仿佛在印证什么。
直到重新落回安全的海面,尼基塔才确认自己不会被填海眼。
几位船长的表情都很严肃。
“你推测,他离开多久了。”漩涡号船长的声音尖利刺耳,好像贝壳刮在一起似的。他看着迷雾号船长。
“至少十年。”
“但是前几年他们四处出击,抓了我们很多船员,动作很大啊。”海神号船长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
“色厉内荏而已。”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也许在开拓新发现的世界,也许迷失在某条星路上,也许旅游的时候突发奇想,钻进某个洞穴里闭死关。”迷雾号的船长咧着嘴,无声的笑着:“也有可能老死掉了。谁都知道他年纪很大了。”
尼基塔脑海里一片混乱,她隐约猜到这几位船长在谈论谁。
她脸色煞白,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
“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的确值得我们全力以赴的冒险。”海神号的船长瞟了一眼女妖,重新看向迷雾船长,声音显得很沉闷:“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试探一番。”
“为了安心,我们每个人都要试一试。”迷雾号的船长重新拉起自己的帽兜,他青黑色的嘴唇开心的扭曲着:“而且,我会第一个试探。”
……
回船的路上,迷雾号的船长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来到迷雾号的船舷下,站在海面,看向那高耸的船舷,他才又一次开口:“不想说点什么吗?”
他看了女妖一眼。
“如果您需要。”尼基塔的神态比最初看到船长,显得更加卑微、服从。
迷雾号船长满意的点点头。
“你刚才应该猜到点什么了。”
“既然猜到了,就烂在肚子里就好。那些巫师奇奇怪怪的咒语多的很,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女妖匍匐在海面,瑟瑟发抖。
“不要怕,你还有用。”船长将她拽起来,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之前你提到自己能进入第一大学的航班,很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成功了,你可以正式成为迷雾号的船员。失败了。”
船长笑了笑:“巫师们会喜欢一只自投罗网的巫妖。”
尼基塔眨眨眼,脸上的苍白慢慢消退,她重新露出妩媚的笑容:“如您所愿,我的大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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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一阵好像偷笑的吱吱叫声,郑清重重叹了一口气。
顺手拽过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八月二十九号,距离上次那恍若梦幻般的经历已经过一个多月,还有两天就要正式出发去第一大学。
就像做梦一样。
郑清忍不住再次将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阅读了一遍。
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不厌其烦的舔舐他的脸颊。
郑清侧过脸,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粉红色的小鼻子一皱一皱的,伴着大耳朵的抖动,洁白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煞是可爱。
正是波塞冬这只小狐狸。
“去玩儿肥瑞,不要总舔我。”他嘟囔着,爬起身,捧着这个小家伙向阳台走去。
那只肥仓鼠在自家蹭住这么久,帮忙带带小孩儿也是应该的。郑清不怀好意的将小狐狸丢到肥瑞的窝旁。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波塞冬已经从一个拳头大小长到两个拳头大小,身上的淡蓝色波纹也越来越明显。就像它那个调皮的母亲,小家伙的性子非常活泼。每天打着喷嚏醒来已经成为郑清一个新的习惯。
随意的抹了把脸,到阳台上打了几趟拳,浑身暖暖的喝了杯豆浆,吃过早餐,郑清急忙忙钻回自己屋子看书去了。
没错,是看书。
如果说吴先生带着自己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那么第一大学的书单则扫掉了这个神秘世界的一层面纱,让郑清看到了更广阔的历史与现实。
以前的他,总以为自己的未来在高山密林里,只有回字集那么大。
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他的世界已经变的广阔无边。
打开《大历史·世界近现代史篇》的书签,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郑清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白丁历二十世纪初,巫师界对于巫师是否大规模现身还有争执……”
托马斯前几天再次登门拜访,给郑清带了一本从图书馆借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正是他之前提及的巫师联盟教育委员会素质教育办公室发布的版本。因为郑清还没有正式入学籍,所以借阅人是托马斯本人。
在多次告诫郑清保管好这本书后,这位公务繁忙的面试官便匆匆离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郑清已经能看懂很多陌生的词汇了。
就像‘白丁’。
在巫师界,白丁专门指非巫师的其他人类;换句话说,白丁世界就是普通人的世界。
“……顽固巫师(不接触派),认为巫师生而高贵,凡人是不可接触者,强烈抗拒任何形式的接触……保守巫师(有限接触派),认为巫师应该保持神秘与低调,减少与凡人接触,避免不可控事件发生……激进巫师(积极接触派)则认为巫师是人类的朋友,有责任与义务帮助人类社会更好的发展与进步。他们认为,隔离政策是一种歧视行为……”
