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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广场,越过主教学楼,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出现在新生们的视野里。
湖面平静,湖水青碧,细稠的水草懒洋洋的漂浮在水面,将阳光牢牢遮挡在水面之上。几只火红色的大鸟漂在水面,把脑袋藏在翅膀中,慵懒的打着盹。
郑清踩在湖边湿滑的石堤上,伸着脑袋仔细打量着湖水。
一道黑影飞快的从他眼皮底下掠过。
郑清吃了一惊,从石堤上摔了下来。
“注意安全,我们一会儿再谈湖里面的问题。”尼古拉斯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向新生介绍学府:
“整个学府规划严整。如果说,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广场属于前庭,那么这片大湖就属于中庭。”
“这座湖名字叫临钟湖——不要问我为什么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尼古拉斯摆着手,阻止了几个要开口问话的新生:“你们只需要记住,临钟湖周围的这些建筑,是你们一整个学年里最频繁往来的地方就行了。”
郑清举目四望。
沿湖四周有许多建筑。
尼古拉斯一一介绍着:
“那座洁白的高塔就是校医院。没事儿少看两眼,容易沾上晦气。”
“那个四四方方,黑色小盒子模样的建筑就是巫师联合银行布吉岛九有支行。你们过几天可以试着把手里的钱存进你们的学生卡里。”
“那座仿佛大鼎一般的建筑属于学校的食堂。口味一般,分量十足,而且种类齐全。无论血族、狼人、幽灵、甚至多堖人,只要属于九有学院的学生,都能在食堂里找到合适的菜谱。”
“湖对面,那座小山一样的建筑,就是我们九有学院最伟大的建筑之一,九有的图书馆——书山馆!时间紧张,今天我们应该不会进去了。”
尼古拉斯耐心的给新人们介绍临钟湖两侧的那些建筑。
郑清眯着眼,努力看着对岸那座图书馆。
夕阳下,湖面弥漫着淡淡的雾气,遮蔽着他的视线。
他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黑影。
介绍完临钟湖两侧的建筑,尼古拉斯带着新生沿着湖畔的小路前行。
小路的尽头,有一座木头搭建的小码头。
码头入口,堵着一栋小木屋。
木屋外,拴着一头皮肤松弛的老狗。听到陌生的脚步,它只是侧了侧脑袋,褶皱横生的眼皮抖了抖,甚至都没叫一声。
但新生们仍旧小心翼翼的绕着它。
尼古拉斯敲了敲木屋的玻璃窗:
“凡尔纳大叔!我带新生过湖!”
瘫倒在草窝里的老狗哼唧了几声,似乎对尼古拉斯打扰自己睡觉非常不满。
尼古拉斯嘿嘿笑了一声,从口袋摸出一块饼干,丢了过去。
老狗鼻子抽了抽,仍旧没有睁眼。只不过它探出爪子,将那块饼干飞快的拢到自己肚皮下。
木屋里传来一声模糊的回应,一块小木牌掉到了窗台上。
郑清都没看到木牌从哪儿掉下来的。
“里面是谁?”他小声问尼古拉斯。
“码头老板,寂静河上的摆渡人。我们都管他叫凡尔纳大叔。”尼古拉斯招呼着新生登上码头,一边回答道:“据说他曾经是第一大学的教授,只不过现在已经退休了。”
“那只狗看上去很老啊!”旁边有人感慨道。
“它叫五月,比你们这些小家伙的年龄大了不止一倍!是凡尔纳大叔的老朋友了。以后在校园遇到它遛弯,态度要尊重点。”
新生们连连点头。
码头两侧,停着许多小船。船色赤红,大约只能容纳六七人的模样。船头立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尊小铜钟。
“这种小船名字叫舴艋,是临钟湖的主要交通工具。”尼古拉斯招呼新生们登上一艘小船,叮嘱道:“如果你没有在湖里养几头河马或水牛,那么就要老老实实坐船穿过临钟湖。要知道,即便我在第一大学呆了这么久,也弄不清楚湖里到底有多少可怕的东西。”
“会有水鬼吗?”一个小丫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水鬼?”尼古拉斯不屑的哼道:“那种害虫在这片湖里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湖里的人鱼族最喜欢用水鬼做祭品了。”
“人鱼!”一个男生尖叫着,慌慌张张的跟旁边的同伴解释道:“我奶奶说,人鱼是吃人肉的,巫师联盟对它们的栖息地有严格限制。”
“这里就是巫师联盟给人鱼族的法定栖息地之一。”尼古拉斯脸上露出阴沉沉的笑容:“所以说,小伙子、小姑娘们!瞪大眼睛!抓紧船舷!掉进湖里你连个气泡都吐不出来,就会被人鱼们拖进淤泥底下!”
萧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尼古拉斯咋咋呼呼的恫吓着新人们。
郑清盯着水面,不放过一丝波纹。
“坐稳了!”尼古拉斯大喊一声,扶着船头立着的那根竹竿,用力晃了晃。
“铛!铛!铛!”
竹竿上的铜钟摇晃着,发出清亮的震颤。
舴艋小船抖了一下。
船上的新生们都惊恐的抓紧船舷。
“开船啦!”尼古拉斯大叫着,用力跺着脚。
小船剧烈的晃动着,惊起船上一片惊叫声。
郑清看到船头一根黝黑的缆绳慢慢绷紧,在水面划出一串深浅不一的波纹。
“前面有什么东西!”他大叫着。
但是船上其他新生都在尖叫,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船底下有东西!”郑清一手抱紧纸箱,一手抓紧船舷,扭头冲萧笑喊。
站在船头的尼古拉斯笑呵呵的看着这些惊恐的新生们。
“是船夫!”萧笑挪了挪,凑到郑清耳边说道:“水里面是学校雇佣的船夫。这些小船都要依靠这些船夫来拖动。”
“船夫?”郑清讶然。
“也许是人鱼,也许是河童,也许是水蟒。水里面那么多有脑子的生物,谁都想挣点巫师的玉币。”萧笑两个手抓紧船舷,脸上有些苍白:“不要跟我说话了,我晕船!”
他脸上那副宽大的眼镜歪斜着,向下滑了一点,但萧笑紧紧抓着船舷,一动不敢动。
郑清忍住笑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纸箱。
小精灵们仍然在安静的沉睡中。
看样子她们没有晕船的概念。
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立着一座洁白的石塔。
塔分七层,飞檐斗拱,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见飞檐上挂着的铜铃与丝缔。
小船在船夫的拖动下飞快的驶过这座小岛。
“岛上有什么?”郑清指了指那座小塔,看向尼古拉斯。
“禁地。”尼古拉斯看着新生,警告道:“虽然过几天你们的辅导员会告诉你们,但我觉得需要提前说一声。湖中心的小岛是学校的禁地之一,上面有非常强大的咒语。任何人,包括学校的教授,未经允许,都不能踏上那座小岛。”
新生们敬畏的看着小岛慢慢从眼前消失。
没有人傻乎乎的问登上小岛的后果。
“我们每次穿过湖,都必须乘坐这艘小船吗?”郑清看着船头那根紧绷的缆绳,心底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当然不是!”尼古拉斯看上去有些恼火:“我不是在大厅提过吗,学校有很多门,推门进去就能抵达不同的地方。学校还有很多走廊,有些走廊甚至连通着其他学院!”
