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陆薄言的车子停在“君盛大酒店”门前。
门童迎上来为陆薄言拉开车门,礼貌的问候:“陆先生,晚上好。”
陆薄言微微颔首,步入酒店,跟着侍应生上4楼的包间。
出乎意料,方启泽早就到了,而偌大的包间内,也只有方启泽一个人。
韩若曦没有来,沈越川下错定论了?
无论如何,陆薄言放松了警惕。
“陆先生,坐。”方启泽示意侍应生给陆薄言倒酒,侍应生点一点头,精致的高脚杯里很快被注入了四分之一的红色液体。
陆薄言脱下外套递给另一位侍应生,方才落座,方启泽朝着他举了举杯,他微微一笑,呷了口酒以示礼貌。
方启泽看着他放下高脚杯,扶了扶眼镜,给了两个服务生两张大钞当做小费:“这里不需要你们服务了。”
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服务生自然懂得方启泽的意思,点头道谢,迅速离开。
此举别有深意,陆薄言晃了晃杯中的红酒:“方先生要和我谈什么?不便让旁人听见?”
方启泽笑了笑:“陆氏的资料我都仔细看过了,虽然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但是我相信陆氏的底子和陆先生的实力。这也是我重新考虑支持陆氏贷款的原因。”
说到这里,方启泽刻意停顿,陆薄言和他碰了碰杯又呷了口酒,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但是你并没有签字批准贷款。方先生有什么顾虑?”
“我并不是有顾虑。”方启泽笑了笑,镜片后的双眸透着精光,“我只是有一个要求。”
陆薄言停止摇晃杯中的红酒,凉薄的目光投向方启泽:“请说。”
方启泽思忖了片刻,站起身:“陆先生,你还是和若曦谈吧。”
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带着墨镜的韩若曦款款走进来,方启泽朝着她点点头,转而退出包间。
雅致宽阔的包间里,只剩下陆薄言和韩若曦。
陆薄言只稍稍意外了一下:“韩小姐,你要和我谈什么?”
“汇南银行的贷款,对现在的你来说有多重要?”韩若曦不答反问。
“很重要。”陆薄言直言,“因为资金问题,陆氏股价跌停,多个项目陷入停滞,新的合作也谈不下来……没有这笔贷款,陆氏很快就要面临破产。”
韩若曦坐下来,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陆薄言:“我能帮你拿到这笔贷款。”
陆薄言意味不明的一笑:“我知道。”顿了顿,“你要什么?”
“我要——你!”韩若曦微笑着,直言不讳,“现在你身陷囹圄,除了你这个人,你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陆薄言深不可测的眸底掠过一道寒光,刚要开口,却被韩若曦抢先了一步:
“先别急着拒绝我。”韩若曦点了根烟,“我并不要求你跟苏简安离婚,也知道这不可能。我只要你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汇南银行的贷款就会到陆氏账上。”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薄言看着韩若曦,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迷途羔羊。
当初他决定力捧韩若曦,除了她的外貌条件和演技,更多的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
当时她所表现出来的拼搏、不认命,让她身上比同样刚出道的女艺人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光环,他一度以为韩若曦会永远保持骄傲,成为乱象丛生的娱乐圈里与众不同的一个。
可她终究是被这个染缸染上了颜色。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韩若曦苦苦一笑,“陆薄言,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被你逼的!”
说着,韩若曦陡然失控:“因为你,我拼命接戏,吃饭的时候都在琢磨角色。我磨练演技,以为等到我在国际舞台上发光发亮的时候,就能配得上你。可你呢?你结婚了,还告诉我你爱那个女人!”
陆薄言神色淡淡:“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们没有任何可能。”
“哈……”韩若曦突兀的笑了一声。
没错,当初陆薄言明确的告诉过她,她永远只是他的朋友,他公司旗下的艺人,可是——
“可是我不甘心!”韩若曦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高脚杯,“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就结婚了,要我怎么甘心?”
陆薄言从未想过和韩若曦逾越朋友关系,怎么给她机会?再说态度不明的暧|昧,不才是对她真正的伤害和不尊重?
话就在唇边,可是看了眼韩若曦手上的烟,又看了看她近乎疯狂的神情,陆薄言知道眼前的韩若曦早已不是他最初认识的韩若曦。
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他起身就要离开,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刹那,天旋地转,毫无预兆的感到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的扶住桌子,这才没有狼狈的跌坐下去。
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清醒,头晕目眩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他的理智和意识正在被一寸一寸的吞噬。
他没有生病,怎么会突然这样?
陆薄言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韩若曦,她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坐在椅子上,并不意外也不紧张他的突发状况。
他们在在他的酒里做了手脚!
陆薄言的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只有皮开肉绽的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韩若曦,你要干什么?”
韩若曦走过来,轻轻扶住陆薄言,保养得当的手抚上他的脸:“明天陆氏就会没事了,你放心吧。”
她想干什么,已不言而喻。
陆薄言眸光一凛,狠狠打开韩若曦的手:“滚!”
韩若曦被推得后退了两步,站稳后突然笑起来,拨出一个电话:“他的药效发作了,进来吧。”
陆薄言猜到韩若曦叫的是谁,看准了桌上的餐刀,果然不一会推门进来的人是方启泽。
方启泽走过来扶住他:“陆先生,走吧。”
陆薄言眯了眯眼,下一秒,已掠起餐刀架到方启泽的喉咙上:“我不管你和韩若曦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停下来,我可以放过你。”
“就算你真的敢要我的命,相信我,现在你也没有那个力气。”
方启泽俨然是有恃无恐的语气,轻飘飘的抓住陆薄言握着刀的手,陆薄言试着挣了两下,却发现越来越用不上力气。
韩若曦过来一把夺走陆薄言手上的刀:“别废话了,带他下去!”
陆薄言的头晕目眩越来越严重,身上的力气也流失了个一干二净,他想到打电话。
可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不说,哪怕他能拿到手机,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
韩若曦和方启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陆薄言带离了酒店,路上没有一个人察觉异常。
在这种天天发生应酬的地方,喝醉需要人扶着才能走路的客人,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陆薄言的神态又像极了喝醉,自然没有服务生多问。
出了酒店,一阵寒风迎面扑来,陆薄言的神智清醒了几分,他抓住韩若曦的手:“你不怕被封杀?”
韩若曦笑了笑:“我不怕。就算明天醒过来后你不封杀我,我也总有一天会被封杀。”
和康瑞城交易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豁出去了。
上车后,陆薄言渐渐的无法再维持清醒,头脑越来越昏沉。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苏简安的脸,不自觉的呢喃出她的名字:
“简安……”
韩若曦一时没有听清,问方启泽:“他说什么?”
方启泽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有些犹豫的说:“好像在叫他老婆的名字。”
韩若曦脸色一变,漂亮的的脸庞扭曲如毒蛇。
但下一秒,她所有的怨气都变成了一声冷笑从喉间逸出——
这个时候还想着苏简安。
呵,他永远也不会猜到,这个主意,就是苏简安出的!
一个小时后,轿车停在郊外的一幢别墅门前,韩若曦先下车去开门,方启泽随后把已经陷入昏迷的陆薄言送上了二楼的主卧。
看着床上失去知觉的男人,韩若曦笑了笑,关上门,转头对方启泽说:“谢谢。”
方启泽摘了眼镜:“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我要的可不是谢谢。”
“我知道。”韩若曦说,“你放心,明天就会有人把东西送到你的公寓。不过,你可要悠着点,别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方启泽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韩若曦手中的烟:“这句话,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吧。”
韩若曦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方启泽朝着韩若曦的烟盒点了点下巴,“你明明也在碰,何必装呢?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有机会,一起。”
经纪人都没有察觉她这件事,方启泽却已经看出来了?
韩若曦死死的瞪着方启泽,年轻的男人却是轻松自如朝着她挥挥手以示告别,转身|下楼。
半晌后,平复了呼吸,韩若曦才回房间。
陆薄言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冷峻和疏离,更像一个疲倦归家休息的人。
韩若曦恍惚生出一种错觉:陆薄言一直都在这里,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坐到床边,俯身下去,伏在陆薄言的胸口。
认识他这么多年,爱慕他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离这个男人这么近,而他没有推开她。
心里,竟然已经满足。
韩若曦伸出手,贪婪的抱住陆薄言,不知道是动静太大还是陆薄言太警觉,他动了动,似乎醒过来了,声音有些虚弱:
“简安?”
韩若曦不敢出声,只是抱紧他,陆薄言的神识不够清醒,也许是误把她当成苏简安了,摸索也抱住她。
可就在碰到韩若曦的那一刻,陆薄言猛然发现不对,睁开眼睛,看清了伏在他身上的女人。
他一蹙眉,用尽力气一推,毫无防备的韩若曦摔下去。
他支撑着起来,没想到这个动作已经耗尽浑身力气,整个人又摔到床上。
韩若曦倒是爬起来了,悲哀的看着陆薄言:“你就这么不愿意靠近我?”
陆薄言的目光冷厉如刀:“滚!”
