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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的暖婚新妻txt下载

    秘书挑衣服的眼光很好,也不知道她是特意了解过还是瞎蒙对了,挑选的款式符合苏简安一贯休闲简洁的风格,颜色也是她偏爱的色系。

    她穿上一件薄薄的春款外套御寒,剩下的衣服都放进了车里,司机问她:“陆太太,你想去哪里?”

    她微微笑了笑:“不去太远的地方了,我就在这附近逛逛。”

    时间不早了,去远的地方已经来不及,呆在酒店的房间里又太浪费时间,不如在陌生的街头逛逛,打发时间之余说不定能遇上意想不到的风景。

    司机点点头,开着车不远不近的跟在苏简安后头,既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又不会打扰她一个人闲逛的兴致。

    苏简安猜到这是陆薄言交代的,也就没说什么,到街角的咖啡厅买了杯香草奶茶,在人行道上慢慢地往前走,拐个弯,一条商厦林立的步行街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个时候正是都市人放松下来的时候,她们三五成群挽着手穿梭在一家又一家专卖店里,拎着一袋袋的战利品出来,脸上的笑容生机又有活力。

    这座城市的节奏仿佛都因为她们而慢了下来,苏简安浑身的神经也开始不自觉的放松。

    和陆薄言结婚以来,她的每一天不是惊心动魄就是忙得恨不得一天能有48个小时,这样的放松前所未有。

    看来她得感谢陆薄言把她扛来这座陌生的城市了。

    穿过步行街就是金融中心,哺育城市人的江水从金融中心蜿蜒而过,江的这边是气势磅礴的一幢幢写字楼和地标建筑,江对面的岛上是市中心的豪宅区,万家灯火亮起,远远看去星星点点又十分璀璨夺目,像夜晚的星空掉下来挂在了那边。

    苏简安踏着地上的灯光走到亚运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吹着凉凉的风听江水拍打岸堤的声音,连呼吸都放松下来。

    和她相比,陆薄言忙得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今天本来就是赶着时间来G市的,想起他不在家,苏简安势必会跑医院看江少恺跑得更勤快,临时起意带着她来耗了不少时间,刚才折返回去陪她吃饭又耽误了一会,到了分公司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着手开始处理事情,又赶着开会。

    会议结束已经十点多,秘书给他递上来一杯咖啡:“陆总,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衣服给夫人送过去了。她挺喜欢的,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陆薄言匆忙的脚步似乎顿了顿:“她怎么问的?”

    “就是问我们还要忙到什么时候,我说你可能要到12点才能回去,她挺失望的样子。”秘书犹豫了一下才说,“陆总,我多嘴问一句,夫人是不是第一次来G市?”

    “嗯。”

    大学毕业之前苏简安都很安静,到美国读研究生才开始以旅游之名乱跑,但她大多是往欧洲和东南亚跑,G市她倒真是第一次来。

    “这样的话,你早点回去陪她比较好。”秘书笑着给陆薄言建议,“毕竟女孩子嘛,初次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是和爱人一起来的,第一天就让她一个人呆在酒店,她能体谅你忙,但这终归是有点忽略她的。”

    苏简安不是那种需要依赖和安全感的女孩子,陆薄言知道,但秘书这么说,他还是放下了手上的咖啡。

    “让他们下班。”

    他没回办公室,直接走向电梯口。

    秘书去通知下班,所有做好加班到凌晨准备的人都很诧异,特别是沈越川:“陆总呢?”

    “陆总回去陪老婆啦。”秘书笑眯眯的,“你们有老婆的有女朋友的也赶紧回去陪着,没有的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来了可是一场大仗。”

    所有人都伸懒腰欢呼,沈越川合上笔记本电脑:“嫂夫人真是我们的救星啊……”

    此时,救星还坐在江边的长椅上。

    夜色渐深,亚运公园安静下来,路灯熄灭了一半,树影变得暗淡,但江水拍打岸堤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这拥挤的城市终于空旷了片刻。

    苏简安手上的奶茶还有一点余温,她微微仰起脖子喝了一口,眼前突然出现两个陌生的男人。

    “靓女,去逛街吗?”

    两个男人毫不掩饰眼里的觊觎,笑得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苏简安只觉得他们猥琐。

    “这么晚还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一定很寂寞吧?”一个男人伸手摸向苏简安的脸,“不如哥哥带你去玩点好玩的?”

    苏简安向来抗拒陌生人的碰触,偏头躲过,然后攥住男人的手,一扭,男人的手掌翻转过来,痛得哀嚎大叫。

    她的声音里泛着和陆薄言如出一辙的冷意:“滚。”说着甩开了男人的手。

    两个大男人哪里甘心被一个才20出头的小姑娘教训了,摩拳擦掌的冲上来:“你今天走运了!我们非带你走不可!”

    苏简安正盘算着自己能不能对付这两个人的时候,司机突然带着两个保镖出现,迅速把两个男人拖到了一片小树林后面,惨绝人寰的哀嚎声旋即传来……

    苏简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突然一道人影笼罩在她头顶上方,熟悉的脚步声正朝着她逼近。

    咦?不是说要到十二点才能回来吗?

    她惊喜的回过头,果然是陆薄言。

    暗淡的白色灯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英挺,他蹙着眉,人没到不悦的声音就已经传来:“苏简安,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和他相处这么久,苏简安已经摸到一点规律了,生气时他就会连名带姓的叫她。

    不过生气是应该的,现下已经深夜十一点,全年不闭园的公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传闻中这座城市治安不怎么好,这个点一个女孩子在公园里呆着确实是一件挺大胆的事情,刚才只是被调戏已经算她幸运了。

    苏简安站起来,低着头小声说:“秘书说你要12点才能回来啊,我回酒店一个人呆着多无聊?”

    意思是怪他?

    陆薄言看了眼还在传出哀嚎小林子,朝着苏简安伸出手:“跟我回酒店。”

    苏简安“噢”了声,把手交给陆薄言,任由他牵着她穿过宽敞的城市广场。

    她走得慢了他一步,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被风带到她的呼吸里,她打量着他的背影,挺拔如白杨,脚步间气场迫人,不用说话都能使人折服,让她……心安。

    “你回来早了啊,忙完了吗?”她问。

    陆薄言冷视着她:“我不回来,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会对你做什么?”

    “知道啊。”她不以为然,“可是我估计了一下,他们的战斗力比邵氏兄弟还弱……”

    陆薄言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勾了勾唇角:“要是你估计错了呢?”

    苏简安想也不想就说:“你回来了啊!”

    说话时,她的眉梢染着小小的得意。

    因为他回来了,所以就算她估计错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会救她的!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把手交给陆薄言跟着他走,什么时候开始笃信遇险时陆薄言会来救她,苏简安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

    三个月的婚姻生活,她纵容自己贪心,这一切,自然而然就发展成了这样。

    陆薄言的胸腔里本来还有一簇怒火,但苏简安五个字就把火浇灭了,她再对着他笑,那簇火苗就怎么都再燃不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加快脚步往酒店走。

    苏简安的腿没他长,想要跟上他的脚步就要走得非常急促,她忍不住问:“你走路一直这么快吗?”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路上。”他的声音有些冷。

    苏简安想想也是,他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会像她一样闲到喜欢在路上瞎晃呢?

    她不再说话,陆薄言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放慢了脚步偏过头看着她:“以后不管在哪儿,这么晚了不要一个人呆在外面。”

    他目光深邃认真,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样,苏简安懵懵的“嗯”了一声,意识到他是在叮嘱她,突然觉得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开始发烫,热热的,一直从指间传到心脏,再烧到脸上……

    在陆薄言的心里,她是真的占有一席之地的吧?

    后来过了很久苏简安都记得这个深夜,城市的高楼一片黑暗,只有顶楼的灯不知疲倦的亮着,像一颗颗距离他们很近的巨大星星,头顶上白色的灯光笼罩下来,映出她和陆薄言叠在一起的影子,夜风把陆薄言的气息送进她的呼吸里,让她倍感心安。

    回到酒店,苏简安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司机送回来了,陆薄言给她找了一套睡衣:“去洗澡。”

    总统套的按摩浴缸和家里的一样舒服,浴缸边上放着香薰蜡烛和昂贵的红酒,苏简安倒了杯红酒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末了才发现秘书买的睡衣是在挑战她的脸皮厚度。

    又薄又短就不说了,那细到恨不得没有的肩带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是收腰设计,穿上后跟没穿几乎没有差别。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情|趣睡衣吧?

    不行,明天她要重新买一套!

    想着,苏简安愤愤拉开浴室的门出去,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陆薄言也刚好挂了电话,转身回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第一秒,苏简安瞪大眼睛。

    第二秒,她的脑袋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一片空白。

    第三秒,她扑过去抓过外套套上,瞪着陆薄言:“你怎么在房间里!”

    太丢脸了!早知道会被陆薄言看到,她宁愿闷死在浴室里也不要出来!

    “我不在房间里,应该在哪里?”

    陆薄言勾着唇角,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苏简安这才意识到,她和陆薄言在酒店,这里没有分开的两个他和她的房间。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们又要住同一间房间?

    她的外套只比睡衣长了一点,遮不住她光洁细长的腿,又是无领设计,她纤长白皙的颈项、线条优美的锁骨俱都无处可逃,再回忆她走出来时性|感娇俏的模样……

    陆薄言的呼吸已经不大自然,他别开目光,不顾苏简安的抓狂走进了浴室。

    再待下去,苏简安担心的说不定就会发生。

    苏简安短暂地松了口气,飞速运转着小脑袋想对策,最终想到——再去开一间房就好了。

    可是她身份证没带过来,所以去另开一间房的人只能是陆薄言。

    等他出来跟他商量一下好了。

    陆薄言洗澡的速度倒是很快,不一会就从浴室出来了,难为他连白色的浴袍都能穿出养眼的美感来,湿|润的头发略有些凌|乱,让他的俊美多了几分不羁,暖色的灯光打在他颀长的身躯上,苏简安只觉得他擦头发的动作性|感得让人喉咙发干。

    “那个,陆薄言……”她小心地出声,陆薄言看过来才接着说,“你带身份证了吧?能不能再去开一间房?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在家里一样分开睡了。”

    “徐伯知道我们分房睡,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陆薄言戏谑的勾了勾唇角,“我再去开一间房,你觉得他们会想什么?”

    苏简安小怪兽一样傲然扬了扬下巴:“他们怎么想才不关我事呢!”

    “苏洪远怎么想也不关你事?”

    “……”

    苏简安愣住,看了看陆薄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陆薄言看透她的犹豫:“你什么时候学会吞吞吐吐的?”

    “我是怕你不相信。”苏简安说,“我们假结婚的事情,好像被我爸知道了,他甚至知道我们两年后会离婚……”

    陆薄言擦头发的动作突然顿住:“他怎么知道的?”