郑清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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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登上岸,休息了几分钟,萧笑脸上的苍白才逐渐褪去。
“你以后可以尝试着多坐几次,也许能对晕船产生点抗体。”尼古拉斯有些忧虑的看着他:“在第一大学,不能坐船可是个糟糕的毛病。”
萧笑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怪物!”一个声音在不远处惊恐的响起。
郑清闻声望去,十几米外的临钟湖面,一头怪物正慢慢露出狰狞的面孔。
那只怪物鱼头人身,胸腹上布满青黑色的鳞甲,头顶与脊椎间竖着尖锐的鱼鳍。它的四肢短小,但看上去粗壮有力,手脚都是三趾,趾间有一层薄薄的肉膜。
此刻,它正瞪着一双惨白的死鱼眼,凶狠的扫视着岸边这些学生。它的鱼嘴微微翕张,尖锐的牙齿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下显得狰狞可怖。
“鱼人!”尼古拉斯身前的男生尖叫着,声音显得有些扭曲。
郑清恍然。
这就是鱼人!
托马斯曾经帮他在学校的图书馆借了一本《巫师界大百科全书》。郑清记得,书里面对于巫师界的智慧生物有着清晰完整的分类。
其中水生智慧生物作为三大原生智慧种之一,被《百科全书》专门罗列了一个篇章。
鱼人、鲛人、海妖,就是水生智慧生物中社会形态最完整的三个种族。
海妖,也叫塞壬,歌喉优美,擅长迷幻类魔法。她们的形态在很多巫师眼中都是一个谜团,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长着美丽的翅膀。
鲛人,也被称为美人鱼。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美丽的生物。她们身披轻纱,鱼尾人面,喜欢在净水中嬉戏。
只有鱼人,与其他两大种族截然不同。
鱼人又被称为娜迦。它们形态丑陋,性情残暴,智慧不足,不擅长魔法,但力大无穷。这种生物住在浑浊的死水中,豢养水鬼作为牲畜,喜食人肉。
在巫师与妖魔的战争中,鱼人多次作为妖魔的附庸与巫师大军厮杀。因此在一百多年前第二次巫妖大战中,这个种族几乎濒临灭绝。
现在,只有巫师联盟指定的几处保留地,还残留几百头弱小的鱼人。
眼前这头鱼人,就属于临钟湖保留地里的一员。
这是郑清第一次见到活的鱼人。
他攥着灰布袋,双眼发亮,呼吸急促。
真想近距离观察一番。
“躲远一点!”尼古拉斯举起法书,警惕的将新生们护在身后。
他的法书微微颤抖着,书页间的火花剧烈的迸射,发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
萧笑拖着郑清向旁边的悬铃木下挪了挪。
郑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想挨鱼人的拳头,但是也不想被失控的法书炸死。”萧笑嘴唇蠕动着,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郑清心惊胆战的看着尼古拉斯的法书。
他的鼻子似乎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们在干嘛!”尼古拉斯身后,矮个子女生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郑清回过头。
鱼人手里拽着一根布带,正用力向水下拖去。
布带的另一头,是一个女生的书包。
“嘶……我……嘶……的!”鱼人操着半生不熟的语言,嘶吼着。
女生似乎被吓傻了,只是死死抱着自己怀里的书包,任凭鱼人将她慢慢向水里拖去。她的脖子上盘着一条眼镜蛇,竖起脖子,吐出信子,与对面的鱼人对嘶。
“嘶……掉进…嘶…湖里…嘶…我的!”鱼人凶恶的看着女生。
它胳膊上筋肉鼓起,毫不费力的将那条布带一点一点卷在胳膊上。
“嘶嘶……”眼镜蛇不会说话,只会嘶嘶叫个不停。它的小主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只能任凭鱼人拖着自己向前去。
“嘶!”郑清也嘶了一口冷气。
他转头看向萧笑,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个女生?”
“刘菲菲,也是九有天文08-1班新生,那条眼镜蛇叫小龙。”萧笑叹了一口气。
“快帮忙啊!”郑清大叫着,拉着萧笑便冲了上去。
周围几个学生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拽住滑向湖边的女生,同时大声吆喝着,恐吓那头面容凶狠的鱼人。
鱼人拽着布带,瞪着呆滞的眼珠,不慌不忙,一步步向湖中退去。
布带后拖着的一群新生,仿佛皮球一样,被拽的东倒西歪。
“厌浥行露!”尼古拉斯终于翻开了自己的法书,大吼道。
他的法书不再迸射火花。
四道符字从书页中窜出,飞快的投向水面。
郑清目瞪口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这几个符字他都认识。
组成的咒语他也约莫猜到了效果:大概是让露水沾湿路面。
尼古拉斯也许是想让那头粗壮的鱼人滑倒。
不可否认,这个想法很有创意。
但他干嘛不想办法把这根布带割断!
一把小刀都比这道声势浩大的咒语管用!郑清在心底疯狂的咆哮着。
咒语落入湖中,水面剧烈的翻滚着,蒸腾起浓重的雾气。
四道符字裹挟着雾气涌上堤坝,蔓延开,很快将鱼人一半的身子淹没其中。
鱼人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咧着嘴开心的笑了。
作为水生智慧生命,它非常讨厌陆地上的环境。只不过在岸上呆了几分钟,它的喉咙就已经干涩不已,每一次呼吸都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这股雾气太及时了!
它停下脚步,弯着腰,将头埋进浓重的雾气里,用力吸了几口气。
清凉的感觉弥漫开,它感到浑身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它鼓动着肌肉,站起身,咧着嘴,向那些不知好歹的新人们展示着自己锐利的牙齿。
雾气翻滚着,飞快的收缩,沉降,化作滴滴露珠,落在地面。
湖畔周围的地面都铺着巨大的石板。
露珠落在上面,石板顿时变得湿漉漉、滑溜溜的。
鱼人很习惯这种湿滑的环境。
它挪动着自己粗壮的短腿,带着肉璞的巨大脚掌拍在石板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它脚掌上细小的倒钩紧紧抓住湿滑的地面,让它毫不费力的一步步向湖中走去。
学生们则非常不适应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
郑清还穿着从家里带来的运动鞋。橡胶鞋底与湿滑的石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更让人痛恨的是,新生们根本没有办法在湿滑的石板上站稳脚跟。
周围观战的女生们发出尖叫声。
尼古拉斯似乎在不远处慌慌张张扑打着自己着火的法书。
郑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一分钟前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很快就能近距离观察鱼人了。
没有人松开手。
布带缓慢的向前拉伸,他们与鱼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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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人的眼睛很大。透明的眼睑覆盖在它的眼球上,使它的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给人一种睡不醒的感觉。
鱼人的鳞片很漂亮。虽然远远看上去是低沉的青灰色,但靠近后,鳞片上绚丽的油花感便会扑面而来,令人眼花缭乱。
鱼人的力气也很出众,那跳动的肱二头肌与圆滑的三角肌,会让每个喜爱健身的男生都羡慕不已。
但如果你问郑清,他对鱼人最深刻的印象。
他只会说一个字:
臭。
仿佛从淤泥最深处翻滚出的沼气,又像是饱经沧桑的五谷轮回之所。
新生们被鱼人拖到近身后,还没有感受这头怪物拳头的威力,便已经在它被动的化学攻击下丢盔弃甲。
甫一靠近,一股腥臭便扑鼻而来,有几个娇惯的新人登时吐了个昏天暗地。
甚至刘菲菲脖子上的眼镜蛇都把信子缩回嘴里,不再发出嘶嘶的抗议。
郑清忍住恶心,没有吐出来,却也被这股恶臭熏得头皮发麻,四肢酸软。
他睁着泪水朦胧的双眼,从灰布袋里抽出一沓清心符,拍在旁边同学的身上。
纸符在黯淡的天色下闪烁起金红色的光芒。
一连串急促的抽气声在湖边响起。
“大恩不言谢!”旁边一个男生红着眼,哽咽着。
其他人也交口称赞郑清的符箓。
萧笑用力咳嗽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那就加把劲儿,把这只大头鱼挂到树上去!”郑清憋红着脸,死死拽住那条布带,整个人几乎都躺在地上了。
男生们轰然应是。
这时,远处的书山上跑下来一个高大的年轻人。
“你们在干嘛?”年轻人高声喊道。
鱼人停顿了一下脚步,侧头看了一眼跑来的年轻人,嘶嘶了两声,四肢肌肉鼓动,更加用力的拽起来。
一股沛然之力滚滚而来。
刚刚鼓起精神的新生们在布带的拖拽下东倒西歪。
“鱼人在抢东西!”几个女生急惶惶的叫着。
拔河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新生们一败涂地。
鱼人咧着嘴,扯了扯布带,准备收获自己的战利品。
“北风其凉!”远处跑来的那个年轻人举起自己的法书,冲着鱼人大声吼着!