韩若曦扯下陆薄言的领带:“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药效只会越来越强,不到明天天亮,你是不可能有力气离开这里的。”
她拿了衣服进浴室,陆薄言掀开被子坐起来,歇了一会,身上渐渐有一点力气了,毫不犹豫的下床往外走。
可那点力气不够他走二十步,他倒在房间门口。
意识再度模糊的前一刻,他看见墙上的挂钟显示十点。
这个时候,简安在等他回家……
苏简安坐在房间的窗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没有电话,没有熟悉的刹车声……
她知道,今天晚上她等不到陆薄言回家了。
今后,也不必等了。
是她亲手把他推出去的。
因为她怕冷,家里的暖气从入冬以来就没有断过,此刻苏简安却觉得脸上传来一阵一阵凉意,伸手一摸,带下来一掌心的泪水。
一阵锐痛突然刺在心口,心脏刀绞般疼痛忍受,她呜咽了一声,终于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掌心里失声痛哭。
像婴儿那样无助,像十五岁那年失去母亲一样沉痛……
她紧紧抱着自己,本就纤瘦的人缩成一团,哭得额头和太阳穴都发麻,可是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黑夜里,她找不到自己的伤口在哪里。
其实没有人伤害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
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后眼泪已经干涸了,只有额头和太阳穴麻痹的感觉尤为明显,苏简安摸索着爬到床上,睁着眼睛等待天明。
天亮,才是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候。
无边无际的黑夜就像一只庞大的野兽,苏简安蜷缩在被窝里,想,不如被这只野兽吞噬算了。
可最终,这只野兽被第二天的晨光驱散。
一夜未眠,加上哭过一场,起床时苏简安整个人昏昏沉沉,在浴室里倒腾了半天才遮盖掉差到极致的脸色,又敷了一下眼睛消肿,以免被察觉到异常。
确认一切没有漏洞,苏简安才下楼,徐伯和刘婶几个人向她问早,看了看她身后,奇怪的问:“怎么不见少爷?”
“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沙哑,苏简安忙咳了一声。
“这么忙啊。”刘婶见苏简安神色不大正常,以为她是担心陆薄言,安慰道,“没关系,忙过了这一阵,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苏简安摇摇头:“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昨天没有打电话回来。”她拿了车钥匙,“我去公司看看。”
“啊?”刘婶诧异,“少夫人,不吃过早餐再去吗?”
苏简安已经取了车出门了。
韩若曦早就把别墅的地址告诉她,车子缓慢的在马路上行驶着,苏简安恍惚有一种错觉——这条路,通往痛苦的十八层地狱。
前方需要拐弯。
望着前方的高高的马路围护栏,苏简安想就这样撞上去算了,一了百了,不必痛苦,不必把陆薄言推向别人。
可冥冥之中,一股力量拉住了她,似有声音在她耳边说话,提醒她不能这样不珍惜生命。
猛地一打方向盘,轿车拐了个弯,苏简安人也清醒了一半。
她还要看着陆薄言带着陆氏走向另一个高|峰,怎么能寻死?
白色的轿车停在韩若曦的家门前,苏简安并不急着下车,先联系方启泽。
电话响了不到三声方启泽就接了,他开门见山的道:“放心,钱已经到陆氏账上。只要陆薄言着手开始处理,陆氏就能起死回生了。”
苏简安挂了电话,上网浏览新闻,果然汇南银行给陆氏贷款的消息已经席卷各大报纸财经版的头条。
她闭了闭眼,下车,推开韩若曦的家门——
此时,陆薄言刚刚醒来。
这一觉就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好像一直在睡觉,又好像一直在做梦。
梦境的最后,是苏简安笑着跟他说再见,他伸出手,却无法触碰近在咫尺的苏简安,只能无望的呼喊她的名字:
“简安!”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像有千斤重,疼痛欲裂。
尽管不舒服,但天生的敏锐还是让他察觉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蹙了蹙眉,下一秒,昨晚的事情涌上脑海。
陆薄言下意识的找韩若曦,刚一偏头,就看见她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红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是一身白色的睡袍,他的衣服……和韩若曦的衣服缠在一起凌|乱的散在地上。
瞳孔剧烈收缩,他冷刀一般的目光射向韩若曦,韩若曦浅浅一笑,呷了口红酒:“昨天晚上,我很……”
陆薄言冷笑着打断韩若曦:“我跟你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人晕过去了没错,但是他的记忆不会出错,只是……韩若曦为什么要伪造现场?
韩若曦佯装诧异的张了张嘴,旋即笑了:“苏简安,可不会认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薄言笑意更冷:“你大费周章的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引起我跟简安的误会?韩若曦,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了。”
“女人吃起醋来,可比你想象中疯狂多了。”韩若曦走到床边,俯身靠近陆薄言,“只能说,你还不够了解女人。”
陆薄言眯了眯眼,已不想再顾及什么绅士风度,伸手就要推开韩若曦,韩若曦却先他一步抓住他的肩膀,他一蹙眉,刚要使劲的时候——
“嘭——”房门猛地被推开。
韩若曦挡着陆薄言的视线,但那股不好的预感还是瞬间缠绕了陆薄言的心脏。
他猛地推开韩若曦,果然,苏简安呆呆的站在房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从来不曾认识他,想要一眼把他的血脉骨骼都看透。
这一幕,这一地的衣物,哪怕是苏简安,陆薄言也不敢保证她不会乱想。
“简安……”
陆薄言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心里像被人凿了一个无底洞,他感到害怕,就像那次苏简安去Z市的小镇出差,她在山上失踪的消息传来一样害怕。
他掀开被子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简安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好像只要他的力道松一点,她就会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苏简安的双眸渐渐覆盖了一层水雾:“我找了你一个晚上,原来你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陆薄言才更加害怕,将她抓得更紧:“简安,你不要乱想,听我解释。”
苏简安摇摇头,隐忍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陆薄言的手抚上她的脸,想要拭去她的泪水,她却趁机挣开他,转身往楼下跑。
陆薄言几步就拉住她,将她禁锢入怀:“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韩若曦什么都没有发生。听我解释,好不好?”
苏简安擦掉眼泪,推了推陆薄言:“你先把衣服换了。”
“……”陆薄言不动,依然紧紧禁锢着苏简安。
苏简安只好说:“我在这里等你。”
陆薄言并不全信,犹疑的看着她:“真的?”
“不然呢?”苏简安推开他,“不等你出来把事情问清楚,难道我要跑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
陆薄言终于稍稍放心,回房间,正好碰上要出去的韩若曦,他目光一冷,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跟她说什么。”
韩若曦只是笑了笑,迈出去,替他关上门。
有生以来,陆薄言第一次用这么快的速度换衣服,夺门而出,幸好,苏简安还等在门外。
只是,她的神色突然变得非常平静,看他的目光也波澜不惊。
陆薄言眯了眯眼,几步迈过去:“韩若曦跟你说了什么?”
“回家吧。”苏简安低着头,转身就要走,陆薄言从身后拉住她,她脸色一沉,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
陆薄言牵住她的手:“好,我们回家。”
苏简安的车就停在韩若曦的家门外,她径直走向驾驶座,陆薄言却从她手里抽走了车钥匙说:“我来开车。”
她没说什么,往后座走去,又被陆薄言拉住,他神色沉沉:“坐副驾座。”
苏简安狠狠挣开他的手,坐上副驾座,陆薄言却丝毫没有要开车的迹象。
她瞥了陆薄言一眼,唇角噙着一抹冷笑:“舍不得走?”
陆薄言揉了揉太阳穴:“我和韩若曦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苏简安抿了抿唇:“能不能先回家?”
陆薄言要说什么,可苏简安一脸不悦,他估计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只好发动车子。
回到家,苏简安二话不说回房间,陆薄言一下车就紧跟上她的脚步,却还是被她反锁了房门。
只能叫徐伯拿钥匙来开门。
徐伯边在一大串钥匙里找主卧的钥匙边问:“怎么了?”
太阳穴又刺刺的疼,陆薄言叹了口气:“一点误会,她生气了。”
徐伯推开门:“那你好好劝劝少夫人。”
陆薄言进去,却没见苏简安在房间里,倒是衣帽间的门开着。
她跑衣帽间去干什么?
陆薄言走进去一看,太阳穴差点炸开——苏简安在收拾行李。
“你在干什么!”他蹙着眉走过去,把苏简安从地上拉起来,却整个人愣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那点因为她胡闹而滋生的怒气瞬间被心疼覆盖,陆薄言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可以从头到尾把事情告诉你。”
苏简安笑了笑:“韩若曦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陆薄言皱起眉:“她怎么告诉你的?”
“为了得到汇南银行的贷款,你答应陪她一个晚上。”苏简安的笑意渐渐变冷,看陆薄言的目光也渐渐充斥了陌生。
陆薄言不知道该怒还是该解释,咬着牙问:“你相信她的话,相信我会做这种事?”
“我不相信。”苏简安拿出手机,“可是,你怎么解释这个?”
