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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的暖婚新妻txt下载

    第二天。

    苏简安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晨光已铺满整个房间。

    双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心里竟是一片平静满足。

    自从离开后,她的睡眠时间比以往缩短了很多,一早醒来总觉得空空荡荡,如果不是晨光正盛,她甚至怀疑自己会被寂静和空洞淹没。

    可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重,就明白有一份责任落在了肩上,她不能再只顾自己了。

    她起床穿好衣服,拿着昨天买的东西进了浴室。

    真真实实的两道红杠,怀孕的迹象。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很幸福,却又觉得心酸。

    她不再是一个人,她和陆薄言的孕育的小生命正在她的肚子里成长,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苏简安还来不及调整好情绪,门铃声突然响起。

    这么早,会是谁?

    担心苏亦承会被吵到,苏简安扔了验孕棒去开门,陆薄言颀长挺拔的身躯映入眼帘。

    她心头一跳,脸色顿时惨白,下意识的就要关上门。

    陆薄言眼明手快的伸手挡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简安:“看见我,你就这么害怕?”这只能说明,他昨天的猜测是对的。

    “我……”苏简安目光闪烁了两下,迅速恢复正常,疏离的和陆薄言保持着距离,“谁知道你会不会像昨天一样突然失控?”

    陆薄言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来签字的呢?”

    “……”

    毫无预兆的听到这句话,还是让苏简安愣怔了好一会。

    这几天为了让陆薄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她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就在昨天,她还以为陆薄言签字遥遥无期,可他突然这么平静的过来答应签字。

    也许昨天,她真的惹怒他了。

    一时间,苏简安竟然不知道该心酸还是该松口气,木然的拉开门:“那你进来吧。”

    她带着陆薄言进客厅,迷迷糊糊的想,要回房间把协议书拿出来。

    可是,她为什么走到了厨房?

    既然进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出去,否则会让陆薄言察觉异常。

    于是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回客厅递给陆薄言:“你坐一下。”

    她就像游魂一样荡回房间,找到那份她已经签好字的协议书,拿出去给陆薄言。

    陆薄言平静的接过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笔尖抵上他该签名的地方。

    苏简安死死的盯着他的笔尖,目光空洞,感觉心里有什么正在一点一点的死去。

    陆薄言这个名签下去,他们之间……就真的结束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薄言突然“啪”一声放下笔,抬起头看着苏简安:“想要让我签名,你要先配合我一件事。”

    “什么事?”对上陆薄言灼灼的目光,苏简安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跟我去一趟医院。”陆薄言说。

    苏简安心里狠狠一震,脑袋出现半秒钟的空白——难怪陆薄言突然答应签名,他已经察觉到了!

    如果她答应他去医院,一定能检查出来她已经怀有身孕,到时候陆薄言会从医院把她直接带回家,离婚的事情,她恐怕是提都不能再提了。

    所以,她今天绝对不能跟陆薄言去医院!

    苏简安后退了两步,摇摇头:“我又没有哪里不舒服,昨天只是吃错了东西才会吐,为什么要去医院?”

    陆薄言凉凉一笑:“我有说要带你去看医生吗?也许只是让你陪我去看医生呢?”

    话音落下,他的笑意也随之缓缓的消失。

    医院不用再去了,光是从苏简安这反应他就能猜到,她已经确定自己怀孕的事情。

    苏简安反应过来自己彻底露馅了,头皮一麻,下意识的想逃,但她的动作哪里能快得过陆薄言?还没来得及迈步,陆薄言已经紧紧攥住她的手,危险的问:“你还想去哪里?”

    “放开我!”苏简安用力的挣扎,“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陆薄言眯了眯眼:“你居然还想离婚?”

    “我一直都想!”苏简安愤怒的直视陆薄言,“是你一直纠缠,不肯签字,否则我们早就是陌生人了!”

    “陌生人?”陆薄言的脸瞬间阴沉得像风雨欲来,他圈住苏简安的腰一把将她禁锢入怀,“我们结婚快要一年了,你还对我哪里陌生,嗯?”

    苏简安怕伤到孩子,不敢挣扎了,冷冷的扭过头:“韩若曦也对你哪里都不陌生了吧?”

    既然不能激怒他让他签字,那么不听解释不停的无理取闹,他总会感到厌烦的吧?

    陆薄言的双眸果然燃起了怒火,但不出两秒钟的时间,他就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化为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你要么跟我去医院,要么跟我回家!”

    绝对不行——脑海里有声音警告苏简安,不管去哪里,今天只要跟着陆薄言迈出这个门,她就前功尽弃了。

    “我哪里都不会跟你去!陆薄言,你放开我!”

    苏简安就像突然失控的动物,不管不顾的剧烈挣扎,手腕不一会就被摩擦得发红。

    她赌陆薄言会心疼。

    陆薄言果然蹙起眉,看似生气,实际上更多的是心疼,松开她,低吼:“苏简安!”

    苏简安连忙后退,指着大门命令陆薄言:“既然不是来签字的,你马上出去!”

    “……”

    苏亦承浅眠,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只是没换衣服不方便出来,这时终于穿戴整齐,一推开房门就看见苏简安和陆薄言针尖对麦芒的对峙着,一个势在必得,一个视对方如洪水猛兽,谁都不愿意退一步。

    他不得不端出兄长的架子来震慑:“一大早闹什么闹!”

    苏简安往房间退:“哥,你让他把协议书带走签字,我不会跟他回去的!”说完闪身回房,“咔哒”一声迅速反锁了房门。

    陆薄言的脸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苏亦承怕他真的会砸门强行带走苏简安,忙示意他进书房。

    苏亦承不确定陆薄言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试探性的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赖床,这么早把她吵醒,不冲你发脾气才怪。”

    陆薄言神色冷肃:“简安可能怀孕了。”

    苏亦承扶额,昨天他还指望苏简安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她果然让他失望了。

    陆薄言看苏亦承这反应,眯了眯眼:“你早就知道了?”

    “冷静。”苏亦承说,“我昨天早上开始怀疑的,至于简安……她昨天晚上才察觉的。”

    陆薄言转身就要出去:“她今天必须跟我回家。”

    “等等。”苏亦承叫住陆薄言,“她自己估计也正乱着,给她一天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想,我也会劝劝她,也许想通了,明天她会自己回家。”

    “……”陆薄言的目光里尽是怀疑,明显不放心。

    苏亦承只好又说:“我替你看着她。你有时间在这里跟她纠缠,不如回去查清楚她到底瞒着你什么。”

    别的不相信,但陆薄言还是相信苏亦承会照顾好苏简安的,点点头,离开苏亦承的公寓。

    苏亦承松了口气,去敲苏简安的房门,苏简安也许担心是陆薄言,一点声也不出,他只好说:“是我,陆薄言已经走了。”

    房门这才打开,苏简安冒出一个头来,没看见陆薄言才放心的出来,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哥,我可能露馅了。”

    苏亦承拍拍她的头:“你昨天就露馅了!”顿了顿,问,“结果怎么样?”

    苏简安抿着唇点了点头。

    苏亦承叹了口气:“我帮你争取了一天。明天陆薄言再来,你不可能再躲回房间了,想想该怎么办吧。”

    苏简安一度感到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

    “简安,”苏亦承站在苏简安的立场替她着想,“我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们在做什么,但现在情况特殊,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事情告诉薄言。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肯定知道。”

    苏简安摇摇头:“不能那样。”

    一旦她和陆薄言这个婚没有离成,康瑞城会做出什么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比芳汀花园的坍塌事故更加疯狂。

    陆氏刚刚遭受重创,尚在恢复期,这个时候绝对经受不起任何打击。

    “不这样做,你就只能被薄言强行带回去。”苏亦承说,“你了解他,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让你再闹下去了。”

    “我想别的办法。”苏简安抱着头,自言自语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苏亦承的眉头渐渐的蹙起。

    情况已经特殊到这个地步,苏简安却还是宁愿绞尽脑汁的另寻方法,也不愿意和陆薄言坦白。

    威胁她的人,绝不是陆薄言的爱慕者、或者陆薄言在商场上的对手这样的泛泛之辈。

    到底是谁?

    不等苏亦承想出一个人选,苏简安就突然抬起头:“哥,芸芸是不是在第八人民医院实习?”

    苏亦承点点头:“是。”

    “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苏简安分外的急切。

    苏亦承对苏简安一向是有求必应,现在却不敢轻易答应她:“你要干什么?”

    “我想到办法了。”苏简安说,“但是需要你和芸芸配合我。”

    苏亦承调出萧芸芸的号码发给苏简安,从她和萧芸芸的对话中,他隐约猜出了苏简安所谓的“办法”。

    疯狂,而又决绝。

    陆薄言知道后,怕是会对苏简安彻底绝望,对她的信任也将荡然无存。

    可苏简安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坚持要这么做。

    吃过午饭后,苏简安开车直奔医院,萧芸芸在一楼的导诊台旁边等她。

    两人只是在上次的酒会上见过一面,但萧芸芸对这位漂亮大方的表姐印象颇好,所以今天一早上接到苏简安那样的电话,她被吓了结结实实的一大跳。

    哪怕现在见到苏简安了,她也还是万分不确定:“表姐,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以后表姐夫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苏简安要的就是陆薄言难过,记恨她,最好是恨到不愿意再看她第二眼。

    “我已经决定了。”她平静的笑了笑,“带我上去吧。”

    “……好吧。”

    萧芸芸带着苏简安办理了相关的手续,所有的收据证明和印章一个不缺,办妥后才带着苏简安上9楼的妇产科,目的地是手术室。

    一路上苏简安恍恍惚惚,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陆薄言的脸。

    他虽然没有反复提过,但她知道,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一会知道她做了什么,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悲痛?绝望?还是……恨她到极点。

    无论知道后会如何,此刻,陆薄言还被瞒着,正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和一众股东开会,沈越川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主持会议。

    某位股东发言的时候,沈越川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提示有短信进来,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手机突然“砰”一声从手上摔了下去。

    陆薄言开会时很不喜欢被打断,蹙着眉看向沈越川,却发现他脸色惨白,从地上捡起手机递给他。

    短信是苏亦承发过来的,写着:

    “简安不想要孩子,已经去医院了,我拦不住她,你告诉薄言一声。”

    陆薄言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脑海中有什么惨烈的炸开,他不顾一切的豁然起身:“叫钱叔把车开出来!”

