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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请注意。”
乘务长优美的声音在机舱的各个角落重新响起。
“我是本次航班乘务长苏旗君,本次航班在航程中受到了不明身份危险生物袭击;现已确认,除部分同学受到惊吓外,无学生受伤。在此,我谨代表本次航班全体机组成员及巫盟月下航空公司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旅程仍将正常进行。若有同学感到不适,或发现其他异常情况,请及时与我们的乘务人员联系。”
“非常感谢同学们积极配合机组人员的工作。”
“谢谢!”
在机舱广播缭绕的余音里,郑清在花名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被萧笑与释缘搀扶着,向客舱走去。
餐厅门口的走廊很幽深,每隔几米,都有一个圆拱雕花的小门,门后是不同的客舱。此刻,这些雕花小门的门口,拥挤着许多好奇的脑袋。那些没有去餐厅,或者吃完午饭早早回来的人,正扒在门口,小心打量着从餐厅归来的新生们。
专机很小,妖魔出现在专机上的消息已经飞快的传开了,只不过这些消息五花八门,真假不一。
乘务长那番用词含糊的通告,更让许多人对这些流言将信将疑。
每节客舱的雕花小门处,都有自称打听到第一手消息的巫师,正指手画脚、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些稀奇古怪的内幕。
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餐厅里小精灵们如何暴动,为首的一只小精灵又是如何青面獠牙,身长一丈,张着血盆大口,吃掉那些宠物。在这些描述里,平时温和的小家伙不堪巫师的奴役,奋起反抗,将工作的锅碗瓢盆尽情打碎,桌椅板凳全都推翻,吊灯砸碎,窗帘扯烂。仿佛史诗故事里的英雄,带着正义的光环,反抗邪恶巫师的暴政!
稀奇的是,很多年轻的巫师都听的津津有味,热血沸腾,似乎丝毫看不到这个故事里无数的逻辑矛盾。
也有人郑重其事的解读着乘务长发布的公告。比如危险生物就是妖魔;不明身份的危险生物就是未登记在册的妖魔;有同学受到惊吓,那肯定有人被吓哭、吓晕、甚至吓的魔力暴动;无学生受伤,意思就是有非学生的人受伤了。这些解读公告的人,甚至耐心分析着苏旗君乘务长语气停顿、重音在哪里、哪些词的表述有异常等等。
不得不说,相比小精灵暴动,这些分析通告的人得到的结论更可靠一点。
还有人神神秘秘,小声告诉同伴,其实专机上的妖魔没有逃走,而是溜进了新生中间,那些从餐厅回来的新生被妖魔替换的可能性最高。乘务长让大家注意异常情况,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瓮中捉鳖。
这种说法,让门口那些好奇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审视。
张季信与刘菲菲都在不同的客舱。因为那些审视的目光,几个人没有继续搭伴前行,在餐厅门口就分别,约定到了学校后再聚会。
李萌抱着三只小宠物走在最前面。她昂首挺胸,小皮鞋踩得噔噔响,抱狐驭鸽,左顾右盼,神气十足。
但令她气愤的是没有一个新生向她打听餐厅发生的事故。
大部分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搀扶的郑清身上。
这些无聊的新生好奇的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小心打探郑清是不是与妖魔战斗中受伤了。
郑清脸色涨红。
他最讨厌被人围观。
就像看猴戏似的。
他甚至巴望着头痛来的更猛烈一些,最好让自己彻底昏过去,躲过这些无礼的目光。
与他不同的是,也有一些新生把这种围观当做炫耀的舞台。
“我之前就觉得那个红眼睛的空乘有问题!”走廊里,一个男生激动的对旁边的伙伴说着:“如果不是担心别人骂我歧视,我肯定对她砸我的驴蹄子。”
说着,这个男生举起胸口挂着的一个漆黑干瘪的小玩意儿,一本正经的向伙伴们演示怎样用黑驴蹄子降服一头妖魔。
周围的新生听的津津有味。
郑清翻了个白眼,努力屏蔽掉这个辣眼睛的画面。
他都为那个男生感到尴尬。
只有真正站在妖魔的气场里,才能理解勇气的含义。
直到几个人回到座位上,周围那些逡巡的目光才慢慢散去。
“你真的没关系吗?”小和尚将郑清放在座位上,有些担忧的问道。
“唔,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行了。”郑清忍着头部一抽一抽的疼痛,含含糊糊的应着,一边把座椅的靠背放低了些。
小和尚对面那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美女仍然戴着自己的眼罩呼呼大睡。
郑清心底有一些莫名的失望。
“他大约是被刚才的刺激诱发了什么症状。听他的意思,是老毛病。一般这种情况还是听他的比较保险。”旁边,萧笑正小声的给蓝雀解释着餐厅发生的事情。
李萌探着身子,挤在他们旁边,也跟着小声补充,并争论着什么。
郑清听不清,也不想听。
他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中,感到自己整个脑子都处在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很快,便陷入睡梦中。
……
身子一前一后的摇晃,忽远忽近的景象让人有种失重的感觉。
他伸长脖子,探着脑袋,想看看自己为什么晃来晃去。
一双呆滞的木头眼珠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然后是硬邦邦的脖子。
直愣愣的腿。
然后是两块咯吱作响的摇摇板。
他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在一匹木马上。
狗吠声由远及近。
他回过头,一只大狼狗,正吐着湿漉漉的舌头,睁着猩红的眼睛,追在木马身后。这条狗颈子上挂着荆棘项圈,皮毛上纠结着血痂与尘土,看上去脏兮兮的。它张大嘴,露出黄渍的獠牙,浑浊的涎水从牙缝里渗出,淌在泥土中。
不能被狗咬了。
他心底发狠,用力踹着马肚子。
快跑!他大声叫着。
狗吠声越来越远。
他回头看,已经看不见那条大狗,视野中只有深深的暮色。
夕阳下的火烧云远远的铺散开,像海水一样漫了过来。
火烧云越来越近,颜色也越来越深。
直到像血一样深红。
云后,似乎传来那头野狗凄凉的咆哮。
血红的火烧云席卷过木马,像海潮涌上沙滩,淹没了一切。
……
李萌正叽叽喳喳跟蓝雀讲述餐厅那件事故的细节。
旁边睡觉的郑清忽然向前扑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小丫头气鼓鼓的看着郑清。
郑清咕哝着说了句话,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李萌茫然的看向萧笑。
“梦魇?”萧笑摇摇头,拿起笔,在他那本似乎永远写不完的笔记簿上刷刷的记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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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踩着郑清的肚子,在他耳边大声叫唤。
郑清低下头,在小家伙的背上看到了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
是那只受伤的绿色小精灵。
“她怎么还在波塞冬身上!”郑清讶然道。
“你想让她去哪里?”萧笑叹口气:“那个空乘是她的主人,你们知道。”
说着,他压低声音,向四周看了看。
郑清知道萧笑的意思。
专机上出现恶性谋杀的事情还是一桩机密。为了保持旅途安稳,机上的工作人员反复叮嘱他们这些新生对此事保持缄默。
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
“所以说,她现在无家可归?”郑清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们不是飞机上的雇员吗?航空公司应该对此负责啊!”
萧笑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笑声。
“在巫师界,小精灵不属于有行为能力的公民。”李萌在旁边非常认真的解释道:“她们属于巫师个人所有。”
“巫师个人所有?”