鱼人哆嗦了一下,手一松,哧溜一下滑进不远处的湖水中。
几个正在与鱼人拔河的学生顿时摔的七仰八叉。
“你们在干嘛!”赶走鱼人的年轻人跑到新生们身边,声色俱厉的训斥道。
郑清看到他的袍子上有三道黑色镶边。
这是一个大三的老生。
“那头怪物在抢我们的书包。”旁边一个男生壮着胆子说道。
“我的书包带掉进湖里了。”刘菲菲在旁边弱弱的补充着。
“新生?”大三老生眉头拧起来。
周围一片低低的答应声。
“新生指导在哪里!”老生厉声喝问。
尼古拉斯与另外一个红袍站了出来。
郑清这才发现,湖畔还有另一个老生。
“为什么会让新生跟鱼人发生冲突?新人不清楚,你们还不知道临钟湖的情况吗?”大三老生站在两个新生指导面前,一顿训斥。
郑清搓着红肿的手心,好奇的瞟了他们一眼。
萧笑在一旁用力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嘟囔着:“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自己冲上去就好了,不要拉上我。我不喜欢这种麻烦。”
郑清没有在意他的抱怨,反而小声问道:“那个大三的老生是谁?看上去很凶的样子。”
“学生会的人。”萧笑简洁的回答。
一根手指在后面戳了戳郑清,打断他继续询问的想法。
“你的小精灵。”矮个子女生将纸箱子还给郑清:“她们睡的可真香!”
郑清接过箱子,连连道谢。
刘菲菲则抱着自己的书包,红着眼睛,站在树下,无声的抽泣着。
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着。
“你知道刚才那个咒语吗?太厉害了!那头鱼人直接被打进水里。连叫都没叫一声!”郑清回想起刚才鱼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赞叹着。
萧笑瞪着他,一副看傻瓜的模样:
“你看到咒语外化了吗?那个老生只是吆喝着吓唬一下那头鱼人。”
“吓唬!”郑清张大嘴巴。
“‘北风其凉’这个咒语对于鱼人的伤害很大,属于高级咒语,没有那么简单释放出来。估计是临钟湖里的这群鱼人在学校里待久了,也懂得趋利避害,知道什么咒语会伤害他们。”萧笑摇着头,解释道。
“也就是说那头鱼人是受到惊吓,自己跳进水里的?”郑清连连赞叹:“感觉那个老生更厉害了!”
萧笑叹口气,没有继续说话。
不多时,大三的老生又匆匆离去。
两个新生指导重新召集起湖边散落的成员。
尼古拉斯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手中被烧焦的法书,一语不发。
萧笑看上去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
郑清暗自发笑,终于不用担心尼古拉斯的法书在身边爆炸了。
而另一个新生指导则怒气冲冲的训斥刘菲菲:
“刚才让你放手为什么不放手!不要命了?书包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没反应过来。”刘菲菲弱弱的回道。
“你怎么这么笨!”老生气急败坏的挥着手里的法书:“叫你放手就放手,一个词都听不懂吗?”
“不知道。”女生喃喃着,一脸茫然看着眼前有些暴躁的带教。
“怎么能这么笨!”老生将手中的法书重重扣在自己脸上。
郑清听着那些话,心底略有不喜。
“为什么要放手?”他看向萧笑:“那个书包明明是刘菲菲的!”
“因为书包带落进湖水中了。”萧笑扶了扶眼镜:“对于鱼人而言,湖水所流淌的范围,都是它们的领地。落进湖水中的物品,都属于鱼人所有。”
“太不讲道理了吧。”郑清有些难以置信。
“你跟鱼人讲道理?”萧笑一脸嘲讽:“作为一种用拳头解决矛盾的生物,它们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言。你不能把巫师的道德与逻辑强加在鱼人的身上。”
“况且,如果你家院子落了一场金币雨,你会把那些金币还给老天吗?”
郑清摇摇头,有点豁然开朗。
如果按这种逻辑,那么不得不承认,刘菲菲的举动的确有些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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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学府高高的围墙后面。
天色只余留着微微的亮光。
夜风拂过湖面,水波懒懒的散开。
那些原本在湖面小憩的火红色大鸟开始活动了。它们把脖子从翅膀底下抽出来,抖了抖脑袋,缓缓震动巨大的翅膀。
微风掠过树梢,卷落几片残叶。
湖畔的风有些阴冷。
郑清袍子下面还穿着夏日的短袖。
他打了个哆嗦,从灰布袋里抽出一条毛巾,盖在怀里的纸箱子上面。
两支新生队伍还没有离开湖畔。
尼古拉斯正在认真检查几个新生的身体。在他看来,任何过于接近鱼人的新生都会遭到鱼人散发的邪恶辐射。
“这种恐怖的辐射会让你们自身的魔力失调,影响你们开学初的分级考试。”尼古拉斯信誓旦旦的警告着,然后给每个检查过的新生一块薄荷硬糖:“薄荷能够有效祛除鱼人的邪恶辐射。”
郑清虽然对此表示怀疑,但他仍老老实实接受了检查。
因为那个总爱掉书袋的萧笑并没有反对尼古拉斯的大检查。
不远处,另一个新生指导仍在喋喋不休的指责刘菲菲笨手笨脚。
抱着眼镜蛇的女生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眼眶通红。
“她并不是笨,她只是不清楚什么情况。”尼古拉斯走过去,安抚道:“新生对这种事情不了解,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周围的新生原本就觉得这个带教有点小题大做,闻声纷纷附和。
刘菲菲眨眨眼,眼泪开始哗哗的往下流。
几个女生慌忙凑到她身旁,掏出纸巾手帕,连声安慰她。
另一个老生恼怒的看了尼古拉斯一眼,继而扬起眉毛,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原来是尼古拉斯学长!”他的声调将学长两个字拉的长长的,语气充满了揶揄:“看上去学长对此深有体会呢。”
说罢,他摸了摸自己袍袖上的那道黑色镶边,昂着头,冷哼一声,竟不再理会自己的新生,转身径直离去。
新生们一片沉默,小心翼翼的看着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向湖里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巴掌,没有说话。
几声咕咕的鸣叫从水面传来。
郑清循声望去。
一只青蛙从湖里蹦了出来,跳到岸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它张开嘴,呱呱的叫了两声,然后扯起古怪的嗓音唱起小调:
呱,呱。
一只老鼠偷偷溜上岸
三个老人傻傻看不见
呱,呱。
三个老人傻傻看不见
呱……
一道黑影倏然弹起,打断了青蛙的咏叹调,将这个聒噪的两栖生物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下肚子。
是刘菲菲的那条眼镜蛇。
郑清目瞪口呆,看着这条滑溜溜的宠物惬意的吐着舌头,游回小主人的身边。
刘菲菲眨了眨通红的眼睛,用自己已经湿漉漉的手帕拭了拭眼镜蛇嘴角青黑色的不明液体。
“你的蛇为什么没有去它们该去的地方?”郑清看着那条懒洋洋瘫做一坨的长虫,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对于这条大蛇能够出现在校园深处非常好奇。
包括小狐狸波塞冬、萧笑的老乌龟在内,新生们携带的宠物们都在第一大厅离开了自己的主人。
刘菲菲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携带宠物的新生。
“小龙受到妖魔的袭击了,安教授特别允许我带它看医生。”刘菲菲摸着自家宠物的脑袋,小声回答。
刚刚吞掉一只青蛙的眼镜蛇,温驯的拱起脑袋,在女孩儿暖和的手心里蹭了蹭。
郑清叹口气,把怀里的纸箱抱的更紧了一些。
不远处,几个新生还蹲在那只青蛙残留的痕迹旁热烈讨论。
“刚刚那只青蛙在唱歌!你们听懂它在唱什么吗?”