    钱叔接到沈越川的电话,忙忙把车开到公司门口,陆薄言却径直朝着驾驶座走来,拉开车门就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命令:“钱叔,下车。”

    钱叔给陆薄言开了近十年的车,早就摸清楚陆薄言的脾气了,他突然这样,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于是什么都不问,迅速下车。

    陆薄言一上车就把车速开到最快,黑色的轿车像一条矫健的游龙一般穿梭在城市的马路上,风驰电掣,闯过一个又一个红灯。

    中途,他试着打苏简安的电话,通了,但是统统被她挂掉。

    看到苏亦承的短信时,他头脑空白,不敢相信。

    但苏简安似乎真的做了那样残忍的决定,并且没有回头的意思。

    有什么在心里剧烈的起伏翻涌,陆薄言一急,速度飞快的车子突然不受控制,撞上马路牙子并且冲了出去,他整个人狠狠的撞到方向盘上,眼看着安全气囊就要弹出来,幸好在最后一刻,他控制住了车子。

    后面的车子纷纷停下,路边的行人也驻足观看,陆薄言撞到了肋骨,虽然没断但也疼痛难忍。

    有热心的路人上来敲车窗:“先生,需要帮忙吗?”

    陆薄言摇了摇头,强撑着坐好,忍着胸口的剧痛再度发动车子,直奔第八人民医院。

    所幸公司距离医院不是很远,再过不到十分钟,撞得变形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前。

    其实医院正门口不能停车,但陆薄言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扔下车子就拔足狂奔进医院,在电梯口前被一名护士拦下了:“先生,你是来看病的吗?你额头在流血,我帮你挂外科……”

    “我来找我太太。”陆薄言推开护士进了电梯,按下9楼。

    一出电梯就是护士站,陆薄言衣着光鲜,额头上却流着血,护士以为他走错科室了,提醒他:“先生,这里是妇产科,你……”

    “苏简安在哪里?!”陆薄言打断护士,阴鸷的目光让护士禁不住的胆寒,忙忙替他查,很快就查出来,“她约了人流手术,现在应该正在3号手术室。”

    人流手术……手术室……

    陆薄言整个人被什么狠狠的震了一下,他不管胸口的疼痛也不管额头上的鲜血,去找三号手术室,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手术进行,绝对不能!

    刚才的车祸比陆薄言想象中还要严重,他额头上的血越流越多,被撞到的肋骨越来越痛,连带着大脑都有些不清醒了,但他不能倒下去,他必须要阻止手术进行。

    好不容易找到3号手术室,陆薄言刚要过去,却看见手术室的门打开,苏简安从里面走出来。

    手术室里传来医生的声音:“你这才刚刚几周,都还没成人型呢,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这几天注意一下不要碰凉的东西。”

    苏简安好像听不到医生的话一样,定定的看着陆薄言。

    他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脸色惨白,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滴下来,西装也不怎么整齐。

    他依旧俊美无双,却也狼狈不堪。

    他走过来,脚步突然变缓,突然有些不稳,中间甚至趔趄了一下。他深邃的眸底涌出看不见尽头的沉痛,胸膛的起伏那样明显,像在描绘痛苦的轮廓。

    他停在苏简安跟前,抽走她手里的单子。

    检查单、付费单,还有……苏简安亲笔签名的手术同意书。

    “为什么?”陆薄言几乎要揉碎那些印章齐全的单子,声音在发抖,“到底为什么?”

    苏简安冷漠的别开脸:“只能怪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还不想当妈妈,更别提单亲妈妈了。”

    “我从来没有同意过离婚,他有爸爸!”陆薄言突然攥住苏简安的肩膀,狠狠的把她按到墙上,眼眶疯狂的泛红,“你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要杀了他!”

    苏简安的泪水夺眶而出:“你不是不相信我真的要跟你离婚吗?现在,你应该相信了吧?”

    只为了离婚,她杀死自己的孩子。

    陆薄言的目光陡然一寒,手伸向苏简安的纤细脆弱的脖子——

    他的指关节全部暴突且泛白,可见他有多用力,苏简安毫不怀疑,今天陆薄言会把她掐死在这里。

    可是在距离她的脖子还有几公分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发狠的手无力的垂下去,另一只手也松开她。

    苏简安看得清清楚楚,陆薄言眼里的恨和怒统统在一瞬间褪去,只剩下绝望和自嘲,无穷无尽的绝望和自嘲。

    他收好那些单子,看都不再看苏简安一眼,转身离开。

    一瞬间而已,陆薄言却好像老了几十岁,背无法再挺直,脚步也不再意气风发,像个迟暮老人那样蹒跚踉跄。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离苏简安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苏简安眼前,他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苏简安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她拼命的忍着泪水,看了看四周,躲到最角落的位置,失去全身力气般瘫到地上,再也忍受不住,埋着头任由眼泪滂沱。

    “表姐。”萧芸芸跑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简安,只是把外套披到她身上,“这里风大,去我办公室吧。”

    苏简安拢紧大衣,握|住萧芸芸的手:“芸芸,你跟着他下去。”

    “什么?”萧芸芸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的额头上有血,应该是来的时候开车太急受伤了。你马上下去,想办法让他做个检查处理一下伤口。”其实苏简安自知这个任务艰巨,把沈越川的号码发到萧芸芸的手机上,“你要是拉不住他,就尽量让他不要开车,联系这个人来接他。”

    “可是,表姐,你……”再怎么说陆薄言也是个大男人,萧芸芸更担心的是苏简安,她的眼泪已经把手机屏幕都打湿了,却仍然在为陆薄言着想。

    “我没事。”苏简安打断萧芸芸,“芸芸,拜托你了,你现在就下去。”

    萧芸芸咬了咬唇:“好吧。但是你也不要在这里吹风了,你现在不能感冒。”

    苏简安点点头,看着萧芸芸进了电梯才恍恍惚惚的望向窗外,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她清醒的认识到,这一次,她才是真的伤害了陆薄言。

    哪怕陆薄言相信她,深爱她,但她杀了他的孩子,这一举足够毁灭陆薄言心中的那个她。

    从此后,陆薄言对她,应该就只剩下恨了吧。

    以前苏简安总觉得人的一生太短了,平均不过八十几年,要花二十多年来长大懂事,又要花好多年来工作攒钱,等到真正可以自由那天,却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力气,哪里都去不了,梦想也追不动了。

    她一度希望人的生命可以延长,可现在她才24岁,却又突然觉得人的一生太长了。

    还有大半漫长的余生,她不知道该怎么过。

    她试着振作,试着往前走,可步子刚迈出去,就整个人无力的蹲到了地上。

    看,别说度过余生,她现在连一小步都走不了。

    眼泪很不争气的又簌簌落下,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起头,朦胧中看见了苏亦承——这个世界上,她最后可以依靠的人。

    苏亦承扶着苏简安起来,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擦不完,苏简安流眼泪的速度远快于他擦眼泪的速度,他心疼却无奈。

    苏简安抽泣着扑进苏亦承怀里,再也无法控制,在医院的走廊放声大哭。

    苏亦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他的衣服。

    不知道过去多久,苏简安已经哭得口齿不清了,但苏亦承知道她说的是:“哥,我想回家。”

    “好。”苏亦承像小时候那样牵起苏简安的手,“哥哥带你回家。”

    消防通道的楼梯一阶接着一阶,悠长绵延,仿佛没有尽头。

    陆薄言拾阶而下,长腿迈出的脚步却虚浮无力。他微微低着头,神色隐在通道幽暗的光线中,晦暗不明。

    如果不是他把手里的单子攥得那么紧,说明他还有力气,他的背影甚至让人怀疑他随时会倒下去。

    察觉苏简安怀孕的时候,他的狂喜不亚于得到她的那一刻。

    苏简安却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更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苏亦承亲口所说,如果不是他赶到医院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苏简安真的这么狠心,就这么扼杀了他们的孩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怒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是真的想掐死苏简安。

    可她那么纤瘦单薄的站在那儿,眼眶泛红,像一个无辜受欺负的孩子,他终究是心软收了手。

    哪怕苏简安狠心舍弃了真正无辜的孩子,哪怕他已经怒火滔天,也还是无法下手伤她分毫。

    ……

    阶梯突然消失,出现在陆薄言面前的是一道消防门。

    推开门,外面就是就诊病人密集的医院大厅。

    陆薄言走出去,四周嘈杂的声音汇成了“嗡嗡”的蜂鸣声,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明明近在眼前,却十分模糊……

    他的四周仿佛形成了真空,他没察觉大厅正在慢慢的安静下去,大人小孩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他身上。

    旁人只是觉得奇怪——这个男人明明长了一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明明衣着光鲜气质出众,额头上却狼狈的挂着血痕,衣领也有些歪斜,神情悲怆空茫。

    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却好像看不见任何人一样,径直往外走。

    “这个人……”有人猜测,“该不会是突然知道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还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

    这时,乘电梯追下来的萧芸芸刚好出电梯,她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陆薄言的背影,追上去拦住陆薄言:“表姐夫,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陆薄言看了眼萧芸芸:“谁叫你下来的?”

    萧芸芸咬了咬唇,拿不准主意该不该说实话,只好一把拉住陆薄言:“我是医生,有责任不让你这样离开医院!”

    陆薄言轻轻挣开萧芸芸:“我没事。”

    “可是……”

    萧芸芸看着陆薄言额头上的血迹,断定他身上的伤肯定不止这一处,苏简安的担心是对的,让他开车回去肯定要出事。

    实在不行,就多叫几个人过来强行把他送去做检查!

    这时,陆薄言突然出声:“她更需要你照顾,你上去吧。”

    萧芸芸怔住,反应过来陆薄言说的“她”指的是苏简安时,陆薄言已经走出医院。

    她只好拨通沈越川的号码,按照苏简安说的,叫沈越川来接陆薄言。

    这时,沈越川刚好赶到医院,看见陆薄言从医院走出来。

    他无暇和萧芸芸多说,冲下车扶住陆薄言:“怎么搞成这样了?”

    陆薄言听不到沈越川的话似的:“车钥匙给我。”他刚才扔在医院门口的车已经被报警拖走了。

    “……你这样子还开个屁车!”

    沈越川鲜少有胆子这样悖逆陆薄言,这也是第一次,陆薄言没有用危险的目光回视威胁他,反而是低下头苦笑了一声。

    瞬间,沈越川什么都明白了——陆薄言没来得及阻止苏简安,孩子……多半已经没了。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不可能。”

    前几年,他一直替陆薄言留意苏简安,所以在还没正式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了解苏简安的性格。

    他不相信苏简安会做这么狠心的事情。

    沈越川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希望听到陆薄言为苏简安辩解,叫他滚蛋。

    可是都没有,陆薄言弯身上车,就一座悲怆的雕像似的坐在后座,目光晦暗,一动不动,只有额头上的鲜血在缓缓的往下流。

    沈越川拉开后座的车门:“不管怎么样,你身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陆薄言闭上眼睛:“叫陈医生到公司去一趟。”

    医院这个地方,他半秒钟都不想再多呆,哪怕是为了处理伤口。

    沈越川以前劝不动陆薄言,自知这时候就更别想劝动他了,什么都没有说,边开车回去边拨通陈医生的电话。

    白色的轿车直接开进陆氏的地下车库,陆薄言从B1直达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临下班了,大家的事情都已经做得七七八八,秘书办公室里几个秘书正在聊天,看见陆薄言,一群人瞬间失声,瞪大眼睛。

    哪怕是在陆氏最狼狈的时候,陆薄言也衣着得体,形象一如既往的出类拔萃,可是今天……

    沈越川用目光示意她们不要大惊小怪,秘书们个个都是反应极快的人,很快就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低下头假装忙碌。陆薄言进办公室后,她们也只是交换了几个疑惑的眼神,不敢讨论什么。

    没多久,陈医生赶到公司,看了看陆薄言额头上的伤口,边处理边问:“怎么受伤的?”