    “……韩若曦告诉他的。”苏简安的声音很小。

    陆薄言的目光骤然冷下去,苏简安以为他要生气了,忙说:“不是我污蔑韩若曦,我听了她给苏洪远打电话的录音……”

    “苏洪远那天晚上去找你,就是和你说了这些?”陆薄言的声音里几乎可以掉出冰渣子来,“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

    苏简安不大确定的看着他:“说了……你会相信吗?”

    连陆薄言都说过,她是一个挺自觉的人,就算她在陆薄言心里有一席之地,她也不敢认为自己的分量比韩若曦重。

    “万一说出来,你认为我是在挑拨你和韩若曦的关系,就不好了是不是?”她的语气甚至是俏皮的。

    陆薄言眯了眯眼,逐步朝着苏简安逼近。

    “苏简安,天天跟踪韩若曦的狗仔都不敢确定我和她的关系,你凭什么认为我和她是一对,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她而不相信你的话,嗯?”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目光里跳跃着两簇怒火,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苏简安。

    苏简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场压迫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懵懵的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和韩若曦不是男女朋友?可是……

    “很多人都说你们在一起了啊……”

    “那天晚上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前也没有!”

    他终于咬着牙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否则等到她自己明白过来的时候,他恐怕早就被她气死了。

    苏简安像是听到了天外来客的消息,眨巴眨巴眼睛,眸子里似乎闪烁着惊喜:“那些绯闻是她绑着你炒作?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韩若曦可是百分之九十男人的梦中情人啊!

    陆薄言觉得肺里有什么东西塞着,堵得他胸口剧烈起伏:“你希望我喜欢她?”

    “不是!”苏简安使劲摇头,又猛的反应过来这样容易让陆薄言误会,忙说,“其实你喜欢谁,跟我没关系……”

    陆薄言冷冷一笑,他盯着苏简安,像是要把她眉眼的弧度都刻进脑海里一样:“苏简安,我倒是希望我喜欢的人跟你没关系……”

    苏简安也不知道陆薄言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他喜欢的人跟她有关系,是的话……这个世界上跟她有直接关系的只有苏亦承了……

    她突然一脸凌|乱的惊恐。

    陆薄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想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气得不愿意再看她:“睡觉!”

    苏简安仍旧不死心,满心期待的问:“你……你会去再开一间房吗?”

    “不会。”他把苏简安推到床边,她跌到床|上,而他居高临下看着苏简安,“你还怕什么?我们睡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苏简安的小脸突然爆红,陆薄言怎么能心跳呼吸正常的说出这么流氓的话,怎么能!

    瞪了半晌眼睛她才挤出一句:“陆薄言,你少……少血口喷人!我跟你清白着呢!”

    “是吗?”

    陆薄言的唇角戏谑似的勾起,苏简安在他的眸底看到了邪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还没反应过来,陆薄言已经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他吻得并不急,却十分霸道强势,单手勾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接受他的索取,她挣扎着要逃离,他就不由分说的箍住她,把她禁锢在怀里,用力地吮|吸她的唇瓣,发怒的野兽般惩罚她。

    “唔……”苏简安皱起眉,“痛……”

    她以为陆薄言对她还有些许怜惜,至少会放开他,然而没有,她的张嘴反而给了他攻城掠池的机会,他捉住她的舌尖,用力地吮。

    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过了很久,他松开她的唇,不等她喘过气来,他的吻已经又落到她的颈侧。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像水蛭吸附在她的颈项上缓慢移动,她整个人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不能动弹。

    他们接过吻,可是从来没有吻得这么亲昵暧|昧。

    然而陆薄言还嫌不够,他的吻一路蔓延向下,她感觉到他用手指挑开她的外套,然后他吻上她的肩膀和锁骨,气息烫得她肩上的肌肤微微有些痒。

    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都滚烫起来,烧出了一个洞,她身上的力气正在流失……

    “不要……”她的理智出声抗议,“陆薄言,不要……”

    陆薄言已经蓄势待发,哪里还容得人拒绝?

    更何况,身下的娇|躯,撩|拨他已久。

    他重新吻上苏简安的双唇,温柔的堵住她所有的抗议,又顺势把她推到床|上,用高大的身躯压住她,贪婪地汲取她的滋味。

    控制了自己这么久,他还是失控了。

    不,早在和她一起出席慈善拍卖会,把她按在阳台上强行尝试她的滋味时,他就已经开始失控了。

    他瞒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想再顾忌什么。

    不清楚地让她知道她是谁的人,苏简安一辈子都不会把心思放到他身上。

    他现在只想要她!不止她的身体,还有她整颗心!

    “唔,陆薄言……”

    他的手从裙底探进来,苏简安遭到电击般浑身一颤,随即用力地挣扎起来。

    这样的陆薄言太陌生了,像一个贪婪的猛兽,好像从前和她相处的陆薄言是另一个人。

    可他的声音这样熟悉,他吻她的耳|垂,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简安,你听话一点。”

    只要她听话一点,他什么都愿意。

    有什么抵上来,苏简安不是无知少女,已经明白过来什么。

    但她对陆薄言而言算什么?不可能是他喜欢的想与之契合的人吧?

    “不要,陆薄言……”

    她喜欢陆薄言没错,可是,她也害怕。

    苏简安的挣扎和拒绝似乎惹恼了陆薄言,他一口咬在她的肩上,她“嘶”了一声,低吼:“野兽!”

    这一用力,小腹里突然有一股热热的什么往外涌,随即一股绞痛的感觉在小腹上蔓延开……

    这感觉太熟悉了,苏简安脸一红,更加用力的去推陆薄言:“走开,你不可以,我……我那个……”

    陆薄言的深邃的眸里盛着深不见底的欲|望:“我不可以,那你要谁?”

    说着他发狠似的又要去吻苏简安,苏简安终于吼出来:“我生理期!”

    陆薄言愣了愣,整个人似乎清醒了不少,他下意识的往下一瞥,耳根竟然热了——

    苏简安的睡裙本来就短,刚才挣扎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卷到腰上去了,丝质的贴身裤被染红了一小片,差点祸及床单,这一切都落入了陆薄言的眼睛。

    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叫着把睡裙撸下去,爬起来瞪着陆薄言:“流氓!混蛋!”

    陆薄言不看她,声音还有些粗:“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苏简安红着脸愤愤然溜进卫生间,最后才记起来没有卫生棉,酒店也没有事先准备,她这个样子又不可能跑出去买。

    只能咬咬牙向陆薄言求助了。

    可是推开门才发现,陆薄言根本不在房间里,她试着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回应,正疑惑着的时候,陆薄言提着一个便利商店的袋子回来了,他脸色不大自然的把袋子递给她。

    她当着陆薄言的面疑惑地把袋子拆开,这才发现是她要的卫生棉,是她惯用的牌子,日用夜用的居然都买了。

    意外之余,她的脸更红,低声说了句谢谢,“嘭”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又躲进去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从卫生间消失。

    活了24年,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一样丢脸,而且如果不是生理期提前,她和陆薄言……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

    江边璀璨的灯火暗下来,失去华光的夜色显得更加暗沉,这座城市俨然已经陷入沉睡。

    陆薄言站在高层的空中花园上,指尖一点红色的烟光正在徐徐燃着,薄薄的烟雾慢腾腾的浮上来,掠过他的眉眼,慢条斯理的消失不见。

    只余下浓浓的烟味。

    上次抽烟,是苏简安被挟持后的那个深夜里,她带着熬好的汤去医院看江少恺,很晚都不回来,好像忘了她已经结婚,有家有丈夫。

    白天的时候他在她身后,为她解开绳索,她扑向江少恺。他叫她,她却在为江少恺流泪。

    那时他就在想,是不是又被沈越川说中了,她喜欢的那个人是江少恺。

    如果是,他该不该放手?

    似乎应该,江家的背,景很干净,江少恺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和他相比,江少恺明显是更适合的人选。

    可心里,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医院把她绑回来,禁锢在身边一辈子,让她这一生一世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理智和私心博弈,他前所未有的烦躁,面前的烟灰缸里就多出了无数的烟头。

    后来去医院的路上,苏简安问他在想什么。

    要他怎么说?他怎么告诉苏简安,他害怕看见她听到让她走的表情,万一她欣喜万分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他怕自己会失手掐死她。

    或者像刚才那样,强迫她。

    如果不是意外突发,他不敢确定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

    他已经,隐忍了太久。

    浴室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陆薄言灭了烟走回去,苏简安站在床边有些无措的看着他,颈项上还有他刚才留下的红色痕迹。

    那团火又在下腹烧起来,他移开目光看着她清澈的的眼睛:“刚才的事……”

    “我都忘了!”苏简安果断打断陆薄言,明显不想再记起刚才的尴尬。

    “我向你道歉。”他说。

    苏简安也不说接受或否,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侧身向着墙壁,想了想,又把两个靠枕放在了床中间。

    陆薄言看着她的举动,眸底掠过一抹自嘲,径直走向书房。

    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苏简安才翻了个身正躺着,看了看书房紧闭的橡木门,闭上眼睛睡觉了。

    陆薄言不在房间里更好,省得她睡得那么僵硬。

    她早就困了,不一会睡意汹涌袭来,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几天前,她又落入了那个变|态凶手的手里。

    她一个人被绑着手脚躺在地上,凶手的刀尖在她身上划来划去:“在你身上雕一个很漂亮的图案好不好?”

    “不要……”她哭着拼命摇头,“放我走,放我走……”

    夜阑人静,她的声音穿过橡木门传进了陆薄言的耳里。

    陆薄言猛地合上文件走出去,看见苏简安缩在被窝里挣扎着,眼泪从她的眼角不断地流出来,她哀声不知道在求谁放开她,明显是做噩梦了。

    他心如针扎,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突然改了口:“救我……陆薄言,你在哪儿,救我……”

    白天的苏简安张牙舞爪,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勇气,可陷入噩梦,她脆弱得像受伤的小兽,微微发颤的声音颠得陆薄言心里发疼。

    “简安,醒醒。”他试图叫醒苏简安,“你做噩梦了。”

    苏简安猛地攥紧他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海面上唯一一根浮木,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陆薄言,陆薄言……救我……”

    被挟持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心里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陆薄言的心脏疼得软下来,他躺到床上把苏简安拥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深夜里哭泣的小孩,而她奇迹般停止了抽泣和哀求,慢慢缩进他怀里,受伤的兽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舔伤口。

    她的眼角还有泪痕,长长的睫毛微微湿润,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薄言听见自己叹了口气。

    这样的苏简安,要他怎么放她走?

    第二天陆薄言醒得很早,苏简安还维持着昨天的姿势蜷缩在他怀里,他轻轻松开她,她像受了惊一样缩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惊醒,蹙着眉像个虾米一样弓着腰躲在被窝里。

    陆薄言这才发现不对劲——她的脸色太苍白了。

    苏简安的皮肤本来就白皙细嫩,但是那种剔透健康的白,偶尔会泛出浅浅的桃粉色,一逗双颊就能烧红,可现在她是苍白,脸上的血仿佛被抽干了,连双唇都失去了饱满的光泽,像一张没有生命力的白纸。

    “简安!”他摇了摇她的肩膀,“苏简安,醒醒!”