“难道更值得注意的不是为什么我们能听懂青蛙唱歌吗!”
“这是一所魔法大学!如果这里的青蛙连歌都不会唱,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郑清听着这番回答,张口结舌,竟感觉无言以对。
天色渐晚。
在湖边踟蹰了几分钟,尼古拉斯便果断宣布,所有两支队伍的新生都跟着自己完成后续的参观任务。
没有人反对这个唯一的办法。
尼古拉斯不再絮絮叨叨的给新人们讲学院里每块石头的历史,但他仍旧忍不住卖弄自己从犄角旮旯里听到的传说:
“书山馆是个自习的好地方,自习与查阅资料都很方便,虽然只有五层,但里面大得很,门门相连,层层互扣,好像一座大迷宫,所以你们进去前一定要做好准备。”
尼古拉斯嘘口气,很有些不堪回首的模样:“我不是建议你们记住路线,而是建议你们带足食物。虽然图书馆每天都在清人,但你有时候难免摸进某些比较隐蔽的小屋子,到时候,啧啧——学院里最长的记录,是有个学生被困在图书馆整整八十天。”
新生们一片哗然。
他们无法想象图书馆为何会成为一个巨大的迷宫。
更无法想象这八十天,那个被困在图书馆的学生是如何活下来的。
从书山馆延伸而来的石板路在湖畔处拐了个小弯,笔直的通向学府更深处。
道路两侧种着高大的悬铃木,宽大的桐叶密密麻麻遮叠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幽静的林荫路。几双碧绿的眼睛透过树叶间的空隙,安静的打量着树下经过的新生。
尼古拉斯带着新生一路小跑,没有打扰那些树上的居民。
穿过林荫道,一片起伏的丘陵出现在众人眼中。
天色暗淡,郑清只能模模糊糊看见远处似乎有一些奇峰怪石,还有黑压压的树林。
“影壁属于门庭,主教楼属于前院,临钟湖属于中院,而这里,”尼古拉斯说着,很有气势的挥挥手,把后面那片园林囊括起来:“这里就属于学府的后院。”
“东桃园、西华园、蕴芳园;都在这后院之中。”
“你们的宿舍就在西华园里面。园与园之间又有植场、灵居,供那些珍奇的草药还有你们的小伙伴们安全的呆着。更详细的情况,你们在以后的学习中会逐渐了解。”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大家今天都很辛苦。”尼古拉斯看着面前的新生停顿了一下。
郑清附和的点着头,心中还有些恍惚。
回字集与三有书屋的名字,从他脑海中重新浮现,竟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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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找个比较热闹的地方,可以去贝塔镇看看。”
说话间,尼古拉斯带着大家走到一个凉亭的墙根处。
这处墙壁上有一片阴影,明显与周围的颜色不一样,似乎以前是一个门,但是被抹上水泥,重新封死了。
尼古拉斯从亭边的草丛里捡起一块抹布,用力蹭了蹭墙壁的污渍。
墙壁发出轰隆隆的笑声。
那片阴影折叠起来,分开一个窄小的门洞。
尼古拉斯转过身,看见新生们震惊的眼神,得意的笑着:
“这条近路只有高年级的学生才能打开,一年级新生的话,只能坐临钟湖的渡船去贝塔镇。”
“当然,学院并不鼓励大一的新生去坐渡船。如果有文具等学习材料的需要,可以向学院提出申请。学院会用非常低廉的价格为你们准备好这些用度。”
“现在,我们就去感受一下整座第一大学最热闹的地方——贝塔镇步行街!”
穿过矮小的窄门,眼前是条狭长的街道,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
郑清的呼吸为之一窒。
从幽静的学府到喧闹的街道,巨大的反差令所有新生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条窄街宽仅十多米,却曲折绵延,不知几许长短。
街面人头攒动,袍色各异,四所学院的学生、甚至老师们都徜徉其中。
各色的店面鳞次栉比,零食、小吃、各种实验原料,等等,让人流连忘返。
奇奇怪怪的音调充斥耳畔,令人精神为之恍惚。
一股香甜的气味冲进郑清的鼻腔。
他循味望去,那是不远处一家卖糖果的小店。
郑清小跑几步,来到店前。
店铺干净的玻璃橱窗中,两伙颜色不同的糖人儿正在紧张对峙。
左侧糖人儿颜色棕黄,穿着鱼皮细甲,腰挎冰糖弯刀,背负长弓,手持丈八长矛,坐着敦实的蒙古马,气势汹汹。
右侧糖人儿颜色翠绿,披着明光铠甲,臂挂杏仁圆盾,手持神机弩,背负竹签长枪,跨着高大的阿拉伯马,也是丝毫不让。
橱窗顶,一只肥硕的仓鼠举起沉重的榛子,重重的砸了下去。
哗啦啦!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绿色糖人连人带马被这枚榛子砸得粉碎。
“蔗糖人的阴谋!”一个绿色糖人声嘶力竭的喊起来:“蔗糖人的阴谋!他们出动了抛石机!有骑士受伤!有骑士受伤!!”
绿色糖人的骑兵开始有序集结。
“反击!反击!反击!!”他们举起手中的竹签长枪,高声呼喊。
对面棕黄色的糖人很快发现这些绿皮糖人的举动。
“麦芽人打破协议!”一个棕黄色的糖人大叫着:“他们的武士已经上马!他们的长枪已经竖起!他们想要战争!!”
棕黄色的骑士们嚷嚷着,挤作一团。
“战争!战争!!让战争来的更猛烈些吧!”这些棕黄色的骑兵乱糟糟的喊着。
两拨颜色各异的糖人不约而同兜转马头,向后退去。
然后在两侧展台的尽头整顿阵容。
展台顶上,那只肥硕的仓鼠兴冲冲的跑下横梁,趴在展台的边缘,期待的看着即将打响的战役。
“为了蔗糖的纯净与荣耀!”棕黄色的糖人挥舞着丈八长矛,神情狂乱。
“一切荣归麦芽糖!”对面的绿色糖人竖起长枪,庄严的祈祷。
“冲啊!!”
“杀啊!!”
短短的几米展台飞快的消失在马蹄声中。
蔗糖人与麦芽糖人的骑兵凶狠的撞在一起。
牙签折断、杏仁破碎,黑芝麻点出的小眼睛洒落一地。
折断的糖人腿脚碎屑飘飘洒洒,落在展台外面。
那只肥硕的仓鼠眯着眼,嘴角扯出灿烂的笑脸,将这些甜美的碎屑扫进颊囊里。
“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尼古拉斯打断郑清的兴致,把他拉回步行街:“如果你不打算买糖人,就不要浪费时间去看那些花哨的情景剧。”
“但是那些糖人都被打碎了!”郑清感觉异常可惜:“都怪那只仓鼠!糖果店里有老鼠,为什么没人关心呢?应该把那只肥球丢出去!”