    沈越川替陆薄言回答:“应该是开车的时候。”

    陈医生利落的处理好陆薄言额头上的伤口,“头都撞成这样了,那身上肯定还有其他伤口……”

    不等陈医生把话说完,陆薄言就把他打断:“其他地方不碍事。陈医生,你可以走了。”

    “头都撞成这样了,其他地方怎么可能不碍事?”陈医生瞪了瞪眼睛,“越川,把他的衣服脱了!”

    沈越川缩了缩双肩:“我可不敢。”

    医生本能使得陈医生无法不重视陆薄言还有其他伤口这个问题,想了想,示意沈越川:“给陆太太打个电话,我就不信……”

    沈越川的脸色瞬间变了,拉着陈医生出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当着陆薄言的面提苏简安,是想被发配非洲还是想被扔去当苦力?

    办公室里,陆薄言的肋骨还隐隐作痛,可是,他并没有像沈越川以为的那样生气。

    这之前,他也以为以后都听不得苏简安这个名字了,可陈医生无意间提起,他才发现他对苏简安的怒气和怨恨,早已消失殆尽。

    哪怕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别说下手伤她,就连恨她,他都做不到。

    陆薄言的唇角爬上来一抹苦笑,眸底满是自嘲。

    沈越川送走陈医生回来,见到的就是陆薄言这幅样子,但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他走过去:“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陆薄言的眸底掠过一抹凛冽至极的危险:“……康瑞城废了那么多心思想整垮陆氏,我们也该有点表示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沈越川说,“我说的是简安,你打算怎么办?”

    陆薄言沉吟了不知道多久,缓缓开口:“联系周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

    他的每个字都将沈越川恨恨的震了一下,沈越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和简安离婚?”

    “我们不是查不出来她到底隐瞒了什么吗?”陆薄言目光沉沉,“签了离婚协议,也许就知道了。”

    沈越川隐约明白过来陆薄言的计划,点点头,去联系周律师。

    刚交代妥当挂了电话,他的手机就响起来,是一个没存备注的号码,但总觉得眼熟。

    仔细想了想,终于记起来这个号码在一个小时前才给他打过电话——是苏简安的表妹,萧芸芸。

    他接通电话,萧芸芸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那个,我想问一下,我表姐夫的伤……怎么样了啊?”

    他笑了笑:“告诉你表姐,外伤处理好了,内伤嘛……没药医。”

    “……哦。”萧芸芸刚要挂电话,又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告诉我表姐!我只是……”

    “嘁——”沈越川不想听蹩脚的解释,“小表妹,想从我这里套话,你还嫩着呢。”

    被这样轻蔑的拆穿,电话那头的萧芸芸早就气得脸都扭曲了,但想了想,又淡定了:“羡慕我年轻啊?大叔!”说完才狠狠的挂了电话。

    沈越川在商场浸淫这么多年,好的坏的还有什么话没听过?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计较,风轻云淡的挂了电话。

    加完班已经快要八点,陆薄言还是没有离开公司的意思。

    沈越川给他叫了份外卖,但也不指望他吃,默默的和一众助理秘书先离开公司。

    电梯门口前有一面镜子,等电梯的时候,沈越川鬼使神差的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一旁的秘书调侃他:“沈特助,你已经够帅啦!”

    沈越川摸了摸堪称完美无瑕的脸:“我像个大叔吗?”

    “哪里啊?”秘书们声软话甜,“二十八,正是女生们心目中最佳的男友年龄呢。”

    “那我长得像个危险人物吗?”沈越川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在酒会上见到萧芸芸就被她嫌弃不安全。

    秘书们打量沈越川一番,点点头:“单从长相上看,沈特助,你确实不安全。”唇鼻眉眼,哪哪都是招蜂引蝶的长相!

    沈越川在心底傲娇的冷哼了一声,两步帅气的迈进电梯:“你们就和那个小丫头片子一样,没一点眼力见!”

    几个秘书面面相觑,没人知道沈越川口中的“小丫头片子”是谁。

    不过,她们记住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萧芸芸想了想,还是决定只复述沈越川的前半句,告诉苏简安:“表姐,表姐夫那个无聊的助理说,表姐夫的伤口都处理好了。他没来医院就代表伤得不重,你放心吧。”

    “芸芸,今天谢谢你。”苏简安有些艰难的挤出一抹微笑。

    萧芸芸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目送着苏亦承和苏简安离开。

    就算她告诉苏简安,哪怕陆薄言在失望至极的情况下,仍然为她着想,仍然想着她这时候需要人照顾,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离婚,恐怕已成定局。而她也还是想不明白,爱情到底具有什么魔力,能让苏简安愿意辛苦自己付出这么多。

    ……

    苏亦承的车子疾驰在望不到尽头的马路上。

    苏简安坐在副驾座,头靠着车窗,窗外的光景不断的从她的眼前掠过,她来不及看清,来不及记住。

    就像她和陆薄言的婚姻,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共度一生,可半生未完,他们之间就将要结束。

    如果不是过去的美好和此刻的心痛都如此真实,她甚至要怀疑自己和陆薄言的婚后相爱是一场梦。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警局门前停下,苏亦承陪着苏简安进去递交辞职报告。

    闫队迟迟不愿意收:“简安,如果你有事的话,我可以批你一个长假,多久都行,你可以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上班。”

    苏简安感激的笑了笑:“闫队,谢谢。但这次,我可能好几年都不能回来上班了,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但闫队已经明白她是非走不可,无奈的接下她的辞职报告,批准。

    苏简安心里也是万般不舍,但她怀着孩子,明显不适合再做这份工作了。

    “找个时间,大家伙一起吃顿饭吧。”闫队说,“你这一走,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就少了。”

    苏简安点点头“好。”

    “还有就是,我记得有几个案子的资料在你那里……”

    “我过几天会拿回来。”苏简安说。

    苏简安就这样辞了历经笔试和面试筛选才得来的工作,离开警察局。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直到镁光灯疯狂闪烁,她才反应过来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记者。

    她一步出警察局就被记者包围了,苏亦承只能尽力替她挡着。

    可记者和摄像就像失控了一样,将苏简安围得紧紧的,收音筒几乎要伸到她的面前来:

    “陆太太,有消息爆料负责陆氏法律事务的周大律师今天去陆氏见了陆先生,陆先生和周律师是不是在商量你们离婚的事情?”

    “陆太太,我们收到消息,今天你去第八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做了人流手术,请问这是真的吗?”

    “陆太太……”

    苏简安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只想逃离这里,可四周都是记者摄像,她无处可逃。

    幸好这时闫队他们赶了出来,强行隔开记者,终于劈出一条路把她送上车。

    苏亦承匆忙跟闫队道了声谢,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渐渐的,镁光灯和记者的质问都远远的甩到车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苏简安却不能。

    刚才记者说周律师去公司见陆薄言……陆薄言明明受了伤,为什么还不回家休息?

    已经恨她恨到只想马上离婚的地步了吗?

    昏黑的夜色,将整个车子淹没。

    苏简安恍惚有一种错觉——她的人生也正走向黑暗,万劫不复的黑暗……

    苏亦承一眼看穿苏简安的绝望,提醒她:“简安,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这也不是你和薄言的结局,凡事往好的方向想。”

    苏简安的手抚上小|腹,垂眸看着那个虽然孕育着生命,但尚还平坦的地方——

    今天早上陆薄言突然去找她,明显是已经察觉她怀孕的事情了。

    她一度陷入慌乱,陆薄言也正如她所想,不容反抗的要带她回家。

    她很清楚,一旦跟陆薄言回去,就将前功尽弃。

    所以她想到的方法,就是利用怀孕这件事——如果让陆薄言知道她不要这个孩子,残忍的把孩子拿掉,陆薄言一定会对她大失所望,他之前有多爱她,之后就会有多恨她。

    她成功了,陆薄言相信她杀了孩子,她想要的签名……应该快了。

    明明是一个好的结果,她没有伤害孩子,陆薄言也终于愿意离婚,她却觉得沉重,就像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压得她迈不动脚步,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苏简安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哥,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做一次检查,不能让薄言发现。”

    “芸芸都帮你安排好了。”苏亦承说,“一个星期后,你以检查身体为由去医院,剩下的芸芸会帮你。”

    苏简安点点头,无力的坐到沙发上,苏亦承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苏亦承不容置喙,“回来时芸芸还特意叮嘱过你,不但三餐要正常,必要时还得加餐。今天喝骨头汤,怎么样?”

    苏简安摸了摸小腹,无奈的答应:“好吧。”

    饭后,苏简安早早的就回了房间,无事可做,坐在床上摆弄那个平安符。

    也不知道无意间碰到了哪里,平安符里掉出来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她打开纸条,陆薄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一生平安。

    力透纸背的四个字,整整齐齐,一笔一划都充满了虔诚。

    陆薄言没有信仰,也从不迷信什么,却相信这个平安符真的有用,相信只要他写下“一生平安”,她就真的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

    苏简安忍不住笑了笑,笑意还没消失,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突然很想陆薄言,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可是她只能看他的照片。

    解了手机的锁屏,和陆薄言在巴黎铁塔前拥吻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抚|摸着屏幕上陆薄言的侧脸,既然他希望她一生平安,那她就好好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

    ……

    第二天。

    苏简安刚吃完早餐,沈越川就来访。

    沈越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递给苏简安:“你看看,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在上面签个名,剩下的手续交给薄言。”

    苏简安猜到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了,但拿出来看见“离婚协议书”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狠狠的颤了一下。

    可是她不能在沈越川面前露出破绽,强装平静的扫了一眼协议书,跟她之前拟的那份差不多,只是在财产分割的条例上有所改动。

    上面写明,陆薄言在市中心的那套公寓,以及在某高端小区的一幢独栋别墅,还有两辆车,将转移到她的名下。此外,陆薄言还将每个月支付她一笔可观的赡养费,直到她再婚。

    “这些……”

    苏简安刚想说不要,就遭到沈越川打断:“这些你都不能拒绝。”

    “……”苏简安不明白为什么。

    “你们离婚之后,薄言肯定要对外公布消息,如果媒体打听到他什么都没给你,难免有人揣测过错方是你才导致你净身出户。”顿了顿,沈越川又说,“而且,昨天他特意说过,没兴趣再修改任何条款再签一次名了。”

    “……”苏简安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陆薄言龙飞凤舞的签名,一气呵成,毫不犹豫。

    她拿过笔,笔尖抵在她该签名的地方,突然觉得手上的笔有千斤重,她动弹不得。

    “简安?”沈越川疑惑的出声。

    苏简安猛地回过神来,说:“既然这样,我接受。”

    她狠下心,毫不犹豫的签了名,又找了个借口支开沈越川,用手机将她和陆薄言的签名都拍下来,等沈越川回来后,故作潇洒的把协议书给他:“替我跟他说声谢谢。”

    “我可不敢说。”沈越川边把协议书装进档案袋边说,“他现在就跟绑着个定时zha弹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我才不会自寻死路。”

    沈越川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简安,不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苏简安垂下眼睫:“他现在怎么样,我已经不关心了。”

    沈越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起身离开,走之前不忘提醒她看一下新闻。

    不用看苏简安都知道网上会出现什么新闻,无非就是“陆薄言和律师商谈离婚事宜;苏简安疑似狠心人流;知情|人士爆料苏简安已离职”之类的。

    她不想看,比起看这些新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将刚才拍下的照片给康瑞城发过去。

    很快就接到康瑞城的回电。

    康瑞城在电话那头笑着,笑声凉如蛇蝎:“不错,虽然时间拖得长了一点,但是我很满意。”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苏简安说,“否则,我能让薄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能跟他解释清楚这一切——只要你再敢动陆氏一分一毫。”

    “放心,”康瑞城说,“陆氏现在不堪一击,动它有什么好玩的?”