“……接连发生的恶性事件让这种争论趋于白热化……凡间的欧罗巴土地上,数位王者被黑暗生物控制,造成白丁巨大的伤亡……维也纳的邪恶灵魂巫师通过大规模散布仇恨情绪,引爆了白丁界最疯狂的一次自相残杀……与此同时,在大中华地区,扶桑武士世家肆意出没,而中土的三教九流却因为其顽固立场对此视而不见……”
“……鉴于白丁世界是巫师界的基础,经过数次辩论,在参考《血族避世条约》等法规的基础上,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在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巫师行为管理办法》,对巫师的世俗生活做出了严格的限制……同时派遣得力巫师深入白丁世界,带去了核子力量,从另一个角度杜绝了悲剧的重演……”
郑清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最后做笔记的地方,新起了一行,打了个星号,备注上: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巫师行为管理办法》。
华夏教育界最著名的成绩就是应试教育。在这种环境下熏陶了近二十年的郑清,对于如何迅速掌握知识点很有心得。
他知道自己底子薄,知识点掌握很差。
所以他争分夺秒,尽量充实自己对巫师界的认知。
很快,一中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午饭后,老爸将郑清拽进房间,递给他一张到长安的汽车票,说道:“你上大学也不怎么花家里的钱,连机票学校都给准备好了,所以让你从家里出发的时候舒服点儿,到学校后要好好学习,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扫过老爸鬓角的白色,郑清眨着眼,很用力的“嗯”了一声。
“你们学校也是奇怪,竟然只有一趟专机,而且不接受家长接送。”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笑眯眯的抱怨道:“那个,你真的不用钱吗?多少从家里带点儿嘛。”
“不用了,学校是封闭式的,带去也没地方花啊。”郑清想到巫师货币与软妹币骇人听闻的兑换比率,惆怅不已。这几天,他把床底下箱子里的符帖簿子整理了一遍,完整无损的,只有不足三十本。按照他在四季坊打听的价码,估计一枚玉币都换不下。
也许自己可以尝试着在课余时间打工赚取生活费。
这么想着,他的心底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还是带些吧,”最终老爸拍板,递过来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几千块钱,就当平日的零花吧,密码是你自己的生日。”
“唔。”郑清不再拒绝,低头应了一声。
“快走了,抽空再给你的那些同学道个别啊。”
“不要忘了吴先生!”郑教授从书房出来,叮嘱道。
“知道了!”郑清用力点点头:“我去三有书屋看看吧,不知道先生今天回来没有。”
在接到第一大学通知书的那天,郑清就去三有书屋找过吴先生。但是书店门庭紧闭,窗台上摆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店主有事外出,本店暂停营业”。
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十来年间经常发生。每一年秋冬之际吴先生都会带着那只黄花狸外出一段时间。短则十数天,长则数月。郑清仍旧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吴先生在中秋节前离去,直到来年春分时候才归来。
按照先生的说法,他是去拯救世界了。
郑清每每闻之,虽不嗤之以鼻,却也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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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华小区临街底商。
三有书屋外。
看见那块黑色的告示牌仍旧悬挂在窗台外,郑清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样子先生还没有回来。
人类面对新事物总有这样那样的惶恐。一想到自己将要跨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郑清就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同意进入第一大学读书,会不会太仓促了。郑清有时候忍不住想,家里除了自己,没人真正理解这所学校。自己这样莽撞的决定,真的好吗?
这个时候,他尤其希望得到先生的指点。
从黑色告示牌背后揭下一张皱皱巴巴的黄色符纸。
郑清左右看了看,没有陌生人。
他将符纸夹在手心,默默念动咒语。
符纸扭了扭,折成一把钥匙的形状,非常不情愿的钻进锁眼。郑清扳动把手,扭开书店的门后,重新将符纸抽出来,粘回黑色告示牌后面。
店里冷冷清清,显得非常安静。旬月没有人气,屋子里满是书本的气息。郑清深吸一口气,一股让人满足的书香充溢着他的肺腑。
等我老了,也要开一个大大的书店,晒着太阳,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把这股香气闻个够。走在书架间,郑清有些羡慕的想着。
书店不大,只有四五十平米。门窗是南北走向,店里的书架也是沿着这个方向摆放。
在书店的东南角,有一个木质的梯子,梯子上面是一个狭窄的阁楼,里面放着一些杂物,还有那只黄花狸的鱼干。梯子下面是一个紧闭着的黑漆单面木门。
木门高不足两米,宽只一米多点,门槛足有两寸高,门槛左右是两个光圆柱形木墩,木墩只比门槛高出寸许,上面光滑可鉴,没有雕琢任何纹饰。
门上没有张贴门神,只用细麻线挂了一杆兔毫软笔,还有一小壶香油。
木门中部的左侧,有一个黄铜质地的铺首门环,呈龟背蛇的形态。铺首是一头昂首的卧龟,而那个门环则是龟背上的盘蛇。只不过门环现在紧紧嵌在龟背上,没有落手之处。而卧龟则缩在自己的壳里,露出六个漆黑小洞。