“准确说,她们不是巫师个人财产。因为在现代,这种表述会引发一些同情心泛滥的巫师抗议——对有思考能力的生物使用这种表述,容易让人联想起奴隶制。”萧笑一边套着自己的红袍子,一边回答道:“所以在现代巫师法典中,这些小精灵被认定为‘与巫师构成独立契约的有效个体’。”
“虽然很拗口,但你是说,这些小精灵只跟那个空乘有契约关系。航空公司无需对他们负责,是这个意思吧。”郑清心底沉甸甸的,他觉得很不舒服。
李萌在他旁边飞快的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萧笑。
“你之前跟我提过,小精灵是群居生物。”沉默片刻,郑清慢慢开口:“她的那些小伙伴呢?”
他还记得萧笑之前给自己介绍小精灵时提到,这些小生命以群为单位生活,她们的生命与培育她们的巫师紧密联系在一起。每个巫师都有自己独特的精灵培育药水,而这些小精灵从种子发芽那一刻起,一直到消失在这个世界,都将以那些药水为生。
而现在,小精灵的主人,那位空乘,死在了妖魔的手中。
没了药水,这些小家伙会怎样?
郑清心底忽然有些惶恐。
波塞冬背上,那只小精灵‘兮兮’的叫着,声音软弱颤抖。她背上那对透明的翅膀已经被小心的抚平,涂上了药膏,有些笨拙的耷拉在身子两侧。
她拽着波塞冬颈上的长毛,将身子紧紧藏着白色的毛发里。
小狐狸皱皱鼻子,小心的抖着耳朵。
“还在那间休息室。”李萌在旁边小声说道:“跟那个空乘在一起。”
郑清看了萧笑一眼。
“不是个好主意。”萧笑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低下头,闷声说道:“你没有办法拯救她们。甚至航空公司也救不了。失去药水,她们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真的没办法吗。”郑清喃喃着。
“有啊。”萧笑抬起头,嘴角挂着残酷的微笑:“贤者之石、不老泉、蟠桃、黄中李、九转金丹。这些都行。”
李萌抬起小皮鞋,狠狠的踢了他几脚。
萧笑面无表情的看着郑清,甚至没有拍打那件簇新红袍上的小脚印。
郑清的心一点一点向下沉去。
虽然他对巫师世界了解很少,但也知道萧笑提到的那些名词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即便巫师自己得到,恐怕也珍惜万分,不忍使用。更不要提用在这些在巫师法典中都没有完整权利的小精灵身上!
郑清没有再说话,只是返身挤过人群,向休息室冲去。
餐厅里没有人。
一群新的小精灵正勤快的收拾整理着桌椅餐具。
她们周身的绿光仍然那么温驯柔和,唱着的兮兮声也依旧悦耳动听。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没有看守。
郑清鼓起勇气,推开门。
角落里,那群小精灵周身绿光黯淡,仍旧围绕在空乘的尸体旁边。
她们还在反复将流淌在地上,已经冰冷发黑的血液收集起来,喂进空乘的嘴里。
她们原本干净剔透的翅膀上都沾着厚厚的血渍,那些细细的触角也被血痂凝固在额头。
几只勇敢的小精灵甚至用身子堵住空乘胸口的大洞,一边努力按摩着女尸冰凉的心脏,一边大声招呼着同伴们。
她们试图挽救一个早已消逝的生命。
倚靠在墙角的女尸没有一丝动静。
她仰起头,嘴唇微微张开,紧闭的眼角,挂着几滴浑浊的泪水。
郑清的鼻子有些酸涩,他的眼皮有些发烫。
“她已经死了。”他站在门口,吸吸鼻子,努力用正常的语调说话。
小精灵们齐刷刷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
郑清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跟我走!”他大声说出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选择如此正确:“我想办法让你们活下去!”
没有一个小精灵动弹。
她们只是回过头,安静而茫然的看着墙角倚坐的空乘。
“我相信你们是有智慧的。”
“就像我相信能够拯救一群无辜的生命!”
“如果你们想活着,那就跟我走。”
“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
“如果你们不肯走,我会把你们打晕,塞进麻袋里带走!”
郑清咆哮着,浑身颤抖的吼道。
餐厅里传来哗啦啦餐具落地的声音。
郑清没有回头。
他抹抹脸,抬起了胳膊。
小精灵们迟疑着,一只接一只落在了他的臂膀上。
郑清转过身。
几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小伙伴都站在那里。
李萌红着眼,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萧笑沉默的在自己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蓝雀抱着自己剑,认真的看着那些小精灵。
释缘小和尚微笑着,双手合十,轻声宣道: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们正找你,要下飞机了,快换衣服。”李萌吸着鼻子,大声嚷嚷着。
郑清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女尸,她眼角的那滴泪水恰好滑过脸颊,落在地上。
餐厅里,新来的小精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接一个落在郑清额头,用触角轻轻碰触他。
餐厅门口,几位空乘捂着嘴,眼角红红的,对着他比划大拇指。
护卫队,那个头发花白的年轻队长,拍了拍郑清肩膀,递给他一张羊皮纸:
“签了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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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航空公司让你签署了缄默协议,条件就是将这些小精灵送给你?”李萌抱着小狐狸,架着自己的鸽子,在郑清耳边愤愤不平的说着:“这不公平!小精灵原本就不是他们的。”
郑清抱着一个大盒子,沉默不语。
所有的新生里,只有他对这次事故的了解比较全面。不论是死去的空乘,还是女妖说的一些话,航空公司有太多敏感的事情不想让公众立刻知道。
“这很公平,这些小精灵原本属于物证的一部分。”萧笑拖着李萌那件粉红色的小拉杆箱,在旁边耐心的解释道:“你不能毫无代价的去突破某些规矩。”
郑清点点头。
他对于这个缄默协议毫无概念,也并不感兴趣。
他是来上学的,并不想卷入什么麻烦里。
现在他唯一忧心的是这些小精灵,不知道她们失去药水还能活多久。
怀里的大纸箱是几位空乘送的礼物,她们给箱子里铺上木屑,垫上绒布,甚至装了交叉安全带,帮助他将那些疲惫的小精灵安顿在纸箱内。
小精灵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正挂着安全带,拥挤着,互相搂抱着,安静的沉睡。微弱的绿光随着她们细微的呼吸起伏闪烁,照亮了纸箱内壁贴着的几张没有完全激活的符纸。
这些小家伙太需要休息了。
原本那些空乘打算给她们来点镇静剂,但被郑清婉拒了。
任何药物都有副作用,就像萧笑说的,你不能毫无代价的突破某些规则。
相对于那些药物,郑清对自己的符纸更有信心。
“我还是觉得你的选择有点武断。”队伍行进缓慢,萧笑走在前面,索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箱子一眼:“受到那些刺激后,你需要的是酣畅淋漓的发泄,而不是同情心泛滥,收养这些小精灵。”
出舱口只有一个,新生与老生的队伍都拥挤在一起,速度慢的令人发指。
波塞冬从旁边李萌的臂弯里钻出来,踩着她的肩膀,把脑袋伸进郑清抱着的大纸盒里,吐着舌头。
“这个选择无关乎善良,只觉得她们跟我们一样是平等的生命。”郑清搔着波塞冬的下巴,将它的脑袋推出纸盒,唯恐这家伙一个不慎将小精灵咬伤。
“任何生命都是值得尊敬的。”李萌在旁边满意的点着头。
“平等高于一切。典型的九有思维。”萧笑嗤了一声:“凡事想长远一点,不要总是这么武断。”
“脑袋小,回路太短,想不了那么远。”李萌在旁边理直气壮的答道。
郑清忍不住笑了。
听着这些拌嘴,他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一点。
“我们必须每天都穿这个衣服吗?”抖了抖红色院袍的广袖,郑清换了个话题。
目之所及,满眼都是这些宽袍大袖——不论新生还是老生。只不过,老生们的袍袖与衣领处多了黑色镶边。
“别的时候不清楚,但今天必须穿的。”萧笑说着,挥挥手,拖着那个粉红色的行李箱,拐入一个雕花小门。
门扉处写着‘出口’字样。
小门两侧,各站着一位空乘,微笑着维持秩序。
对面的队伍里,一个老生紧跟在萧笑身后拐了进去。
然后轮到郑清。
“把箱子抱紧。”一位空乘笑着叮嘱。
另一位空乘与几个老生同时重重的咳嗽了几下。
郑清狐疑着,走出机舱。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上下左右都是浓重的雾气,脚下黑色的蒙皮被露水打湿,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就像波塞冬的叫声。
郑清回过头,小狐狸已经钻进李萌的袍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他伸出手,触摸着浓雾,一缕清凉的感觉滑过手心,精神为之一爽,原本沉闷的心情也振奋了许多。
这种天气飞机都能降落!郑清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温暖的肺部,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快跟上,不要掉队。”
萧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浓雾里,郑清只能看到那个高年级的学生施施然走进浓雾笼罩的世界。
他缓缓吐着气,紧了紧怀里的纸箱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着别人做,总是不会错的。他想起回字集里潘驴儿给自己的忠告。
浓雾里似乎传来尖叫声?