    “嗯……”苏简安不满的呢喃抗议,又往被子里缩,眉头随之蹙得更深。

    “醒醒!”陆薄言心头莫名的焦躁,声音提高了一些。

    苏简安睁开眼睛,眸子里没有了往日明亮的光彩,也失去了焦距一样,陆薄言的声音更急:“你哪里不舒服?”

    她的肚子很痛,但已经是老毛病了。

    生理期的前期太忙,休息不好再加上饮食不注意的话,这几天能要了她的命,以前好几次痛得进了医院。

    后来她知道自己的毛病,生理期前期总是特别注意,吃好喝好睡好,这大半年都没再痛过,可前几天她被挟持又和陆薄言闹别扭,意外频发,生理期提前了不说,还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痛。

    她费力地坐起来,对上陆薄言的目光又移开,摇摇头:“我没事。”

    忍着痛进了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就是小腹上一阵接一阵的绞痛让她有点承受不住。

    陆薄言攥住她的手:“我送你去医院。”

    苏简安酝酿了好一会才有力气说一句完整的话:“生理期痛你应该知道吧?又不是生病,就不要去浪费医疗资源了,我休息一天就会好。”

    她又倒回床上,觉得很累,可太痛了,不可能睡得着,只能闭着眼睛休息。

    陆薄言给她倒了杯热水:“饿不饿?让人把早餐送上来。”

    苏简安含糊地“嗯”了一声,送上来的是热牛奶和刚烤好的面包,涂上香甜的果酱,苏简安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喝了半杯牛奶,昏昏沉沉的又躺到了床上。

    迷糊中,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床边,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上她的额头,她知道是谁,闭着眼睛笑了起来:“我没有发烧,你该去公司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她的声音很小,似乎又要睡着了,陆薄言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房间,把秘书叫过来看着她,这才放心的去了公司。

    秘书是女孩子,多少了解生理期痛的折磨,只是她没想到苏简安可以痛成这样,难怪陆薄言不放心要人守着她。

    她睡着的时候更像个孩子,倒不会让人联想到她是堂堂陆氏的总裁夫人,陆薄言叮嘱让苏简安好好休息,秘书也不敢打扰,拿着设置成静音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外收发邮件,房门开着,以便她能随时听到苏简安的动静。

    苏简安睡得其实不是那么沉,所有的动静迷迷糊糊中都能听见,中午的时候她骤然清醒过来,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薄汗,她下了床,秘书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夫人,你醒了。”

    “你……”

    “陆总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过来陪着你。”秘书笑了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好多了,谢谢你。”

    苏简安拿了一套衣服进卫生间去换,秘书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惋惜她精心挑的睡衣昨天晚上可能没派上用场,又一边感叹总裁夫人的身材真是好。

    昨天晚上匆忙一面,她只是觉得苏简安漂亮,现在觉得她从头到脚真真正正是无死角,长腿细腰,曲线玲珑曼妙,却不像那些卖弄的性感的女人一样张扬,不显山不露水的,难怪陆总那么喜欢她。

    苏简安换了衣服出来,酒店也把她和秘书的午餐送上来了,清淡可口,卖相精致,她的胃口被勾起来,秘书说:“这肯定是陆总交代酒店特意准备的。”

    “嗯?”苏简安不太懂。

    “嘿嘿,你想想啊,这种五星级酒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清粥小菜?”

    也许是年龄相近,苏简安又没什么架子的样子,秘书和苏简安说话随意了不少,苏简安也不介意,端详着面前的饭菜,唇角突然微微上扬。

    秘书又说:“陆总是真的很在意你的感受呢,昨天我说把你一个人放在酒店不好,他就提前下班回来了。”

    “昨天他是提前回来的?”

    苏简安有些诧异,其实昨天知道他要忙到12点的,可11点他就出现在公园,她以为陆薄言是提前忙完了,可他居然是特意回来的。

    难怪问他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回答,还沉着脸反问她问题,她怕他生气,也就没敢追根问底了。

    “不止是陆总,他还让其他人都提前下班了。”秘书笑了笑,“沈特助说你是我们的救星。对了,我八卦一下,你和陆总……秘密交往好多年了吧?”

    苏简安好奇:“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这么多年陆总一直没有女朋友啊!”秘书说,“外界盛传韩若曦是他的女朋友,但公司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啦,那只是韩若曦拉着陆总炒作而已。前段时间突然传出来陆总结婚了,我们就都在猜,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和你秘密交往呢!”

    “没有。”苏简安说,“不过我们很小就认识了。”

    “哇!”秘书惊叹,“青梅竹马啊,难怪呢!”

    苏简安在躲,陆薄言看出来了。

    她从小就害怕吃药,暂住在她家的空房子里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她突然一个人跑来,十岁的小女孩,像深海里的鱼儿一样灵活,溜进他的房间躲到被窝里:“薄言哥哥,不要告诉我妈妈我在你这里哦。”

    她母亲很快就寻来,陆薄言才知道她是不肯吃药,而为了逃避吃药,她从小就和全家斗智斗勇。

    后来那些大小不一的五颜六色的药丸子,还是他哄着苏简安吃下去的,他答应带她去玩。

    可他终究没有实现承诺。

    这么多年过去,她见了药还是像小白兔看见大灰狼。

    陆薄言按住她的肩膀:“你以为躲到被子里就不用吃药了?”

    苏简安努力扬起微笑:“其实不像早上那么痛了,可以不吃……吧?”

    “我叫你哥哥!”

    见陆薄言面无表情,她又开出补充条件。

    陆薄言似乎颇感兴趣,挑着眉梢:“叫来听听。”

    “薄言哥哥……”

    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的她,像一只乖到不行的小白兔,声音又软又亲昵,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比她小时候甜甜的叫他哥哥还要动听。

    陆薄言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吃药。”

    轰隆!

    一道白闪闪的闪电当头劈下,苏简安傻了似的盯着陆薄言,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又被耍了。

    “混蛋。”她偏过头,气呼呼的,“又骗我。”

    十岁那年认识陆薄言不久后,她就被检查出身体出了些毛病,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所有能逃避吃药的手段都用光了,她索性跑去了陆薄言那儿,以为他会帮她的。

    最后他却和唐玉兰一起劝她吃药,她抿着嘴坚决摇头,陆薄言开出条件:“把药吃了,明天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她眨巴眨巴眼睛,勉强把药吃下去,晚上妈妈却告诉她,唐阿姨和薄言哥哥明天就要去美国了。

    第二天去机场送陆薄言,她不愿意跟他说话,他变魔法一样掏出好多很好吃的棒棒糖给她,她也还是不愿意和他说话。

    明明答应了她今天带她去游乐园的,可是他却要走,还是去一个她怎么骗司机开车都去不到的地方。

    她以为只有大人才会骗她,没想到陆薄言也骗她。

    记忆中,陆薄言最后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你要听阿姨的话,乖乖吃药。”

    然后他就和唐玉兰一起过了安检,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简安,怎么哭了呢?”妈妈心疼的帮她擦金豆子,“舍不得唐阿姨和薄言哥哥呢?”

    她哭出声音来,委屈的控诉:“他骗我,他骗我……”

    当年陆薄言骗了她,现在他又骗了她。

    苏简安觉得自己忒没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陆薄言没想到苏简安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把温水递给她:“以后不骗你了,听话吃药。”

    “……”苏简安对陆薄言已经没有信任了。

    “先喝水再把药丢进嘴里咽下去,不会很苦。”

    陆薄言空前的有耐心,这样一来苏简安反倒不好意思消耗他的耐力了,乖乖照做,果然没有先吃药再喝水那么苦,勉勉强强把药丸子都吞下去,点滴也打完了。

    陆薄言按了呼叫铃,护士进来替苏简安拔了针头:“休息一下不累的话,就可以走了。”

    “谢谢。”苏简安边说边掀开被子下床,陆薄言按住她,“护士让你休息一下。”

    “哪有那么娇气还要休息一下。”苏简安利落的穿上鞋子,“走了。”

    也许是点滴和药丸都起了作用,她的脸色红润不少,双唇也有了血色,眼睛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又是一只可以战斗的小怪兽了。

    陆薄言把她带出医院,却不急着吩咐司机开车,反而问她:“想吃什么?”

    苏简安这才记起来,陆薄言带她出来的初衷是吃饭,可没想到先辗转到医院走了一遭。

    现在她不单是体力恢复了,连胃口也恢复了,想了想说:“什么都想吃,你决定吧。”

    陆薄言让司机开去老城区。

    G市是这十几年里国内发展得最迅猛的城市,新开发的金融区日新月异,俨然是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面貌。老城区却像被时光圈着保护了起来,现代化的快节奏和浮躁无法入侵这里。

    古老的骑楼沿着碧绿的江水建造,古巷深深,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石狮忠诚地守在门前,如果不是江边的华灯提醒游人这是21世纪,这里很容易就让人误会自己回到了古代。

    老城区的旅游开发做得很好,盎然的古意和现代化巧妙结合,彩灯和灯笼共享一隅默默照亮河堤,没有丝毫违和感。

    远处的舞台有声音传来,锣鼓声铿锵清脆,生旦的声音嘹亮清越,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陆薄言把苏简安带进了一家临河的餐厅。

    餐厅是古老的骑楼改造的,一砖一瓦都透着古意,隐隐已经有了岁月翩然的痕迹,木制的桌子临窗摆放,支起木格子窗就可以看见窗外的河水和绿植,再远一点就是戏台,粉墨登场的唱戏人正在戏台上演绎经典的《霸王别姬》。

    这些年,苏亦承带着苏简安去了不少地方,再豪华的餐厅酒店她都见识过了,但这样窗口正对着戏台的餐厅,她还是第一次见。

    无法否认的是,她很喜欢这种喧闹中无意得来的安静。

    她看着陆薄言:“你又不常待在G市,怎么会知道这里?”

    “是一个朋友开的,这里原本是他家的老宅子。”

    陆薄言拉开椅子让苏简安坐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领着两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进来了。

    男人很高,几乎可以和陆薄言比齐,但他的身形要比陆薄言健壮许多,面料上乘的休闲服底下,结实的肌肉呼之欲出。他的五官分明立体,有一股男人的刚毅和英俊,加之他麦色的肌肤,整个人给人粗犷不羁的感觉。

    他挑着唇角牵出一抹浅笑,总让人觉得那双深黑色眸里有一股隐藏的邪肆。

    他朝着苏简安伸出手:“我就是薄言说的那个朋友,姓穆,我叫穆司爵。”

    苏简安怎么都没想到一家别出心裁的餐厅会是这样一个大男人开的,她愣了愣才伸出手:“你好,我叫苏……”

    “我知道你。”

    穆司爵眯着眼睛笑,苏简安总觉得他笑得别有深意,目光渐渐变得疑惑。

    陆薄言看了穆司爵一眼,目光中暗含着警告,穆司爵“咳”了声:“你们的事情不止一次上了报纸杂志,我知道很正常。”

    穆司爵的话里没有丝毫漏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纯属骗苏简安的。哪天他开一支好酒慢慢把真相讲给苏简安听,她的眼神就不只是疑惑了。

    心思简单的苏简安哪里能看出他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也把他当朋友对待:“你吃饭没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打扰你们。”穆司爵说,“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反正以后总要认识的。想吃什么随便,这一餐我请。”

    穆司爵身上有一种黑暗的豪气,他笑起来的时候和陆薄言一样难以捉摸,但陆薄言是那种冷峻的意味不明,让人暗地里捏一把汗。穆司爵不同,他的背后似乎是一片纯黑色的暗黑世界,他就是那个世界的主宰者,别人看不透他的实力,但他能笑着把人生吞活剥了。

    “七哥,黑子那边在催我们去港口了。”小弟低声催促穆司爵。

    穆司爵双手悠闲的插在口袋里,笑了笑:“你们慢用,我有事赶去处理。”

    他带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苏简安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坚定而又狂妄,她愈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疑惑的看向陆薄言:“他真是你朋友?”