郑清抓起门上挂着的毛笔,轻轻搔了搔盘蛇的下巴。盘蛇嘶嘶叫着,抬起身子,拱出一道门环。
郑清又用毛笔蘸了点香油,抹在蛇尾。盘蛇刷刷的抖着自己的尾巴。龟背下,一个小脑袋慢吞吞的探出头。
咔嚓,木门里发出解锁的声音。
郑清乐呵呵的看着小乌龟将蛇尾上的香油舔光,然后拉着盘蛇门环,用力一拽。木门豁然打开,一个漆黑的过道出现在他眼前。
这条过道是先生特意为郑清修筑的。顺着过道走百十米,就能抵达回字集的九有书屋。
先生经常不在店里,所以郑清在休息的时候,经常来回两边帮忙看店。因为他还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到回字集,所以吴先生帮着他在两个店铺间开了条通道。这样即使先生不在,郑清也能照看好两个店面。
以前,郑清对这条神奇的通道敬畏不已,脑海中不知流转过多少胡思乱想。但是经过四季坊的座钟之旅,郑清已经知道,这条通道只是应用一些高超的魔法技艺构筑的。
人们对无法理解的神秘事物会保持敬畏之心;但是对于能够理解的卓越成就只会有羡慕之情。
走在通道里,郑清对于第一大学的向往之情重新坚定起来。
他渴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构筑这样神奇的通道。
通道两边的书店都是一样的冷清与安静,那只花狸猫不知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郑清瞅了一眼猫食盒,把里面已经发硬的小鱼干丢进垃圾桶;然后稍稍打扫了一下屋子里的尘土,给窗台上那几盆君子兰浇了点水。
书店不开门时,也有客人会将自己需要的书籍列单,从门缝塞进书店里。郑清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些书单捡起来,将客人需要的书从书架上一一挑选出来,用牛皮纸包好。然后寄放到隔壁回春堂。
客户下次来时,可以直接从回春堂拿书。
这次客人不多,只有三位,买的也都是一些符文构造之类的专业书籍。郑清给牛皮纸包装写完书名后,惬意的伸个懒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书店。
回字集的三有书屋与蕴华小区的书屋大小差不多。郑清回忆了一下四季坊那家废弃的三有书屋,也是差不多规模的。
先生开这么多书店干什么,他这些日子始终不得其解。
叹口气,抱着三个包裹,郑清走出书店。
街上人流依旧非常稀少。这个集市似乎从来没有人潮涌动的日子,也许这就是历史书上提到的顽固巫师的聚集地。
郑清咧咧嘴,他发现自己最近总能看懂这些以前注意不到的细节。
只不过多读了两天书,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已经完全不同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过的细节在他眼中都有了更深的涵义。四年后大学毕业,这个世界在自己的眼中又将是怎样的呢?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条狭小的街道,看着街上陈旧的景象,对未来充满期待。
“包裹自己送到柜子上去。”郑清耳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他惊喜的转过头。
隔壁回春堂的门口,一个趿拉着拖鞋,披着白袍子,梳着道髻,托着小茶壶的年轻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线装古书。
“潘驴儿,你又在看《金瓶梅》。”郑清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这个看书的年轻人是回春堂的少掌柜,大名邓小闲,街上人都称他小邓掌柜。因为两家店挨着,郑清跟这个年轻的掌柜很熟悉,时间长了,便自作主张,给他起了个‘潘驴儿’的外号。
邓小闲不以为意,反而经常四处炫耀,说郑清起的外号恰如其人。
真是无耻。
潘驴儿瞥了郑清一眼,对着壶嘴嗞了一口茶水,拉着嗓子说:“听说你小子要去第一大学读书?”
郑清眼前一亮,忽然想起先生曾经说过,邓小闲刚刚大学毕业不久。
也许他能给自己一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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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邓掌柜把店子的钥匙交给潘驴儿后,便不知去哪里云游去了,三五年都不见得回来一趟。店里没有雇佣伙计,配药看病都要掌柜一手操持。潘驴儿平日里也熬熬方子,炼炼丸散,偶有客来,他或者说掌柜不在,或者拿那些方剂糊弄客人,从来没用心在这家店上。
他只一心在背书。
老邓掌柜曾说,如果潘驴儿要走,必须能熟练配出家传的三百方药,五十聚散,还要能默出《金匮济世》《抱瓶子》《寒梅道长说》三本书里上万道药方。
小邓掌柜为了能尽早离开回春堂,便开始拼了命的背书。
郑清从他背的三本书名里各挑了一个字,取了个谐名《金·瓶·梅》,每次看到他背书,便拿谐名来取笑他。
潘驴儿往往对着鼻孔吹口气,将自己那绺头发吹的飘飘,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
把三个牛皮纸包裹放到回春堂的柜台上后,郑清急忙忙跑出来,向潘驴儿讨教上学的经验,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你想听什么建议?”邓小闲放下手中的书,坐直了身子。
郑清讷讷无言。
“我知道四所学院之间的两百多条隐蔽通道;我也知道沉默森林里前辈们留下的秘密宿营地;我还知道下半学期你选哪几门课更容易拿到学分。”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每个学生离校前,都会与学校签署‘沉默契约’,对学校的一切保密。这道契约是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拟制的,经过巫师议会公正,效果相当惊人。”
看到郑清有些失望的样子,小邓掌柜将手中的‘金瓶梅’卷起,教训道:“第一大学是一个圣地。它能让你快速的成长,成熟。生命的乐趣就隐藏在成长的背后。就像打一局游戏,如果你凭借外挂层层通关,又还有什么乐趣呢?”