手机显示一个新闻门户,财经版上几条重要消息都是关于汇南银行批准陆氏贷款申请的报道。
陆薄言眯了眯眼,一把夺过苏简安的手机,几乎要把薄薄的手机捏碎。
韩若曦和方启泽,竟然算计了他这么一糟。
“陆薄言,”苏简安突然又连名带姓的叫他,声音凉如冬日的寒风,“我们离婚吧。”
“陆薄言,”苏简安突然又连名带姓的叫他,声音凉如冬日的寒风,“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那么坚定。
仿佛这不是她短时间内、被糟糕的情绪驱使做出的决定,而是……筹算已久。
陆薄言的神色顷刻间沉下去:“简安。”低沉危险的语气,似在警告苏简安。
他早就说过,不要轻易说出“离婚”两个字。
苏简安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水,抬起头迎上陆薄言的目光:“我不是在赌气,我很认真。”
她的强调让陆薄言的瞳孔剧烈的一收缩,陆薄言猛地扣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苏简安垂下眉睫,低低的说,“我在向你提出离婚。”
“就因为早上的事情?”陆薄言不可置信。
“早上的事情还不够吗!”苏简安拔高声调,用力的的挣扎了一下,可是陆薄言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紧紧禁锢着她,她根本挣不开。
泪眼朦胧的看向陆薄言,却从他的眸底看到了两分震愕,余下的八分是……心痛。
刹那间,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cha进苏简安的心脏用力的翻搅,她比陆薄言更痛,痛不欲生。
可不管多深多重的痛苦,她都只能咬紧牙关忍下来。
“你看到的一切只是韩若曦的圈套。”陆薄言尽量冷静的跟苏简安解释,把昨天到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苏简安重复了一遍陆薄言反复强调的这句话,突然笑起来,“那汇南银行为什么突然同意贷款?而且款项已经到陆氏的账上了!”
其实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笑容总是温暖又干净。然而此刻,她的唇角只剩下一片凉意。
她不相信他——陆薄言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凉下去……
“你知道韩若曦是怎么跟我说的吗?”苏简安继续道,“她说,你告诉她,你很需要汇南银行的这笔贷款,你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所以你相信她的话,相信我真的跟她发生了什么?”陆薄言的神色中已透出薄怒。
“……”苏简安别开脸,不置可否,权当默认。
陆薄言冷冷的笑了一声,正要说他还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外套里的手机突兀的响起,他下意识的就要挂掉电话,但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沈越川的名字,还是接通了。
“看新闻!”沈越川少见的急急忙忙,“这怎么回事!媒体那边炸开锅,我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
陆薄言揉了揉太阳穴:“一会我找方启泽问清楚。”
“……”电话那头的沈越川愣了愣,“关方启泽什么事?我说的不是汇南银行同意给陆氏贷款的新闻,贷款的事情不是你昨天跟方启泽谈成的吗?”
陆薄言蹙了蹙眉:“你说的是什么?”
沈越川直接发过来一个网页链接,陆薄言点开,标题竟是——
《陆氏总裁夫人与陌生男子酒店共度两小时,陆氏危机,女主人也疑已出|轨》。
往下拉是新闻图片,而图片上不是别人,正是苏简安和……江少恺。
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苏简安和江少恺一同进了酒店,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举止不算多么亲昵,但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再往下,是报道的正文。
报道称,记者当时正好在该酒店采访,意外看见陌生男子携着苏简安到酒店,根据酒店服务员的说法,他们进了同一个房间,很久才出来。
行文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浮想联翩。
记者在最后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陆氏快要破产了,陆薄言已经不是往日呼风唤雨的钻石男,所以苏简安想另觅高枝,以保证将来可以继续过以前那种优渥的生活。
陆薄言危险的眯起眼睛,手机递到苏简安面前:“你和江少恺去酒店干什么?”
苏简安大脑空白了半秒,接过手机一看,突然想起当日在酒店里康瑞城的话——
康瑞城问她,青天白日和一个男人共同进出酒店,不怕被媒体拍到引起陆薄言的误会?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康瑞城安排好的。他泄露给记者的信息大概是“陆薄言的妻子出|轨了,下午要和一个男人去酒店开|房”之类的,记者才敢做这么大胆的猜测。
而且,康瑞城早就料准了为了不暴露他,她不会和陆薄言解释。
她看向陆薄言,除了眸底蕴藏着一抹危险,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气,也没有冷峻的责问她。
她正在怀疑陆薄言,而陆薄言……还是相信她。
只是这种时候,他的信任变成了刺痛苏简安的有力武器,也注定要被苏简安利用。
苏简安一字一句的说:“一男一女去酒店,进了同一个房间呆了那么久,你说能干什么?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
“苏简安!”陆薄言毫无预兆的爆发打断苏简安的话,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听的是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苏简安别开脸,不忍面对他沉怒又心痛的目光,“既然被记者碰到拍了照片,我也不想再骗你了,记者猜的……没有错。”
陆薄言的手慢慢的收紧,握成拳头,指节泛出惨森森的白色。
他猛地出拳,带起一阵风从苏简安的脸颊边刮过去,“嘭”的一声,拳头砸到了苏简安身后的镜子上。
“哗啦啦——”四分五裂的镜子砸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哀嚎。
每一片碎裂的镜子,掉下时都仿佛在苏简安心上划了一刀,来不及考虑这样做是否妥当,她已经下意识的拉起陆薄言的手——
鲜血早就模糊了他的皮肉,斑斑的血迹下不知道藏着多少伤痕。
她越是担心着急,陆薄言的笑意就越冷:“你还想承认你和江少恺发生了关系?”
苏简安猛地清醒过来,松开陆薄言的手:“我否认过吗?再说你不也为了贷款向韩若曦妥协了吗?我们……五十步笑百步吧?”
“苏简安!”
陆薄言怒吼了一声,胸口剧烈的起伏,要把苏简安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否认,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太阳穴突突的刺痛着,手机非常不合时宜的再度响起,还是沈越川的来电。
“说!”陆薄言只有冷冷硬硬的一个字,杀气四起。
“额……”沈越川被震得愣了愣,意识到陆薄言正在暴怒的边缘,赶忙说,“汇南银行同意给我们贷款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很多合作方联系我要重新谈一谈合作的相关事宜,你……尽快赶来公司一趟吧,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陆薄言挂了电话,冷冷的看向苏简安:“你和江少恺去酒店到底干了什么,我会查个一清二楚。离婚的事情,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起!”
他转身|下楼,远远徐伯就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又看见他手上的血迹,忙拉住他叫刘婶拿医药箱。
刘婶的动作很快,拿来医药箱又说:“我上去叫少夫人,她包扎的手法比较熟练。”
徐伯已察觉到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拉住刘婶,简单的给陆薄言处理了伤口,又问:“帮你备车还是准备早餐?”
“备车。”陆薄言哪里还有吃早餐的胃口,走出去几步,突然又停下来说,“今天不管简安要去哪儿,拦着她。”
说完,他脚步决绝的出门,背影都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徐伯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前段时间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都好好的,眼见着公司的事情解决了,怎么反而闹起来了?”
这时刘婶也反应过来了,问:“要不要给老夫人打个电话?”
“应该只是小别扭。”徐伯还是不信苏简安能和陆薄言闹起来,说,“晚上看看什么情况,实在严重再给老夫人打电话。”
徐伯话音还未落,就看见苏简安下楼了,手上还拖着一个行李箱。
“少夫人!”刘婶忙跑上去,在楼梯中间就截住苏简安,“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误会等少爷晚上回来,说开了不就好了吗?这样闹,伤感情呀。”
“我们没有误会。”苏简安低着头说。
刘婶“啧”了声,一把夺过苏简安的行李箱搬回房间,“少爷说了,今天不管你要去哪里,都要拦着你等他回来。”
苏简安知道刘婶没有恶意,不能责怪她。也知道如果不用别的方法,她今天是走不掉了。
苏简安只好暂时妥协,跟着刘婶回房间,说:“刘婶,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刘婶刚走几步,又被苏简安叫住,苏简安迟疑的问:“他手上的伤口……”
“放心吧。”刘婶就知道苏简安还是关心陆薄言的,笑了笑说,“徐伯帮少爷包扎过了。”
苏简安点点头,又陷入沉默。
刘婶本来还想着劝苏简安两句,但相处了大半年,她早就知道苏简安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次的矛盾,还是需要她和陆薄言两个人坦诚相谈才能解开。
苏简安去衣帽间收拾镜子碎片,擦拭地板上血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嗅觉突然变得灵敏了,清晰的闻到了血液里并不讨喜的血腥味。
在学校、在解剖室里,她早就闻惯了比血腥味更难闻的味道了,为什么突然这么敏|感?
想了想,没有头绪,苏简安也就置之脑后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这里,毕竟康瑞城只给她三天的时间。
离开……
想到这两个字,苏简安的眼睛突然再度发热,她仰起头想把眼泪逼回去,可就在那一瞬间,“啪嗒”一声,几滴眼泪在地板上溅开。
这么痛,却还是心甘情愿。
只要她承受住这种痛,陆氏就能起死回生,陆薄言也不会有任何事。
跟陆薄言和他的心血比起来,她的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汇南银行同意贷款,陆氏起死回生,这对陆薄言和陆氏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所有员工都以为今天能在陆薄言脸上看到难得一见的笑容。
可他是包扎着手来公司的,脸色更是覆盖了一层乌云似的,阴阴沉沉,风雨欲来。
大早上,竟没有一个员工敢跟陆薄言打招呼。
很快地,苏简安疑似出|轨的报道在公司内部流传开来,大家恍恍惚惚的明白陆薄言不高兴的原因了,私底下热烈议论。
这新闻在公司内部,可比知名大明星的猛料还要劲爆。
而陆薄言,除了周身散发的气场很吓人,工作方面他还是一如往常,杀伐果断,一个早上已经处理了不少事情,原本弥漫着绝望情绪的陆氏,也渐渐重新恢复了生气。
十二点半,Daisy按下内线电话通知陆薄言:“陆总,中午午餐的时间,顺便安排了您接受《财经人物》的访问,和记者约在XX西餐厅,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陆薄言穿上外套,带着一个助理下楼。
却不是直下一楼,他要顺路去50层的财务部办点事。
没想到出了电梯,路过财务部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小心翼翼的议论声:
“哎,你说,我们总裁夫人是真的出|轨了吗?”