“你们需要尽快适应大学生活。”尼古拉斯摇着头:“你也说了,那是一只仓鼠——作为店铺老板的朋友,它有权利在橱窗里呆着。”
“另外,糖人只是被打碎了。”
尼古拉斯指着橱窗一角,让郑清仔细看。
橱窗展台两侧,各摆放着一个锃亮的大桶。
桶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被打碎的糖人身上飘出一点白光,落回两尊冒着热气的大桶里。
没几秒,冒着热气,浑身淌着糖浆的新生糖人便从大桶中爬了出来,重新从碗碟里拿起竹签做的长矛、杏仁打就的盾牌,嚎叫着,冲上战场。
“只有被巫师咬碎,吃进肚子里,那些甜兮兮的家伙才能真正闭嘴。”尼古拉斯感慨道。
“太精彩了!”郑清意犹未尽的离开糖果店,三步一回头,心底琢磨,什么时候自己也买两支骑兵,过一把将兵之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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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xiazaimao qu 】门庭的冷落让商户们渐渐放弃了这处鸡肋集市。
亚特拉斯学员习惯清心寡欲的生活。对于学院外集市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商品,他们更多看成上天的磨砺。当商人们发现自己不仅卖不出一个铜子的商品,反而因为不时上门募捐化缘的僧侣破费时,他们果断放弃了这处亏损的集市。
星空学院外的集市则在学员们肆无忌惮的斗殴中毁灭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那些脾气温和、目光远大的商人再也不肯向这块儿地皮投一枚铜子。这处集市就这样破产了。
唯有阿尔法学院,秉承自由理念,任凭集市在城堡护城河的外面慢慢崛起。
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这个小镇逐渐壮大,成为第一大学附属的唯一一座商业化城镇。
跟在尼古拉斯身后,新生们听着马尾老生简略描述的贝塔镇历史,感受着镇子上繁荣的气息,连声赞叹。
“那么现在这座镇子归谁管辖?”郑清忍不住问道:“镇上的商人还需要缴税吗?在镇子上开店铺有没有什么要求?”
“镇子属于学校,由校工委管理税收。虽然学校不在意这点儿税金,但规矩就是规矩,每个在镇上开店铺的商人都需要向学校缴纳一枚玉币,每年。”说话间,尼古拉斯在路边一个正在玩儿扑克牌的戏法师面前停下了脚步。
郑清若有所思的低着头,也停下了脚步。
公费生的奖学金非常有限,按照托马斯的说法,那些奖金只够郑清在学校规规矩矩的学完必修课程。如果他想多上两门选修课程,就需要自己想办法筹集购买教材与实验材料的资金。更不要提如果必修课挂科,还要缴纳的重修费用。
有备无患一直是郑清的座右铭,他不会事到临头才做匆忙打算。
赚钱,这件距离其他学生还比较遥远的事情,就这样开始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听着尼古拉斯的介绍,郑清有点心动。
如果在镇子上开一爿小店,兴许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麻烦。
年轻人总是充满野心与冲动。
他没有考虑成本、效益等经营问题;也没有考虑做什么生意来赚钱;他甚至没有思索一下自己开店的本金是否充足、自己是否有时间来经营这家店铺。
他只是单纯觉得开个小店就能让自己后顾无忧。
然后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铜子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与遐想。
郑清抬起头。
尼古拉斯正将一把铜子丢进那个戏法师身前的盒子里。
戏法师站在街道一处阴暗的拐角处,身前摆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身影。来来往往的巫师们目光从墙角滑过,不屑于在这片阴影中停留一秒钟。
他穿着陈旧的棕色长袍,袍角钉着厚厚的补丁,头戴一顶尖尖的帽子。长长的胡须与乱糟糟的头发遮掩着他的面孔,郑清只能在他脸上看到一双专注但是浑浊的双眼。
他专注着手中的扑克牌。
纸牌轻快的在他指间跳跃,带出层层叠叠的重影。他的指尖飞快的搓动,打出一串串清脆的响指。每一声响指,都有一串纸牌消失;每一声响指,又有一叠纸牌从虚空弹出。
铜子与铁盒清亮的碰撞声将戏法师惊醒。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面前瘦高的身影,收起所有的扑克牌:
“梅林保佑您,仁慈的少爷。”
苍老的戏法师笨拙的行了一个巫师的见面礼,声音有些激动与不安。然后他双手重重拍在一起,无数的扑克牌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在尼古拉斯面前堆砌出一座华丽的城堡。
“这是阿尔法城堡的样子!”一个新生激动的喊道。
清脆的响指连绵不绝的响起。
纸牌华丽的坍塌,然后又飞快的堆砌出另一座建筑。
“这是九有学府!”另一个新生大叫着:“那是主教楼!还有书山馆!”
“前庭的影壁!”
“周围还有围墙!”
这些九有的新生兴奋不已,指点着那些刚刚在记忆中有点印象的建筑。
“如果他的手艺还让你们满意,那么你们应该表现出相应的慷慨。”尼古拉斯在他们身后闷闷不乐的提醒道。
新人们如梦初醒,纷纷慷慨解囊。
老戏法师面前的帽子里很快堆满了闪亮的铜子。
看得出,这些铜子把这个老人吓坏了。
清脆的响指声戛然而止,九有的学府轰然倒塌。
“这才是您这份手艺的价值。”尼古拉斯恭敬的向老戏法师回了一个巫师礼,转身便走。
其他新生有点不知所措。
有的新生也笨拙的给老人行了一礼,但更多新生拔腿就追快步离去的尼古拉斯。
郑清对老人友好的点点头,也飞快离去。
身后,老戏法师捂着脸,无声的哭泣。
不远处,传来新生指导急促而激动的声音:
“学校并没有要求我带领你们来这条街参观。”
“但是我认为你们在学习之前,有必要记住点什么。”
“你们是一无所知的新生,所以还保留对这位手艺人的尊重。”
“我希望你们记住这点尊重。”
“我更希望你们不因为其他人的目光而忘却这份尊重。”
“巫师世界并不仅仅由第一大学里那些艰深的实验与法力高强的教授组成。”
“还有许多弱小的巫师与简单的戏法。”
“对于他们,铜子也是非常慷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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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街仿佛刚刚在金山上苏醒过来的巨龙,慵懒的抻了抻身子。五颜六色的宝石从它身上滑落,闪烁起迷人的光彩。
郑清小口啜吸纸杯中的奶茶,仔细避开每一粒珍珠。
他不喜欢这些东西黏滑的口感。
其他新生都有气无力的趴在吧台上,等着他们的新生指导归来。
尼古拉斯在不远处的餐厅为他们排队领取就餐号码。
据说那家餐厅提供整个贝塔镇上性价比最高的自助餐,餐位一贯很紧张。
“放心好了!我跟餐厅经理很熟,会帮你们搞定的。”
这位大一老生信心十足离去前,给新生每人买了一杯奶茶。
叮铃、当啷。
哒哒、哒哒。
清脆的铜铃声混合着蹄子敲击石板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
郑清抬起头。
一头黑色的盘角大羊,拖着一辆四轮小木车,不紧不慢行进在街头。
车上坐在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小男孩。
转过拐角,有一小块空地。
男孩拍拍手。
黑色的盘角大羊安稳的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男孩儿一眼。
男孩儿跳下车,温柔的抚了抚黑羊的脊背。
“那个臭小子,又来蹭我家奶茶喝。”奶茶店的大叔笑骂着,从吧台后抽出一个大纸杯,开始调制奶茶。
“他是谁?”郑清很感兴趣的问道。
“林果,第一大学近百年来最小的入学者。”奶茶店的大叔自豪的抬起头:“也是整个贝塔镇的骄傲。”
旁边把脑袋砸在笔记本上的萧笑啪的一下抬起头,用力转头看去。
郑清担心的瞅了一眼他的脖子。
他的脸颊上,笔记本边缘压出来的深红色印记非常显眼。
“他就是林果?”萧笑摊开笔记本,急促的问道。
“你不认识?”郑清有点奇怪,他记得专机上,萧笑曾经给他介绍过这个第一大学最年轻的入学者。
“我只是知道而已。”萧笑搓搓脸,脸颊上那些深红色的印记飞快消退。
街角。
男孩儿卸下黑羊背上的鞍鞯,支起四轮小车的蓬盖。
一个五层的简易书橱出现在贝塔镇街头的冷风里。
他从车上提下来一张棕色皮面的四脚凳,摆在书橱前。
然后扶膝而坐,腰板儿挺得笔直。
“他在干嘛?”郑清有点好奇。
“摆摊——显而易见。”萧笑鄙视了他一把。
“他摆摊很久了吗?”郑清看向奶茶店老板,无视萧笑的挖苦。
“断断续续有几年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几岁了?”