“我给你的建议只有一个,多交朋友,多参加社交活动。”邓小闲竖起两根手指,最后总结。
“这是两条。”郑清纠正道。
回春堂门前来了一位抓药的客人,潘驴儿斜了郑清一眼,又将自己额前那绺长发吹起来,领着客人进店里去了。
郑清长出一口气,心底不知为何,轻松了许多。
……
回字集是一个很小的集市。
小到这个集市上竟然还在使用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
整个集市上约莫只有二十来家店铺。街道古旧,店铺也都很朴素,许多店家的招牌竟然就直接写了店铺的名字,没有附加任何华丽的魔法效果。
这让经过四季坊那些华丽魔法洗礼的郑清产生了某种落差感。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家乡父老改变这种落后的面目。
“小青子,上次的符纸用完了?上大学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百草堂的蔡婆婆笑眯眯的叫住郑清。
百草堂是回字集上专营符纸、朱砂、笔墨等用具的店铺。有段时间,蔡婆婆同意郑清用写完的符帖换崭新的空白帖子,这让郑清非常感激。
“上次的符纸还有一些。但因为要去上学,估计短时间回不来,所以打算多拿一些。”郑清恭恭敬敬的回答。
前段时间从四季坊回来后,郑清就直奔回字集,到这些老街坊这里打听第一大学的情况。不曾想集市上的店老板们大都没有上过大学,只是听说这个大学挺好。其他东西知道的竟然不比郑清多。唯一上过学的一位小邓掌柜,那几日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店铺也不开。
着实让人丧气。
不过集市上的店老板们都是一大把年纪了,吃的盐到底多一些。三言两语,便给了郑清许多不错的建议。
比如蔡婆婆让郑清留下书信,写清情况,她可以帮忙转交给吴先生;再比如‘大戴礼记’的黄老板就建议郑清带一些玉牌玉坠,拿来送给同学是极不错的小礼物;本草居的李大夫则力劝郑清带上几贴汤剂。
“凡事预则立,外面的汤汤水水吃起来总要带几分小心,或者有个跌打损伤的,那个学校的校医总不会时刻跟在你身后。带上几贴常用的,塞在你的袋子里,终归让人安心一些。”
当时郑清感激的收下了这些礼物。回家后,越想,郑清越觉得不好意思。苦思冥想几天,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打算帮回字集上的老店们装一些现代化的,更炫目的招牌。就像四季坊里那些店铺,看上去就很高大上。
所以他今天来集市,还打算先做一些准备工作。
“小青子来,是有什么事情忘了么?”
“是不是想起没带黄老板的那个孙女儿咯!你来的晚啦,那个小姑娘被黄老板赶去山上咯!”
“上了大学想法就是多。你这量来量去,是打算把我们这些老伙计的店子都收了么?”
集市原本就不大,郑清量来量去很快便引来其他店主的围观与调笑。
他狼狈的四处作揖讨饶,丈量了这些店铺的门面后,便落荒而逃了。
下次回来,一定要让这些老古董们见识见识现代魔法的绚丽。
郑清在心底恶狠狠的想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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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一日,农历八月初一,晴,有小风。
宜,嫁娶、采纳、开市、出行;忌,动土。
长安机场。
郑清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凶吉,对于学校选择的日子非常满意。
来机场之前,他又跑了一趟回字集,仔细向潘驴儿询问登机方式。
“拿着登机牌在随便一个没人排队的柜台处找地服人员给你换登记卡,然后顺着登记卡指示直接上飞机就行。”
潘驴儿轻巧的解释着,郑清却听的忧心忡忡。
“任何一个柜台都可以?为什么要找没人的柜台呐?”他追问着。
“有人排队速度不是慢嘛!”潘驴儿仿佛看着一个傻瓜:“放着没人排队的柜台不去,专门排队玩儿,你是得有多闲的慌。”
郑清默默的低下头,拿着自己的小本本记下来大致的流程。
“出门在外,不懂就问,不要害羞。第一次坐飞机的人多得很,机场到处都是问讯处,找个漂亮姐姐问就行。”潘驴儿不耐烦的挥手打发他。
“普通的机场问讯处就可以吗?”郑清在‘普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难道你想让第一大学在长安机场挂个巫师联盟的牌子?!”潘驴儿翻着白眼,把自己额前的那绺长发吹的飞起。
郑清讷讷无语。
他总觉得,登机方式应该,也许,大概,需要有点巫师的风格。
比如拖着行李箱从某堵墙上撞过去?
或者在机场废弃的洗手间里对着某个古怪的镜子念咒语?