“谁知道呢。”另一个说,“我们又没有接触过她,不过听总裁办的秘书说,人看起来是挺好的,没什么架子,至于人品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我看十之八jiu是出|轨了!你想想啊,公司面临破产,她要从富太太变成负债太太,傻了才不懂得再找个有钱的呢。”
陆薄言径直走进茶水间,两个女孩的脸瞬间就白了,支支吾吾的叫:“总裁……”
“把辞职报告交给你们的上司,一个小时内收拾好东西,不要再出现在陆氏集团。”
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甚至不给半秒时间两个员工解释,说完陆薄言就离开茶水间,径直走进了代理财务总监的办公室。
辞退这两个人之后,对苏简安的议论声就该在公司消失了。
事实证明,陆薄言的铁腕起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各部门主管听说财务部两名员工被辞退的原因,纷纷警告下属员工,以后在公司,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事关总裁夫人就不许随意议论,除非谁想卷铺盖走人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所有针对苏简安的的流言蜚语和恶意的揣测,都从公司消失了。
却唯独无法从陆薄言的脑海消失。
哪怕在工作,他也会不受控制的想起苏简安的话:“陆薄言,我们离婚吧。”
还有她和江少恺一同进出酒店的照片。
临下班的时候,沈越川进办公室跟陆薄言汇报工作,听了一半,陆薄言突然“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查查简安和江少恺那天去酒店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江少恺难得后知后觉的问,“查?”
沈越川还以为,陆薄言会和他一样,无条件的相信苏简安,不会去查证新闻上那种无稽之谈。
可是,陆薄言居然要查?
“她不否认那篇报道,也不肯解释。”陆薄言按了按太阳穴,“我不相信她和江少恺有什么。”
沈越川不可置信的敲了敲陆薄言的桌子:“你先做了什么惹到简安了吧,她肯定是在跟你赌气呢!”
沈越川打死也不相信苏简安和江少恺会有什么,要真的有,他直播吃键盘!
陆薄言的头愈发的疼,把所有事情一并告诉了江少恺。
“……”沈越川愣怔半晌,艰难的挤出来四个字:“天雷滚滚……”靠,韩若曦也太敢了!
顿了顿,沈越川又一本正经的分析:“不过,简安要求跟你离婚,应该只是在跟你赌气。回去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解释通了就完了,还查什么查。”
陆薄言也不相信苏简安真的提出了离婚,可是想起出门前苏简安那句“我不是在赌气,我很认真”,他半晌没有出声,明显并不同意沈越川的话。
沈越川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了:“真闹得这么严重?我马上去查!”
一点都不难查,很快就从酒店服务员口中问出,当天苏简安和江少恺确实一起来了酒店,进了同一个房间,不是为了公事而来,那天酒店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案子。
江少恺多留了一个心眼,问:“他们进的那个房间,是谁开的?”
服务员查了一下记录:“是江少恺先生开的。”
沈越川渐渐感觉事情棘手:“那他们在里面呆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不到两个小时的样子吧。”服务员误把江少恺当成记者,悄声告诉他,“当时我们酒店有人认出了陆太太,那之后我们还一直议论这件事来着。”
江少恺深深的看一眼服务员,出示陆氏集团的员工证:“我要找你们经理。”
酒店经理听说陆薄言的特助来了,忙赶过来,恭恭敬敬的表示:“沈特助,我知道该怎么做,媒体记者来了,我们不会透露一点消息的,你可以放心。”
沈越川点点头:“再警告一下底下的服务员,但凡给记者透露消息的,炒!”
沈越川赶回公司,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不出所料,陆薄言还在办公室处理事情。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陆薄言说,只好能拖一时是一时,硬生生的问:“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先查清楚偷税漏税的事情,还是先善后芳汀花园的坍塌事故?”
陆薄言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引导了思路,目光灼灼的看着沈越川:“你查到什么了?”
沈越川支吾了片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反正……不可能瞒过陆薄言的。
听完,陆薄言的神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却依然保持着怀疑。
整件事情有一个漏洞,可这个漏洞到底在哪里,他暂时无法察觉。
“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家?”沈越川看了看时间,说,“这都过了一天了,简安怎么也能冷静下来了,回去互相解释清楚,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陆薄言口上不置可否,但还是取了外套穿上。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显示着家里的座机号码。
他接通电话,徐伯慌慌张张的说:“少夫人走了。”
苏简安趁着所有人都在忙的时候,悄悄走了。
陆薄言“啪”一声挂了电话,直接拨苏简安的号码,她接了。
他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你在哪里?”
“……我已经叫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也已经签字了。”苏简安不回答陆薄言的问题,径自道,“你回家后,记得在协议书上面签个字。”
“苏简安,我问你在哪里!”陆薄言几乎是怒吼出这句话的,把旁边的沈越川都吓了一跳。
“……”苏简安的声音却依旧平静,“我走了。”
不再给陆薄言说话的机会,她果断的挂了电话。
陆薄言的神色一沉再沉,扬手就要把手机砸出去——
“哎哎!”沈越川及时的阻止陆薄言,“先回家再说,我们肯定漏了什么!”
沈越川都无法相信苏简安是不听解释的人,更不相信苏简安这么轻易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
陆薄言闭了闭眼,眉心深深的蹙起,包扎着纱布的手突然捂住了胃。
沈越川瞬间明白过来:“你中午没吃饭就回来了吧?”
陆薄言挤出午餐的时间接受财经杂志的采访,目的是为了说明陆氏目前的情况,让股民重新对陆氏燃起信心。沈越川特地把地点安排在餐厅,就是为了让他接受采访后顺便吃饭。
可现在看来,他压根没吃。
“没胃口。”陆薄言往外走,“送我回去。”
沈越川的车技很好,一路高速飙车,花了半个小时多一点就把陆薄言送回家了。
徐伯和刘婶的脸上满是自责,一见到陆薄言就跟他道歉:“我没想到少夫人会骗我们,她说去花园走走,我见她手上没拿着行李箱,就没怎么注意她……”
“不关你们的事。”
陆薄言冷着脸径直上楼,在床头柜上看见了苏简安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
财产分割的条款下,只有一个条款,意思是苏简安分文不要,净身出户。
陆薄言冷笑了一声,拿起协议书出门,开着车风驰电掣的离开。
刘婶满头雾水:“少爷这是要去找少夫人吧?可是少夫人跑哪儿去了啊?”
沈越川笑了笑:“放心,他知道。”
这几年苏简安的生活,事无巨细陆薄言全都知道,她能去的地方,除了那几个还有哪里?
而且现在洛小夕人在国外,苏简安能去的,大概也只有苏亦承那里了。
陆薄言的车子正朝着苏亦承的公寓开去,而苏简安,也确实在苏亦承的公寓里。
苏简安疑似出|轨的新闻苏亦承一早就看到了,他压根没放在心上,陆薄言比他更加了解更加相信苏简安。这种事,当事人不操心,他更没有操心的必要了。
可加班回来,却发现苏简安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眼睛红肿,分明是大哭过一场的样子。
他意识到事态严重,可不管问什么苏简安都摇头,她什么都不肯说。
他头疼的问:“陆薄言不相信你?”
苏简安还是摇头。
苏亦承霍地站起来:“我去找他!”
苏简安忙拉住苏亦承,只叫了一声:“哥”,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而下。
“到底怎么回事?”苏亦承抽了张纸巾拭去苏简安脸上的泪水,“你只管说,哥哥帮你解决。”
“不关他的事。”苏简安还是摇头,反复这一句话,“不关他的事……”
苏亦承端详苏简安,说苏简安很难过,不如说她很自责更准确一些。
他的目光慢慢变得不可置信:“简安,你真的……”
他甚至没有勇气把话讲完,就在此时,“叮咚叮咚——”两声,急促的门铃声响彻整个屋子。
苏亦承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做客,更别提大晚上的了。
所以,门外按门铃的人,用膝盖都能想到是陆薄言。
苏亦承想问苏简安该怎么办,不期然撞上苏简安满是迷茫无助的目光,叹了口气,替她拿了主意去开门。
陆薄言站在门外,颀长的身躯在地上投出一道黑暗的阴影,俊脸阴沉,就像在酝酿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狂风暴雨,令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心生忌惮。
苏亦承自问长这么大还没有怕过谁,此刻却不自觉的给陆薄言让了一条路:“简安在客厅。”
陆薄言一语不发,进门,绕开苏亦承径直往客厅走去。
在苏亦承的印象中,陆薄言待人虽然疏离冷淡,但始终维持基本的礼貌。
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盛怒之下,连礼貌都不顾了。
看来,事态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很多。
沉吟了几秒,苏亦承决定出去。
不管事态多么严重,终究是陆薄言和苏简安之间的问题,这才刚闹起来,他还没有插手的必要。
……
客厅内。
苏简安只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越逼越近,每一声,都沉重的踩在她的心上——
心脏的地方狠狠的一收缩,剧烈的疼痛猛地蔓延开来,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很快地,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陆薄言黑沉沉的双眸,他的眸底,隐忍着一股痛。
从来没有见过陆薄言这样的眼神,她几乎要忍不住将真相脱口而出。
陆薄言慢慢的把协议书递出来:“到底为什么?”协议书的一角已经被他抓出褶皱,可见他有多用力。
他不愿意相信苏简安真的要跟他离婚,可协议书上她的签名那么清楚,一笔一划都像是在嘲笑他的坚持和固执。
“我不能接受你和韩若曦发生关系的事情,哪怕你是为了公司。”苏简安缓慢的站起来,“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我说了,我和韩若曦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陆薄言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简安,怒气就快要喷薄而出。
“……”苏简安别开脸,忍下心软。
她不是不相信陆薄言的话,而是不能相信。
陆薄言又说:“我可以和韩若曦对质。”
“好啊。”苏简安凉凉的笑了笑,“我也想知道你们昨天晚上的更多细节。”
电话只响了两声韩若曦就接通了,她一张口就亲昵的叫道:“薄言?”