    “怎么了?”

    “觉得他这个人……”苏简安欲言又止,“觉得你不太可能和这种人交朋友。”

    陆薄言挑了挑眉梢:“为什么?”

    “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苏简安说,“他起来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不过话说回来,和陆薄言结婚这么久,这倒是苏简安第一次见他的朋友。平时也没有听见他提起,她还以为他这种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的人没有朋友呢。但穆司爵和他挺随意的样子,两个人应该是很熟悉的。

    “我们认识很久了,没有利益冲突。”陆薄言说,“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认识他。记住,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来这里找他。”

    苏简安总觉得陆薄言是在叮嘱什么,奇怪的看着他:“以后能有什么事?”

    餐厅的人知道陆薄言的习惯,给他沏上了上好的明前龙井,淡绿色的茶汤在茶杯里冒着热气,陆薄言捏着茶杯的手一紧。

    “只是跟你说说,以防万一。”

    他目光平静,若无其事。

    苏简安“噢”了声:“我们吃什么?”

    那种奇怪的不好预感,只是她想太多了吧?陆薄言这副样子,哪像是会有事?

    服务员早就把菜单送上来了,陆薄言递给苏简安:“你来点。”

    翻开菜单才知道,这里居然是火锅店,用G市的说法,叫打边炉。

    打边炉类似火锅却又不同于火锅,它用高汤做头汤,用海鲜和山珍入味,没有一般火锅的火红麻辣,吃起来清淡鲜香,身体处于特殊时期的女孩子照样可以大快朵颐。

    而且苏简安说她什么都想吃,这下是真的可以什么都吃了。

    苏简安在躲,陆薄言看出来了。

    她从小就害怕吃药,暂住在她家的空房子里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她突然一个人跑来,十岁的小女孩,像深海里的鱼儿一样灵活,溜进他的房间躲到被窝里:“薄言哥哥,不要告诉我妈妈我在你这里哦。”

    她母亲很快就寻来,陆薄言才知道她是不肯吃药,而为了逃避吃药,她从小就和全家斗智斗勇。

    后来那些大小不一的五颜六色的药丸子,还是他哄着苏简安吃下去的,他答应带她去玩。

    可他终究没有实现承诺。

    这么多年过去,她见了药还是像小白兔看见大灰狼。

    陆薄言按住她的肩膀:“你以为躲到被子里就不用吃药了?”

    苏简安努力扬起微笑:“其实不像早上那么痛了,可以不吃……吧?”

    “我叫你哥哥!”

    见陆薄言面无表情,她又开出补充条件。

    陆薄言似乎颇感兴趣,挑着眉梢:“叫来听听。”

    “薄言哥哥……”

    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的她,像一只乖到不行的小白兔,声音又软又亲昵,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比她小时候甜甜的叫他哥哥还要动听。

    陆薄言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吃药。”

    轰隆!

    一道白闪闪的闪电当头劈下,苏简安傻了似的盯着陆薄言,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又被耍了。

    “混蛋。”她偏过头,气呼呼的,“又骗我。”

    十岁那年认识陆薄言不久后,她就被检查出身体出了些毛病,要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药,所有能逃避吃药的手段都用光了,她索性跑去了陆薄言那儿,以为他会帮她的。

    最后他却和唐玉兰一起劝她吃药,她抿着嘴坚决摇头,陆薄言开出条件:“把药吃了,明天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她眨巴眨巴眼睛,勉强把药吃下去,晚上妈妈却告诉她,唐阿姨和薄言哥哥明天就要去美国了。

    第二天去机场送陆薄言,她不愿意跟他说话,他变魔法一样掏出好多很好吃的棒棒糖给她,她也还是不愿意和他说话。

    明明答应了她今天带她去游乐园的,可是他却要走,还是去一个她怎么骗司机开车都去不到的地方。

    她以为只有大人才会骗她,没想到陆薄言也骗她。

    记忆中,陆薄言最后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你要听阿姨的话,乖乖吃药。”

    然后他就和唐玉兰一起过了安检,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简安,怎么哭了呢?”妈妈心疼的帮她擦金豆子,“舍不得唐阿姨和薄言哥哥呢?”

    她哭出声音来,委屈的控诉:“他骗我,他骗我……”

    当年陆薄言骗了她,现在他又骗了她。

    苏简安觉得自己忒没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陆薄言没想到苏简安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把温水递给她:“以后不骗你了,听话吃药。”

    “……”苏简安对陆薄言已经没有信任了。

    “先喝水再把药丢进嘴里咽下去,不会很苦。”

    陆薄言空前的有耐心,这样一来苏简安反倒不好意思消耗他的耐力了,乖乖照做,果然没有先吃药再喝水那么苦,勉勉强强把药丸子都吞下去,点滴也打完了。

    陆薄言按了呼叫铃,护士进来替苏简安拔了针头:“休息一下不累的话,就可以走了。”

    “谢谢。”苏简安边说边掀开被子下床,陆薄言按住她,“护士让你休息一下。”

    “哪有那么娇气还要休息一下。”苏简安利落的穿上鞋子,“走了。”

    也许是点滴和药丸都起了作用,她的脸色红润不少,双唇也有了血色,眼睛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又是一只可以战斗的小怪兽了。

    陆薄言把她带出医院,却不急着吩咐司机开车,反而问她:“想吃什么?”

    苏简安这才记起来,陆薄言带她出来的初衷是吃饭,可没想到先辗转到医院走了一遭。

    现在她不单是体力恢复了,连胃口也恢复了,想了想说:“什么都想吃,你决定吧。”

    陆薄言让司机开去老城区。

    G市是这十几年里国内发展得最迅猛的城市,新开发的金融区日新月异,俨然是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面貌。老城区却像被时光圈着保护了起来,现代化的快节奏和浮躁无法入侵这里。

    古老的骑楼沿着碧绿的江水建造,古巷深深,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石狮忠诚地守在门前,如果不是江边的华灯提醒游人这是21世纪,这里很容易就让人误会自己回到了古代。

    老城区的旅游开发做得很好,盎然的古意和现代化巧妙结合,彩灯和灯笼共享一隅默默照亮河堤,没有丝毫违和感。

    远处的舞台有声音传来,锣鼓声铿锵清脆,生旦的声音嘹亮清越,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陆薄言把苏简安带进了一家临河的餐厅。

    餐厅是古老的骑楼改造的,一砖一瓦都透着古意,隐隐已经有了岁月翩然的痕迹,木制的桌子临窗摆放,支起木格子窗就可以看见窗外的河水和绿植,再远一点就是戏台,粉墨登场的唱戏人正在戏台上演绎经典的《霸王别姬》。

    这些年,苏亦承带着苏简安去了不少地方,再豪华的餐厅酒店她都见识过了,但这样窗口正对着戏台的餐厅,她还是第一次见。

    无法否认的是,她很喜欢这种喧闹中无意得来的安静。

    她看着陆薄言:“你又不常待在G市,怎么会知道这里?”

    “是一个朋友开的,这里原本是他家的老宅子。”

    陆薄言拉开椅子让苏简安坐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领着两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进来了。

    男人很高,几乎可以和陆薄言比齐,但他的身形要比陆薄言健壮许多,面料上乘的休闲服底下,结实的肌肉呼之欲出。他的五官分明立体,有一股男人的刚毅和英俊,加之他麦色的肌肤,整个人给人粗犷不羁的感觉。

    他挑着唇角牵出一抹浅笑,总让人觉得那双深黑色眸里有一股隐藏的邪肆。

    他朝着苏简安伸出手:“我就是薄言说的那个朋友,姓穆,我叫穆司爵。”

    苏简安怎么都没想到一家别出心裁的餐厅会是这样一个大男人开的,她愣了愣才伸出手:“你好,我叫苏……”

    “我知道你。”

    穆司爵眯着眼睛笑,苏简安总觉得他笑得别有深意,目光渐渐变得疑惑。

    陆薄言看了穆司爵一眼,目光中暗含着警告,穆司爵“咳”了声:“你们的事情不止一次上了报纸杂志,我知道很正常。”

    穆司爵的话里没有丝毫漏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纯属骗苏简安的。哪天他开一支好酒慢慢把真相讲给苏简安听,她的眼神就不只是疑惑了。

    心思简单的苏简安哪里能看出他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也把他当朋友对待:“你吃饭没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打扰你们。”穆司爵说,“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反正以后总要认识的。想吃什么随便,这一餐我请。”

    穆司爵身上有一种黑暗的豪气,他笑起来的时候和陆薄言一样难以捉摸,但陆薄言是那种冷峻的意味不明,让人暗地里捏一把汗。穆司爵不同,他的背后似乎是一片纯黑色的暗黑世界,他就是那个世界的主宰者,别人看不透他的实力,但他能笑着把人生吞活剥了。

    “七哥,黑子那边在催我们去港口了。”小弟低声催促穆司爵。

    穆司爵双手悠闲的插在口袋里,笑了笑:“你们慢用,我有事赶去处理。”

    他带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苏简安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坚定而又狂妄,她愈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疑惑的看向陆薄言:“他真是你朋友?”

    “怎么了?”

    “觉得他这个人……”苏简安欲言又止,“觉得你不太可能和这种人交朋友。”

    陆薄言挑了挑眉梢:“为什么?”

    “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苏简安说,“他起来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不过话说回来,和陆薄言结婚这么久,这倒是苏简安第一次见他的朋友。平时也没有听见他提起,她还以为他这种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的人没有朋友呢。但穆司爵和他挺随意的样子,两个人应该是很熟悉的。

    “我们认识很久了,没有利益冲突。”陆薄言说,“带你来这里,是想让你认识他。记住,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来这里找他。”

    苏简安总觉得陆薄言是在叮嘱什么,奇怪的看着他:“以后能有什么事?”

    餐厅的人知道陆薄言的习惯,给他沏上了上好的明前龙井,淡绿色的茶汤在茶杯里冒着热气,陆薄言捏着茶杯的手一紧。

    “只是跟你说说,以防万一。”

    他目光平静,若无其事。

    苏简安“噢”了声:“我们吃什么?”