    苏简安在心里暗骂:变|态!

    “我想想接下来我要做什么。”顿了顿,康瑞城缓缓道,“简安,如果把你变成我的,你说陆薄言会不会一气之下自己就暴露了自己?”

    苏简安压下心底窜起的怒火,笑了笑:“他只会怀疑。”

    “为什么?”康瑞城很好奇。

    “我的前任是陆薄言,下一任,就算找不到比陆薄言更有钱的也要找比他更好看的。”苏简安冷冷一笑,“你回去照照镜子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苏简安已经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康瑞城却还怔着。

    呵,居然有人敢拐着弯骂他长得丑。

    既然这样,他决定回苏简安一份礼。

    康瑞城把照片转发给韩若曦,命令道:“把照片发给媒体。记住,把事情闹得越大,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韩若曦不可置信的盯着陆薄言的签名:“这是真的?”

    “你觉得苏简安敢拿假照片糊弄我吗?”康瑞城笑了笑,“你想做什么,现在可以去做了。陆薄言和苏简安已经签字离婚,不会有人拿道德来绑架你。再说了,你的粉丝不是哭着喊着支持你和陆薄言吗?”

    “我想做什么、可以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韩若曦挂了电话,想了想,用一个没有登记过的号码匿名把照片发给了一位相熟的记者。

    看着照片发送成功,韩若曦的唇角扬起一抹阴诡的浅笑。

    苏简安沦为众矢之的,网络上的骂声将她淹没——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从风光无限的陆太太变成过街鼠,她很好奇苏简安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她还能不能像过去那样嚣张,底气十足却又淡然处之。

    韩若曦永远都不会知道,苏简安早就料到这一切。

    所以到目前为止,她还算淡定。

    此刻,苏简安正躺在房间的床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表面上她是放空了,实际上,心头的那块巨石越来越重,她时时刻刻都有要窒息的错觉……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一时之间,她还是无法适应没有陆薄言的生活。

    过了一会,苏亦承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药盒,盒子里面都是萧芸芸叮嘱她要吃的东西。

    这些东西本来应该归放在苏简安这里,但她状态不佳,苏亦承担心她会忘记,更担心她吃错量,干脆自己管着那些瓶瓶罐罐,按时按量拿给她吃。

    都是对胎儿和母体好的叶酸之类的东西,苏简安自然是二话不说吃下去,没多久就开始打哈欠,说困了。

    苏亦承记得萧芸芸提过,女人怀孕后变得比平时嗜睡是正常的,揉揉苏简安的头发:“早点睡吧。”

    苏简安点点头,看着苏亦承离开才躺到床上。

    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过去的无数个夜晚。

    那时只要陆薄言在旁边,她就不会去想这个夜晚还要多久才能结束,也不会觉得空荡。

    一个陆薄言,足以填|满她的视线和心田。

    可现在,陪着她的只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

    或许,她应该反过来想: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才对。知道她不得不离开陆薄言,所以让他们的结晶在她腹中成长,留给她最后一点念想。

    她没有做对不起陆薄言的事情,更没有狠心的杀死他们的孩子。

    等到康瑞城落入法网,等陆氏度过难关,她就能把这一切都告诉陆薄言,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这么想着,苏简安才不至于觉得无望,平静的沉入梦乡。

    ……

    第二天,陆薄言和苏简安签字离婚的消息被一个知名的新闻网站爆出来,还附有苏简安和陆薄言签名的照片。

    照片虽然没有照到“离婚协议书”几个字,但是从照到的几条条款来看,这是离婚协议书没有错。

    又有人大呼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但更多的是嘲讽和辱骂苏简安的声音。

    还有人翻出《财经人物》第一期对陆薄言和苏简安的采访,陆薄言对苏简安说的那几句,曾让天下女人都羡慕嫉妒苏简安,如今变成了众人怒骂苏简安的理由。

    他们说,陆薄言是真的爱苏简安,但苏简安是一个心机城府都极深的女人,陆薄言爱错了人。

    他们指责苏简安出|轨背叛婚姻,断言苏简安爱的根本就是陆薄言的钱。

    这些声音、那些素未谋面却尽情用键盘讨伐她的人,苏简安统统可以忽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没有背叛婚姻。

    但是,陆薄言的母亲——视她如亲生女儿的唐玉兰,她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唐玉兰知晓消息,一大早就从紫荆御园赶到苏亦承的公寓,她保养得当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简安,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吗?你和薄言真的签字离婚,你真的去……做了手术?”

    苏简安垂下眉睫:“阿姨,对不起。”

    她和陆薄言已经离婚了,再叫唐玉兰“妈妈”,显然不合适。

    唐玉兰的脸色蓦地煞白,她捂住心口,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妈!”苏简安一急,彻底忘了称呼那回事,扶住唐玉兰,“你怎么样?”

    半晌唐玉兰才喘过气来,摆摆手:“我没事。简安……”她看着苏简安,目光震惊却依旧不失往日的慈祥和怜爱。

    苏简安知道,唐玉兰对她失望极了,但哪怕这样,唐玉兰依旧不忍责怪她。

    她也不能解释,只能道歉:“阿姨,对不起……”

    “我不怪你。”唐玉兰摇摇头,“肯定是薄言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肯定是……”

    “……”苏简安咬着唇,死死忍着眼泪。

    愣怔良久,唐玉兰才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回过神,拉过苏简安的手:“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休息,警察局那边的工作……请个长假吧,不要吃凉的东西,就算不是坐月子也要好好养着才行,不然以后要出问题的……”

    苏简安点点头:“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唐玉兰站起来,有些颤颤巍巍,“我先走了,还约了庞太太他们打牌呢。”

    苏简安怎么可能看不出唐玉兰的强颜欢笑,眼眶中的泪水也几乎要控制不住,幸好这时苏亦承走了过来:“唐阿姨,我送你。”

    唐玉兰本来不想让苏亦承送,但想了想,还是让苏亦承扶着她出去。

    进了电梯,苏亦承主动打开话题:“阿姨,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是。”唐玉兰点了点头,“你这里没有请一个保姆吗?”

    思维敏捷的苏亦承,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出门时他就知道唐玉兰有话要问他,早就在脑海中设想过唐玉兰的问题了,无非就是苏简安和陆薄言之间具体怎么回事,陆薄言有没有来找苏简安道歉之类的。

    他已经想好了答案应付,可唐玉兰出口的问题,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只请了一个家政阿姨帮忙打扫卫生和添置一些日用品。”他说,“我呆在公寓的时间不多,所以没有请全职保姆。”

    “请一个吧……或者干脆找个月嫂算了。简安虽然不是坐月子,但这段时间也需要好好照顾。”唐玉兰握|住苏亦承的手,“亦承,你要照顾好简安。”

    “我会的。”苏简安点点头,“阿姨,你放心。”

    唐玉兰还想叮嘱些什么,但想想又忍不住笑了,擦去眼角的几滴泪水:“我都忘了,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疼简安?这些事情哪里还需要我叮嘱你啊,阿姨就……先走了。”

    唐玉兰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苏亦承分明看见她脸上有泪水,不是责怪,而是愧疚。

    陆薄言和苏简安结婚的时候,唐玉兰大概在心底向他过世的母亲承诺后,以后会照顾好简安,可苏简安和陆薄言却走到了这一步。

    这一次,苏简安伤害到的人不止是陆薄言,还有唐玉兰。

    返身上楼,苏亦承才发现苏简安也在哭,顿时心疼不已,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薄言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你能告诉我,你到底瞒着什么事情了吗?”

    苏简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苏亦承。

    不管能不能,现在她都必须告诉苏亦承,因为她还需要苏亦承帮她做一件事。

    苏简安在脑海中把整件事理了一遍,从韩若曦和康瑞城是怎么威胁她的说起,一直说到她策划让陆薄言和韩若曦“交易”被她发现,再到她闹离婚,一五一十的全盘交代。

    听完,苏亦承久久没有说话。

    他早就料到威胁苏简安的人不会是泛泛之辈,但也没想到是康瑞城这样残忍冷血的不法之徒。

    他更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苏简安竟然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不过,她还有什么事要他帮忙?