然而现实总是格外简单。
拿着出票证明,找一个没人排队的柜台,郑清只用不到一分钟就换好了登机牌。
没有行李托运、没有漫长的候机时间、甚至没有繁琐的检查与复杂的登机口,郑清只是多申报了一个‘宠物携程’,就抱着波塞冬进入了候机大厅。
候机大厅的地服人员将他带到一个vip入口处后,便礼貌辞别。循着指示牌,郑清走过松软的红地毯、硬邦邦的过道、软趴趴的蒙皮、很快登上了第一大学的航班。
机舱内比外面看起来宽敞的多,按照左侧两座,右侧一座的方式排列着。每两排座位相对而放。
机上的空乘都穿着藏青色的挺括长袍,盘着发髻,束着腰带,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手抱着法书,一手指引郑清入座。
郑清注意到空乘手上的法书是自己在上元书肆见过的博洛尼亚装订本,上面精美的纹饰与华丽的蘸花口看上去簇新且干净。
这些空姐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郑清暗暗咋舌。他还记得这本法书在上元书肆售价二十多玉币,自己的全额奖学金也仅仅只有十枚玉币。
在空乘指引下,郑清没有费力就找了自己的位子。
他的座位在第五排左侧靠过道的地方,周围的乘客都已就位,只有自己旁边靠窗的位子还空着。
郑清心底祈祷这个座位属于一个美女。
座椅很宽敞,黑色的皮椅质地柔软,坐上去让人浑身都轻松了许多。两侧的扶手闪烁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胳膊搭上去总是会忍不住滑回自己的怀里。
将波塞冬放在自己的腿上,郑清打量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几位乘客。
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矮小的男生,梳着西瓜头,带着一副黑框的大眼镜,正抱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硬壳笔记本飞快的写着什么。西瓜头男生旁边是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留着中马尾的俊秀同学。这位同学抱着一个可疑的长条状包裹,默默的侧着脸,看着窗外干巴巴的水泥地。
也许的女的,也有可能是男的。郑清看着那位俊秀的同学,心里有点拿不准。他扭头又打量了一下隔着过道的两个人。
隔着过道坐在一个光头小胖子,穿着灰布直缀,脖子上挂着一串深紫色的龙眼佛珠,正捧着一卷经书摇头晃脑的看着。而小和尚对面的乘客则趴在桌板上埋头大睡,郑清只能通过那露在外面的酒红色大波浪头发猜测这位乘客的性别。
环顾四周,没有一道目光与自己交错。
郑清顿感无趣。
于是他从灰布袋里抽出自己符帖,翻出扶手下隐藏的小桌板,掏出毛笔与朱墨,搓搓手,开始了日常的功课。
符帖是在回字集里淘换来的,回字格、黄皮纸,一帖六十页,每页有一道常用符箓,比如驱鬼、静心、辟邪、奏天、请神、超度等等。
临摹完的符箓撕下来随时可以使用,如果不用,也可以重新卖给纸笔店,六页完好的符箓可以换一本空白帖,童叟无欺。如果一整本符帖都没有错误,郑清就可以换十本符帖,百草堂的蔡婆婆还会笑眯眯的赠他一块朱墨或者一根羊毫笔。
从十岁开始,郑清就再也没有在符帖上花过钱了,甚至他从纸笔店老板那里换回来的朱墨毛笔都够用好多年了。
在朱墨上哈口气,用毛笔楷了楷,提笔凝神,片刻之后一挥而就。
郑清看着这张静心符,满意的点点头。
没有什么比写一道符更让人放松的事情了。如果有,那就是写两道符。
他重新提起笔,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您好。”怯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郑清抬起头。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拖着粉红色的拉杆箱,不安的站在他面前。
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红色连衣裙,蹬着一双白色圆头小皮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变形的登记卡。
萝莉啊!郑清的心底在咆哮。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对面西瓜头男生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过来。
“我好像是在里面的位子。”小萝莉讷讷的说。
“哦,不好意思,请进,请进。”郑清急忙站起身,努力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你家大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说话时,他帮着小女孩儿把那个粉红色拉杆箱塞进头顶的储物仓里。
郑清早就把自己那些沉重的行李塞进灰口袋了,他没料到还有巫师会拖着这些碍事的行李。
“第一大学的通知书上不是说不许家长陪读吗?”小萝莉惊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郑清手一松,好悬没被那个粉红色的小箱子砸在脑袋上。
他将箱子塞进储物仓,重重拍上仓门。
然后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小萝莉。
这丫头是自己同学??!!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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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眼睛漆黑灵动,爪子黄嫩嫩的,看上去异常干净。它对面的小狐狸也是雪白毛皮,只不过皮毛上有些淡蓝色的花纹。
此刻,小狐狸正揉着爪子,抖着大尾巴,大咧咧的去摸白鸽的脑袋。
白鸽是粉红衣服小女孩儿的宠物,在主人落座后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站在小姑娘的肩头,咕咕的叫个不停。狐狸就是波塞冬。原本一路劳顿,波塞冬情绪有些恹恹的,但看到旁边新来的白色小鸟后,不知为何又有了精神。
鸽子微微张开翅膀,高昂着头,盯着眼前这只不安分的小狐狸,喉咙里发出恐吓的急促咕咕声。这只白鸽没有经过断喙,口器很尖锐,半透明的角质层在阳光下透出橘黄的色彩。
小狐狸将探出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收回来,看了郑清一眼,委屈的哼唧了几声,重新盘起尾巴萎靡了。
郑清尴尬的笑了笑。
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
侧过头,他又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真的是去第一大学上学?大一的新生?”