郑清看见前面那个高年级学生回过头,露出诡异的笑脸。
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还没反应过来,踏出的一只脚便踩在空气中。
重心失衡,郑清一头向浓雾中栽了进去。
张开嘴,惊叫声还没出口,狂飙的空气便不要命的灌进他的喉咙,险些让他闭过气去。眼睛也被吹的生疼。
郑清闭上嘴,但是不敢闭眼睛。
冰冷的气流包裹着急速下坠的身子,宽大的校袍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耳边隐隐约约听见李萌的尖叫,他一手抱紧纸箱,一手探进口袋,掏出几张符纸。一阵烈风刮过,手中的符纸被瞬间吹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被骗了!
飞机没降落,还在天上!
从天上掉下来就是这个感觉啊!
郑清脑海里飞速滑过无数念头,然后这些念头混杂在一起,趋于混沌。
他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很多人并不害怕死亡。但是所有人都害怕空虚与无力。
而从高空坠落的这段时间,郑清很轻松的触摸到了空虚与无力的感觉。
挣扎的四肢触碰不到一点坚实的依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敏锐的思维在这一刻仿佛停顿,无能为力。
如此的真实与可怖。
如此令人绝望。
李萌的尖叫似乎还回荡在耳边,郑清挣扎着向上看去。但在这白茫茫的世界中,目之所及只有浓雾,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大笑与尖叫。
穿过浓雾,身下是一片深蓝的大海。
椭圆形的小岛森意盎然,仿佛绿宝石,嵌在这片深蓝之中。
抬起头,朵朵洁白的云彩在头顶不远处慢悠悠的流淌,变形。
海鸥与大雁嘎嘎笑着,从他的身边略过。
一股柔和的推力出现在郑清的身下,慢慢降低他坠落的速度。这股柔和的力量仿佛一大团棉花把他裹在中间,温暖,舒适。
郑清低下头,他的腰间系上了一根宽大的白色光带。
光带牵引着他,缓缓降落在小岛上。
直到双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郑清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怀里的纸箱子被他勒的有些变形,里面的小精灵仍在酣睡中。那些安全带将她们牢牢固定在箱子里。
腿一软,他瘫倒在地上。
眼眶里充溢着狂风骗出来的眼泪,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他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脸。
世界清晰了许多。
蓝天,白云,大海。
还有瘫软在沙滩上的新生们。
郑清看到蓝雀凌乱的长发与萧笑歪斜的黑框眼镜,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自己浑身都在疯狂的颤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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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学校为什么要用这么惊悚的出舱方式吗?”郑清看向萧笑。
“据说是因为一个合格的巫师需要一颗强壮的心脏。你不知道自己的实验室什么时候会创造出一个伽椰子,或者佛兰肯斯坦。”萧笑平静的回答。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们会从飞机上掉下来!”郑清眯着眼看着他,把指头捏的嘎巴作响。
萧笑飞快把自己的笔记本举起,翻开,凑到郑清面前:“校例第一条第五款,在学校大门面前厮打处以警告一次,罚扣学分五分!”
郑清伸向灰布袋的手臂僵在身侧。
他可不想刚刚入学就背上一份警告。
萧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后他惨叫一声。
李萌在他身后恶狠狠的踹了一脚,愤愤着:“叫你不说!”
波塞冬与鸽子小白跟着小丫头,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
……
良久,当所有人都落在地上后,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广场上清晰的响起:“记住今天这节课,感受活着的意义。这是你们学习的开始。”
郑清茫然,这是一节课?主题是什么?感受活着的意义?如果巫师的课程都是这样玄之又玄,那自己很难跟上节奏啊。他忧心忡忡的看向其他人。
还好,周围的新生也都是同样迷惑的面孔。
老人没有任何解释,只是翻开自己手中的黑色法书。
“杲杲gao出日,习习谷风。”
枯瘦的手拂过黑色法书,一股温和的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缭绕在所有新生的周身,卷走他们浑身的水汽,也卷走他们浑身上下的惊恐与疲惫。
这就是巫师的力量!郑清振奋的感受着这股暖风,想起托马斯在大明坊释放的那道雷咒,内心对这种神奇的力量向往不已。
“现在排好队,跟上你们的学长。准备进入大学的圣殿,开启你们全新的求索之路吧!”
老人收起法书,转身走向那座高大的华门。
新生们沉默了几分钟,立刻陷入了乱哄哄的吵闹中。
“怎么排队?”郑清看着广场上五颜六色的袍子,有些眼花缭乱。
“看袍子。”
“袍子?”
“九有学院是红袍,阿尔法学院是白袍,亚特拉斯的黄袍,星空学院是蓝袍。学院的教授、讲师、助教一般都是黑袍,但是他们会佩戴不同的徽章,可以区分具体级别;还有一些灰袍子,属于学校的校工。不要小看他们,很多校工都是退休的老教授,甚至还有老院长。”
郑清连连点头,已经能够分辨周围的巫师的大体身份了。自己周围都是红袍巫师,其他袍色的巫师也都各自聚集在一起。其间点缀了几个黑袍教授与灰袍的校工。
其他新生也渐渐摸到了一下门道,四色泾渭分明的队伍开始初具雏形。
站在新生队伍中的黑袍与灰袍巫师们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郑清几人站在队伍中央。
旁边一个干瘦的男生羡慕的看着他们怀里的几只宠物。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储物装置里无法容纳生命。”干瘦男生折腾着自己的拉杆箱,哼哼道:“我一直想把家里那头绿毛僵带来,据说学校的环境对它有好处。但是我的面试官不允许。”
“通知书上有写,不能带高危险的魔法生命。你如果想在大学获得姑娘的青睐就不能带比小精灵更危险的东西。”他的同伴同样是一身红袍,此时一脸无奈的回答:“至于储物箱为什么无法容纳生命,我也不知道。”
“说不定是因为巫师的用品含有其他生命所不具备的某种物质。”郑清忍不住插了一句。
“有道理!”干瘦男生看着波塞冬,连连点头。
“笨蛋!”萧笑咬咬牙,瞟了一眼嘀嘀咕咕的几个家伙,低吼道:“奥肯定理,十三条基本公理之一太元公理的推衍定理:不同空间维数下的生命常数不一致,难道你们中学没毕业吗?”