    苏简安神色严肃,一字一句道:“哥,你想办法透露给薄言或者穆司爵知道,康瑞城在穆司爵身边安插了卧底。康瑞城拿来威胁我的那些资料,统统都是这个卧底搜集的。所以,能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人,最有嫌疑。”

    “我顶多能透露你的前半句。”苏亦承说,“把后半句也说出去,你隐瞒的事情可就曝光了。”

    “……我当然不是要你说得这么直接。”苏简安说,“你可以想个别的方式说,不让他们联想到我就行。”

    苏亦承无奈的摇摇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现在,他也只能指望陆薄言能早日解决康瑞城这个祸害了。

    否则,苏简安的这些秘密,将永远不见天日。苏简安和陆薄言这一双人,也将成为永远的遗憾。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陆薄言和苏简安离婚的事情沸沸扬扬了几天,热度渐渐减退。

    无数媒体想要采访两位当事人,但苏简安不见踪影,陆薄言拒绝任何媒体靠近,离婚的事情虽然已经坐实,但也没了后续。

    只是根据陆氏的员工爆料,自从和苏简安离婚后,陆薄言的脸上就没再出现过笑容。现在整个陆氏,不管高层还是低层,做事无一不小心翼翼,就怕哪里出了错被叫到总裁办公室。

    要知道这几天进总裁办的人,轻则被痛骂一顿,重则卷铺盖走人。

    一个星期后,陆薄言重病入院的消息突然席卷各大媒体……

    医院。

    也许是元旦假期的原因,来医院就诊的患者不是很多。

    萧芸芸上下跑了几趟,替苏简安办妥所有手续,然后带着她上九楼的妇产科。

    收费单上写的是引产后的常规检查,可实际上,苏简安做的是产检。

    因为害怕留下痕迹让陆薄言查到什么,所以苏简安的检查结果不能打印出来,只能让医生口述给萧芸芸再转告她。

    等结果的空当,萧芸芸把苏简安带到了实习生休息室,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她一个人去找医生。

    休息室不是很大,不到8个平方的样子,密集的放着4张上下铺,另外就只有几张简单的桌椅。

    不过女孩子们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阳光越过窗户洒在临窗的桌面上,把那盆水植的绿萝照得鲜绿蓬勃,顿时充斥在小房间里的消毒水味都不那么刺鼻了。

    苏简安拉开一张椅子,坐在窗前晒太阳。

    结果身子还没晒暖,突然听见一阵救护车的鸣叫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下意识的望下去,正好看见一辆救护车开进医院。

    但除了白色的车体外,她什么也看不清。而且很快地,连车子都开进她的视线死角,她只能听见急救的鸣笛声了。

    心却被揪得越来越紧。

    苏简安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萧芸芸回来了,她跑得太急,停下来喘了半天气都没能说出半个字。

    好不容易萧芸芸气顺了,她突然叫了一声:“表姐!”

    仿佛是肺腑里发出的声音,苏简安一时无法辨别萧芸芸是激动还是别的原因。

    想起刚才那股不好的预感,苏简安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萧芸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萧芸芸伸出两根手指,瞪圆了一双杏眸说:“有两个!”

    “两个问题?”苏简安的心瞬间被提起来,高高的悬在心口,“是什么?严重吗?”

    萧芸芸摆摆手,激动的蹦过来:“我是说你肚子里有两个!表姐,你怀的是双胞胎!”她拉住苏简安的手,忍不住围着苏简安又蹦又跳,“表姐夫好厉害啊哈哈哈哈……”

    苏简安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小|腹——双胞胎?

    消化了这个消息,一股空前的喜悦温柔的将苏简安淹没,她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这一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竟然是双胞胎,如果陆薄言或者他母亲知道,也会很高兴的吧?

    可是,她还需要隐瞒这一切。

    “表姐,我送你回去。”萧芸芸那股兴奋劲终于过去了,小心翼翼的扶着苏简安往外走,“把这个消息告诉表哥,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芸芸,”苏简安笑得万般无奈,“你不用这样扶着我,才一个月不到,我自己能走路的。”

    “我知道你能,但最好还是小心一点。”萧芸芸丝毫没有松开苏简安的意思,进电梯后小心翼翼的不让旁人碰到她。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门刚打开,就有人在外面不停的嚷嚷:“里面的人麻烦动作快点出来,我们有急事要上楼!”

    结果不等电梯里的人全都出去,外面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钻进来了,个个如临大敌般神色焦灼,一个女医生还差点撞到了苏简安。

    萧芸芸忙忙把人挡开,她也认识这些医生,找最熟悉的那个问:“刘医生,你们内科收了什么重症患者吗?”

    “症状重不重不知道,但病人来头很大是真的,我们主任都出动了。”刘医生往外推萧芸芸,“没事你快出去,我们要上楼了,主任只给我们五分钟的时间!”

    苏简安也被挤着往外走,萧芸芸“哎哎”了两声:“你们别推,我表姐是……”

    眼看着萧芸芸就要说漏嘴了,苏简安赶忙把她往外拖,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她回头跟里面的医生说了声抱歉。

    就算萧芸芸平时跟院里的医生相处得不错,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实习生,还是不要给前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是电梯里的医生都在忙着讨论,没人有空搭理她。

    很快地,电梯门闭合,电梯逐层上升。

    就在这时,刘医生突然“啧”了一声:“你们觉不觉得——刚才跟萧芸芸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像苏简安?”

    一众医生纷纷抬起头:“好像还真是。陆先生不是送到我们内科来急救了吗?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张医生,你消息更新的速度没跟上事情发展啊。陆薄言和苏简安一个星期前就离婚了,苏简安已经找了江家的大少爷接盘,前夫胃出血进个医院,你觉得她这种女人会担心吗?”

    不知道谁冷笑了一声:“呵——,现在这些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简安听不到电梯里的议论,更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救护车里躺着的病人,就是陆薄言。

    回到苏亦承的公寓,萧芸芸迫不及待的把苏简安怀的是双胞胎的事情告诉苏亦承,嚷嚷着晚上要吃海鲜大餐庆祝。

    苏亦承笑了笑:“你馋海鲜了吧?想吃哪家的自己去,账记我名下。”顿了顿,接着问,“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

    “现在还不能确定呢。”萧芸芸随手拿了个苹果吃起来,笑眯眯的说,“可能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但也有可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呢!”

    “这样最好!”苏亦承说,“两个男孩太难管教,两个女孩长大了都是别人的,太亏。”

    苏简安汗颜:“……你们现在就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萧芸芸想想也是,矛头笑眯眯的对准了苏亦承:“表哥,表姐都有孩子了,你呢?你和当模特的那个姐姐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哪怕是苏简安都不敢轻易在苏亦承面前提洛小夕的事,萧芸芸这么没心没肺的一说,苏亦承的目光果然暗了暗。

    苏简安“咳”了声:“芸芸,中午饭在这里一起吃吧,我来煮,你跟我到厨房帮我一下。”

    萧芸芸后知后觉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小心翼翼的看着着苏亦承,半晌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正想跟着苏简安进厨房的时候,苏亦承突然笑了:“行了,你们都歇着。一个是孕妇,一个五谷不分,你们进什么厨房?”

    两人被苏亦承隔绝在厨房外。

    萧芸芸蹭到苏简安身边,小声的问苏简安:“表哥是不是很难过?”

    “没事。”苏简安打开电视,“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好吧。”

    萧芸芸不喜欢看电视,掏出手机,意外看到刚刚的头条新闻——陆薄言重病入院。

    报道称,陆薄言今天一早在公司的例会上突然倒下,被紧急送进医院,目前正在距离陆氏最近的第八人民医院就诊,具体情况不明。如果陆薄言是突发重病的话,刚刚稳定下来的陆氏,股价恐怕又会出现波动。

    萧芸芸浏览了其他网站的报道,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也没人敢确定陆薄言是什么病。

    她偏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苏简安,她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打着去认识一下“五谷”的名号,萧芸芸钻进厨房和苏亦承商量要不要告诉苏简安。

    苏亦承想了想,说:“现在先不要告诉她。她有必要知道的时候,不用我们说她也会自己知道的。”

    现在告诉苏简安,除了让她徒劳无功的担心之外,没有其他用。

    吃过午饭后,萧芸芸回医院上班,苏简安等消了食就回房间准备睡觉。

    自从发现怀孕后,不知道是晚上没睡好还是生理需要,她每天吃完中午饭都要睡一觉,醒来时往往苏亦承已经下班准备好饭菜了,她一起床就接着吃。

    “过着猪一样的生活”——用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错。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她就想起陆薄言。

    他们签下离婚协议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她没有关注陆薄言的任何消息,也没再哭过,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陆薄言。

    也许是太熟悉陆薄言,熟悉到连他闭上眼睛后,他睫毛的疏密和长短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总有一种错觉,陆薄言还在她身边,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今天却像着了魔一样,疯狂的想见他,就像初到美国时因为太想苏亦承,滋生出放弃学业回国的念头一样,理智抑制不住这种感情的翻涌。

    她打开床头柜找出手机,开机——

    自从确定怀孕后,她担心辐射的问题,就不怎么用手机了,一个星期来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开机后,她找到陆薄言的号码。

    只要轻轻一点,哪怕见不到他的人,也能听一听他的声音。

    可之后呢?

    该说什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

    苏简安眼里的热切疯狂渐渐退下去,一双漂亮的眸子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就在这时,手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然后响起熟悉的铃声。

    这一瞬间,欣喜将她淹没,但一看来电显示——闫队长。

    她疯了才会以为是陆薄言。

    这个时候,陆薄言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就算真的打了,恐怕也是为了离婚的事情。

    苏简安掩饰好心底的失望接通电话,闫队的声音传来:“简安?你终于开机了啊。”明显松了口气的语气。

    苏简安有些奇怪:“队长,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档案室要你手上的那几份资料,但是这几天你手机关机,一直没联系上你。”闫队说,“你看看这两天方不方便把资料拿回局里吧。”

    “我这两天就拿回去。”苏简安拍拍脑袋,万分懊恼,“闫队,抱歉,前几天……我忘了。”

    “没关系。”闫队笑了笑,“我就猜到你这几天肯定忙。对了,陆先生……没事吧?”

    挂了电话,放下还显示着“陆薄言重病入院”新闻的平板电脑,苏简安久久没有动弹。

    她想起早上看见的救护车,想起匆匆忙忙赶去会诊的医生……

    那个时候陆薄言离她那么近,她却不知道,更不知道他病了。

    像浑噩已久的人猛然清醒过来一样,苏简安抓起床边的外套就往外冲,但最终,脚步硬生生的刹在公寓的门前。

    陆薄言早上入院,现在去看他的人肯定很多。

    她又以什么身份出现呢?一个背叛婚姻、背叛他的前妻?

    她能忍受别人鄙夷不屑的目光,但万一……陆薄言不想看见她呢?

    千万道鄙夷的目光,对她的杀伤力都不及陆薄言一句无情的话,一个视若无睹的目光。

    苏简安退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半晌,终于想起萧芸芸。

    她猜的没有错,萧芸芸已经知道陆薄言住进第八人民医院的事情,而且把他的病情打探得很清楚。

    “他怎么样?!”

    有一把火在心底灼烧一般,苏简安的声音焦急万分。

    “比较严重的是胃出血。”萧芸芸说,“另外就是,前几天的车祸他撞伤了肋骨。但是拖延了太多天不看医生也不用药,再加上严重的胃出血,表姐夫需要卧床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了。”

    媒体方面也不知道陆薄言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报道写的惊心动魄,苏简安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现在听起来,似乎没有太大问题。

    苏简安松了口气,同时,心脏隐隐作痛。

    媒体爆料说,陆薄言是在公司例会上突然倒下的。

    哪怕是在陆氏最危险最狼狈的时候,那是他每天连续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每天都筋疲力尽,但在员工和股东面前,他始终保持着一贯的样子,杀伐果决,处变不惊,给人一种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能扛住的感觉。

    这次到底有多严重,他才允许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倒下来?

    进了医院,沈越川和护士能不能照顾好他?他不会听从医嘱接受治疗?