陆薄言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冷声道:“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清楚。”
“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很满意,你不也很满足吗?还有什么好说的?”韩若曦轻笑了几声,“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你陪我一个晚上,阿泽就会同意给陆氏贷款,我不要你负责什么。今天,陆氏的危机不是都解除一半了吗?”
陆薄言眯了眯眼:“韩若曦,说实话!”语气中蕴含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明显是在警告韩若曦。
韩若曦却不屑一顾:“我说的不就是实话吗!哦,你要跟苏简安解释是不是?她不是说爱你吗,我们发生关系这点事,她能接受的吧?。”
“韩若曦……”
“够了!”苏简安挂断陆薄言的电话,看着他,“你还想怎么解释?”
陆薄言摇摇头:“韩若曦在说谎。”
他不知道韩若曦为什么要坚持说谎,对上苏简安失望的目光,只觉得胃部的刺痛越来越明显。
他蹙了蹙眉忍下不适,攥住苏简安的手:“简安,你先跟我回去,我会证明……”
“你还想怎么证明?!”苏简安打断陆薄言,“我亲眼看见你们在同一个房间,而我推开|房门的时候你们抱在一起!”
她的每一句指控都加重陆薄言的疼痛,陆薄言下意识的捂住胃:“简安……”
接下来的话被疼痛吞噬,他难忍的闭上眼睛,眉心深深的蹙在一起。
苏简安知道他肯定是胃病复发了,手悄悄攥成拳头,狠下心不看他:“不要再说了,我要跟你离婚!”
“……”陆薄言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样疼痛又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简安,好像苏简安亲手在他的心上刺了一刀。
苏简安继续说:“我知道,你和韩若曦是真的发生了关系。我也不否认我和江少……唔……”
她的后话被陆薄言汹涌的吻堵回去。
带着几分薄怒,他吻得格外狠:“别说了。简安,别说了……”
他这样强势,又近乎哀求的阻止苏简安说下去,只为了不听见苏简安承认自己和江少恺有什么。
他没有丝毫爱意的吻着苏简安,用这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告诉苏简安,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他将苏简安箍得极紧,恨不得就这样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似的,苏简安挣扎着就渐渐的无力再反抗,他掠夺的攻势也随之变得温柔,吻得越来越深……
直到苏简安不能呼吸,陆薄言才放开她,强势的命令中带着几分恳求:“跟我回去,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苏简安硬生生的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心一横,用力的推开陆薄言:“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会跟你回去!你滚!”
陆薄言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苏简安字字诛心,“陆薄言,你给我滚,立刻!”
陆薄言的脸色沉下去:“以后你想看见谁?江少恺?”
“……”苏简安不说话,就让陆薄言把她的沉默当成默认吧。
陆薄言的眸底闪过一抹盛怒,狠狠的把离婚协议掼到茶几上:“你想让我签字?我告诉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苏亦承没有锁门,听到动静越来越大,忙进来,果然看到陆薄言和苏简安在僵持。
他一边心疼一边头疼,皱起眉低吼:“都坐下好好说话!有误会不知道解释清楚?”
“我跟他没有误会。”苏简安背过身,“哥,让他走。”
苏亦承把陆薄言拉到门外的走廊上,本想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却发现陆薄言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苍白如纸,明显是胃病复发了。
这时,沈越川赶到,刚好从电梯里出来。
“越川,送他去医院。”苏亦承想想还是回去问苏简安比较合适,拍拍陆薄言的肩,“今天晚上你是带不走简安了,我帮你劝劝她,你先去看医生。”
“她承认新闻上报道的事情。”陆薄言看着苏亦承,“可是我不相信。她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帮我问出来。”
苏亦承点点头:“放心,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她。”
胃仿佛是狠狠的抽了一下,陆薄言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沈越川看他腰都快要挺不直了,怕越拖越严重,忙过来拉走他:“我先送你去医院。”
看着电梯门闭上,苏亦承才回屋。
苏简安早已没了刚才冷漠决绝的样子,蹲在地上,小声却绝望的呜咽着,像一个面临屠刀却无法反抗的小兽。
苏亦承上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他心疼的把苏简安扶起来,这才看清她满脸的泪水,俨然是濒临崩溃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亦承问。
苏简安摇摇头,朦胧中看见苏亦承心疼的目光,突然再也压抑不住,扑进苏亦承怀里,放声大哭。
她哭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只能大口大口的抽着气,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眼泪打湿了苏亦承的衣服,却还是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苏亦承眼角的余光扫到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竟然看见了苏简安的签名。
“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疑惑间,苏亦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苏简安被报道疑似出|轨,陆薄言明显不信,苏简安却不否认,还要和陆薄言离婚。
她喜欢陆薄言这么多年,在陆薄言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离开,根本没理由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婚。
“简安,我不相信你和少恺真的有什么。”苏亦承想了想,试探性的问,“你是不是被逼的?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
苏简安摇摇头:“哥,我必须跟他离婚。”
“必须”两个字,更是引起苏亦承的怀疑。
他太了解苏简安了,她说必须,那就是情势所逼,并非她想离婚的。
可她为什么必须和陆薄言离婚?
“简安,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亦承盯着她,“难道你连哥哥都不相信了吗?”
“……”苏简安低下头,逃避苏亦承的目光,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苏亦承只好威胁她:“你不愿意说,我可以去查。”
“不要!”苏简安突然抓住苏亦承的手,哀求道,“哥,不要……”
“那你就真的要跟薄言离婚?”
苏简安看了眼桌上几乎要被揉碎的离婚协议书,心脏刺痛,却还是点点头,说:“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会跟薄言解释清楚。但不是现在,你相信我,不要把事情告诉他,好不好?”
如果苏亦承向陆薄言透露什么,陆薄言一定会查到她和康瑞城的交易,她就前功尽弃了。
苏亦承问:“你这么做,全是为了薄言,对不对?”
“……”苏简安默认的垂下眉睫。
苏亦承无奈的摇摇头:“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否则……”
“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苏简安的声音很轻,但并不敷衍。
今天一早开车去韩若曦家时,她确实很想撞上马路护栏,一了百了。
现在想想,那简直愚蠢至极。
苏亦承扶着苏简安坐到沙发上,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行李箱:“你怎么跑出来的?”
苏简安蹭掉脸上的泪水:“小时候苏家的大门都没能关住我。”
她知道拉着行李箱出门很容易引起注意,所以把最重要的几样东西放进小行李箱,趁着徐伯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先把行李箱放到车子的后备箱。
下午有一两个小时所有人都在忙,她趁着那个时间借口出去散散步,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上车钥匙,自然而然的散步散到车库去,只要上了车,就没有谁能拦得住她了。
她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不搬出来,而是在家里和陆薄言纠缠的话,多半会被陆薄言察觉到什么,就算她真的能瞒过陆薄言,这个婚也不可能离得成。
把东西搬到苏亦承的客房,苏简安才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她真的离开了。
离开了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离开了她最爱的人。
她知道这样做,不仅是她会痛,也会伤害到陆薄言。
可是,她别无选择。
沈越川掌控着车子的方向盘,目标很明确——医院。
可是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后座的陆薄言突然出声:“回家。”
沈越川忍不住吐槽:“今天回家,你明天就要被抬进医院。我劝你还是今天走着进去吧。”
“……”陆薄言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沈越川惊喜的以为陆大总裁终于妥协了的时候,他突然低低的出声:“把陈医生叫到家里。”
“……”沈越川无语的带起蓝牙耳机,“服了你了。”
沈越川拨通陆薄言家里的电话,让徐伯把陈医生叫到家里。
徐伯被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是少爷还是少夫人?”
“你们家陆总胃病复发而已。但是他还能死撑着不肯去医院,就说明问题大不到哪儿去。放心吧!”