郑清茫然的看着萧笑的那副黑框眼镜,忍住了将他脑子掏出来吃下去的冲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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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郑清飞快的反驳道。
“但在其他学院面前,要学会维护学院的荣誉。”严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身材瘦削的红袍老生走了过来。
他的袖口与领口有一道黑色镶边,这意味着他是一位大二的老生。第一大学的学生每升一个年级,领口与袖口都会增加一条黑色的镶边,意味着他们距离注册巫师的黑袍子又近了一步。
周围的新生们敬畏的看着这个高年级的学长。
“大家不要太拘束,但是注意形象,注意队形。”老生看着他们,非常郑重的叮嘱道:“在其他学院面前,你们代表着九有的形象,你们每个人都是九有学院。我们可以在自己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无知,但不要在那些家伙面前招摇自己的谦虚。”
郑清紧紧闭上嘴巴,强忍住自己反驳的冲动。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他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
广场上,四支新生的队伍泾渭分明。
九有学院的红袍与星空学院的蓝袍排在石门左侧;阿尔法的白袍与亚特拉斯的黄袍则集中在石门右侧。
广场四周没有树木,天上的云朵在学生都落地后也消散的一干二净。炙热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泼洒在汉白玉地面,新生们原本已经干燥的衣领,又渐渐被汗水打湿。
高年级的学生还没完全进入石门,新生们只能在烈日下耐心等候。
这让郑清觉得有点奇怪。原以为发生了专机上那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后,学校会加强对新生的安抚。不提精神上的抚慰,最起码应该让人早点休息。
但似乎完全没人提到这一点。
进门的队伍仍以让人感受不到的龟速缓慢前行。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有些臭屁的老生已经离开了。萧笑正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给周围几个新生讲解几所学院的特点。
李萌托着下巴,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懒洋洋逗弄着波塞冬。
小狐狸躲在几个新生投射的阴影中,摊着四肢,眯着眼,对李萌手中的狗尾巴草视而不见,只是偶尔抖抖尾巴,表示自己还活着。
“阿尔法的学生,都是些自作聪明的混蛋。这些混蛋很多都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子弟,对于那些贵族的手段非常熟练。最喜欢笑里藏刀、装腔作势,其实大部分都是狐假虎威。”萧笑的用词非常尖刻,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郑清扫了一眼右侧门前的白袍队伍。
起码从表面看不出这些阿尔法的学员有什么差劲的地方,倒是他们的外表在几个学院的学生中相当出众。一个个俊男美女,举止优雅,态度矜持,即使在烈日下也保持着极高的教养。
“亚特拉斯学院的黄袍,则与阿尔法那些白袍不一样。如果说阿尔法讲究血脉的纯净,那么亚特拉斯则提倡精神的纯净。佛教、道教、儒教、基督、东正、萨满等等,这个学院的学生都是一些宗教的狂信徒。都是一群疯子。”
这个说法也挺刻薄,郑清忍住自己的笑意,想起先生曾经对自己说过‘永远不要与宗教分子讨论对错’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不远处亚特拉斯学院的学生三两人一组,表情肃穆,神态端庄,既不交头接耳,也不勾肩搭背,安静的站在太阳下,与旁边阿尔法的贵族范儿相得益彰,衬的九有学院与星空学院的新生仿佛一团散沙。
“蓝袍的星空学院,与这个颜色的优雅与宁静完全不符。这个学院都是一些战斗狂人。三天小群架,五天大群架,野蛮透顶。如果哪一天星空学院的校医院没接到伤员,那一定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对于其他学院,萧笑的评价似乎都比较尖锐。
但不得不说,这些评价颇有种一针见血的感觉。
郑清想起自己的面试官托马斯,在大明坊的街道上肆无忌惮使用雷咒,忍不住叹口气。他看到旁边的蓝色队伍里,几个躁动的新生已经撩起蓝色长袍,开始搭手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学院的红袍应该与星空的蓝袍换一下。你不觉得红袍的爆裂感更适合那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野蛮人吗?”李萌丢下手中的狗尾巴草,磕着自己拉杆箱,在旁边嘟囔着:“蓝袍子多漂亮,不像这些红袍,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她抖了抖自己有些肥大的红袍,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袍角抖动,掀起一阵小风,波塞冬乐呵呵的凑了进去,然后在李萌的尖叫声中灰头土脸的滚了出来。
郑清假装不认识那只小畜生。
他转过头,看着萧笑,换了一个话题:“我记得面试官跟你说的好像不太一样。我记得他说阿尔法看重天赋、亚特拉斯看重信仰什么的。”
“正因为录取学生的方式不一样,才导致了学生之间的差异。”萧笑非常严肃的拍了拍自己的笔记本。
“阿尔法筛选有天赋的学生,但绝大部分天赋是天长日久下的潜移默化。这就导致许多有天赋的学生都生长在巫师世家,阿尔法学院因此成为巫师家族的代名词。”
“类似的,亚特拉斯看重信仰,谁的信仰最坚定纯洁?只有那些虔诚的宗教信徒。亚特拉斯学院的分班都与我们不同,他们按信仰划分班级。比如大乘佛教班,小乘佛教班,藏传佛教班等等。亚特拉斯的班级数量是所有学院中最多的。”
“我们呢?我们学院有什么特点?我记得我们学院注重考试!”郑清有些积极的追问。旁边围观的几位红袍同学也纷纷出声催促。
“一群书生而已,能有什么特点。”萧笑面无表情。
本着对学院的期待,以及对自身的极大期望,郑清立刻露出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的表情。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贬低。
除非是个抖m。
萧笑继续用评价其他学院的语气,毫不客气的评论九有:“没有门票的人,才需要通过考试来获取进门的资格。那些世家子弟有自己的家长引导入门,那些宗教信徒有自己的前辈引导入门,至于那些战斗狂徒,是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才进来的。我们呢?不通过考试体现自身的价值,有谁会在意!”
“世界这么大,命运何必垂青于你!”
“所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颇不赞同的接口。他伸出手,对两人笑道:“九有学院08级的,唐顿。”
“郑清。”郑清点点头,友好的伸出手。
他对这个男生有印象。
那位黑袍银发的高大老者离开后,广场上的新生一度陷入非常混乱的局面。这个男生积极的组织新生按序排队,颇有能力。
“没有血脉的歧视,但存在各种伟大神奇的传承;没有森严的桎梏,但有精神的自由与独立;没有暴力的压迫,到处充斥着灵气、激情与梦想。”唐顿指着不远处的几支队伍,非常有力的挥挥手:“准确的说,我们学院是一座伟大的学院。”
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没有反驳。
“说的太好了。”郑清琢磨着唐顿的话:“但感觉特点不是很突出嘛。那些特质似乎可以放进其他任何一个学院。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直接分进其他学院呢?”