    “表姐,你放心,表姐夫还算配合治疗。”萧芸芸仿佛知道苏简安在担心什么一样,“刘医生说了,这样下去恢复得好的话,过个三四天表姐夫就可以出院了,不过……”

    “不过什么?”苏简安追问。

    “我听负责照顾表姐夫的护士说,那个沈越川有给表姐夫转院的意向。”萧芸芸为难的说,“表姐夫转院的话,我就不能打听到他的情况了。”

    苏简安不自觉的抓紧了手机:“为什么要转院?”

    “你不要担心,不是病情的原因,是因为来看表姐夫的人太多了。”萧芸芸说,“可是除了送文件的秘书助理和来汇报工作的员工外,表姐夫谁也不见,沈越川说来一个挡一个太烦了……”

    苏简安总觉得萧芸芸的话还没有说完,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护士间流传另一个说法——”萧芸芸吞吞吐吐,“她们说……表姐夫……不太喜欢我们医院。”

    这之前苏简安从未听说陆薄言讨厌第八人民医院。

    他现在不喜欢,大概是因为他认为她在那里把孩子引产了吧。

    苏简安的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芸芸,谢谢了。如果他转院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末了,苏简安挂掉电话,呆呆的在沙发上坐了半晌,不知道过去多久才记起文件的事情。

    这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因为……文件都在丁亚山庄的别墅里,她必须要回去一趟才能拿得到。

    不过应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陆薄言生病住院,只要她晚上八点后再过去,别说陆薄言,也许连徐伯刘婶他们都碰不上。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苏亦承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他下班后要和朋友去打球,晚上也许就住在山顶的会所了,问苏简安一个人在家行不行,不行的话就叫保姆在家里住一个晚上陪着她。

    唐玉兰来过的第二天,苏亦承就请了一个全职保姆,方便他不在家的时候照顾苏简安。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一个人能行的。”苏简安说,“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正好她需要回丁亚山庄一趟。

    吃过晚饭刚好是七点整,苏简安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保姆张阿姨忙问:“苏小姐,你要去哪里?苏先生知道吗?”

    “我只是去个地方拿点东西。”苏简安拿上车钥匙,“张阿姨,你今天提前下班吧,反正这里没什么事了。”

    张阿姨盯着苏简安手里的车钥匙:“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苏先生叮嘱过的,不能让你开车。”

    “我十九岁就考了驾照开车到现在了。”苏简安笑了笑,“再说我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开车没问题的。”

    不等张阿姨再说什么,苏简安已经闪身出门了。

    一个小时后,她的车子停在丁亚山庄的一幢别墅门前,门内的一砖一草,她都熟悉无比,只要看一眼,就能勾起她无数回忆。

    她曾挽着陆薄言的手出入这扇大门,花园的花房里种满了她喜欢的鲜花,陆薄言在那里吻过她……

    她和陆薄言,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从记忆中回过神,苏简安恍然察觉脸上一片凉意,伸手一抹,带下来一手的泪水。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去,下车。

    穿过熟悉的花园,进门,偌大的客厅只有灯光,空无一人。

    徐伯和刘婶他们,应该去休息了。

    这样更好,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苏简安轻车熟路的上楼,推开主卧的房门。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花园里零零散散的灯光从窗口映进来,勉强让室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苏简安呆呆的站在房门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分说的将她包围,也将她推入黑暗,她突然失去了开灯的勇气……

    她和陆薄言的记忆,一半发生在这个房间里。

    他在这里拥抱亲吻过她,在这里对她许下过承诺,她却没有给他实现承诺的机会。

    这个房间,承载了她美好记忆的一半。

    所以她不敢开灯,怕灯光把现实照得清楚明亮,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这里已经没有陆薄言,她也再回不来的事实。

    苏简安反手关上房门,抹黑走向沙发那边。

    当初把那几份文件带回来看完后,她随手放在了茶几下的置物格里,只要陆薄言没有把她的东西扔掉,那就应该还在那里。

    借着昏暗的灯光,苏简安很快找到了文件,刚拿出来,床那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房间里应该只有她,为什么会有其他动静?

    谁进来了?!

    苏简安被吓得头皮发麻,整个人怔住好几秒不能动弹,庆幸的是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仔细一看,本应该平平坦坦的床上……有一块隆起?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再没听见任何动静了,倒是熟悉的气息越来越浓……

    某个可能性浮上她的脑海。

    但是,怎么可能呢?

    这一定是幻觉,陆薄言在住院才对,他怎么可能会在家里?

    终于走到床边,隐在黑暗中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也清晰的映入苏简安的眼帘。

    这一瞬间,心脏像被人用力的捏了一下,钝痛缓缓的蔓延开……

    苏简安下意识的捂住嘴巴,连呼吸都不允许自己出声,目光贪婪的盯着床上的人,连眨一下眼睛都不敢,生怕这只是她的幻觉,眨一下眼,陆薄言就会消失不见。

    她缓缓的蹲下来,睡梦中的陆薄言突然皱了皱眉:“简安……”

    他无数次这样叫过她。

    但只有这一次,这两个字像有千斤重,瞬间沉沉的击中苏简安的心脏,她眼眶一热,泪水差一点点夺眶而出。

    她做了那么狠心的事情,他为什么还对她念念不忘?

    苏简安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陆薄言的脸。

    掌心传来滚烫的触感——陆薄言发烧了!

    瞬间,理智远离了苏简安的大脑,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探了探陆薄言额头的温度,确定陆薄言正在发高烧无疑。

    胃出血,肋骨受伤,还发着高烧,情况明明不容乐观,他为什么还要回家?

    苏简安转身|下楼去找医药箱。

    胃出血和肋骨的伤医生帮他处理过了,但他的高烧应该是刚发不久,如果不马上帮他的话,烧到明天,问题会更严重。

    医药箱还放在原来的地方,苏简安很快就找到了,又冲回房间,开了一盏床头灯。

    这才看清楚,陆薄言的五官比以往更立体,轮廓也更加分明,因为他瘦了。

    他原本就不是强壮的人,这样瘦下去后显得分外疲倦,哪怕紧闭着双眼,他也紧紧皱着眉,苏简安伸出手去,怎么也抚不开,心脏突然尖锐的刺痛起来……

    睡梦中的陆薄言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睫毛动了动,苏简安慌忙收回手,他慢慢的又恢复了太平静。

    等了一会,苏简安拿走他额头上的冷毛巾,给他贴了一片退热贴,又拿过电子体温计测量他的体温——39度。

    难怪他的双唇这么干。

    想了想,苏简安又倒了杯温水,拿了根棉花棒给他喂水。

    他平时就不喜欢别人碰到他,棉花棒一下一下的点在他的唇上,哪怕他烧得不清不醒也还是引起了他的反感,他皱着眉偏过头,苏简安怕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醒。

    但是烧得这么厉害,他不能不喝水。

    想了想,苏简安喝了口水含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贴上他的唇,缓缓把水渡到他口中。

    陆薄言不喜欢别人碰他,可是对于苏简安的碰触,他非但不抗拒,还一点排斥的迹象都没有,乖乖喝了大半杯水。

    苏简安放下水杯替他掖好被子,突然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的背脊猛地一僵,接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简安?”

    苏简安缓缓回过头,看见沈越川站在门外,起身走出去。

    沈越川朝屋内看了一眼,见陆薄言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被子也盖得妥妥当当,笑了笑:“本来还想叫陈医生过来的,现在不用了。”

    说完,他示意苏简安下楼。

    苏简安毕竟曾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然而然的在客厅坐下,先出声问:“他为什么不在医院?”

    “医生是要他住院的,但——”沈越川摊了摊手,“你知道,他不想住院的话,就算叫几个保镖守在病房门口也拦不住他离开。”

    苏简安知道陆薄言为什么不愿意住在那家医院,没有说话。

    理智告诉她该离开了,但是想到楼上高烧未退的陆薄言,她怎么也无法起身。

    沉默横亘良久,最终被沈越川打破:“简安,你不问问我他为什么会胃出血进医院吗?”

    “……他的胃一直都有问题。”苏简安别开视线,不敢直视沈越川。

    “这一点没错。但是——”沈越川笑了笑,“自从和你结婚后,他的饮食作息都很规律,胃病也没再发过,直到今天。”

    “……”

    苏简安不做声,沈越川接着说:“没日没夜的工作,晚上应酬喝的酒比白天吃的饭还要多,三餐还不按时,身上又有车祸后没有处理过的伤……他熬得住这样折腾才叫奇怪。”沈越川盯着苏简安,似笑非笑的说,“你看,他终于倒下了。”

    苏简安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抓着外套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越川,不要再说了。”

    沈越川笑意愈深,目光锐利如刀:“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他怎么样都不关你事了吗?你回来干什么?刚才又在干什么?”

    “我以为他不在家,过来拿点东西。”苏简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而然,“再怎么说都好,我们曾经是夫妻,意外碰到他烧成那样,我总不能视若无睹。”

    “曾经是夫妻……”沈越川玩味着这几个字,挑了挑唇角。

    苏简安因为不敢看他,错过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沈越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既然你回来了,就照顾他一个晚上吧,明天一早我再想办法把他弄到医院去,我上去睡觉了。”

    直到沈越川上了二楼苏简安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越川!”

    “这一个星期我光是看他虐待自己都看累了,实在不想再看他病恹恹的样子。他交给你了。”沈越川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消失在客房门口。

    苏简安懊恼的扶住额头——都这么久了,为什么遇到和陆薄言有关的事,还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左右?

    不过,就算沈越川不叫她留下,她又真的会走吗?

    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她根本不放心沈越川照顾生病发烧的陆薄言。

    苏简安认命的回房间。

    又用电子体温计测量了一下陆薄言的体温,38度,比刚才低了一点,也许是退热贴起作用了。

    仔细看,他睡得好像也安稳了一点,至少眉头蹙得不像刚才那么深了。

    苏简安松了口气,替陆薄言掖了一下被子,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来不及抽回,突然被他扣住。

    以为吵醒陆薄言了,苏简安默默的倒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发现他还闭着眼睛,这才放下高高悬起的心。

    但这么一来,也不敢挣开他的手了。

    跟陆薄言在一起这么久,她最清楚他有多警觉,哪怕烧得神志迷糊,但只要她动一下,也许立马就能把他惊醒。

    再说如果沈越川没有骗她的话,这段时间陆薄言应该没有休息好,就当让他睡个好觉吧。

    苏简安拿了张坐垫过来,坐到床边的地毯上,任由陆薄言扣着她的手。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近乎贪婪的看着陆薄言。

    自从和他结婚后,哪怕他出差去到大洋彼岸,她也没有试过这么久不见他。

    这近十天的时间,想念如影随形,但也许是因为有肚子里的孩子,她并不觉得日子难熬,只不过每天入睡前都会有一种深深的空寂感。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想念陆薄言,连他的声音,他的眉眼,她都想念。

    现在终于有机会这么近的看着他,连眨一下眼睛少看他一眼,她不舍。

    她就这样一直坐在床前,贪婪的看着陆薄言,时不时用体温计测一下他的体温。

    到了凌晨,苏简安已经是困倦难忍,正想最后测一次体温就趴下来睡会儿,却看见电子温度计上的数字显示:39.5度。

    这个恐怖的数字一下子把苏简安的困意扫光,她猛地挣开陆薄言的手站起来,跑去隔壁客房敲沈越川的门。

    沈越川还算警觉,很快开了门,睡意朦胧的问:“怎么了?”