嘲弄归嘲弄,沈越川还是加快车速,在半个小时内把陆薄言送回了家。
陈医生诊断后,严谨的建议:“陆先生,保险起见,你还是去医院吧。我现在虽然能为你止痛,但这种情况拖下去,后边你可能就要住院休养了。”
“明天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我不能去医院。”陆薄言伸出手,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陈医生,麻烦你了。”
陈医生忙冲着沈越川使了几个眼色,示意沈越川劝劝陆薄言。
沈越川收到讯号,却只是摊摊手,耸耸肩,示意他无能为力。
他要是能劝动陆薄言,早就把他扔到医院去了。
这世界上唯一能让陆薄言听话的人,现在正和陆薄言闹离婚呢,他才不要往枪口上撞。
陈医生摇摇头,无奈的给陆薄言输液,接着开了药让他吃下去,叮嘱道:“陆先生,好好休息,实在不行的话,明天千万要去医院。”
陆薄言合了合眼,示意他知道了,随后沈越川被陈医生拉出房间。
偌大的房里,只剩下陆薄言一个人。
陆薄言躺在床上,恍如回到了结婚前——
只有他一个人,睁开眼睛,房间空空荡荡的,连影子都不成双;闭上眼睛,空寂又呼啸着将他包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不是在公司就是在书房,处理无穷无尽的公事。累到睁不开眼睛再回来,沾床就睡。
可现在,睁开眼睛,遍地都是苏简安的影子。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样子,她趴在床上看电影的样子,她蜷缩在被窝里和他说话的样子……
哪怕是闭上眼睛,呼吸间也充满她身上残余的香味。
唯独不见她的人。
哪怕他把这个房间翻过来,也找不到她了。
陆薄言突然想起上一次他胃病发作,还是刚和苏简安结婚不久的时候,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病态的他,她一冲进病房,眼泪就夺眶而出。
那个时候,但凡他对自己有一点信心,就能察觉苏简安对他的感情,不至于闹出那么多波折。
所幸后来知道,也为时不晚。
在一起这么久,他不曾质疑苏简安的感情,所以新闻报道上她和江少恺的事,他怎么都不会相信。
可为什么苏简安不但不否认,更不愿意听他解释,还固执的要离婚?
一定有哪里不对,他到底漏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胃痛渐渐的缓解了,陆薄言拿来手机,拨通苏亦承的电话。
“你怎么样?”电话没响几声苏亦承就接通了。
“我没事,老毛病而已。”顿了顿,陆薄言才接着问,“简安呢?”
“在房间里,不知道睡着没有。”
“……有没有问到什么?”
苏亦承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管我怎么问,她一个字也不肯说,只是反复强调要跟你离婚。”
“……”陆薄言的头也跟着胃一起痛了起来,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这几天替我照顾一下她。”
苏亦承说:“放心吧。”
挂了电话,手机退出通话页面,显示出桌面beijing。
入夜后璀璨非凡的巴黎,浪漫高耸的铁塔,塔前拥吻的他和苏简安……
那个时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苏简安粘他粘得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他身上一样。
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个模样,苏简安到底是不是瞒着他在做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现下只有苏简安知道答案。
而此刻,苏简安正躺在苏亦承家客房的床上,怀里抱着陆薄言在她十岁那年就该送给她的布娃|娃,辗转难眠。
走的时候,她只带走了陆薄言送她的十四件礼物,小行李箱也只装得下这些东西。至于衣服什么的,到了苏亦承这里可以用洛小夕的。
方方面面她都考虑到了,也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黑暗有难熬。
却没想到,会难熬至此。
自从和陆薄言结婚后,她就没有再领略过夜晚的黑暗与漫长了,夜夜在陆薄言怀里安睡,总是一|夜好眠到天亮。
此刻,她一个人抱着一个略显幼稚的布娃|娃,寂静黑暗无声的将她淹没,没有陆薄言坚实温暖的胸膛,也闻不到他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理所当然的失眠了。
长夜漫漫,越是躺在床上熬着肯定就越煎熬,苏简安掀开被子下床,找到了陆薄言亲手编的那个平安符。
她不擅长手工,所以不知道编这样一个东西难不难。
但是想到陆薄言微微低着头,用那双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手,为她编织一个平凡普通的小玩意,唇角就不自觉的浮出一抹幸福的笑。
可心里越觉得幸福,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空虚落寞——刚才陆薄言痛心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又清晰的浮在她的眼前。
她说了那番话,他会不会真的相信她出|轨了,一怒之下来拿走协议书签字?
苏简安等着这件事发生,又害怕极了这件事真的会发生。
她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到地毯上,犹如一个迷途的羔羊,全然不知道未来会把她宰割成什么样……
……
第二天。
苏简安一在餐桌前坐下,苏亦承就皱起眉:“没休息好?”
她的脸色很差,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苏简安淡淡的置之一笑,接过苏亦承递来的牛奶喝了一口:“中午补个觉就好了。”说着,蹙起眉放下牛奶,“哥,你换牛奶了吗?味道怎么跟之前的不一样?”
她没记错的话,苏亦承只喝某个进口品牌的牛奶,可今天却觉得牛奶里的奶腥味重了很多,不像是那个品牌的出产的牛奶。
“没换。”苏亦承也没有多想,调侃道,“可能你味觉也没休息好。”
苏简安:“……”
早餐后,苏简安说要去上班,她请的长假今天结束了。
“你确定不要在家多休息两天?”苏亦承很怀疑她这个状态能不能好好工作。
“呆在家休息,只会越休息越糟糕。”苏简安拎起包,“还是去上班吧。”不管是警局的案子,还是陆薄言父亲的旧案,都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的白天不像夜晚那么难熬。
苏亦承不放心苏简安开车,亲自送她到警察局。
半个月没来而已,再踏进警局,苏简安已经有了物是人非的错觉——上次她踏进这里,她和陆薄言还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而现在,往日和善可亲的同事,不约而同的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
渐渐的,苏简安感觉不对劲。
别人不知道,但局里谁不知道她和江少恺只是朋友?就算她们都信了报道上说的事情,看她的眼神也不该是这种又同情又鄙夷的。
路过小影她们的办公区时,小影拉住苏简安问:“简安,你真的要跟陆先生离婚吗?”
苏简安整个人懵住,愣怔中,小影已经打开一个网页,她看到了今天的娱乐头条——
《陆薄言苏简安被曝离婚,因苏简安出|轨证据曝光,昔日夫妻疑已闹翻》。
所谓的“出|轨证据”,是陆氏集团出事那几天,苏简安从后门离开警局却依然被记者围堵,江少恺出来替她解围的照片。
当时江少恺怒气冲冲,护着她退回警察局,媒体的拍照角度抓得非常刁钻,不但将他们拍得格外亲密,更清楚的拍到了江少恺脸上交织的薄怒和担心,很容易让人误会。
报道称,酒店方面拒绝再透露任何消息,但是根据苏简安在警局内部的同事称,她在警局做任何事几乎都会和江少恺一起,两人一起进警局工作,一起吃饭,一起出现场,一起破案,初时很多人以为就算现在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将来也一定会有一天走到一起。
另外记者还曝光了江少恺的beijing,江氏集团唯一的法定继承人,在富二代的圈子里,江少恺虽然低调,但他的身价不可估量。
江少恺傲人的身价beijing,无缘无故成了坐实苏简安出|轨的证据,新闻的评论区一片骂声。
“这女的一开始肯定把江大少爷当成备胎呢,陆薄言肯定比江少恺有钱的呀,所以她抛弃备胎和陆薄言结婚了。但最近陆薄言不行了,果断把备胎转正继续当豪门太太。呵呵,心机婊。”
“我就说此女只是表面清纯!”
“哈,这样的人有自知之明离开陆薄言也好。陆先生是我们若曦的,哼哼!”
……
“简安,别人不知道你和江少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小影说,“你为什么不澄清,让这种报道在网络上散播?”
苏简安笑了笑,关闭网页:“没必要了。”
这些新闻她能看到,陆薄言自然也能看到。
之后,他至少会对她和江少恺起疑吧?
这刚好是她想要的,现在这种情况,除非激怒陆薄言,否则他是不会在协议书上签字的。
苏简安不顾小影疑虑的眼神,径直回了办公室。
刚坐下,手机就在包包里轻轻的震动着,她莫名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康瑞城的号码。
“简安,”康瑞城悠闲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致命的威胁,“今天的新闻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你要是还不能让陆薄言在协议书上签字,我可就要再给陆薄言惹点麻烦了。”
“康瑞城!”苏简安霍地站起来,“你又要干什么?!你明明答应过不会再用那些资料找薄言麻烦的!”
沉默了片刻,康瑞城的笑声传来:“吓吓你还挺好玩的。”
“……”
“我只是叫你动作快点,不要妄想拖延。”康瑞城说,“我的耐心已经快要被你耗尽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苏简安无力的跌坐到办公椅上,连江少恺进来都没察觉。
江少恺今天迟到了,因为刚醒来就被父亲电话急召回家,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连母亲都没能替他挡下。
但是他始终没承认也没否认和苏简安的事情,他需要问问苏简安,否则一跟父亲解释这是一场误会,陆薄言很容易就能查到,苏简安就前功尽弃了。
但没想到赶到办公室,苏简安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江少恺碰了碰苏简安的手臂:“都伤心成这个样子了?”
苏简安回过神,见是江少恺,突然就松了口气,如实道:“刚才康瑞城给我打电话了。”
江少恺不用想都知道康瑞城说了什么,反问苏简安:“陆薄言还是不肯签字?”
“他说……”想起陆薄言的话,苏简安心痛又心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江少恺怔了怔,一边觉得头疼一边却又忍不住笑:“那这辈子就真的不可能了,谁不知道陆大总裁总是做的肯定比说的狠?”
苏简安无语:“……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再笑?”
“办法不是没有,将错就错就好了,不过……要委屈你一下。”江少恺具体说了说他的办法。
听完,苏简安忍不住苦笑:“委屈的明明就是你。”
江少恺耸耸肩:“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所谓?再说了,这个借口正好挡挡我妈,否则她又要想法子安排我跟周琦蓝约会了。”
苏简安沉吟半晌,最终决定用江少恺的方法:“事情过后,我会去跟江叔叔和阿姨道歉,跟他们解释清楚。”
江少恺摆摆手:“再说吧。”
一天的时间很快溜走,转眼已经是下午五点。
工作都已经处理完,苏简安和江少恺准时下班。
令同事意外的是,他们是一起离开警局的。按理说,风头吹得正起劲的时候,为了避嫌,他们怎么也应该分开一前一后的走。
在一众同事睖睁的目光中,江少恺和苏简安走出了警察局。
不出所料,记者和摄像嗅到猛料的气息,疯狂的涌上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猛拍。
“陆太太,你和陆先生真的要离婚吗?”