“因为骄傲。”唐顿声音很低沉:“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骄傲、埋藏在我们心底的骄傲、烙印在我们灵魂深处的骄傲。”
“骄傲?”郑清再一次咀嚼着这个词,茫然不解。
周围其他同学也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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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伟的华门之后,是一个更加宏伟的大礼堂。
郑清屏气四望。
这是一个巨大的礼堂。
很难用具体的概念来描述它,郑清只能感觉到这座礼堂非常大。
礼堂中央很空旷,没有任何建筑。
铁灰色的地板,看上去结实漂亮,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银白色线条嵌在地板上,其间点缀着一个个镂空的字符,构成一幅神秘恢弘的图案。
这个图案看上去像是个阵法,郑清细细打量着。
礼堂上空,是黑色的,宛如夜空一般寂寥的黑色。一颗颗斗大的光团沿着神秘的轨迹慢悠悠的飘来飘去,给整个大厅带来温和的星光。其间夹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飘渺仙音,更是衬托出这里超凡脱俗的气息。
数百根深色的巨柱环而伫立在大堂四周,每一根巨柱上都盘踞着一个栩栩如生,形态凶狠的巨兽。
巨柱之间,连接着灰色的石质围栏。
围栏后面的墙壁上,间或有一两座各具特色的拱门。这些拱门安静的蹲坐在那里,门上那些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它们漫长的历史与丰富的经历。
拱门之间墙壁上,绘着一些巨幅画卷。
郑清跟着人流,入口向右转,漫步走廊,看着一幅幅缀连在一起的壁画。
它们描述着巫师的历史。
第一层这些壁画大都是巫师与白丁交往的历史:
从茹毛饮血的野人开始,巫师感悟天地,救济万物;
到后面,白丁世界不断发展,对巫师态度也各不相同:
或恐慌,避如蛇蝎,怒而相向;
或敬仰,敬之如神,伏而拜之;
或好奇,一问一答,悠然自得。
再到后面,巫师隐匿,苍茫沉浮,令人感叹唏嘘;其间夹杂一位位伟大的巫师施展法术,拯救苍生、搏杀凶兽、抗拒自然伟力,恢弘历史,绵延不绝,让人神往。
绕行一周后,壁画消失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口。
郑清意犹未尽的向幽深的楼梯间探了探头,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他身前掠过。
他打了个寒战,连忙缩回了脑袋。
参观完壁画的新生们零零散散围成一圈,站在柱子间一层的走廊里。郑清发现,四所学院的新生们在这时已经被混杂在一起,没有了之前的泾渭分明。
他身旁的红袍只剩下萧笑与李萌两人。
高年级的老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层、三层及更高层的走廊间。他们安静的站在护栏后面,神情恭敬的看向大厅中央。
“新生,新生到大厅中央集合。”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
银发披肩的高大巫师抱着自己的法书,沉默的站在大堂中央。
一个胖乎乎的黑袍男巫站在他身旁,正满头大汗的翻动自己的法书,用洪亮的声音反复重复道:“新生,新生到我面前集合!不需要按学院排队!集中过来就可以!”
新生们迟疑着走入大堂。
老生们居高临下的目光、银发巫师沉默的目光,都充满了压力,让他们有些局促不安。
大堂顶部那些斗大的光团,似乎感知到神秘的召唤,沿着各种轨迹向中央汇聚。
光团越聚越多,礼堂中央仿佛陷入白昼之中。
新生们战战兢兢站在白昼中。
整个大堂一片寂静。
银发老人缓慢开口:
“你们可以称呼我查尔斯教授,鉴于今天发生了特殊情况,你们被允许免除更多的仪式。新生的开学典礼延迟。稍晚一些,会有你们的督导教授通知。你们可以简单参观校园后尽快休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面前的新生身上滑过,似乎在等待不同的意见。
礼堂中一片寂静,郑清感到周围几个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老人和蔼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下面,我对你们在学校的行为作出以下几点要求。”
“首先,学校禁止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不论是肉体还是思想。所以,你们最好掌握更多的,除了暴力冲突以外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无论是谁,对着别人掏出法书,意味着学校的警告以及学分。”
“其次,你们的住宿学校已经安排妥当了,其他的生活常识学校都会安排二年级的老生给你们相应的指导,稍后,老生们会带你们进一步了解学校。”
查尔斯教授伸出食指,点了点二层高年级的学生。
“最后,你们一定要明白,大学生涯的开始,意味着你独立自主生存的开始。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维护学校、学院以及你自己的荣誉。今天专机上发生的事情学校已经知道了,对于餐厅内几位新生的优秀表现,我个人表示极高的赞赏。”
说着,查尔斯教授的目光再次从新生上空掠过,同时刻意停顿了几下。
郑清感到旁边的萧笑似乎努力挺直胸膛,端正表情,只是矮小的个头让他这个努力失色不少。
他不由暗暗发笑。
查尔斯教授微微颔首,继续缓慢的发言:
“你们的动物伙伴,学校有专门的场地提供,我不希望听到教授们或者校工抱怨它们未经允许擅自闯进教室、宿舍、甚至实验室之中。”
“你们的生活必需用品,有老生带领你们一一落实,我同样不希望开学后还有新生不清楚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份卡。”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你们就从这里,开始自己独立、荣耀、艰辛的大学生活吧!”
简单交代完毕,查尔斯教授便飘然离去,只留下那位胖乎乎的男巫陪着这群茫然的新生。
“这个查尔斯教授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郑清小声对萧笑说。
“第一大学教授联席会议第一副主席,阿尔法学院副院长,大巫师查尔斯。”萧笑皱着眉,思索道:“但是按照一般流程,这场新生欢迎会应该由两位副校长中的一位来主持的。”
“飞机上那只卷毛狗不是说第一大学最近有什么大事吗?”李萌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也许那些大人物都去忙活大事去了。”
萧笑若有所思。
郑清抬起头,大堂周围三四层老生们随着查尔斯教授的离去也纷纷离开。他们小声而激烈的争辩着,钻进走廊中的那些拱门里,消失不见。
而二层的一部分老生则走下楼梯,来到大堂的新生群里。郑清明白,他们应该就是刚刚查尔斯教授提到过的‘新生指导’。
新生们重新陷入嗡嗡嗡的喧哗中。
胖乎乎的黑袍男巫翻着花名册,大声分配着任务。
郑清跟萧笑被分配给一个梳着马尾的老生。
李萌则被一个高挑的女生带走了。
临走前,她恋恋不舍的揉了波塞冬好一会儿,还给它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马甲——这让原本憨态可掬的狐狸看上去蠢呼呼的。
郑清决定这丫头在视野里消失后,就立刻把波塞冬身上的马甲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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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喋喋不休的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首先记住,不要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感觉’很有用的!”
尼古拉斯在‘感觉’两个字上重点强调了一下。
他甩了甩马尾,感慨道:“我记得,当年一个同学,看到那些很便宜的实验材料、各种药剂配方、修炼指导,欣喜若狂,花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全都买了下来。”
“然后呢?”有人好奇的问道。
“没有然后了,那堆材料还在宿舍的角落里摆着。那个可怜的小伙子打算让你们长长记性,指望你们某个新生能把这些材料搬回自己宿舍——他甚至愿意亏掉一些本钱。”
“为什么!”