    那种奇怪的不好预感,只是她想太多了吧?陆薄言这副样子,哪像是会有事?

    服务员早就把菜单送上来了,陆薄言递给苏简安:“你来点。”

    翻开菜单才知道,这里居然是火锅店,用G市的说法,叫打边炉。

    打边炉类似火锅却又不同于火锅,它用高汤做头汤,用海鲜和山珍入味,没有一般火锅的火红麻辣,吃起来清淡鲜香,身体处于特殊时期的女孩子照样可以大快朵颐。

    而且苏简安说她什么都想吃,这下是真的可以什么都吃了。

    这次,苏简安点菜很小心。

    上次在追月居和陆薄言偶遇,点了一大桌子菜吃不动的记忆太囧,她发过誓了,死也不会让那种事情再次上演。

    从肉类到蔬菜再到素菜,她精挑细选,点菜单递上去的时候,服务员把头汤端了过来。

    大骨辅以山珍精心熬出来的头汤,呈浓浓的白色,香味馥郁,鲜红饱满的枸杞浮在汤上,像白雪地上一夜之间冒出许多红色的小花,卖相十分好。

    苏简安熟练地开火加热,浓白的汤很快就咕嘟咕嘟冒出气泡,而菱格窗外的戏台上,霸王和虞姬正在上演别离,哀婉的曲调吸引了苏简安全部的注意力,她全然没有注意到陆薄言正在看她。

    袅袅的茶雾中,陆薄言的目光比以往更加深邃难懂。

    他没想到,一切都失去了控制,而且无力扭转。

    答应和苏简安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和她离婚的打算。

    那些和苏简安挑明了说的、冰冷无情的话,其实全是他给自己的警告。他以为时间一到,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开双手让她走,就像这些年他可以忍住不去看她,和她当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可一切都在慢慢地失控,离苏简安越近,他就越想把这个人一生一世都禁锢在身边,那些对她抱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全都成了他的眼中钉。特别,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他发现事情开始失控的时候,已经无力挽救。否则那天晚上,他不会在考虑要不要放苏简安走的时候犹豫那么久,第二天更不会在她回来的时候怒极的强吻她。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低估了苏简安对他的影响力。

    不过他已经不打算亡羊补牢,他选择带苏简安进入他的另一个世界。

    一个不为人知的,她无法想象的世界……

    两年后是去还是留,他把选择权留给苏简安。

    “肥牛、娃娃菜、金针菇上来了。”

    肥牛是新鲜片出来的,薄薄的一片卷成一个卷,整齐漂亮的码放在盘子上;蔬菜都是当天从城郊的农场送过来的有机蔬菜,洗得干干净净,隐约还能感觉到露水的气息。

    苏简安的注意力被拉回来,汤香扑鼻,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下意识看向陆薄言,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撇撇嘴角:“我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抗议一下有什么好奇怪的……”

    陆薄言没说什么,只是把涮好的肥牛放到她的碟子里。

    苏简安也不客气,蘸了沙茶酱把肥牛送进嘴里,一口下去,肥牛的香,汤的鲜,沙茶酱的甜辣都有了,简直就是一场味蕾的盛宴。

    她吃得一脸满足,正在组织措辞向陆薄言形容她刚才吃到的美味,陆薄言已经又给她涮了蔬菜,唇角微微上扬:“慢点吃,不够再点。”

    苏简安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被徐徐袅袅的热雾模糊了视线,她突然找不到陆薄言眉宇间那股冷峻疏离了,但他的五官一如既往的俊美,她每每认真看都会觉得心跳加速。

    她迅速低头吃东西。

    要求真是太低了,只是这样就觉得陆薄言温柔……

    《霸王别姬》唱完的时候,苏简安终于吃饱了,她抬起头,不经意间看见了陆薄言的盘子,只沾着几滴清汤,丝毫不像她的盘子一片狼藉,他明显没吃多少。

    “你为什么不吃?”她的明眸里满是不解,“东西很好吃啊。”

    陆薄言不答反问:“你吃饱了?”

    难道他是想等她吃饱再吃?

    这下苏简安是真的感动到了,使劲点头:“嗯!我吃得很饱了!换我涮,你吃!”

    陆薄言不吃,只是因为吃不惯火锅。看见那么多双筷子伸到同一个锅里他已经没有食欲了,但还来不及拒绝,苏简安已经给她涮了一片肥牛,脸上的笑容明媚又满足:“蘸点沙茶酱真的很好吃,不信你试试!”

    他拒绝得了肥牛,却无法拒绝苏简安的笑容,听从她的建议试吃了一口,感觉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我就说好吃吧!”苏简安继续给他涮蔬菜,“可惜A市没有这样的火锅店。”

    “你喜欢?”陆薄言问。

    “当然喜欢!”苏简安把涮好的娃娃菜放到陆薄言的盘子里,“吃火锅是件很热闹的事情,几个人围在一起吃感觉很亲密。……哎,我突然又想吃了。”

    她从陆薄言的盘子夹了片娃娃菜,蘸着沙茶酱吃了起来。

    她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陆薄言的心头却没有排斥感,反而一直在回味她那两个字:亲密。

    他扬了扬唇角:“穆七正好打算在A市开分店。”

    “咦?”苏简安脸上满是惊喜,“真的?他做餐饮的吗?”

    “……嗯。”

    苏简安跃跃欲试:“那等他分店开张的时候,我一定要去试一试。”

    G市穆家的七少爷,只手遮天呼风唤雨的穆司爵,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开火锅店的,而且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在A市开分店的事情。

    苏简安和陆薄言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夜风更冷,陆薄言牵起苏简安的手:“不早了,回酒店早点休息。”

    苏简安指了指前面的公园:“我想走走。”

    陆薄言的目光里满是怀疑:“你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她好歹算半个人民警察哇!通过体能测试的哇!

    不甘心,苏简安原地蹦了两下表示自己活力无限:“看吧,我……”

    她的笑容倏地僵在脸上。

    陆薄言眉头一紧:“怎么了?”

    “没,没事。”苏简安的脸红得堪比罂粟花,“我回一下餐厅。”

    她转身就跑,陆薄言想拉住她问清楚,不经意看见了她裤子上的红色污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了,耳根竟然有些发热,不大自然的跟着她回了餐厅。

    苏简安求助餐厅的服务员,对方竟然脱口而出叫她陆太太:“你进卫生间去等我,我去给你拿。”

    “谢谢!”

    苏简安感激不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没想到陆薄言就在外面。

    他肯定知道什么了,思及此,苏简安的脸更红,低下头:“走吧。”

    陆薄言没动,脱下外套递给她:“穿上。”

    苏简安愣了愣:“我不冷啊。”

    陆薄言不自然的别开目光:“你的裤子。”

    苏简安好像意识到什么了,往身后的镜子一看,果然……

    她一阵晕眩,仿佛浑身的血气都冲上了双颊,接过陆薄言的外套手忙脚乱的套上,遮住裤子上的污迹,然后逃一样跑了。

    除了母亲溘然长逝的意外,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学业工作也是得心应手,可能是招老天嫉妒了,所以才接二连三让她在陆薄言面前出糗。

    可明明,她最不希望在陆薄言面前出糗的。

    苏简安叹了口气,一道阴影笼罩过来,她的小手被纳入了熟悉的掌心里。

    她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牵着她的人,他神色自若,目光深邃平静,暗淡的灯光笼罩在他颀长挺拔的身躯上,即使不太清楚,但仍然可见他分明的轮廓和英俊的五官。

    “司机的车在公园正门,我们走过去。”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穿透夜色抵达苏简安的双耳,她不自觉的就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个公园很大,正门在距离地铁站很近的南边,从餐厅这边穿过去大概需要十几分钟,一路上他们可以沿河散步,看河里缀着彩灯载着游客的游船悠然飘过。

    公园里很安静,安静得几乎可以让苏简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从来没有和陆薄言这样走过路,被他牵着,将他掌心的温度感受得清清楚楚,情不自禁的偷偷看他的侧脸,却又仅仅是看到他下颌的线条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经过了刚才那么一蹦,小腹上又隐隐约约有了绞痛的感觉,但是没关系,她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她愿意一直这样走下去。

    陆薄言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越来越僵硬,他回过头,不期然对上她的目光。

    苏简安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偏偏眸里盛的不是妩媚风情,而是一片清澈,找不到任何杂质的清澈,掺进了阳光一样明亮。

    就算夜色层层覆盖,也遮不住她眼里的光华。

    就是这双眼睛在十几年前,一眼就望进了他的心底。

    苏简安没想到会被撞个正着,陆薄言的眼睛和夜晚是一样的颜色,甚至比夜的黑还要深沉几分,每每对上他的视线,她都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她慌忙垂下眼睫:“怎么了?”

    “你很冷吗?”陆薄言问。

    “没有啊。”苏简安茫然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陆薄言揉了揉她略有些僵的手,紧了紧牵着她的力道:“没有就好,走吧。”

    “嗯。”

    苏简安乖乖跟着陆薄言的脚步,只是接下来的一路上都不敢再看他。

    走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穿过公园,一出去就看见了那辆S600,苏简安松了口气,钻上去坐好,陆薄言让司机直接开回酒店。

    回到套房,苏简安先去洗澡,进了浴室她才记起来睡衣的事情。

    昨天秘书给她买了两套睡衣,一套比一套过分,她本来打算今天重新去买的,但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她只好又穿上了昨天那件,脑海中蓦地浮出昨天被陆薄言压着的那一幕,脸颊瞬间烧红……

    昨天晚上……陆薄言只是一时冲动吧?

    有时候他虽然是挺混蛋的,但苏简安还是愿意相信,他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

    这样想着,昨天那些画面像重播的电影般,一帧一帧的从她的脑海里掠过。

    他滚烫的唇,强势霸道的吻,不容拒绝的触碰,炙热的气息……俱都历历在目。

    幸好最后……

    否则的话,她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苏简安拍了拍有些热的双颊,套上陆薄言的外套,拢紧了走出去,意外的是,陆薄言并没有在房间里,倒是书房的门开着,陆薄言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陆薄言说:“你先睡。”

    哎?他是在跟她说话?

    看门外的女人抓着衣服一脸茫然,陆薄言不得不放下文件走出来。

    苏简安只是觉得一道阴影笼罩过来,然后呼吸就有些不稳了……

    她167的身高不算矮,但陆薄言靠近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自己被他压迫得死死的,矮了他不止一个头。

    此刻,他挽起白衬衫的袖子,最上面两颗扣子也解开了,线条漂亮的手臂露出来,结实的胸肌隐约可见,这副又正式又随意的样子,简直是在性感诱人。

    陆薄言打量着迷路的兔子一样的苏简安:“我叫你先睡。”

    “那……你呢?”

    她的目光里有几分怯意,陆薄言以为她在想昨天的事情,目光微微沉下去:“我睡书房,你不用担心。”

    苏简安眸里闪过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感觉到双颊热了,深吸了口气,抬头直视着陆薄言,“我只是问你什么时候睡觉!没有要你睡书房……”

    陆薄言双手环胸,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又做什么?”