小女孩儿鼓鼓嘴,没有回答,像极了她肩头那只白鸽。
“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受惊了。”觉得自己也有点唐突,郑清老老实实的道着歉,从灰袋子里掏出零食盒子,打开,递给小女孩儿:“要不要来点好吃的?”
盒子里有松子、榛子、无花果、豌豆、花生等干果,是郑清在回字集买的一些炒货,都脱了壳,吃起来非常方便。
小女孩儿还没回话,她肩头的白鸽已经积极的跳到郑清的手腕上,伸着脖子叼起一粒瓜子仁,仰头吞了下去。
这次轮到小女孩儿尴尬了。
“我叫李萌,是被第一大学九有学院录取了。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小女孩儿从背上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封硬壳通知书,让郑清看了一眼。
通知书上有一个包在圆圈里的三棱体标志,这是第一大学的标志。
“我也是九有学院的,天文08-1班,郑清。”他笑呵呵的把零食盒子塞到李萌的怀里,啧啧称赞:“你太厉害了!我以为学校只招收十八岁以上的学生,真的没想到。”
“我也是天文08-1班的。”李萌挑了一颗碧根果,一边嚼,一边兴奋的说:“我是上晚自习的时候睡着了,被拉进第一大学的考场。听我的面试官说,我基本算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年轻的考生!”
小女孩儿一脸骄傲的看着郑清,一副快来夸我的表情。
“真是太厉害了!”郑清笑着,赞叹着,但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说‘基本算近百年来最年轻的考生’呢?难道还有比你更年轻的?”
李萌嘟着嘴,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因为今年同时入学的,还有一个十二岁的新生,他才是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小的入学者。”旁边,留着西瓜头的男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十二岁!”郑清彻底震惊了:“他是哪个学院的!学校允许这么小的学生入学吗?”
“我也是十二岁!”李萌在旁边不服气的叫道:“为什么他算最小的。”
留着西瓜头的圆脸男生看了一眼李萌怀里的干果盒。
“不好意思,还没了解,怎么称呼?”郑清非常乖巧的掏出另一个干果盒,递到西瓜头的眼前:“你尝尝这个,这是回字集上宋奶奶家炒的干货,非常好吃。”
“回字集?”西瓜头男生仔细看了郑清一眼,默默的夹起一颗核桃,塞进嘴里。
旁边,白鸽与波塞冬已经滚在一起,都腻在李萌的怀里,温驯的等候小姑娘给它们挑选美味的干果。李萌则笑眯眯的揉着波塞冬蓬松的皮毛,不时挠挠它的大耳朵。
郑清瞟了一眼那个舒服的小混蛋,撇撇嘴。
“萧笑,萧瑟的萧,开心的笑。”西瓜头男生吃掉手里的干果,拍拍手,重新摊开小桌板上那个厚重的黑壳笔记本,一边翻动,一边快速的说道:“我也是九有学院的新生。或者说,这节机舱里的新生都是九有学院的。”
“今年第一大学有两个年龄很小的入学者,都是十二岁。一个女生,就是我们旁边这位小姑娘,另一个男生,叫林果,入读阿尔法学院。”萧笑看了一眼李萌,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至于为什么他排名在你前面,是因为林果属于免试入学。实际上,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入校了,只不过因为年龄原因,学校拖延了他的入学时间。”
“不要叫我小姑娘,叫我大学生!”李萌不服气的嚷嚷着。
萧笑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揪了揪自己的裤角。
郑清看到一只壳色枯黄,巴掌大小的乌龟从萧笑座位下面钻了出来,咬着他的裤脚,伸长脖子,用力拽着。
萧笑叹口气,将乌龟捡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问郑清要了一点松子仁。
这只乌龟看上去年纪很大了,眼神浑浊,眼角长着白色的眼翳,粗糙的皮肤上挤着一堆细小的褶皱,枯黄色的背壳仿佛受过猛烈的撞击,露出许多皲裂纹。
波塞冬仿佛发现了新玩具,从李萌的怀里挣脱,跳到萧笑的怀里,抬起两个前爪,用力按着那只老乌龟。
老龟一口一粒松子仁,慢悠悠的吃着,完全不理会身上蹦跶的小东西。只有波塞冬试着去咬它脑袋的时候,它才摆摆头,显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波塞冬,回来!”郑清感到有些脸红,探起身子,将挣扎的小狐狸抓回自己怀里,轻轻拧了拧它的脸颊:“你安分点!”