“江先生,据说你和陆太太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她?”
“陆太太,请问你真的是在婚内移情江先生,背叛婚姻出|轨吗?”
“江先生……”
问题越来越尖锐,苏简安全当没有听见,坐上江少恺的车扬长而去。
媒体对着远去的车子一顿抓拍,很快又有新的新闻见诸网络,再度在网络的世界掀起一股飓风。
陆薄言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报道,沈越川正好在他旁边,眼睛不停的往四处瞟——他得尽快找一个安全的角落,否则等一下陆薄言发起怒来,殃及他这个无辜的池鱼就不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看完新闻陆薄言就关了网页,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就像平时看见媒体报道陆氏的出色的业绩一样,完全波澜不惊。
沈越川壮了壮胆,往前两步:“你不生气?”
“如果她和江少恺真的有什么,这个时候为了保护江少恺,她应该尽量避嫌,而不是堂而皇之的和江少恺一起出现在媒体面前。”陆薄言深邃的目光沉下去,一瞬间变得又冷又锐利,“她这么做,是有别的目的。”
沈越川笑了笑:“按照你这个逻辑,没准简安是为了你呢。”
一句玩笑话,却让陆薄言的神色变得严肃认真。
半晌后,陆薄言缓缓的开口:“我怀疑过,也许是韩若曦拿汇南银行的贷款威胁她。”
沈越川立马质疑:“可是,汇南银行的贷款到陆氏账上之后,简安才向你提出的离婚。再说了,你明明跟她说过,就算汇南银行不同意贷款,你也还有方法可想。所以,她根本不必向韩若曦妥协,除非……”
沈越川所说的陆薄言都想到了,所以他才没有调查苏简安和韩若曦近段时间的交集。不过江少恺这个“除非”,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除非什么?”
“两个可能。”沈越川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一,简安是真的变心移情别恋了……”
陆薄言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厉如刀,嗖嗖的飞向沈越川:“滚!”
“听我说完!”沈越川示意陆薄言冷静,“第二,韩若曦不单单用贷款的事情威胁简安,而是握着什么让简安不得不妥协的东西,这样东西也许对你不利,也许对苏简安不利,甚至有可能对苏亦承不利。”
“……”陆薄言朝着办公室门口扬了扬下巴,“滚出去。”
这次至少语气柔和了许多,沈越川点点头,滚蛋了。
办公室安静得针落可闻,陆薄言蹙着眉细想,认识这么多年,韩若曦到底有没有机会掌握他致命的把柄?
按常理说,不可能。不说他把柄不多,韩若曦只是一个演员,在娱乐圈的人脉资源再怎么广,也无法翻动他的过去。
想确定的话,只能让人从苏简安口中套出什么了。
想着,陆薄言拨通了苏亦承的私人号码……
……
苏亦承回到家已经七点多,苏简安做好了三菜一汤等他,他先喝了碗汤才告诉苏简安:“薄言在怀疑你。”
“什么?”
苏简安心惊肉跳,因为不知道陆薄言是怀疑她假意离婚,还是怀疑她……真的和江少恺有什么。
苏亦承看着苏简安紧张得只知道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的样子,摇摇头说:“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他的电话,她怀疑你提出离婚是受人威胁,让我从你口中套点什么出来。”
“……”苏简安心头忍不住一酸,眼眶又微微发热。
她仰起头望着天花板,直到把泪意逼回去才看向苏亦承,笑了笑,低头吃饭。
她已经想不明白陆薄言为什么愿意这样相信她,全世界都在骂她心机深重,指责她配不上陆薄言,他却依然相信她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但是,这个晚上她的睡眠有了改善,虽然第二天还是醒的很早,但她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好看很多了。
吃完早餐,苏亦承照例送苏简安去警局,边开车边问她:“要不要我联系一下媒体?”
“不用。”苏简安说,“随便他们怎么写。不过,你可以帮我做另一件事。”
苏亦承扬了扬眉梢:“说来听听。”
“换一种牛奶吧。”苏简安嫌弃的说,“奶腥味真的太重了。”
“……”
苏亦承无语,苏简安已经下车跑进警局了。
苏简安本以为今天警局的流言蜚语会更严重,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多恶意的揣测都听着,过耳就忘就好了。
可是,今天大家的目光只是更怪异,而且是毫不掩饰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好像她身上冒着无数问号一样。
推开办公室的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陆薄言来了。
算起来,他们才是一天不见,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一年那么长。
除了眉宇间凝着一抹疲惫,陆薄言和往日无异,他的面容依旧俊美寒峭,衣着仍然那么得体优雅,只是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后都像君临天下。
苏简安的目光贪恋的停驻在他的脸上,脚步却不敢再向前,甚至滋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陆薄言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几步走过来扣住她的手,施力将她往办公室里一拉,然后“嘭”的一声,反锁上办公室的门。
苏简安下意识的后退,陆薄言眯了眯眼,巧劲一施,她后退不成,反倒被他圈进了怀里。
“放开我!”苏简安毫不犹豫的挣扎,“陆薄言,这里是办公室!”
“知道这里是办公室就别动!”陆薄言危险的盯着苏简安的唇,“否则……”
苏简安只感觉浑身一凛,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陆薄言的唇已经温柔的覆下来。
这一瞬间,苏简安突然觉得,他们从法国回来之后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泪水和心痛都只是她的一场梦,她和陆薄言还好好的。
她闭上眼睛,手慢慢的摸索着去圈住陆薄言的腰,可就在这一刻,唇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陆薄言不满她的走神,轻轻咬了她一下,不容置喙的命令:“专心点。”
苏简安猛然清醒过来——她在干什么!
她毫无预兆的推开陆薄言,瞪大眼睛疏离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做出惊人之举的陌生人。
陆薄言的目光蓦地沉下去:“简安?”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苏简安说,“我不想再拖了。”
不知道是哪个措辞激怒了陆薄言,他周身骤然一冷,下一秒,苏简安已经被他按到墙上,他狠狠的欺上她的唇……
狂风暴雨一样汹涌而来的吻,瞬间淹没苏简安……
陆薄言吻得那样用力,恨不得将苏简安拆分入腹似的,霸道的禁锢着她不让她动弹,苏简安只能被动的承受他的肆|虐,很快就呼吸不过来。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陆薄言再不情愿、再生气都会顾及她的感受,放开她。
而现在,苏简安从他强势的吻中感受到了一丝恨意,心中不抱希望,陆薄言果然没有放开她,反而吻得更狠,好像要把她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抽光。
“唔……”
苏简安艰难的呜咽了一声,不知道是窒息的讯号还是在求饶。
陆薄言汲取的动作终于停下,抵着苏简安的额头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像一道道怒火的波纹。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他的声音听似平静,但苏简安能听出来暗藏的警告意味。
苏简安忽略他最后的宽容,偏过头:“我和江少恺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没有了,我只瞒着你这一件事!”
意料之外,陆薄言没有大怒,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简安半晌,只是“呵——”的冷笑了一声。
“那你告诉我,”他的语声溢出无尽的暧|昧,“我让你舒服,还是江少恺,嗯?”
轰隆——
有什么在脑海里剧烈的炸开,几乎只是一瞬间,苏简安的脸火烧云一般红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陆薄言:“你、你……”
陆薄言满意的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既然是我,那我就更没理由答应你离婚了,是不是?”
“……”
一股气倒流回来堵住苏简安的心口,她被气得差点吐血,连“你”也你不出来了。
陆薄言倒是整个人都好了,完完全全恢复了从前那副样子,笑着离开苏简安的办公室。
他前脚刚走,江少恺后脚就跟着进来了,见苏简安神色有异,江少恺忍不住好奇的八卦:“陆薄言来说什么了?”
苏简安气冲冲的,答非所问:“我要跟他离婚!”实实在在的赌气语气。
江少恺这才注意到苏简安的唇有些红肿,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了,同时感到压力山大:“看来我们昨天的招数,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他太了解你了,很明白你跟我真的有什么的话,你是不会这样任由媒体曝光的。”
苏简安也明白自己走了下策,骤失全身力气,瘫坐到办公椅上:“昨天我哥跟我说,他开始怀疑我瞒着他什么事情了。所以,昨天的招数不是没有效果,而是起了反效果。”她捂住脸,“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江少恺耸耸肩:“我们保持曝光率,顺其自然等机会吧。”陆薄言太了解苏简安了,除非真真确确的伤害到他,否则他们做得越多,就等于露馅越多。
还没等到下一个机会,苏简安就先接到了唐玉兰的电话。
前段时间老太太报名跟了一个团去迪拜旅游,苏简安算了算时间,这两天老太太该回来了。
苏简安摸不准唐玉兰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和陆薄言的事情,不显山不露水的接通电话:“妈。”
“简安。”唐玉兰笑了笑,“妈已经回来了,今天晚上,你和薄言一起过来吃顿饭吧,我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们了。”
“我……”苏简安犹犹豫豫,努力从唐玉兰的语气来分辨她是不是在试探她。
事实证明,唐玉兰也很了解她,不等她分辨清楚就再度开口了:“你在犹豫什么?难道真的像新闻上说的那样,你和薄言在闹离婚吗?”