“十岁?最多十一岁。”老板肯定的点点头。
郑清狐疑的看向萧笑,他还记得这个西瓜头男生早上介绍时提过,今年两个十二岁的入学者,一个是李萌,另一个就是林果。
“不同历法计算口径不一样,十一周岁,虚岁十二。”萧笑非常严肃的分析道。
“他家人呢?”
奶茶店老板停下手中的活计,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家以前在贝塔镇有个林家铺子,是卖炼金物品的。老铺子,在镇上有些年头了。”
“三年前一头厉火妖逃进贝塔镇,一路烧了十多家店,林家铺子也是那个时候被毁了。几十年的老店啊,一把火过去,只留下一片废墟。”
“他的家人都葬身火海了。第二天清晨,忙活了一晚上的巫师们看见林果在晨雾笼罩的废墟里唱歌。”
“唱歌?”旁边一个新生忍不住小声叫道。
“对,唱《快乐的一只小青蛙》,那阵子很流行的。”奶茶店老板扶着吧台,看着不远处的小男孩儿,眼神里也充满困惑:
“他干干净净的坐在那辆童车上,摇着车上的铃铛,一遍一遍的唱着歌。疲惫的巫师们差点以为他是一头恶灵。”
郑清沉默的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摇着铃铛,安静的坐在街头。
想到三年前那个悲伤的清晨,想到那首穿破晨雾的童谣,心底涌出一股酸涩。
“他现在住在哪里?”
“学校给他安排了宿舍。不要小看他,他是第一大学三百年来最小的入学者,在炼金术方面有很高的天赋,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据说两年前学校的花名册里就出现了他的名字,但是校长表示林果年纪太小,所以拖了两年。这两年由学校给他提供衣食住行,帮助他进行各种基础学科的学习。好像今年他就会正式入学。”
“两年前……”郑清的心底被一股更大的酸涩所淹没。
不到十岁的大一新生,还跟自己一届。
真是比绝望还让人绝望的现实啊。
“他一般卖什么东西?”旁边有新生追问。
“高年级丢弃的旧课本、习题册;学生们作出的残品药剂、符箓;一些符纸、符笔、朱砂、草药。学校里的小道消息、流言;一些学生的私人委托、校工们许诺的招募计划。等等。他的小货车在第一大学非常有名,女生们都乐意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处理。”奶茶店老板笑着看向这些新生们:“他可是很讨女生喜欢的。”
“真是丰富多彩!”
“太厉害了!”
新人们嬉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小男生,称赞不已。
“劳驾,帮忙把奶茶递给那个小朋友。”奶茶店的大叔拍了拍郑清的肩膀,从吧台后推过来一杯香味四溢的饮料,指了指街边架起摊子的小孩儿。
纸杯有点烫手。
郑清托着杯底一路小跑到男孩儿的羊车前。
男孩儿的坐姿规规矩矩,膝盖上摊放着一本厚重的大书。
郑清瞟见页眉中央的蝇头小字。
《炼金学原理·大学三年级》
他的手抖了抖,差点将纸杯掉到地上。
男孩儿抬头看向郑清,他的眉毛很淡,眼睛漆黑灵净。
“你好,这是奶茶店老板给你的。”郑清托着纸杯,递给男孩儿,一边提醒道:“小心烫手。”
男孩儿合起膝盖上的厚书,放在小凳子上。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接过奶茶,放在书橱旁的架子上。
“麻烦您帮我看一下摊子。”男孩儿抿着嘴,有些害羞的解释道:“我要去向奶茶店的大叔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郑清连连摆手。
林果一丝不苟的整整衣服,拉了拉肩上的背带,走向奶茶店。
郑清注意到他背的是一个蓝色的双肩书包。
书包上一只米老鼠正努力伸着脖子探向奶茶飘来的香气。
“这可不是给你喝的。”郑清觉得有趣,将奶茶向更远的地方挪了挪。
米老鼠的图案怒气冲冲的在书包上跳来跳去,龇牙咧嘴。
郑清忍不住笑出声来。
拉车的盘角黑羊蠕动着腮帮子,扭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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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塔自助餐厅,是贝塔镇规模最大的一家餐厅。因为适当的价格与优美的环境在学生中大受欢迎,餐厅的座位长期供不应求。
尼古拉斯将排到的就餐号牌交给萧笑后,再次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
据说他有其他要紧事处理,让新人们自行就餐。
这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餐厅距离奶茶店只有数十米远。
店面的装饰风格很清爽,绿色的枝枝蔓蔓顺着店门两侧的柱子盘旋链接,在上面扭出几个奇特的字符。漆黑的牌匾上,只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字母“i”。
跨过藤蔓缠绕的大门后,街上喧闹的声音消失一空,耳畔顿时清净了许多。
餐厅内灯光很柔和,微白的亮光不知从何处流淌而出,仿佛晨曦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侍应生是一些翠绿的双翅小精灵。
她们忽闪着灵活的翅膀,指引新人们入座。
郑清在座位旁看到一个老熟人,飞机上的小和尚释缘。
小和尚披着亚特拉斯的黄色袍子,面前摆放了许多吃食,正不紧不慢的啃着馒头。
这令他高兴不已。
广场的排队与第一大厅的分组将机舱里那些刚刚认识的朋友都失散了。除了萧笑,郑清都还没来得及认识其他新生。
“你们的新生指导呢?他也带你们来这里吃饭?”放下手中的纸箱子,郑清迫不及待询问的小和尚。
几只餐厅的小精灵好奇的打量着箱子里那些模样仿佛的小家伙。
“我们早已经参观完毕了,来这家餐厅是师兄的主意。”小和尚放下手中的餐具,喧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认真的回答道。
的确,释缘的旁边没有看到其他亚特拉斯的新生。
“菜单在哪里?”郑清看向萧笑。
“您好,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郑清吓了一跳,猛的一转头。
一个长着两双透明翅膀,穿着翠绿,寸许大小的小精灵正漂浮在自己身侧。
似乎对郑清的反应有些吃惊,小精灵刷的一下向后飘了几米,不知从什么地方拽出一张卡片躲在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
“她会说话!”郑清震惊的看着那个小精灵,然后低头打量着自己纸箱里的小家伙。
“餐侍精灵如果不说话,怎么侍应客人呢?”萧笑反问道。
“她们不一样吗?”郑清指着箱子里仍在熟睡的小精灵,诧异着。
“餐侍精灵属于魔法生物界、炼金生物门、精灵纲、有翅目、餐侍精灵科。是由巫师创造的,专门处理餐饮服侍方面的小精灵。虽然相比同类的小精灵来说更容易接触,但终归属于小精灵,本质上还是一种很胆小的生物,特别容易受到惊吓。”
萧笑呷了一口清水,懒洋洋的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这也是当初创造它们的巫师的观念,就餐什么的,还是安安静静最好了。否则吓跑了小精灵,你就准备饿肚子吧。”
小精灵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重新飘到郑清面前,双手在半空虚点,划出一张清晰的菜单,颤巍巍问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她们的声音有些尖细,但悦耳动听。
“菜单还蛮丰盛的嘛。”郑清看着小精灵侍者,不好意思的笑道。
菜单上面食物的种类异常丰富,从水果、凉菜、沙拉一类,到清淡浓重不一的各类汤品,再到炒炖闷蒸的各类热菜,然后是各类小甜点、各种饮料。
从头到尾,条理清晰,明明白白。
“先来点开胃的水果吧,我比较喜欢苹果,葡萄也不错,啊,还有西瓜。”郑清试着点了一个果拼。
“嗯,喝的,要一份小米南瓜粥。”
“既然是自助,那我就不会客气了。小煎牛排、手抓羊肉,再来点卤肉、扇贝。”郑清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片,咽着口水。
“太油腻了,来点生菜。还要点萝卜丝。”
“我先慢慢吃,记得等会再给我三个泡芙。”估计着自己的食量,郑清恋恋不舍的放开菜单。
“餐具的话,我习惯用筷子了。”说到这里,郑清看到那块巨大的牛排,眨眨眼:“不过刀叉的话,也留一份吧。”
他每说一种菜,小精灵都会飞快的点出相应的名字,化出对应的三维图像让郑清确定。确定后,小精灵便会唱出一句优美动听的咒语,将菜品呈放在郑清面前的桌子上。
菜品上全后,小精灵接连施展了两个法术,郑清顿时感到双手与脸庞清爽了许多。
他琢磨着这应该是清洁咒语。
“你唱的真好听。”郑清想到自己之前造成的惊吓,想弥补一下这个小东西,于是找出这个理由,试探道:“你们能收礼物吗?”