波塞冬呜咽着,大尾巴四处乱甩,坚决不配合。
“波塞冬!好强大的名字。”李萌给自己的白鸽梳理着羽毛,羡慕的抬起头:“不像我的小白,开始起名字太简单,后来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郑清嘴角抽了抽,看着那只昂首挺胸的白鸽,一脸的骄傲。
它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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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粉黛,十分颜色。郑清在心底赞叹。与旁边的空乘相比,也不逊分毫。
慵懒的抻抻胳膊,伸了个懒腰,酒红色大波浪微眯着眼,收起小桌板,然后从坤包里拽出一个眼罩,套在头上,靠在宽大的座位上继续呼呼大睡。
这让郑清颇感失望。
“你怀里抱的什么?不需要收起来吗?”李萌看着自己对面的乘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九有学院哪个班的?”
李萌对面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同学,黑色的长发齐根束起,塞进白色长衣上那个宽大的帽兜里,紫色的围脖随意的搭在肩膀上,双手抱着怀里的长条包裹,一直在默默的看着窗外。
郑清颇感头疼的揉揉脑袋。
五分钟前,小萝莉还是一脸怯怯的模样,只不过稍微熟悉了点,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也许她不应该养只鸽子,而应该养只麻雀。
“你脖子上的围巾真漂亮!是什么做的?”
回过头,郑清看到李萌探着身子,去摸那个紫色的围巾,并且拍了拍。
“哇,手感真好!”李萌大呼小叫着。
“咯咯……”一个紫色毛绒绒的貂头从围巾主人背后宽大的帽兜里钻了出来,喉间发出恫吓的声音,紫色的围巾跳动了几下,倏然收进帽兜里,连郑清都吓了一跳。
原来那不是围巾,是紫貂的尾巴。
李萌愣了愣,扁扁嘴,眼睛噙住朵朵泪花,眼眶开始变红。
“我叫蓝雀,这是一把剑。”紫貂的主人终于开口。他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指了指怀里抱的长条状包裹,笨拙的安慰道:“别哭。”
是个男声,郑清终于确认。
李萌红着眼,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我才没哭,我是大学生了!”
紫色小貂似乎很得意,两个前爪攀在蓝雀的左肩,伸了个懒腰,悠然的张了张嘴,露出满口利牙。
波塞冬很感兴趣的瞟了那头小貂一眼,甩了甩自己的大尾巴。
李萌肩头的鸽子愤怒的咕咕叫着,挥动翅膀,威吓对面的紫貂。
“各位同学,请将你们的宠物抱在怀里,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耳边传来空乘动听的嗓音,郑清连忙转过头,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随着哒哒的鞋跟声飘了过来。
优美的曲线再一次出现在郑清的眼前,而且距离如此之近。空乘探着身子将窗上的遮阳板推了起来。同时弯下腰,检查几人腰间的安全带。
郑清的鼻腔里充斥着令人沉醉的香气。
他紧张的绷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怀里的波塞冬被他勒的吐出小舌头吱吱叫唤。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空乘笑眯眯的挠了挠波塞冬的耳朵。郑清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位空乘的鼻翼正在急促的翕动着。
抬起头,他看到一双暗红色的大眼睛。
剔透的眼神好像两汪温泉,让他沉迷不能自拔。
当他回过神,飞机已经开始平稳飞行。周围的几个人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就连过道对面的小和尚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你们都是怎么拿到自己通知书的呢?”萧笑面前的小桌板又放了下来,正在自己的黑色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阿弥陀佛,小僧在藏经阁抄经时,从《金刚经》的夹页里看到了自己的通知书。”旁边的小和尚咯吱咯吱转着自己的念珠:“上报主持后,方丈赠小僧一道揭子‘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以小僧便来了。”
“我在祁连山猎杀了一头野妖,从妖腹里刨出的通知书。”蓝雀依旧惜字如金。
郑清咂咂舌,忽然觉得自己获得通知书的方式有点太简单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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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大部分人都是在第一大学读的书,但他们一般都进阿尔法学院。今年我跟表姐两人爆冷进了九有学院,把家里那些老古董的脸都吓白了。”李萌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头:“我的通知书是表姐送过来的。她也是今年九有学院的新生,所以学校把我们俩的通知书都交给她,让她转交给我。”
让她在学校照顾你吧,郑清在心底默默的吐槽。
“我姐在今年新生里面排名第三,回头我让她罩着你们,万事有我!”小萝莉拍着胸脯,豪气冲天。
萧笑抬头看了郑清一眼。
“我是早晨醒来,在床头摸到的通知书。说实话,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东西把我吓得够呛,差点把家里的符箓都换一遍。”郑清想起自己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早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呢?西瓜头。”李萌毫不客气的看着萧笑。
“我?”萧笑瞟了她一眼,将手中的毛笔收了起来:“我是特招入校,没有录取通知书。”
郑清没有立刻追问萧笑什么是特招入校。
他正警惕的捂着头发,一脸紧张看着眼前漂浮的一只小精灵。
这只小精灵穿着与空乘一模一样的挺括制服,周身散发着淡绿色光芒,头顶的细丝触角微微颤抖,瞪着一双漆黑大眼睛,兮兮叫个不停。
“她们要干嘛!”他有些紧张的叫道。
“提供一点饮料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李萌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小脸蛋,吐吐小舌头:“羞羞,都是大学生了,还怕小精灵!”