    “叫救护车。”苏简安说,“薄言快烧到四十度了,不能等到明天再去医院!”

    “这么严重?!”沈越川顿时彻底清醒,不忘先安抚苏简安,“你不要急,我马上联系医生,你回房间看着他。”

    苏简安跑回房间,才发现陆薄言一直扣着她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了被子外面,他的眉头深深的蹙着,模模糊糊的叫着她的名字:

    “简安……简安……”

    苏简安试着握|住陆薄言的手,他就像受到惊吓的孩子终于得到安抚一样,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开,抓着她的手,力道比刚才还要大几分。

    沈越川打完电话过来主卧,见状叹了口气:“下午他就回来了,回来后一直发烧,我和徐伯想叫车过来把他送到医院,但没办法,医生才刚碰到他,他就醒了。”

    苏简安说:“他一直都不喜欢别人碰他。”

    “是啊。”沈越川笑了笑,“他只喜欢你。”

    “……”

    正当苏简安沉默的时候,有人进来了,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居然是医生和护士。

    “进来吧。”苏亦承边招呼医生边和苏简安解释,“我怕他半夜熬不住,下午没让他们回去,安排在一楼休息。”

    来了两个护士,都还很年轻,大概是对苏简安这个近日在网络上被喷得体无完肤的女人很感兴趣,她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瞟向苏简安,直到带领她们的医生喝了声:“过来帮忙。”

    傍晚的时候医生护士也曾试图把陆薄言抬下去,但刚掀开被子他就突然睁开眼睛,结果人没抬成,他们倒是被吓得半死。

    护士还有些后怕:“赵医生,陆先生他会不会……”

    “他不会醒。”苏简安握紧陆薄言的手,朝医生护士笑了笑,“麻烦你们了。”

    苏简安掀开被子,和沈越川合力扶起陆薄言,两个医生过来帮忙,把陆薄言抬上了担架。

    这么大的动静,也只是让陆薄言皱了皱眉:“简安……”像是在找苏简安。

    “我在这儿。”苏简安拿了件长外套盖到陆薄言身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发烧了,我们要送你去医院。”

    陆薄言就好像听到了苏简安的话一样,不挣扎也不再皱着眉,只是把苏简安的手抓得紧紧的,一直到把他送上救护车他都没有醒。

    医生很快给他输液,车子划破凌晨的寒风,朝着位于中环的私人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医生首先给陆薄言做了检查,确认他目前除了发烧之外没有其他问题,另一名医生叮嘱苏简安:“这几天陆先生特别需要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只挑最紧急的处理。另外不要让他再私自离院回家了,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了。”苏简安点点头,“谢谢医生。”

    医生说:“不客气。”

    目送着医生离开后,苏简安转头看着床上的陆薄言,手伸进被窝里,找到他的右手。

    没记错的话,他右手上也有伤。

    拉出来一看,伤口倒是已经好了,只是那一道道泛白的伤痕横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有些怵目惊心。

    她提出离婚的时候,他生气,却伤害自己。

    现在婚已经离了,他甚至认为她做了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可是连对她下手都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

    苏简安把陆薄言的手放进被窝里,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沈越川走了进来。

    “转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沈越川说。

    苏简安点点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沈越川很怀疑苏简安能不能熬得住:“你……”

    “我可以。”苏简安说,“你明天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比我更需要休息,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明天会在他醒过来之前走。”苏简安抿了抿唇,“你不要告诉他我回过家,更不要告诉他我在医院陪过他。”

    她和陆薄言已经回不到从前,让他知道她做的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沈越川本来不想答应,但突然想到什么,很爽快的说:“没问题。”

    说完,他潇潇洒洒的走人,苏简安错过了他唇角噙着的浅笑。

    呵呵,苏简安大概以为他既然答应了,就会也交代医生护士什么都不要说,他偏不交代!

    再说了,他不信苏简安能熬到明天早上。

    他敢打赌,不用再过多久苏简安就会趴在床边睡着,睡着之后……她也真敢保证自己能醒来!

    根据他前几年的调查,苏简安是有机会就赖床赖到十点的人好吗!

    就算苏简安能醒得过来好了,但是……谁敢保证陆薄言不会醒得比她更早呢?

    病房内。

    经过这么一轮折腾,苏简安早已睡意全无,坐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陆薄言,时不时用棉花棒沾点水喂给他,或者用体温计量一量他的体温。

    陆薄言一直睡得很沉。

    转眼到凌晨三点多,点滴滴完,陆薄言的体温随之下降到38度。虽然还是有些发烧,但至少不像来医院时那么吓人了。

    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苏简安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定,紧接着,一股浓浓的睡意将她包围,披着陆薄言的外套趴在床边,不一会就陷入了黑甜乡。

    意识完全模糊的前一刻,苏简安迷迷糊糊的想:一定要在天亮之前醒来,不能让陆薄言发现她。

    清晨六点,太阳从地平线上冒出头,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天亮了。

    病床上的陆薄言动了动眼睫,却没有睁开眼睛,也无法睁开。

    他分不清自己是身处现实,还是陷在梦境,浑浑噩噩中,一切都虚幻而又真实。

    “陆薄言……我们离婚吧……”

    苏简安冷静绝情的话不断的在耳边回响,他手中的方向盘骤然失去控制,车子冲上马路牙子,他狠狠的撞到方向盘上,巨|大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开……

    他在疼痛中闭上眼睛,漫长的黑暗就这么袭来——

    这一个星期,他用工作和应酬麻痹自己,回家的时候从来不敢自己开车。

    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怕车子在他手中会不受控制的开往苏亦承的公寓,他会忍不住上去找苏简安。

    好几次,他近乎疯狂的想:什么都不管了,不管苏简安做过什么,也不想再查她到底隐瞒着什么,他要把苏简安接回家。

    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把苏简安接回家就好。

    幸好,残存的理智会在紧要关头将他这种疯狂的念头压制住。

    还是要查出苏简安到底隐瞒了什么,否则就算强行把她接回家,她也还是会想尽办法离开,他们还是回不到从前。

    他可以忍。

    陆薄言确实忍下来了,只是这几天,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熬许多倍。

    白天马不停蹄的工作,晚上接着去应酬,来酒不拒,他以为酒精麻痹了神经就好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清晨睁开眼睛时,怀里的空虚总给他一种全世界都被搬空的错觉,他躲过了空寂的黑夜,但清晨的空茫和彷徨,他怎么也躲不过。

    于是只有尽快离开家去公司,让处理不完的工作把时间填得满满当当。

    工作应酬互相循环,整整一个星期,他的生命只有这两件事。

    沈越川劝他:“人不是机器,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倒下。”

    沈越川一语成谶,昨天一早的例会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将他击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

    醒来后看到病号服上绣着的“第八人民医院”几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星期前,他争分夺秒的赶到这里,却依然来不及阻止苏简安拿掉孩子。

    也怀疑过苏简安骗他,但后来调查的结果清清楚楚:苏简安亲自挂号交费,医生也承认确实给她做了引产手术。

    他从苏简安手里拿走的单据印章齐全,引产的收费项目写得清清楚楚,事实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不容他否认。

    他一度想拆了那家医院,又怎么会愿意在那里养病?

    回家后,突然感觉浑身火烧般难受,他躺到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后来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苏简安就在身边。

    想到这里,一切突然变得真实无比,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苏简安的声音,她说要送他去医院……

    陆薄言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切都不算太陌生——原来他真的被送到了私人医院。

    那么——苏简安的声音是现实还是梦境?

    正想着,陆薄言突然察觉手上的异样——好像握|着什么,这触感……他再熟悉不过。

    猛地偏过头看向床边——苏简安面朝着他趴在那儿,双眸紧闭,两排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泼墨无意间洇成了一朵花。

    陆薄言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熟悉的小脸看了许久,终于敢相信真的是苏简安。

    不是幻觉,真的是她。

    她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了?

    下床抱起苏简安,陆薄言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轻,就好像怀里的人是一只沉睡的蝶,他必须要小心翼翼,必须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才不会突然间醒来,然后又从他身边飞走。

    苏简安天快要亮时才睡下的,虽然睡前一直想着天亮之前要醒过来,但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回到熟悉的怀抱,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头往陆薄言怀里埋,顺带着蹭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像以前她睡着的时候一样。

    陆薄言的动作硬生生的一顿,看着苏简安,冷硬了多日的心脏就像冰雪碰到烈火,迅速融化、柔|软……

    冬天天要亮之前的寒气很重,苏简安只披着一件外套趴在床边,此刻手脚都是冰凉的,一躺到床上,她就像一只小地鼠似的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呼吸均匀绵长,明显睡意正酣。

    陆薄言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熟悉的睡颜。

    他知道这段时间苏简安一直住在苏亦承的公寓,这也是他放心的原因,苏亦承会把她照顾好。

    现在看来苏亦承果然没让他失望,至少苏简安抱起来看起来都没有变瘦。

    离开他的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好。

    陆薄言感到欣慰,隐隐约约又有些生气。

    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却一切正常?

    是因为她天生就这么没心没肺,还是她……真的不爱他了?

    陆薄言的心底蓦地窜起一簇怒火,就在他忍不住要把苏简安摇醒的时候,苏简安突然翻了个身靠进他怀里,纤瘦的手环住他的腰,缠得紧紧的,然后舒服的叹了口气,像没出息的鸵鸟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

    陆薄言心底的怒火就这样被她轻而易举的扑灭了。

    与其说苏简安有办法,不如说陆薄言对她的包容是没有底限的,除非他性情大变,否则根本无法对苏简安发脾气。

    陆薄言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轻轻把苏简安纳入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上挂着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这家私人医院的特色之一就是十分注意保护病人的隐私,全部都是单人病房,医生护士进病房之前,一般都要在病房外打电话询问方不方便。

    陆薄言的病房原本安静得只有苏简安浅浅的呼吸声,铃声突然大作,陆薄言下意识的看了眼怀里的苏简安,幸好没有吵到她。

    他迅速取下话筒,不给铃声响第二次的机会,很快听筒里传来护士的声音:“陆先生,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要进去帮你量一下|体温。”

    “不方便。”陆薄言的声音低沉又冷硬,“我出去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来。”

    说完,扣上电话,怀里的苏简安睡得依旧香甜安稳。

    陆薄言摸了摸苏简安的手,还是有些冰,索性裹住不放了,又看了她一会,缓缓的闭上眼睛。

    自从她走后,他就没再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苏简安这一觉也睡得十分安稳。

    搬到苏亦承的公寓后,她总是醒的很早,醒之前的大半个小时里,还会混混沌沌的做各种奇怪的梦。

    已近很久没有这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了,就好像刚刚做了一个全身按摩,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舒服和满足。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

    昨天她回丁亚山庄去拿文件,发现陆薄言高烧躺在家里,然后和沈越川把他送到医院,打算在天亮他醒过来之前离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苏简安被吓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睛——陆薄言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倒抽了口气,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不敢用力。

    没有在天亮之前醒过来就算了,还爬上了陆薄言的床!