“因为用不到,”尼古拉斯摊摊手:“课堂上会做到的实验都会提供材料,课堂下允许你们做的实验也会免费提供材料。教授们随时欢迎你们用各种问题刁难他们,社团里也有无数前辈愿意跟你们分享修炼心得。除非你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打算,否则学习方面的资源是非常充裕的。”
“但是!使用学校的设施都要提供你们的身份卡。”说着,他晃了晃手里那片银灰色的卡片:“你们吃饭、洗澡、进宿舍;看书、上课、做实验;都要用到这张卡片。”
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个不甚工整的小对子,尼古拉斯连连念叨几遍后,才继续解释:“简单总结,有卡走遍学校,无卡寸步难行;分高泡遍妹纸,分少基友难寻。当然,到了校外,比如在贝塔镇,几个朋友小聚一下,或者买点小礼物,你们就需要花钱了。岛上消费都不高,一顿饭也就几个银角子。”
说话间,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学生卡。
郑清小心的翻看着自己手里这张卡片。
学分卡大约三寸长短,通体银白,材质不明,摸上去像是一种温暖的金属。卡片左上方是持卡人的照片;右侧是学院、专业、学号、姓名、以及最重要的学分值。
此刻他的学分值后面是一个鲜红色的0。
“学分卡一卡双用。既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卡,也是巫师联合银行的银行卡。过段时间,你们可以试着把自己手里不用的钱放进这张卡里,办理地点在巫师联合银行布吉岛学府支行。”
“银行在学府前院,门前种着金银木、元宝枫、还有玉兰,非常显眼,很容易找到的,一会儿我指给你们看。”
新生们小心翼翼的翻看着自己的身份卡,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尼古拉斯拍拍手,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在参观之前,我先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
“之前,下飞机后,当然,对于新生来说,从飞机上掉下来的说法更容易被接受。”
尼古拉斯翻了个白眼,似乎想做个俏皮的表情。
但是很遗憾,他的提示让这些新生又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场面一下冷淡了许多。
这让新生指导感到一点不安,他清清嗓子,继续介绍:
“下飞机后那个小广场叫‘第一广场’,然后你们过的那个很宏伟的大门叫‘第一大门’,现在你们所在的这个大礼堂叫‘第一大厅’,很好记,不是吗?”
郑清忍不住笑了笑。
他对于巫师们起名字的能力彻底丧失了信心。
但是这个笑容对尼古拉斯却是一个巨大的鼓励,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有些轻快了:
“第一大厅是进出大学每个学院、每个猎苑、每个研究所等地方的必经之地,不通过这里,很难抵达你要去的学院。这里算第一大学的枢纽。”
“你们现在是一年级的新生,日常集会,你们安安稳稳呆在大厅第一层的观景走廊就可以了。至于二层三层之后的,那是高年级学长的地方,你们完全不需要关心。”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看高处的走廊,沉默了几秒钟。
“为了安全起见,大厅对校外是封闭的。穹顶那些会动的发光物体你当做星星就好了,只是不要随意攻击它们。至于这里时时飘扬的这些很好听的音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之前的老生吹嘘说这歌声是生活在那些小星星上的精灵唱的,纯属胡扯。我尝试过捕捉它们,啥都没看到,还妥妥的丢了一分。”
尼古拉斯有些悻悻的撇撇嘴。
新生中,一个矮个女生忽然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它怎么了?从刚才起就不是很安分,这里有什么不合适吗?”
郑清看到这个女生正揪着一只花猫的顶花皮,努力安抚自己的小伙伴。
只不过她怀里的花猫奋力的挣扎着,一个劲儿嗷嗷叫个不停。
“不用担心,放手就行了。”尼古拉斯和气的说道:“就像刚才查尔斯教授提到的,这些小东西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里是第一大学,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它们的安危。”
女生半信半疑的松开手,那只花猫优雅的跌在地上,爬起来,抖了抖皮毛,慵懒的抻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琥珀色的眼睛瞄了一眼那个矮个的女生,高傲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施施然拐进走廊,消失在一个拱门后面。
郑清环顾四周,才发现波塞冬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萧笑的那只老乌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探头探爪的爬了出来,正奋力的向那个拱门爬去。
“糟糕,忘了扒掉狐狸那件马甲了。”郑清懊恼的挠了挠怀里的箱子。
箱子里,几只小精灵不安的翻了个身。
郑清吓得立刻松开指尖。
他还没想好怎样面对睡醒后的小精灵。
“你怀里抱的什么?”矮个儿女生指了指郑清怀里的纸箱子,好奇的问道。
“命运。”萧笑忽然抬起头,答道。
郑清呼了口气,将怀里的箱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箱子里的小精灵们还在沉睡。礼堂里嘈杂的声音与郑清挠纸箱的噪音,完全没有扰乱她们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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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到了现在,对任何一个正统巫师,称呼他为‘戏法师’,就像称呼一个正常人‘白痴’‘弱智’一样,属于非常严重的冒犯行为。
尼古拉斯的母亲,玛丽·格林,就是一位戏法师。
只不过,她是一位美丽的戏法师。
无论是凡人的世界,还是巫师的世界,不论古代,还是现在。美貌从来都是一种杰出的天赋。
也许上苍觉得赋予她的美丽已经过于慷慨了,便通过其他方式收回了一点馈赠。
比如她的孩子。
尼古拉斯与丽兹,在出生后不久,便被认定为戏法师资质。
这无异于宣判他们一生的苦役。
玛丽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她不希望两个孩子重复戏法师悲惨的生命。
于是她闯入了狼人的篝火盛宴。
她成功了。
丽兹与尼古拉斯被醉醺醺的奥斯沃尔王赋予了天赋。
她也失败了。
发狂的狼人在晚宴中恶狠狠的伤害了她。
当她踉踉跄跄回到家后,鲜血已经将她全身都染红了。
“好好活下去,照顾好你妹妹。”
这是她对尼古拉斯说的最后两句话。
终其一生,这个女人都只会把一把荆棘草变成一束百合花的小戏法。
但这个勇敢的女人用她的生命,完成了一个伟大的魔法——让两个注定是戏法师的孩子,重新踏足巫师的社会。
尼古拉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眨眨眼,看着面前那些青涩的新人。
曾几何时,他也站在这里,听前辈们讲述这座大厅,这座大学的故事。
现在,那些讲故事的学长们都已经毕业了,与自己一同进校的朋友们也都在实验室里忙碌着。
只有自己,还徘徊在第一大厅第一层的走廊中,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恶意,为了一个学分的奖励,厚着脸皮祈求自己曾经的同学。
丽兹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她必须进第一大学。
为了母亲。
尼古拉斯喃喃着,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我们继续。”他拍着巴掌,打断新生们热烈的讨论声。
“走廊后面的墙壁上的壁画,描述了巫师的历史。那些恢弘壮观的场景、气势磅礴的画面,都是巫师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