郑清脸色立刻涨红了,他注意到小精灵细细的胳膊下面拖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瓶,瓶子里橘黄色的饮料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我并没有害怕,只不过之前被这些小东西袭击过,觉得需要注意点。”他放下捂着头发的手,强调道:“你们没有被这些小东西袭击过吗?”
上元书肆炼书坊的神奇经历让他难以忘怀。不论是老书匠粗暴的血炼魔法,还是那些小精灵揪他头发的奇特举动,都令他记忆犹新。
“魔法生物界,炼金生物门,精灵纲,有翅目,小精灵科,植属,绿色小精灵种。”萧笑盯着半空中漂浮的小精灵,飞快的说道:“这是一种性情极其温和的魔法生物,几乎不存在主动攻击人类的行为。在巫师联盟发布的《魔法生物图鉴》中,被列为完全无害生物,危险程度甚至比鼻涕虫还低。”
郑清眨眨眼。他基本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这种小精灵属于无害生物。
“我嚓,学霸!”李萌一脸震惊的看着萧笑,嘴里爆出不符合身份与年龄的粗话:“刚才你说自己的特招生,难道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九有学院今年的新生第一?你全球巫师高等学校统一考试的成绩是多少?你今年多大了?”
小丫头在自己的座位上扭来扭去,努力吸引萧笑的注意力。鸽子小白拍着翅膀,跟着她一起咕咕叫着。躲在郑清怀里小憩的波塞冬被这些聒噪声吵醒,发出不满的吱吱声。半空中漂浮的小精灵一副被吓坏的模样,手里拖着的饮料瓶晃来晃去,好像随时会摔在地上,看的郑清心惊肉跳。
萧笑没有说话,只是扶了扶自己的黑框大眼镜,瞟了郑清一眼。
郑清还没有从‘无害生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什么地方的罪过这些小家伙。
看见萧笑的眼神,他立刻叫道:“我真没招惹她们,是她们主动袭击我!”
“魔法生物的确存在一些天然不稳定性,但任何不稳定的爆发都有其诱因。”萧笑从旁边的餐车上取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放到小桌板上。
小精灵拽着巨大的饮料瓶,兮兮的叫着,给他的杯子里注满那橘黄色的饮料。
“你们不来点吗?”他对着郑清与李萌举了举杯子:“不含糖的橘子汁,对身体很有好处。”
“我要青蜂儿!”李萌积极的举着手,叫唤着。
“未成年不能喝酒精类饮料。”萧笑摇着头,递给她一杯橘子汁。
李萌嘟囔着,噘着嘴,接了过去。
“我要清水就可以。”郑清叹口气,看着萧笑。
“你今年十二岁?”萧笑抬了抬眉毛。
郑清垂头丧气的自己去找杯子。
送饮料的小精灵离去后,隔间里的谈话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了通知书上。
每次想到自己的通知书,郑清总有种吐槽的欲望:“你们不觉得这种通知书投递的方式有点,嗯,有点不太礼貌吗?”
“礼貌?”萧笑将手中的饮料放下,好奇的翻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
“就是不太注重别人的隐私。其实学校完全可以把这个东西塞进信箱邮给我们。”郑清抱怨着:“或者打个电话通知一声。起码不会把人吓出心脏病。”
“对于巫师而言,只有灵魂是公认的隐私。”萧笑很不以为然,手中的笔在笔记簿上刷刷的写着:“至于学校投递通知书的方式,我倒是知道点。这个投递方式与学校选拔学生的方式都隶属于第一大学的某些古老阵式,不被学校的巫师们控制。也自然会有一些突兀与冒失了。”
郑清想起托马斯讲过的话,有些明白萧笑的意思了。
“但我仍就觉得这样的习惯不好。”郑清仍旧坚持自己的观念。
“习惯的力量任何地方,任何势力中都是必要与根深蒂固的。或者说,习惯造就了传统,传统维系了社会。第一大学也不例外,它也是由各种习惯与传统构造的社会。”萧笑把话题引入更深奥的层次了。
“嗯,有道理。”郑清觉得两个人谈的有点艰涩了:“只是虽然把传统当作传统无可厚非,但在传承过程中进行必要的发展与提高也是必要的。所以我仍然觉得学校投递通知书的方式有值得改进的方向。”
“传统并非一成不变。”萧笑脸上露出了一丝严肃:“但无论怎样,现在的传统究竟还是延续着,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些传统。”
蓝雀偏着头与自己的小貂默默对视。
释缘安静的数着自己的念珠。
李萌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着对话中的两人。
郑清心底油然升起一种郑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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