    苏简安撇撇嘴,转身:“想做你也做不了!”

    她脱了陆薄言的外套挂好,迅速钻进被窝里。

    陆薄言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微上扬,直到沈越川发来提醒五分钟后有视讯会议他才回书房。

    视讯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会议就要结束,他突然听见了房间里传来动静,是苏简安,和昨天如出一辙。

    他脸色一变,抛下会议回房间,苏简安果然又做噩梦了,她皱着眉缩在被子里,哼哼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走近了才听清楚,她是在叫他,低微的声音里满是哀求:“陆薄言……陆薄言……救我……”她纤瘦的手在床上挣扎着……

    陆薄言握住她的手:“简安。”

    她的手一颤,随即紧紧攥住陆薄言的手不放,似乎是安心了一些,眉头却还是皱着,仍在挣扎。

    陆薄言躺下把她抱在怀里,边安抚她边轻声叫她的名字,她慢慢安静下来,而他恍惚明白过来,相比他会做什么,苏简安更害怕一个人睡。

    被挟持的事情,她始终没有忘记。

    “陆薄言……”

    她的声音低下去,仿佛快要睡着了,陆薄言抚了抚她的背:“我在,我在这儿,别怕。”

    苏简安蹙着的眉舒开,然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半梦半醒,迷迷蒙蒙的看着陆薄言,似乎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没事了。”陆薄言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力量,“睡觉。”

    “嗯……”

    苏简安也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她只知道上一秒她还在那个变态凶手的手里,但此刻,她已经在陆薄言怀里了。

    是他来了吧?那么她会没事的。

    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缓绵长,又睡着了。

    陆薄言的手机轻轻震动,是沈越川发来的短信——

    会议?

    他在回复栏里敲下两个字:散会。

    点击发送,关机。

    整个夜晚都安静下去,唯一清晰可闻的,只有怀里人的呼吸,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纤细的手指不安的抓着他的衣服,熟睡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惧怕。

    陆薄言抚了抚她的脸颊,似乎也困了,闭上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

    自从被挟持过后,苏简安经常做噩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场景,双目浑浊阴狠的凶手,拿着刀在她身上来回比划,要在她身上雕刻,然后将她肢解。

    她偶尔会立刻惊醒,偶尔会在噩梦结束后继续沉睡,只是第二天起来发现后背湿湿黏黏的,明显留了不少冷汗。

    少有这个晚上这么安心的睡眠。

    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安睡之前,她好像也做噩梦了。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只是她没想到首先看见的就是陆薄言。

    他睡得很熟,呼吸很浅,胸膛微微起伏,她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

    平时她的注意力都在那双细长深邃的眸上,一对上他的视线就不敢看他了,原来他的睫毛这么漂亮。

    只是,他为什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而她枕着他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腰揽着她,她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里,还抓着他的衣服……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

    这个时候,苏简安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真的又做噩梦了,后来……

    后来陆薄言突然出现,他把她抱进了怀里,半梦半醒的那几秒里,陆薄言似乎吻了她,还对她说没事了,让她睡觉。

    因为他的怀抱和那四个字,她才有了大半夜的好眠。

    那一刻,陆薄言给她的安全感,大于任何人。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当时他的目光、音色、动作,俱都是温柔的。

    那种温柔,让她眷恋上瘾。

    如果那只是梦,她愿意闭上眼睛一直沉睡下去。

    可潜意识里,她不希望这是梦,她贪心的希望这是真实的。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陆薄言的脸,就在这个时候,陆薄言的睫毛突然动了动。

    他要醒了!

    苏简安慌乱无措了零点零零一秒,然后迅速闭上眼睛装睡,一副从来就没有醒过的样子。

    陆薄言睁开眼睛,首先看了看怀里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以为她还在熟睡,于是他悄无声息的起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中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只那么一下,他就若无其事的继续给她盖被子,末了往浴室走去。

    听见陆薄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装睡的苏简安终于睁开眼睛,在被子里松了口气。

    只有她自己知道,陆薄言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浑身都是僵硬的,僵到脚趾都无法动弹。

    不过,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吧?

    想着,苏简安翻了个身,陆薄言的身影突然落入她的瞳孔——他双手插兜站在浴室门口,微皱的衬衫和西裤无法影响他令人窒息的俊美,他挑着唇角,似笑而非,双眸深邃得仿佛已经洞察一切。

    苏简安倒抽了口气,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让陆薄言知道她刚才在装睡!

    她机智地伸了个懒腰:“咦?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点。”

    “……”苏简安当即石化了,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凌乱的。

    陆薄言唇角上挑的弧度似乎大了一些,他心情颇好的关上了浴室的门,苏简安一口咬在被子上,懊悔莫及。

    不过陆薄言是怎么发现她在装睡的?她的伪装功力没那么差啊!

    笨蛋——在浴室刷牙的陆薄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给她盖被子之前,他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但后来,她的身体僵硬得都眉毛都拖累了,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异常?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牵着苏简安走在公园里的时候,她的手也是这样僵硬。

    他碰到她,能让她那么紧张?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现象。

    一大早,陆薄言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吃早餐的时候,陆薄言递给苏简安一份报纸。

    苏简安喜欢看杂志,但是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茫茫然接过来:“干嘛啊?”

    “看法治版。”

    苏简安翻到法治版,一眼就看见了头条——A市“变态杀手”贺天明被判刑。

    新闻中提到,法院对贺天明的判决下来了,死刑,贺天明没有上诉,死刑两个月后执行。中间分析了贺天明变态心理形成的原因,最后报道了贺天明在狱中的近况——他刚入狱就被围殴成了重伤,现在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无法自理,也鲜少有人管他。

    他残忍的杀害了两条无辜的生命,还绑架了两名法医,没有一个人对他表达同情,这似乎就是常说的“报应”。

    苏简安把报纸还给陆薄言:“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

    陆薄言不答反问:“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在做噩梦?”

    “……嗯。”苏简安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就算昨天晚上陆薄言正好碰见她做噩梦了,也无法断定她一直被噩梦缠身吧?

    “来这里两天,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陆薄言说,“你学过心理学,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创伤性再体验症状。”

    苏简安:“所以,你让我看这篇报道,让我知道他就要被执行死刑了,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陆薄言叹了口气:“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人已经被警方控制,还是你和江少恺帮警方逮捕他的。他现在在牢里,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两个月后他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他再也伤害不到你。

    所以,简安,你不用再害怕了。”

    被挟持的事情过后,苏简安看似平静如常,但也只是因为她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实际上她是后怕的。

    可现在陆薄言说,简安,你不用再害怕了。

    这句话像一剂定心针,每个字都安抚了她不安的心。

    而且,这似乎是陆薄言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她一度以为陆薄言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是永远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

    发现自己被盯着研究似的看,陆薄言蹙了蹙眉:“怎么了?”

    “那天,我手上的绳子是不是你帮我解开的?我哥说,他看见你上楼了。”

    时隔这么多天,苏简安终于原意提起和重新面对那天的事情。

    然而,就是那天她不顾一切的冲向江少恺,捂着江少恺的伤口直哭的画面让陆薄言重新开始抽烟。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陆薄言已经快要忘了,她又突然提起,陆薄言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我不知道你在。”苏简安突然说,“头天晚上贺天明把我打晕了绑在椅子上,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反应也很迟钝。后来他说要在网上直播肢解我,我……有点害怕,毕竟谁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惨啊是吧?后来,我也没料到江少恺会冒险救我,他流了很多血,我以为他要被我害死了,我更害怕了,也没看见你,所以……我不知道是你帮我解开了绳子。”

    她微微垂着头,说得有些慢,越说小手握得越紧,瘦弱的骨节也来越清晰……

    陆薄言终于知道,这么多天过去她始终不提那天的事情,其实是因为害怕。

    她最害怕的时候,是江少恺救了她。

    他心头的烦躁慢慢消散:“如果看见我了,那天你会怎么样?”

    “应该,不会那么害怕吧。”

    这是陆薄言始料未及的答案。

    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在剧烈涌动,但最终,那些激烈的情绪都平静了下去,他握住苏简安的手:“没事了。”

    苏简安笑着“嗯”了一声,继续吃早餐。

    陆薄言准备去公司之前,递给苏简安一包东西。

    苏简安印象太深刻了,是昨天在医院吃过的那种快速止痛药。

    她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陆薄言:“我,我已经……不痛了……”

    她不要吃啊!不要再被陆薄言骗了啊啊!!

    陆薄言把药放到桌子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要你现在吃。收好,不舒服的话自己拿出来吃了。”

    他拿着几分文件离开了房间,苏简安半晌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头顶的黑发,明明没什么温度了,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还能感觉到陆薄言掌心的热度。

    那一瞬间,如果她的感觉没有出错,陆薄言的动作……堪称宠溺。

    他今天早上怎么了?

    十点多的时候,天空像小孩子来了脾气,忽然沉下来,凉风一阵阵地从窗户扫进来,用力地掀动窗帘在窗边翻卷着,苏简安恍惚反应过来,要下雨降温了。

    午饭后,天空果然开始落雨,大滴大滴的雨点噼啪噼啪的打在玻璃窗上,苏简安关上窗户开了暖气,坐在窗台边看被雨雾模糊的城市轮廓,不一会觉得乏味,习惯性的去找手机。

    黑色的机子搁在床头柜上,竟然是关机的状态,她没有关机啊。

    开了手机,三条短信涌进来,俱都来自沈越川——

    “散会?你是认真的吗?开得好好的会议,你突然跑了说散会算什么!”

    “肯定是简安又怎么了吧?放心啊,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上次在纽约你能在要签合同的时候说走就走,害公司白白错失北美市场,这次算个ball!”

    “对了,简安知不知道你是放弃了北美市场赶回来救她的?你肯定又不敢说吧?”

    苏简安反复确认后两条短信的每一字每一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任何一个字,大脑有几个瞬间是混乱的。

    去纽约出差之前,陆薄言跟她说过要去7天。

    她出事那天他赶回来,她不是没有觉得奇怪,可是问陆薄言,他说忙完了就回来了,没提他放弃了生意,更没说他是提前回来的。

    为什么又骗她?

    苏简安拨通了沈越川的电话。

    “简安吗?”沈越川的声音很快传来,“你是不是找陆薄言?”

    “不是。”苏简安说,“我找你,你在哪里?”

    “哦,我在外面办点事,你们家那位在公司。”沈越川又感兴趣却又有几分惧意,“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被贺天明挟持的时候,陆薄言是不是特意从纽约回来的?”苏简安说,“我看到昨天晚上你发给他的短信了。”

    沈越川沉默了良久,突然笑了:“你果然不知道啊,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忙完了就回来了。”

    “就知道是这么说的。”沈越川一点都不意外,“你看了短信,应该差不多可以猜到了。什么忙完了,纯瞎扯!已经快要签合同了,他说走就走,公司和北美市场失之交臂,我们等于瞎忙了大半年。不过呢,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他现在正在想办法挽救呢,难得看见他对着文件皱眉忙得焦头烂额。对了,你想不想看他那副样子,我偷偷给你拍张照片啊。”

    “……”

    过去半晌苏简安都没有出声,沈越川吓懵了:“喂喂?简安,你怎么了?”