郑清着迷的盯着一副画卷。
画上,一个巫师挥舞着法杖,与一头狰狞的巨兽对峙。他们身后的虚空一片黑暗,他们周身缭绕着雷火与闪电。赤红的岩浆在他们脚下翻滚,四周的空间在他们视野中扭曲。那股天翻地覆的气势,似乎要将这面画壁冲破。
尼古拉斯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野。
他看着面前这些年轻人,回忆着前辈们的告诫,将那些话重复给这些新人:
“你们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过度沉迷于历史。历史再怎么恢弘伟大,都是已经逝去的时间;而未来,就在你们脚下。沉迷于历史之中,很容易迷失自我。”
新人们的视线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些壁画。
尼古拉斯满意的点点头。
他转身,向新生们介绍第一大厅:
“环绕整座大厅第一层一共有九座大门,一座就是我们身后这个,通向外面世界的大门,剩下八座有四个是通向四个学院,四个通向四个研究所。”
“四个学院分别是九有学院、阿尔法学院、亚特拉斯学院、星空学院,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四个研究所分别是炼金研究所、天文研究所、巫药研究所、卜算研究所。当然,还有星象塔、符箓院之类的地方,也是很著名的研究机构。只不过那些地方不对低年级的学生开放。”
“九座大门在这个大厅里,但是有无数大门存在在四所学院与四座研究所之中,其中的奥秘要你们自己慢慢探索。也许教学楼里有几扇门,穿过后会直接出现在第一大厅的中央;或者你每天经过的一段围墙上,出现一扇通往贝塔镇的大门。”
“但是更多的门后面只是一间教室。”
“每个门的门楣上都有自己独特的标志与记号,或者箴言,你们只要注意,是不会走错的。”
“就像九有学院‘学府’的大门,它的门楣左右对称着六个字——天行健,地势坤。只有知道这六个字所要表达的蕴意,才能跨过门槛,真正进入学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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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门,有什么特点?”尼古拉斯带着一众新人来到大厅侧面的一座拱门处,很有气势的拍了拍门口蹲着的石狮子脑袋。
石狮偏了偏头,没让尼古拉斯摸乱自己的鬃毛。
然后它抬起巨大的爪子,一巴掌把这个不老实的家伙拍飞。
新人们发出震惊的尖叫。
大厅里,其他的老生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场景,小声跟自己带的新人们说着什么。
毫不在意的爬起身,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尼古拉斯涎着脸,媚笑的看着对狮子:“只是教育教育这些粉嫩的新娃娃,大人不要在意嘛。”
石狮闭眼肃穆,脚按石球,蹲坐不语。似乎刚才那爪子与自己完全无关。
尼古拉斯无趣的耸耸肩,重新看向自己的新人们:
“这扇大门有什么特点?”
“门口有两座,嗯,镇守的护卫。”郑清小声开口。
“门楣上有九个古符箓。”
“还有九有学院的圆环标志。”其他人七嘴八舌的接口说着。
“嗯,很好,大约就这样了。”尼古拉斯叹着气,瞄了一眼镇门的石狮,苦着脸,哼道:“现在,进门吧。”
新人们小心翼翼的从石狮旁边走过,带着几分敬畏偷觑着这些守卫。
石狮子沉默的坐着,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是幻象似的。
走过拱门的感觉很普通。
没有任何异样。
郑清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便已经置身一片郁郁葱葱的环境里。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青黑色照壁,身后是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左右高大的围墙上,攀附着密密麻麻的藤蔓。
新生们刚刚是从大门旁边低矮的侧门里走出来的。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郑清飞快的回头,看见尼古拉斯翻着跟头栽了进来。
“前面是照壁,你们先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龇牙咧嘴坐在地上,尼古拉斯冲几个目瞪口呆的新生叫道:“记住了吗?永远不要招惹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存在,尤其是这种看似去很死板的石头雕像。”
“我必须提醒你们,第一大学的智能程度相当高,或者换成通俗点的说法,魔法程度很高。很多你经常能看到的物品或者存在,都会以你不明白的存在方式生存。”
似乎感到自己解释的不是很成功,尼古拉斯很是严肃的补充道:“这个你们以后就会理解。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不要因此侮辱——或者有类似相似行为——这些存在。相对于你们,他们拥有更加脆弱的心理,他们更值得被安慰。”
“就像我刚才一样,你会因此受到惩罚的……嘶。”他抽着冷气,用法书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但似乎效果不大。
最终他放弃努力,一瘸一拐的继续带路:“有没有人在照壁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座高约四五米,长八九米的巨大照壁。
照壁底座是汉白玉石雕琢的须弥座,上下枋雕琢着一只只造型奇特的妖兽。
石壁通体青黑,光滑可鉴,却又不显得耀眼,反而透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气息。
壁顶飞檐斗拱,上覆青白色的琉璃瓦,瓦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枚枚复杂的符箓。
“盯着照壁,默念自己的名字。”尼古拉斯在一旁指导道。
郑清紧张的眨眨眼,盯着照壁的正中央,心底默默念叨自己的名字。
“郑清,郑清,郑清……”
慢慢的,照壁上浮现出几行字。
开始字迹很模糊。
但随着他不断的默念,这几行字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郑清,男,1990年生人。华夏区生源。九有学院天文08-1班。初级学校成绩:无。中级学校成绩:无。巫师统一考试成绩:480。”
郑清长吁一口,心底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扭头看向萧笑,这个矮小的男生正皱着眉头,对着照壁冥思苦想。
然后他灵机一动,重新盯向照壁。
“萧笑,萧笑,萧笑!”
他在心底默念萧笑的名字。
青黑色的壁石在夏末的阳光下安静而内敛。
面对郑清新的请求,这面墙壁沉默无声的拒绝着。
“中午吃什么?”萧笑忽然在旁边开口。
“哦哦,这个嘛,我还没想过。”郑清慌乱的移开目光,看向四周。
他的脸皮有些发烫,仿佛偷偷摸摸潜入别人家的贼,被主人发现了。
萧笑狐疑的看着他。
影壁正前方,是一座大门。
黑色的大门紧闭着,两侧粗大的门柱下压着两头恍若石质的龟形怪兽。数丈高的紫黑色围墙顺着大门向左右延伸,一直到极远处。
微风拂过,围墙上攀附的藤蔓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出这里的静谧气氛。
正门两侧是两个丈高的侧门,郑清看着左侧门,知道那后面就是第一大厅。他们刚刚就是从这个侧门出来的。
抬起头,围墙外,参天大树在微风中静静地伫立,树叶哗哗的声音,让郑清心神恍惚。如果不是从那个侧门里出来,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门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每一次开门都是一次冒险,每扇门背后都有一个神奇的世界。”
萧笑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在他身后神神叨叨的念了一句。
郑清没有听清,他的心情已经平稳许多了。
他比划着照壁周围的模样,好奇道:“第一大厅其他学院门后面也是这个样子吗?”