说着,很大方的将一枚银角子举在自己面前。
“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小精灵很是喜悦的飘到郑清鼻尖前,轻巧的亲了亲他的鼻尖。
“咳咳,不忙不忙。”郑清有些慌乱的摆着手,尴尬的向旁边看了看。
他的心底有些纠结,这算不算丢掉自己的初吻呢?
没有人注意这点插曲,新人们都已经兴高采烈开始大快朵颐了。
郑清用叉子按着牛排,一边切,一边好奇的看向旁边的小和尚:
“你们班有女生吗?你跟女生们交流有困难吗?”
“困难?”
“是啊,类似戒律啦之类的。”
“阿弥陀佛,檀越你着想了。男男女女俱是红尘皮囊,是以我灵台清净,内蕴安详,便是*****却又有何妨?”小和尚三言两语,险些将郑清呛死。
“你们礼佛,有的人礼拜,没有寺庙、教堂,没关系吗?”郑清夹了一块卤肉,夹到馒头里,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大口,嘴角流下一丝浓香的肉汁,含混的问道:“我似乎没有在学校看到这些场所呢。”
“完全不需要在意的。心之所在,信之所在也。我们手持心中所信的信物,幕天席地,任何地方都笼罩其间,有没有礼拜之所又有什么关系?”释缘小和尚愁眉苦脸的看着郑清一脸满足的模样,拿着筷子拨弄自己面前的青菜豆腐。
“你要不要来一点?”郑清眨眨眼,指了指自己嘴巴:“佛祖不是曰过‘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嘛。”
“那是佛,不是我。”释缘叹口气:“借口什么的,想要找,总是有的。但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些担当啊。连自己的信念都不能支撑的人,活着也就是一副皮囊啊。”
郑清喝了一大口米粥,眼睛被烫出一串泪花。
释缘却误会了,不由高兴道:“如此说来,施主也是很有慧根的人啊。”
郑清唯唯诺诺,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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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果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街上的行人渐渐停下脚步,似乎在好奇事态的发展。
奶茶店老板与其他一些街坊从店铺里探出头,有些不安的看向林果。
“三a入团文件是什么?”郑清小声问萧笑。
“‘alphaappreciation’(阿尔法所欣赏的),是阿尔法学院一个极端提倡天赋学说的学生社团。因为它的名字里有三个a,所以也被人叫做三a社团。属于学校的大型社团之一。”萧笑语速飞快的解释着:“看情况这个社团打算提前下手,将林果收入毂中。”
“就是个邀请嘛。”郑清长出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有人在找林果麻烦。
萧笑冷笑一声:“以林果的天赋,第一大学任何一家顶级社团都会向他发出邀请函。三a社团还打算趁机要走那本戈贝尔的书。贪得无厌。”
“那本书很贵吗?”
“戈贝尔是十三世纪著名的大巫师,擅长炼金术,他的著作《金属贵化指导大全》只刊印了一版。对于炼金师而言,这本著作已经不能用昂贵来形容了。”
郑清打了一个饱嗝,有点腻味。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明目张胆的抢劫说的这么优雅。
黑羊前的小男生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英俊男生,然后又飞快的垂下头,尖着嗓子叫道:“我不跟你们打交道!”
周围路人的议论声四起。
金发白袍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一个粗壮的白袍老生有些不耐烦,伸手拽了一下小男生的书包,恐吓着:“把字签了,书拿走。难道他还有异议?”
英俊的金发白袍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杯红酒,正在对着灯光轻微的晃着,仔细品鉴,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伙伴们粗暴的举动。
林果倔强的抱着怀中的书包,死死盯着上面疯狂蹦着的米老鼠,一语不发。
“为什么没人管?”郑清皱着眉,看向街道两侧。
众多行人冷眼旁观。
奶茶店老板与其他几位街坊远远看着,面露不豫之色,却无人上前。
“贝塔镇的商人不敢招惹阿尔法学院的学生。”萧笑的声音非常平静:“其他学院的学生则不愿意插手阿尔法学院内部的争执。”
郑清了然。
贝塔镇是依附着阿尔法学院才逐渐成型。
所以阿尔法的学员在这个小镇上一贯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不论是林果,还是其他几个白袍学生,都是阿尔法学院内部的事情。
其他人的确不好随意干涉。
郑清犹豫着,微微叹了一口气。
的确。
又不是九有学院的人被欺负,这么走开完全没心理压力。
他安慰自己。
更何况,围着他的那几个阿尔法学生看上去人高马大,很凶的样子。而自己跟林果也就一句话的交情。
连奶茶店老板都没有插话,自己也可以默默的离开吧。
想来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过激举动。
“啪!”
清脆的耳光声抽飞了郑清的自我安慰。
“死老鼠,敢咬我!”身材瘦小的阿尔法男生揪着林果的头发,恶狠狠的拽着他怀里的书包。
男孩儿双肩背包上的米老鼠刚刚探出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旁边的金发白袍稍稍皱了皱眉:“不要动粗。”
“是!非常抱歉。”身材瘦小的男生立刻后退两步,对着金发白袍九十度鞠躬致歉。
郑清眯了眯眼睛。
他对几个阿尔法老生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然后他挑了挑眉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是蓝雀。
飞机上那个沉默的俊俏男生。
只见他微微抬着头,目光茫然,脚步虚浮,蓝色院袍飘飘,径直向前撞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前不远处几个阿尔法学院的学员。
背对蓝雀,最外圈一个瘦高的阿尔法老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撞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其他几个白袍的反应都异常激烈。
最高大粗壮的一个家伙怒吼一声,浑身肌肉翻滚,身子猛然胀大一圈。随即他一个践踏,震得旁观的围观者七倒八歪。
给林果递信封的瘦小巫师随着这践踏的震荡,结了一个手印,倏然消失在轻轻浮起的微尘中。
而金色长发的英俊男生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安稳的举着手中的高脚酒杯,微微晃着,眼神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疑惑,似乎在询问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是什么身份。
然后他注意到蓝雀袍子光秃秃的衣领与袖口,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蓝雀视而不见。
他走到林果身旁,怀里抱着的剑已经拄在手中。
粗壮的阿尔法老生在他身后将手指掰的啪啪作响,瘦小的白袍身影则忽闪忽现,在夜色中恍若鬼魅。
蓝雀歪着头,丝毫不在意那些近在咫尺的威胁。
“蓝雀!”他随意的伸出自己的手,看向林果。
郑清笑着,叹口气。
蓝雀这家伙。
“我叫林果!今年大一,很高兴认识你!”林果呼吸有些急促,眼眶发红,擤着鼻子,带着重重的鼻音大声说着,同时重重抓住眼前的这只手,用力晃了晃。
“大人呢?”蓝雀皱皱眉。
“没有了。”林果低低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大声说:“我就是大人!”