    他承认他是故意这么和苏简安说的,但要是把苏简安吓出个好歹来,就不止是去尼泊尔“出差”这么简单了,陆薄言绝对会弄死他的!

    “我没事。”苏简安终于说话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你不能不能不要他我已经知道了?”

    “这个……”沈越川不敢瞒陆薄言什么,他是打算回去就跟陆薄言坦白的,苏简安这么要求,他只能硬着头皮问,“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苏简安:“因为他什么都不愿意让我知道啊。”

    “好吧。”沈越川咬了咬牙,“帮你骗他一次。但是,哪天他发现了,你要帮我。”

    “好。”

    苏简安笑了笑,挂了电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拍打在玻璃窗上,撞击出声响,如果不是暖气充足,光是在春末听见这样的声音都会觉得寒气沁人。

    玻璃窗倒映出苏简安的身影,她看见映在窗户上的自己眼眶发红。

    沉默的空当里,她确实有想哭的冲动。

    被贺天明绑架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陆薄言,可脑海中总浮出他和韩若曦的绯闻,那个时候她绝望的想,陆薄言应该不会在意她的生死吧,反正再过两年,他们是要离婚的。

    可实际上,她出事的消息一传出,他就放弃了合作赶回来了。

    在她最慌最乱的时候,陆薄言其实就在她的身后。

    她突然想起那天窜进呼吸里的熟悉气息,还有他轻轻的声音,其实只要一回头,她就能看见陆薄言在她身后的。

    可最终,她让陆薄言看着她扑向江少恺。

    当时,陆薄言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就像十岁那年第二次见到陆薄言一样,在心里偷偷的高兴,有人拿出最好的一切来跟交换这一刻她也不会答应,恨不得立刻就扑到他怀里去。

    陆薄言是不会不管她的,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有了铠甲和羽翼,高兴得想在空中转个三圈。

    过了很久苏简安才平静下来,在暖气的包裹下昏昏欲睡,酒店的经理问她要不要去喝个下午茶或者去酒店的美容院做做美容,她懒得动,交代不要打扰她,晚饭她等陆薄言回来再吃,然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陆薄言七点多才踏着城市的华灯回来,经理告诉她苏简安睡了一个下午,房门都不愿意出,他以为苏简安又不舒服了,匆匆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她陷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得正香,分明只是贪睡而已,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

    她没有开灯,房间只靠着从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照亮,朦胧中她精致的小脸愈发的小了,她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一样睡着,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软。

    陆薄言走过去,已经睡得差不多的苏简安恍惚听见响动,睁开眼睛,朦胧中见是陆薄言,笑了笑:“你回来了啊?”

    “嗯。”

    陆薄言突然发现自己的要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苏简安不过是对着他绽开了一抹微笑而已,他居然就忘了这一天有多累,眼里只剩下眼前的人。

    “为什么不起来吃饭?”他问。

    苏简安从被子里爬起来:“我想等你啊。”

    她刚刚睡醒,眼睛比平时还要亮上几分,长发有些蓬乱,笑得像个孩子,不自觉的说着亲昵的话。

    这一切都正好击中陆薄言的心脏,那个沉寂多年的地方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此后,白天多累都好,只要回家时有她在等,他大概都不觉得厌倦。

    看陆薄言似乎愣了,苏简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该不会抛弃我先吃了吧?”

    陆薄言笑了笑,给她找齐鞋子:“哪敢?穿好鞋子的,带你下去。”

    苏简安听话的穿好鞋子,拉起陆薄言的手:“走。”

    她兴冲冲的拖着陆薄言往外走,唇角一抹笑直达眸底,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主动牵了他的手。

    陆薄言看着她白皙纤细的小手,恍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

    那些名,那些利,都比不上她一个无心却亲昵的动作。

    把陆薄言拉出酒店苏简安才笑意盈盈的回头:“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啊?”

    陆薄言扬了扬唇角:“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苏简安朝着他伸出手,“手机。”

    陆薄言把出门时顺手拿上的手机递给苏简安,她给苏亦承发了条短信,不到一分钟苏亦承就回信了,内容是一个地址。

    “这个地方我知道。”司机说,“不过就是有点远,得40分钟左右才能到。”

    “没关系!”

    苏简安高高兴兴的拉着陆薄言上了车,自动自发告诉他:“我没见过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印象里,最疼我的老人是从小照顾妈妈的保姆,我叫她许奶奶。她一直照顾我妈妈到我七岁那年才回了老家,后来她也有经常去A市看我们,每次都给我带好多她亲手做的粽子。可是我妈妈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她是G市人?”陆薄言问。

    “嗯。”苏简安点点头,“我哥哥跟我提过,许奶奶回G市后开了家小餐馆,他平时来G市出差,不需要应酬的话都是去许奶奶家吃饭的,因为许奶奶做的饭菜的味道最像我妈!”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小餐馆的门前。

    很小的一家面馆,放着四套简单的桌椅,藏在古村的巷子里,收拾得干净整齐。

    也许是已经打烊了,餐馆里的灯光有些暗,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柜台后嗑着瓜子看电影,也许是听见有人进店的动静,她头也不抬就飘出来一句:“不好意思,打烊了哦。”

    苏简安记得许奶奶有一个外孙女,也许就是这个女孩子了,她走到柜台前:“你好。”

    许佑宁抬起头,看见苏简安,瞬间瞪大眼睛“诶”了声,又看见陆薄言,这下直接是嘴巴张大:“哇!比报纸上还要帅啊!”

    苏简安笑了笑,礼貌地出声:“我找……”

    “我知道你要找我外婆!”许佑宁站起来擦了擦手,“这些年她一直念叨你呢,这下她该高兴坏了。等等啊,我去叫我外婆出来。”

    说完许佑宁一阵风似的掀开门帘往后跑,苏简安盯着被洗得有些陈旧发白却干干净净的门帘,一如印象中许奶奶的衣服,小时候有母亲和许奶奶呵护的时光仿佛又从眼前掠过。

    陆薄言察觉到她眉梢的缅怀,走过来不动声色的牵住她的手,苏简安朝着他笑了笑,突然听见一道苍老且有些颤抖的声音:“简安。”

    她望向门帘后,眼眶蓦地升温。

    十年,岁月让她从一个无知的女孩变成了人妻,也在许奶奶的脸上刻下了褶皱,压弯了她的腰。

    唯一不变的,是老人眼睛里的慈祥,仿佛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就会觉得自己正被这个世界温柔呵护。

    见当初的小女孩如今出落的高挑漂亮,老人也激动得双目通红:“简安,你长大了,和你哥哥一样都很优秀。你母亲泉下有知的话,能安心了。”

    苏简安紧紧握着老人的手,半晌才能发出声音:“许奶奶,我结婚了。”

    她拉过陆薄言的手要介绍,许奶奶就先笑了:“我知道。你哥哥一个月前来G市出差跟我提过,前几天我念叨你,我们家宁宁给我看了你们的照片。”

    老人的腰有些佝偻,看个子高大的陆薄言很是些吃力,苏简安正想扶她坐下来,陆薄言已经比她先一步伸出手,脸上有一抹浅浅的笑:“奶奶,你先坐。”

    许奶奶欣慰的笑着坐下,轻轻拍了拍陆薄言的手:“我听宁宁说,你和简安她哥哥一样厉害。亦承很疼他妹妹,你答应我,要像亦承那样照顾简安。”

    苏简安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看向陆薄言,发现他脸上的浅笑依旧,眉宇间丝毫没有平日里高高在上冷峻疏离的样子,他说:“您放心,我一定会。”

    她松了口气,心口隐约滋生出甜蜜,随后却又有一股惆怅席卷上来。

    陆薄言的承诺,也许只是为了许奶奶安心而已。

    她瞎高兴个什么劲?

    许奶奶倒是愈发的欣慰了,又突然想起什么:“简安,你们吃饭了没有?你哥每次来G市都很忙,也是要这个点才能来我这儿,每次来都叫饿,还说是特意空着肚子来吃饭的。”

    苏简安笑了笑:“我们也是。许奶奶,我想你做的肉末茄子了。”

    “好,这就给你们做去。”

    老人笑着进了后厨,许佑宁跟着她进去帮忙,苏简安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陆薄言:“我们什么时候回A市?”

    “想回去了?”

    苏简安摇摇头:“不是。我白天呆在酒店太无聊,明天不回去的话,我就过来这边。”

    陆薄言说:“我们后面下午回去,明天叫司机送你过来。”

    苏简安有好多话想和许奶奶说,高高兴兴的点点头:“好!”

    许奶奶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在厨房里她的动作一点都不慢,不到40分钟的时间,肉末茄子、糖醋里脊和白灼菜心就做好了,老母鸡汤是她先前就熬好的,她热了一并让许佑宁端出来,心疼的看着苏简安:“你太瘦了,工作又那么累,多吃点。”

    许佑宁拉着外婆坐下:“外婆,现在的女孩子追求骨感美,吃多了会有罪恶感的。”

    “还说。”老人掐了掐许佑宁,“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亦承让你去他公司帮他忙,你为什么不去?”

    “我要陪着你,当然不会离开G市,而且承安集团那么牛逼哄哄的公司,我也怕我应付不来。”许佑宁笑嘻嘻的,“工作我想好啦,去古城区的一家边炉店应聘,每天上七个小时的班,3000块的工资刚刚好够我花,当个服务员我轻松无压力。”

    苏简安意外之余又怀疑事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巧,问许佑宁:“你说的是不是河边那家没有名字的边炉店?你想去那里上班吗?”

    “是啊!”许佑宁用力地点头,“你们去那里吃过边炉?我听说,那家店只招待老板的朋友,所有一个月里有六七天的时间根本没事做,我是因为这个才想去那里上班的。你们和老板……?”

    “我们是朋友。”陆薄言说,“我和穆七打声招呼,你什么时候方便去上班,直接过去就好。”

    因为穆司爵经常在边炉店吃饭的缘故,所以那家店里都是他百分之百信任的人,这次是因为一个阿姨意外受伤了才要招人,许佑宁一度怀疑自己能不能进去。

    可现在……真的可以这么顺利?

    而且,穆司爵的背,景那么复杂,陆薄言和他怎么会是朋友?

    尽管有万千思绪从脑海中掠过,许佑宁脸上依然挂着惊喜的笑:“好啊,先谢谢你了!”

    许奶奶叹了口气:“现在的女孩子个个独立向上,许佑宁,怎么你偏偏那么不上进呢?”

    许佑宁一把抱住外婆撒娇:“她们独立向上那是她们的追求,我只想每天都可以陪着你。”

    老人笑得无奈,眸底却溢满了幸福。

    她的亲人只剩下这个外孙女,又何尝不想她天天陪着她呢。

    吃完饭,苏简安和许奶奶告辞,说明天再来看她,老人看时间不早了,也催她早点回酒店休息。

    上了车苏简安才问陆薄言:“你说你朋友还打算在A市开分店?只招待朋友的话,为什么还要把分店开到A市去?”