“我刚才刚说了,每扇门背后都有一个神奇的世界。其他学院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啊!”萧笑有些无力的挥了挥自己的黑色笔记簿。
“每座大门后面展示的都是学院的气质与风格。就像阿尔法学院,进门你看不到‘照壁’的。他们在大门后面摆了一台自助查询机,里面储存了学员们的相关信息。就我所知,我们目前看到的是九有学院的领地,应该属于‘学府’之内吧。”
“学府。”郑清轻轻的念叨了一下。
“九有学府、阿尔法城堡、亚特拉斯宫殿、星空学园。”萧笑收起自己的笔记本,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向往。
“大家都围过来,看看这面墙,对就是这块影壁。”尼古拉斯在不远处欢快的招呼道。
他正用手指顶着自己的法书,飞快的旋转着。法书周身闪烁着细小的电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新生顿时被吸引过去。
“这块影壁,也叫照壁。是九有学院‘学府’的标志性建筑。照壁内有学府所有教授、学生、校工、乃至灵兽的信息。心存不轨的入侵者在照壁下将无所遁形,任何未经允许的侵入都会引起照壁的反击。”
“不要小瞧它的反击。这块照壁是整个学府守护大阵的一个枢纽。即使注册的正式巫师,也无法反抗它的拘束。”
“记住这座照壁,它将是你们通向知识与真理的见证。”
郑清举起手。
尼古拉斯矜持的点点头。
“我刚才想看看其他同学的信息,”说着,郑清似乎感到萧笑的目光,他的嗓子有点发干:“但是照壁显示不出来。”
尼古拉斯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非常敏锐的尝试!非常敏锐。”
他大声赞叹着,对着郑清轻轻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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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傍晚,太阳正缓慢向学府高大的围墙后落去。现在抬起头,只能看见它一小半金红色的身影。阳光穿过围墙后的浓密树冠,投射下斑驳的树影。
微风拂过,树影随着枝叶的抖动翩翩起舞,仿佛一群醉酒的幽灵。
郑清没有醉酒,但他也脸色酡红的站在这微醺的夕照里。
尼古拉斯高调的赞叹声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其他新生好奇的目光更令他感到不安。
郑清尴尬的别过脸,重新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影壁上。
他很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看。
所以,他有点后悔举手了。
尼古拉斯手指顶着自己的法书,转的飞快。书页间不时迸出几朵橘红色的火花,发出爆豆般的炸响声。他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欢快语调解释道:
“照壁中实际记录着九有的历史。”
“所以你能看到的,是你所知道的历史。”
“你能够看到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你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
“你看不到其他人,一方面,他们还不足以在这面墙壁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另一方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真实的历史。”
“你如果想看到别人的名字,可以尝试回忆具体的历史事件——比如一九四五年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
尼古拉斯提到的这次会议郑清有印象,前几天他刚刚预习过这段历史!
他在心底默默回忆着。
青黑色的石壁上慢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
“……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一日……巫师联盟大巫师会议……第一千五百三十六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巫师行为管理办法》……大巫师会议名誉主席,第一大学副校长,石慧女士在会议上做了重要讲话……”
许多内容是《世界近现代史》上描述过的。
但也有许多细节是历史书中没有展现的。
郑清贪婪的看着石壁上的知识,身后传来尼古拉斯有些高亢的声音:
“这面墙,是所有九有学院学生的梦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情能让所有人心怀渴望。”
“那一定是接受!”
“接受你的好。”
“接受你的坏。”
“接受你的成功,你的失败。”
“接受你的荣耀与富有。”
“接受你无能为力,蹒跚离开的背影。”
“接受你慢慢老去。”
“我们都是时光中孤独的旅者。”
“每个人都希望能被他人接受。”
郑清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忽然间激动起来的尼古拉斯。
他暗黄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有些发红,褐色的眼珠在他激动的声音里剧烈震颤。
萧笑摊开自己的笔记本,抓着毛笔飞快的记录着。他的嘴角沾着一小块舔毛笔时留下的漆黑墨迹。
“如果说,我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这面石壁能够接受我的名字。”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在照壁上看到我的名字!”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真是个伟大的愿望!
真勇敢!
不是每个人都敢在所有人面前喊出自己的梦想!
萧笑合住笔记本,用力的拍着巴掌。
其他人也跟着,开始慢慢鼓掌。
尼古拉斯擤了擤鼻子,他身上有些老旧的袍子在阳光下显出簇新的色彩,磨得发亮的袖口与衣领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红。
他感激的看着这些新生。
“噗。”
轻笑声从身后传出。
郑清有些恼火的转过头。
几个高年级的女生捂着嘴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们深红色的袍子上有两道黑色镶边。
这是大三的老生。
“好了!我们继续参观学校。”尼古拉斯有些慌乱的招呼新生们。
微风习习,送来了那些高年级女生的窃窃私语。
“他又在影壁前面念叨自己的梦想了。”
“好尴尬啊!”
低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尼古拉斯涨红着脸,粗暴的拉着正琢磨照壁的萧笑走开。
郑清还能听到那些女生的只言片语。
“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交给大二大三的老生们吗?他怎么能拿到这种任务。”
“好像是雷哲向姚教授提议的。”
“你们刚才听到他说什么吗?”
“我想把名字挂到照壁上!”
“哈哈哈哈!”
“我觉得他现在已经做到了,最起码他已经成为整个第一大学的‘历史’了!”
远远的,几个女生还回过头,对着新人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女生们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
旅途继续,但尼古拉斯的精神明显低沉了许多。
郑清也终于想起来了。
托马斯曾经告诉他,九有学院有一个在大一呆了两年的著名老生,就叫尼古拉斯。
他悄悄看了一眼前面那个瘦削的背影。
夕阳下,晚风中,尼古拉斯的背影萧索而孤单。
也许这就是他渴望别人接受的原因。
那些嘲笑的声音令人不齿。
没有比伤害别人梦想更糟糕的事情了。
郑清非常想追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告诉尼古拉斯,你真的太勇敢了!
他很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两次留级。
他毫不怀疑,自己不会站在别人面前,大声喊出自己的梦想。
……
绕过影壁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广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座绿色的广场。嫩绿色的草坪填充着每一块空地,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大片的绿色。
一些老生悠闲的坐在草坪上,翻看着课本。
他们周围,各种小动物欢快的追逐打闹。
金红色的阳光给这片美丽的世界披上温暖的霞衣。
所有新生都沉醉在这美妙的景色里。
“我以后也要躺在这片草地上看书。”一个新生喃喃着。
“你以后会更喜欢躺在床上看书。”尼古拉斯闷闷不乐的看着他,声音有些沮丧:“前提是你以后还愿意看书。”
广场中央是假山喷泉,而假山后面广场的尽头,远远地可以看见三座大楼,一横两竖的格局伫立在中堂的位置。
“远处那三座楼。”尼古拉斯比划着,向新生们介绍:“横亘的大楼就是主教楼,也就是你们以后主要上课的地方。主教楼东侧是办公楼,属于教授与讲师们。主教楼西侧是实验楼,里面有九有学院大部分的实验室。”
三栋大楼都涂着红白相间的颜色,它们安静的屹立在广场尽头,庄严肃穆。
“主教学楼,基本大部分课程都在里面上,但是主教楼具体几层我从来没数清过。楼层随着每天课程的变化不断增减。”尼古拉斯耸耸肩:“第一大学始终处在不断变化中,我很怀疑这个学校是个活着的东西。当然,一些标志性的建筑——比如第一大门、第一大厅之类的——还是比较稳定的,不会乱跑。”
“办公楼很沉闷,一般人也不喜欢去那里。”
“实验楼里面就比较复杂了,比如地下的丹火室、配药室、中间的各种测试实验室,顶层的星象监,等等,实践性强的课程,包括各个学生组织的活动室,都集中在这里。”尼古拉斯竖起食指,警告道:“除非你们被要求、或者得到邀请;否则我不建议你们进入这栋大楼。这也许是这所大学里寥寥数处被允许正常存在的高危地带。”
“也就是学校还有一些非法的高危地带?”郑清敏锐觉察到这段话的未尽之意,不由好奇的追问。
尼古拉斯假装没有听见郑清的话,带着大家沿着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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