蓝雀揉了揉林果的蘑菇头,罕见的说了一句话:“你跟我弟弟一样大,却比他强多了!”
林果抱着书包,发出嘿嘿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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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因为都有一个永远写不完的本子,郑清与萧笑相处时感觉很有默契。
就像现在。
两个人都察觉到空气中正在缓慢流淌的不安气氛。
萧笑捧着自己的黑壳笔记本,悄无声息的向更远处挪了几步。
他讨厌麻烦。
而郑清则把手探进自己的灰布袋里。
他不害怕麻烦。
只不过唯一他忧心的,是自己的灰布袋里几乎没有用来战斗的符箓。
漫长的练字生涯中,郑清大部分时间都在温习符字。先生教给他的完整符咒非常少,而且几乎都是静心养神的符箓。
唯一能对这些大二老生有点作用的,估计就是镇字符了。
郑清抽出一本符帖,开始将帖子中勾画完整的符纸一页一页撕扯下来。
这是一本‘镇’字符的符帖,也是郑清平日里的练字帖。
帖子里的符箓都已经绘制完毕,随时可以激活。
对他而言,符纸就是每天临摹的那些大字,只要撕撕帖子,总还是有的。
场地中央。
金发白袍老生眯着眼,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对着蓝雀抬了抬,转头看向林果,用一种高傲而矜持的语气缓慢的说道:“接受邀请,你将获得弗里德曼爵士的友谊。”
弗里德曼?
围观的部分学生似乎知道这个名字,一个个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原本怒气冲冲的奶茶店老板与其他几个街坊迟疑着,重新退回自家铺子里。
似乎这家伙是个名人?
郑清撕着帖子,瞅了萧笑一眼。
萧笑把头埋在自己的黑壳笔记本中,没有出声。
“我不要!”林果再次大声拒绝。
金发的白袍老生收笑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男孩。
场地间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蓝雀拍了拍林果的肩膀,非常认真的说:“你很勇敢,我认可你!”
林果看着蓝雀,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点点头。
“记住!不是谁都能获得我的认可!”蓝雀拄着剑,很是骄傲的抬起头。
金发白袍脸色一暗,手中的高脚酒杯‘啪’的一声被他捏碎。
稀稀落落的玻璃碎片从他手间洒落,在路边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其他几名阿尔法的学生慢悠悠的晃到蓝雀四周,不怀好意的看向他。
形势一触即发。
围观者们非常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喂,蓝雀,看没看见释缘在哪里?”郑清很大声的打着招呼,两手插在袍子里,手中攥满了刚刚撕下来的符箓,很是随意的走到那个高大白袍老生的斜后方,四处环顾,似乎在找人的样子。
林果开心的看着郑清。
蓝雀瞟了郑清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扯出一丝微笑。
郑清神态淡定,心底却在疯狂吐槽,脑补自己待会儿鼻青脸肿的模样。
“哦,我见到了。”一个身材中等,身形结实,脸膛发红,皮肤却有些黝黑,头上留着寸发的男生拨开身边的人,走到另一个白袍身后,很随意的冲郑清挥挥手,露出手掌间黑色的拳套:“小和尚好像去吃素斋去了。”
是张季信。
郑清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真巧!”
“真倒霉!”张季信紧了紧拳套,一脸纠结,嘟囔道:“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什么?”郑清没听清。
“我是说,遇到这事不管,被老哥知道,会被打断腿的。”张季信恶狠狠的看着他。
街上的学生越聚越多,大家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红袍、蓝袍与白袍的新生,一起挑战白袍老生?
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没看见你在这里!”一个略有些慌乱的女声响起:“真是对不起,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郑清扭头,眨眨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个刚才消失在空气中的瘦小白袍正抱着腿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抽冷气。
而一个身材修长,红色短裙,黑色高筒靴,留着酒红色大波浪,有一对黑色大眼睛的女生正手忙脚乱的站在一边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我正在玩儿牌,没看到前面有人。”女生一脸歉然,但手中那副淡蓝色的纸牌刷刷的响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没,没关系。”瘦小的黑袍,咬着牙,抽着气,很没底气的一偏头,盯着女生手中寒芒闪烁的蓝牌。
“啊!流氓!”玩儿牌的女生一声惊叫,一手挡住自己的短裙,一手抓着自己的牌,飞起一脚,重重的踹了出去。
瘦小的阿尔法男生捂着自己的下身,鼓着眼珠子,张着嘴,无声的抽着气。
围观者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
郑清咽了口唾沫,头顶的呆毛飞快的萎靡了下去。
“是他眼睛乱飘的。”女生嘟着嘴,依旧一脸歉然,只不过那副蓝色纸牌依旧刷刷的在她手中翻飞,好像风车一般。
“这位同学不要紧吧!”旁边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哪位同学搭把手?他似乎摔得挺重!”
郑清循声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蓝袍男生扶着刚才被蓝雀撞到的干瘦男生,拽着他一条胳膊,架在一边,嘴里不断说着去校医院,眼睛却一个劲瞟向场地中央,脚下丝毫不见动弹。
几个蓝袍吆喝着,簇拥上去,将那个干瘦的男生围在中间。
环顾四周,郑清咧着嘴,傻笑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底却有种异样的冲动在翻滚,咆哮。
林果嚎啕大哭。
蓝雀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金发白袍的阿尔法老生嗤然一笑,慢悠悠的晃晃食指,笑道:“虽然很赞叹诸位的举动,但这是阿尔法内部的事情,几位校友是不是有点过界了呢?”
他在校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滚你个鳖犊子,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张季信微红的脸膛越来越亮,双手一松一紧,很是不耐烦的吼道。
郑清顿觉大爽。
这个金发老生脸色一僵,继而一沉。
虽然长久以来的矜持让他咽下了嘴里的粗话,但那副阴沉的面孔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显出自己的态度。
静默片刻,他最终缓慢而坚定的询问:“这么说,诸位决意玷污弗里德曼爵士的荣耀了。”
“谁是弗里德曼?”张季信很不耐烦的嚷道:“不要张口闭口弗里德曼,好像他是你爹一样。”
围观的学生轰然大笑。
几个蓝袍甚至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大声叫好加油。
这个金发的阿尔法学员完全没料到会在语言上受到这样的侮辱,脸色涨红,浑身气的发抖。
啪,啪,啪!
街道上数十米范围内的路灯纷纷炸裂。
昏暗的天色重新降临。
围观者惊叫连连。
金发白袍清晰而低沉的声音在街道上空盘旋:“我,阿瑟·内斯,代表弗里德曼爵士,对你们不友好的行为表示遗憾。”
身材最粗壮的白袍闻声而动,睁着通红的双眼,怒吼着踏着重步,挥舞着拳头向张季信砸去。
“好!”张季信嘿然笑着,挥起双拳恶狠狠的迎了上去。
郑清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断掉,手中的符箓不要命向场地中央撒去,向着不远处的阿瑟·内斯砸去。
另一个高瘦的阿尔法学员摊开双手,凭空浮起,嘴里念念有词。他的手间慢慢浮现出两股烈焰。
蓝雀皱着眉,手中摩挲几下,最终没有拔出长剑,只是抬起剑身,向前点去。
旁边,一直将脸埋在笔记本中的萧笑终于抬起头,他叹口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别把法书抽出来!用拳头解决问题!”
西瓜头大叫着,挥舞着手中黑色的硬壳笔记本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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