    陆薄言挑了挑眉梢:“为了招待A市的朋友。”

    他说得好像开一家餐厅只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苏简安暗暗咋舌——这才是土豪啊土豪!

    陆薄言打电话和穆司爵说了许佑宁的事情,穆司爵毫不客气的嘲笑他:“什么时候你也操心这种破事了?本来是打算从我们家的帮佣里调个人过去的,不过既然你推荐了人选,我让人查查小丫头的背,景。”

    没多久穆司爵就又打来了电话:“G市本地人,从小不学无术,胸无大志,大学读了个三本,毕业后骗外婆说去留学,其实是环游世界去了,唯一的特长是会多国语言。呵,小丫头挺有意思啊,就这么定了,让她来上班吧。”

    陆薄言挂了电话,没多久沈越川就打了过来和他说工作上的事情,他靠着座椅的靠背,一手拿着手机,空闲的另一只手随意勾起苏简安一缕长发在指间缠来绕去,悠闲的动作和他严肃的语气严重违和。

    苏简安瞪他,示意他放手,某人却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把玩着她的头发,她只好亲自动手去掰他的手。

    陆薄言不悦的蹙了蹙眉,反手抓住苏简安把她拉进怀里,手越过她的肩胛紧紧把她圈住。

    苏简安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啊……”

    电话那段的沈越川听见动静,愣了愣:“啊,陆总你和嫂子在忙呢是吧?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先这样吧,工作的事明天再说,你们继续,继续……”

    被陆薄言圈着的缘故,车厢里又太安静,苏简安把沈越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脸瞬间热了起来,要挣开陆薄言的手。

    陆薄言毫不费力的圈着她,声音里有几分玩味的笑意:“沈越川让我们继续,你跑什么?”

    “流氓!”苏简安仰起小脸捍卫自己的清白,“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在做!”

    她乌黑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倔强的认真,陆薄言勾了勾唇角:“现在开始做也不迟。”

    现在开始做也不迟?

    他要做什么?

    苏简安还一头雾水,陆薄言的五官已经蓦地在面前放大。

    不到一秒钟的不知所措后,她下意识的抓紧陆薄言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期中温热的唇瓣没有覆下来,只有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恰好对上陆薄言充满笑意的双眸。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陆薄言笑得这么坦然,却是在耍了她之后!

    “混蛋!”

    想起自己居然期待陆薄言的吻,苏简安的小脸再度涨红,胜似罂粟,她挣扎着要脱离陆薄言的怀抱,陆薄言却不放开她。

    “别动。”陆薄言把头侧埋到她的肩上,声音里有几分倦意,“我累了一天了。”

    苏简安突然想起沈越川的话——难得看见他对着文件皱眉忙得焦头烂额……

    为了补救放弃的那份合同,他要付出很大精力吧?

    再怎么说也是为了她,他才会在签合同之前突然从纽约回来,那肩膀借他靠一下好了。可是……这样抱着她真的舒服吗?

    怀疑中,车子回到了酒店门前。

    酒店的侍应跑过来拉开了车门,陆薄言已经又是那副优雅尊贵的样子,他下车,牵着苏简安回酒店,任谁都无法想象他刚才耍赖抱着苏简安的样子。

    准备睡觉的时候,陆薄言告诉苏简安:“明天你转告许佑宁,让她直接去店里找店长。”

    “诶?你朋友答应让佑宁去上班了吗?”苏简安刚才并没有听到陆薄言和穆司爵的电话内容。

    “嗯。”陆薄言勾着唇角看着她,“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该谢谢你的人……是佑宁吧?”

    苏简安腹诽:陆薄言又不是帮她找了工作,她为什么要谢谢他?

    “因为你,我才会插手这种小事。”陆薄言说,“你希望让许佑宁去边炉店上班,我帮你达成了这个愿望,你不应该谢谢我?”

    苏简安突然觉得陆薄言说得也对,点点头:“好吧——谢谢。”

    陆薄言不满的眯缝着眼:“没诚意。”

    苏简安:“……”这样陆薄言居然也能挑刺?

    他在车上假意要吻她,最后却只是耍了她,这才叫没诚意好吧!

    鬼使神差之下,苏简安决定让陆薄言感受她满满的“诚意”——她踮起脚尖,吻了吻陆薄言的唇。

    “谢谢你。”她说。

    谢谢他那么多次的临危相救;谢谢他在她出事之后,千里迢迢从纽约赶回来。

    谢谢他赠与她无数次砰然心动的,让她尝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陆薄言难得的陷入了愣怔。

    他只是逗一逗苏简安,没想到她会奉献出这么大的诚意。

    他突然想起在车上的时候,不是不想吻她,而是司机就在前座,他深知自己对她的双唇没有抵抗力,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现在没有外人了,小怪兽又这么主动的话……

    “唔……”

    这次苏简安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就被陆薄言圈进了怀里,他的吻不容拒绝的落下来。

    他的双唇似乎有着令人着魔的魔力,感受着他的气息,苏简安居然就忘了挣扎。

    她成了一只被陆薄言猎获的兽,无处可逃。

    然而,真正失去控制的人,是陆薄言。

    小怪兽的唇像极了棉花糖,柔|软里带着致命的甜,他欲罢不能,只想就这么一辈子把她圈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吞咽她所有的美好。

    可小怪兽太僵硬了,他耐心的低声诱哄:“乖,放松点。”

    他微热的气息充满了蛊惑,苏简安的最后一道防线溃不成军,身躯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放心的靠进了陆薄言怀里。

    陆薄言十分满意她这样的反应,唇角微微上扬,奖励她一个缠|绵的深吻,顺手把她圈得更紧,而苏简安已经不知道“反抗”两个字怎么写了。

    她似乎鲜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陆薄言贪心的想要更多。

    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唇,注视着她有些迷蒙的双眸:“简安,吻我。”

    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的眼睛是充满了诱|惑的无底洞,那必定是陆薄言,苏简安沉|沦进他漆黑的双眸里,明明知道不可以,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就像刚开始那样,贴上他的唇,然后在脑海中回忆他是怎么吻自己,一一照做,这才发现其实很难。

    苏简安的动作在陆薄言感受来只有生涩,就如她的人,像一只挂在枝头的尚未熟透的苹果,青涩却已经散发出芬芳诱|人的香气。

    他闭上眼睛,不容拒绝地攫住她的双唇,用力地索取。

    心和身体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这样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

    苏简安被吻得七荤八素,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云端,身下软绵绵的,而身上沉重无比,脸颊边还有陆薄言炙热的呼吸。

    过去好久她才反应过来,什么陷入了云端,这分明是重演了前天晚上的场景——她又被陆薄言压在床上了。

    陆薄言的动作没有了前天的粗暴,他像在哄一个他最疼爱的小孩子,苏简安几乎要沉溺在他的动作里。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推了推他:“陆薄言,不可以……”

    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而且……她不方便。

    陆薄言当然知道苏简安不方便,可她像最美的罂粟,一碰就让人义无返顾的上瘾,放开她这么简单的事情,要花去他很大的力气。

    最后他吻得几乎是发狠了,用力地和苏简安唇舌交缠,要狠下心榨干她所有的甜美一样,苏简安微微皱起眉头:“痛……”

    陆薄言如梦初醒,控制着粗|重的呼吸放过她的唇,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我去洗澡。”

    浴室的门“咔”一声合上,苏简安抓着被子望着天花板,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最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大概是肿了,摸上去有些痛,陆薄言强势的索取和温热的气息历历在目,她终于敢相信这不是做梦。

    这一次,陆薄言吻她,她没有拒绝……

    这意味着什么,苏简安根本不敢深入去想,拉过被子连头都蒙住,在黑暗里用力地闭着眼睛,只希望下一秒就可以睡过去。

    可一直到浴室的门再度打开,她都是清醒无比的,然后她感觉有人在床的另一边躺下,瞬间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陆薄言叹了口气,掀开苏简安蒙过头的被子:“你现在像一只虾米。”

    苏简安哪里服气,翻过身瞪着陆薄言:“你才像虾米呢!”

    说完刚才那些旖|旎的画面就又浮上脑海,她的脸慢慢烧红,忍不住又想往被子里躲。

    陆薄言一把将她圈进怀里,在她挣扎之前出声威胁:“别乱动,否则你害怕的那些……说不定我真的会做出来。”

    他的语气暧|昧不明,苏简安被吓蔫了,乖乖缩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陆薄言满意的拍拍她的头:“睡觉。”

    苏简安是想用抗议来表示自己很有骨气的,但也许是陆薄言的怀抱能令她安心,没多久她居然就睡着了。

    她总是蜷缩着入睡,睡着后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伴随着她浅浅的呼吸,总让人觉得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陆薄言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如果苏简安醒着的话,就能看见他双眸里的心疼。

    这个晚上,苏简安一夜无梦。

    被挟持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醒来后感到无限满足。

    再发现自己在陆薄言怀里,她已经不那么吃惊了,拿开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后离开了房间。

    陆薄言醒来后就发现苏简安不见了,客厅书房找了一遍都没有她的身影,正打算让酒店找人,大门突然被推开,她回来了。

    他放下电话,蹙着眉走过去:“一大早你跑哪儿去了?”

    语气里有责怪,更多的却是安下心来的感觉,苏简安看着这个头发和浴袍都因为未来得及整理而显得有些凌乱的男人,扬了扬唇角:“你找我了啊?”

    她居然还笑?

    陆薄言把苏简安拉回来,“嘭”一声关上门,眯着眼看着她,企图用这种方法吓住她。

    可是苏简安一点都不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只是去借酒店的厨房熬粥了,你乖乖换衣服去啊,服务员一会就把早餐送上来了。”

    她笑眯眯的走回卧室,陆薄言才反应过来,苏简安居然不怕他了,还敢碰他。

    呵,他家的小怪兽长胆子了?

    早餐后,陆薄言安排司机送苏简安去许奶奶那儿,路上苏简安接到了洛小夕的电话。

    “‘华星’的经纪人联系我了!”洛小夕兴奋得好像她要一夜爆红了,“只要我通过面试,再接受一段时间培训,就可以出道了!”

    “洛叔叔同意了吗?”苏简安问。

    “他当然不同意,还说要派保镖来把我绑回去。”洛小夕哼了一声,“我是不会屈服的。这次我是认真的,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苏简安已经无力吐槽:“这个你应该问自己。对了,华星的面试内容是什么?”

    “还不知道。”洛小夕说,“不过华星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模特经纪公司了,应该不会用什么龌龊的手段才对。放心,我会看情况的。你和你们家陆boss在G市怎么样?”

    昨天晚上的那些画面浮上脑海,苏简安脸一红就迟疑了一下:“能怎么样……”

    “啧啧啧!”洛小夕笑得暧|昧兮兮,“肯定有情况?你们那啥了是不是?哎,住酒店什么的最容易那啥了……”

    “你去面你的试!”

    苏简安果断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