    爬上陆薄言的床就算了,还抱着陆薄言!!!

    凌乱了好久,苏简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爬上陆薄言的病床还抱着他已经是事实,她篡改不了悲剧的历史,唯一能做的只有……逃!

    否则等陆薄言醒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一切,就让她当个鸵鸟好了。

    想着,苏简安已经把手从陆薄言的掌心中抽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

    陆薄言天生警觉,她要很小心才行,不然被他发现她要跑,他一怒之下说不定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先把脚挪下床——虽然这样一来她的姿势会显得很怪异,但是这一步很成功,陆薄言没有丝毫察觉。

    然后就是从他怀里抽身了,这是最危险的一步,苏简安咬紧牙关,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终于坐起来的时候,她感觉全身力气都已经耗尽。

    不过,没有把陆薄言吵醒,这些力气就算没有白费。

    苏简安不动声色的趿上鞋子,回头看了陆薄言一眼,压下蠢蠢欲动的不舍,起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上,熟悉的力道里充满威胁。

    陆薄言!

    苏简安狠狠的倒吸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起身就要溜,陆薄言却已经看穿她的意图,扳着她的肩膀往后一拉,她重重的摔回床上,对上他风雨欲来的双眸。

    苏简安头皮一麻,呼吸差点停滞……

    她后悔了,昨天把陆薄言送到医院就该回去的。

    她对陆薄言心软,陆薄言不见得会对她心软……

    “简安,”陆薄言低沉的声音里充满危险,“你要去哪里?”

    苏简安漂亮的桃花眸溜转两圈,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想:陆薄言高烧刚退,脑袋应该不是那么清醒,会不会比平时好骗一点?

    她一本正经的“咳”了声,直视陆薄言深邃无底的双眸:“薄言,其实你在做梦。”

    “……”陆薄言蹙了蹙眉,几分危险,几分哂谑。

    苏简安为了增强说服力,又万分肯定的点点头:“其实你在家睡觉,我也在我哥家,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包括我!”

    “梦境?”陆薄言突然笑了笑,继而深深的凝视着苏简安,“简安,我确实经常做这样的梦。”

    苏简安走后,他几乎每天都梦见她回来了,就像从前那样安静的睡在他身边,好像她的离开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

    现在她真真实实的在他身边,却告诉他这才是一场梦?

    陆薄言盯着苏简安的唇,缓缓的低下头——

    苏简安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已经传来熟悉的触感,她整个人傻了。

    陆薄言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她的甜美,越吻越深,箍得她越来越紧,动作逐渐失控……

    “简安……”

    他忘情的叫了苏简安一声,声音依然低沉,却没有了刚才那抹危险,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思念。

    苏简安的大脑仿佛被他的声音击中,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心软之下差点失去理智,突然想就这样抱紧陆薄言,回应他,告诉他真相。

    告诉他这一个星期以来,被想念折磨的不止他一个人。

    告诉他,她没有做残忍的事情,孩子还好好的在她的肚子里。

    可理智及时阻止了苏简安的冲动,逼着她反抗——

    她使劲推了推陆薄言,厉声道:“放开我!不要碰我!”

    陆薄言的动作蓦地顿住,抬起头,冷冷沉沉的看着苏简安。

    病房里暖气充足,病床上还残留着他们的体温,暖烘烘的,苏简安却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钻起来,迅速渗透她的骨髓。

    “陆薄言,”苏简安耗尽勇气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样子不好。”

    陆薄言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不明:“那我们应该怎样?嗯?”

    “……”苏简安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我来告诉你。”

    陆薄言突然扒开苏简安的外套,炽烫的吻落在她的颈子和锁骨上,每一个吻都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

    他粗|重的呼吸熨帖在苏简安薄薄的肌肤上,似在传达某种信息,苏简安清晰的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变了味道。

    她激怒陆薄言了,又或者从她“引产”那天开始,陆薄言就想报复她了。

    总之,今天一旦开始,陆薄言就不会温柔,不过他也不会伤害她——这一点苏简安很清楚,可是他不知道孩子还好好的在她的肚子里,她经得起他的一怒之下的“暴行”,可孩子经不起!

    苏简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的推开了陆薄言,虽然陆薄言还压着她的腿,她无法完全脱身。

    苏简安不敢再挣扎,看着陆薄言强调道:“我们已经签字离婚了!”言下之意,他不能再对她做什么。

    “原来你还记得。”陆薄言冷冷一笑,“可是,先违反游戏规则的人是你——昨天为什么回家?”

    苏简安才不会被他问住:“我有几份警察局的文件落在你家里,要拿走还回档案管理处。”

    陆薄言:“拿了?”

    苏简安毫不犹豫:“拿了!”

    陆薄言笑了笑:“那你走了吗?”

    “……”

    苏简安才发现陆薄言是在给她挖坑,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哎,你的烧退了。”

    这样转移话题很生硬,她知道,但是……别无他法。

    陆薄言完全不吃这一套,轻飘飘的拿开苏简安的手,危险的俯下|身逼近她:“我已经交代过了,我出去之前,任何人不许进来。”

    “……”苏简安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薄言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苏简安不知道陆薄言是不是那个意思,但她确实想到那个方面去了,白|皙的脸一下子涨红,同时倍感无语——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伸手挡住陆薄言,如实招供:“我承认我没走!你烧得很厉害,我怕你烧成傻子!”

    陆薄言半个字都不信:“医生护士就在一楼,沈越川也在,你大可以把我扔给他们。”

    苏简安偏过头,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下去:“我不知道他们在。……知道的话,我会马上就走的。”

    陆薄言的目光蓦地沉下去:“苏简安,看着我。”

    她一般不会闪躲他的目光,此刻的反常,只能说明她很害怕他看穿什么。

    苏简安撇嘴,狠狠的一扭头:“不看!”

    陆薄言眯了眯眼:“昨天晚上有胆子偷亲我,现在看一眼都不敢?”

    苏简安瞪了瞪眼睛,扭回头愤愤然看着陆薄言:“我没有偷亲你!”声音不自觉的弱下去,“喂你喝水而已。你高烧39度,我又不可能把你摇醒……”

    意料之外,陆薄言笑了,还笑得格外愉悦。

    苏简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疑惑的看着陆薄言:“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知道的?”

    陆薄言风轻云淡的说:“你承认之前,我并不确定。”

    轰隆——苏简安如遭雷击,后知后觉自己掉进了陆薄言挖的坑里。

    一怒之下,苏简安脱口而出:“承认怎么了!我十岁就亲过你了!”

    “……”陆薄言笑得更加愉悦了。

    苏简安后知后觉自己坑了自己,狠狠的挣扎起来:“陆薄言,放开我!”

    “别动!”陆薄言轻而易举的按住苏简安,拿过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桌面背jing果然还是那张他们在铁塔前接吻的照片。

    他把手机举到苏简安面前,好整以暇的问:“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

    苏简安愣了愣,夺过手机,当着陆薄言的面毫不犹豫的彻底删除照片,然后带着几分得意的快|感挑衅的看着他。

    她知道这样子很幼稚,但再这样被陆薄言拷问下去,她迟早会露馅。

    跟露馅比起来,幼稚点算什么?

    陆薄言盯着苏简安,深不可测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如果不是苏简安这么干脆利落,他还想不起来在法国那几天苏简安的表现很反常。

    准确一点说,他们出发去法国的前几天,苏简安就开始反常了。

    她一向分得清轻重缓急,从不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但那几天她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他,根本不管他在办公室还是在书房。在法国那几天,她更是跟他形影不离。

    从巴黎回来后,意外突发,她不听解释,固执的认为他和韩若曦发生了关系,坚决要离婚。

    现在想起来,前后矛盾,在法国那几天的亲密无间,更像是苏简安对他的告别。

    之前他认为苏简安不可能受韩若曦威胁,所以没有调查韩若曦。现在看来,要想弄明白苏简安到底隐瞒了什么,他应该先从韩若曦开始查。

    苏简安直觉自己离露馅不远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可是一有动作,又被陆薄言按住了。

    她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气鼓鼓的瞪着陆薄言。

    陆薄言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不紧不慢的问:“简安,其实你并不想跟我离婚,对不对?”

    苏简安睖睁半秒,听见自己冷笑了一声:“不想跟你离婚的话,我怎么会迫不及待的要你签字、搬出你家?我很想跟你离婚才对!”

    她肆无忌惮的迎着陆薄言冷锐的目光,吐字清晰,半点不自然和撒谎的迹象都没有,听起来像极了真心话。

    可陆薄言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些话,苏简安已经在心底演练过无数遍,所以她才能这样一气呵成的说出来,找不到任何漏洞。

    陆薄言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道:“我会把一切都查出来。”

    苏简安心里“咯噔”一声,漂亮的桃花眸盯着陆薄言,不敢让自己露出半点慌乱。

    就算他查出真相又有什么用呢?除非在这之前,他已经解决掉康瑞城了。

    两人陷入胶着,这时,床头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刘婶送早餐过来了。

    陆薄言没有一点食欲,但是看了看苏简安,还是让刘婶进来了。

    可是苏简安还被他压在身|下。

    看着陆薄言挂上电话,苏简安急得差点口吐鲜血:“陆薄言,你放开我!”要是刘婶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会怎么想!?

    “你怕什么?”陆薄言毫不在意,“刘婶很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是以前,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陆薄言还是无动于衷,苏简安只好威胁他,“信不信我咬你!”

    陆薄言意味深长的看着苏简安:“原来你平时也喜欢咬人,我还以为只有……”

    苏简安双颊更热,果断的捂住陆薄言的嘴巴,狠狠踢开他的腿,陆薄言也有意放水,让她轻而易举的从床上滑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刘婶推开病房的门笑眯眯的走进来,一点都不意外苏简安在这里,打开保温盒把早餐摆放到餐桌上,说:

    “七点钟徐伯就让我把早餐送过来了,本来是想等你们出去我再送进来的,但这已经快到中午了,医生又说少爷需要按时进食,我只能敲门了。”

    说完,早餐也已经摆好,刘婶一秒钟都不多逗留,迅速离开。

    苏简安盯着刘婶的背影,想着出其不意的跟着她出去算了,可是才刚刚起身,手就被陆薄言用力的攥住。

    陆薄言甚至不用看她,就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想跑?想想就好。

    瞬间,苏简安只觉得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但是她自寻死路留下来照顾陆薄言的,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