“妈,我们……”
“他干了什么好事!?”唐玉兰的语气陡然沉下去,折出一股怒气,“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妈,我收拾不了别人,但还管得了他!”
“……”
强忍的委屈突然在这一刻全部涌上苏简安的心头,她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再说一个字。
唐玉兰却已经察觉到她哭了,叹了口气,轻声安慰她:“简安,你别哭,我现在就去公司找薄言问他个清楚。”
苏简安来不及说什么,唐玉兰已经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她攥着手机趴到桌上,用力的把夺眶而出的泪水蹭到外套的衣袖上。
下班的时候,唐玉兰又给她打了个电话,语气平静多了,说:“我已经骂过薄言了,他说很快就去跟你道歉。简安,看在妈妈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吧。”
苏简安的声音轻飘飘的:“好。”
看报纸,谁都看得到是她的错,全世界都在骂她。
唐玉兰却问都不问这件事,认定他们之间的问题是陆薄言的错。
只是这一次,她真的要辜负唐玉兰的信任了。
……
回到家,苏亦承递给苏简安一张邀请函,说:“一个朋友举办的圣诞节酒会,去凑个热闹当散散心吧,别每天晚上都闷在家里。”
苏简安看了眼设计精美的邀请函,刚想说不去,苏亦承就轻飘飘的补了一句:“陆薄言会去。”
苏简安睖睁着双眸:“那我更不能去了啊。”
“我就说你笨。”苏亦承抽回邀请函拍拍苏简安的头,“现在陆薄言根本不相信你的话,你和江少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避嫌的出现,这才算有说服力,才能惹怒他,懂了吗?”
“……”苏简安懂了,但是这一招也太……
“当然,以后你不能告诉陆薄言这是我帮你想的方法。”苏亦承严肃的叮嘱,“你哥还想多活两年。”
苏简安:“……”
七点整,鱼汤炖好,苏亦承去端出来,苏简安负责盛饭,兄妹俩人开饭。
苏简安习惯性的先喝汤,浓白的豆腐鲫鱼汤,苏亦承熬得鲜美可口,她喝着喝着却皱起了眉。
苏亦承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他做出来的东西皱眉,竟然有几分好奇:“味道不好?”
“哥,煎鱼的时候你是不是偷懒了?”苏简安嗅了嗅鱼汤,“去腥工作不到位。”
苏亦承也试着喝了口鱼汤,用干净的筷子敲敲苏简安的头:“明明没什么腥味了。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不是嫌牛奶腥就是嫌鱼汤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剔的?”
苏简安抿抿唇:“我也不知道。”
吃完饭,这件事就被苏简安抛诸脑后了,她打开电视,换了好几轮也找不到一个满意的频道。
苏亦承洗好水果放到她面前,她说了声“谢谢”,倾身去掐了一小串黑加仑,动作又猛然顿住,狐疑的看向苏亦承:“你这里,什么时候开始常备水果了?”
她记得很清楚,苏亦承不喜欢吃水果的,特别是黑加仑之类甜得腻人的水果。
苏亦承垂下眼眸,笑了笑:“都给你洗干净了就赶紧吃,哪来那么多话?”
苏简安没有错过垂眸的那一瞬间,苏亦承的眸光蓦然变得暗淡,她终于想起来,苏亦承不爱吃水果,但是洛小夕爱吃。
洛小夕走了这么久,就像消失了一样渺无音讯,大概从来没有联系过苏亦承。
“哥……”
苏简安的手搭上苏亦承的肩,未来得及说下半句,苏亦承就偏过头朝着她笑了笑,剥了个橘子给她:“我试过了,酸的。”
苏简安迟迟没有接。
在吃这方面,她和洛小夕的口味惊人的一致,唯一的分歧就是橘子,洛小夕酷爱青皮的酸橘子,她受不了牙齿都被酸得软绵绵的感觉,一直只吃甜的。
苏亦承倒不是搞混了,只是前段时间试到酸的橘子就下意识的给洛小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他放下橘子:“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
苏简安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叫苏亦承,任由他躲进书房。
她从小跟苏亦承一块长大,再了解他不过了,有事的时候,他需要的只是独处。
只是她也没了吃水果的心情,收拾了东西,早早的回房间呆着。
第二天是周末,苏简安早早就醒了。
她料定昨天晚上苏亦承没休息好,轻手轻脚的溜进他的房间,关了他的闹钟,正要出去时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安眠药。
她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至少已经吃了四分之三。
可是不靠这个,苏亦承根本无法入睡,她不能像洛小夕那样随意的拿走他的药藏起来,因为……能让他安然入睡的人已经走了。
出去准备早餐的时候,苏简安接到江少恺的电话,他邀请她一起出席平安夜的一场酒会,他的想法和苏亦承惊人的一致,都认为他和她不避嫌的一起出现在酒会,比刻意闹上新闻有说服力多了,也许能让陆薄言签字。
苏简安考虑了一番,确定这个不会起反作用,点头答应。
江少恺说:“那明天晚上见。”
“明晚见。”
苏简安挂了电话,苏亦承刚好从房间出来,见她心情不错,笑着调侃了她一句,苏简安半开玩笑的说:“替你找到替罪羔羊了。”
苏亦承看了看苏简安的通话记录,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放下手机:“也只有少恺愿意这样帮你。”
苏简安关掉天然气,抿了抿唇角:“这次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苏亦承是个男人,江少恺把他的心思掩饰得再天衣无缝都好,他多少还是能察觉一点,但他信得过江家大少爷的人品,所以从来没有提醒过苏简安。
这次,就让江少恺帮苏简安最后一次吧,欠下的人情,他来还。
苏简安端起煎蛋和酸笋往外走,不忘叮嘱苏亦承:“白粥交给你了。”
早餐苏简安吃得一向轻淡,所以煎蛋没什么奇怪的,但是那叠充斥着红辣椒的酸笋另苏亦承很不解:“怎么突然想起来吃这个?”
苏简安一向是想吃什么做什么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夹了一筷子酸笋:“想吃酸辣啊。”
“……”苏亦承想到她突变的口味,动作硬生生的一顿。
但愿是他猜错了,否则的话,苏简安这个婚,恐怕真的是这辈子都离不成了。
吃完早餐,苏简安心里突然说不清道不明的发虚。
总觉得有什么该来的没有来。
苏亦承以为她察觉到什么了,试探性的问:“怎么了?”
“昨天薄言在办公室等我,今天……”苏简安说,“我怕他来找我。”
这不光是说给苏亦承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否则她无法解释心里那股莫名的心虚和不安。
“……”苏亦承一边对向来细心的苏简安感到绝望,一边又不得不给她宽心:“放心,陆氏刚刚恢复正常,他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时间跑到这里来找你?”
苏简安睖睁片刻,“哦”了声,放心之余,又觉得失落。
整整两天的时间,苏简安的情绪就这样一直反复无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她情绪不好,苏亦承开始格外的留意她,叮嘱她睡觉盖好被子,不要着凉。家政阿姨来做清洁,他又叮嘱阿姨洗手间一定要注意,不能有一点点湿滑。三餐他也全包了,顿顿营养周全而且口味清淡,没有任何过凉过热的东西。
苏简安一再跟苏亦承保证:“哥,你不用这样照顾我,我知道我还有你,不会做傻事的。”
苏亦承只是笑笑,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傍晚,眼看着酒会就快要开始了,苏亦承整理好领带结走出卧室,就见打扮得体的苏简安站在玄关的全身镜前发呆,他取过她的大衣披到她肩上:“已经够漂亮了,走吧。”
苏简安深吸了口气,拢紧大衣,跟上苏亦承的脚步。
二十分钟后,苏亦承的座驾停在市中心某五星大酒店的门前,苏简安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已经被记者层层包围。如果不是车窗紧闭,收音筒恐怕早就塞满后座了。
苏亦承倒是早有准备,等保安过来劈出一条路,这才示意门童从外面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护着苏简安下车,不让摄影师和记者磕碰到她分毫。
苏简安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是知道我们是兄妹,明天的头条一准是苏简安又养了新的备胎,还是承安集团的总裁!”
“还有心情笑?”苏亦承说,“别忘了你上次被摄影机撞过。”
那次撞得也不重,苏简安淡淡的置之一笑,恰好看到朝她走来的江少恺,一时有些愣怔。
记者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注意到了江少恺,顿时摄影师就像被人按了拍摄键一样,快门的声音响个不停,镁光灯更是闪烁个不停。
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江少恺在苏简安面前站定,苏简安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手,踏上红毯朝着酒店走去。
记在在保安的保护圈外,将收音筒拼命的伸向苏简安:
“陆太太,你这样毫不避讳的和江先生一起出现,请问你是和陆先生在办理离婚手续了吗?”
“陆太太,有消息称今天晚上陆先生也会出席酒会,你们要怎么面对彼此?”
“陆太太,你为什么会和陆先生离婚?真的就像网上说的一样,是因为陆氏遭遇危机你不想变成‘负债太太’吗?能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吗?”
苏简安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径直进了酒店,将一众记者甩在酒店门外。
外头,苏亦承看着苏简安纤瘦的背影,叹了口气。
如果他昨天早上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今天无论如何要找陆薄言谈一谈,不能再任由苏简安胡闹下去了。
否则,一旦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苏简安和陆薄言阴差阳错,也许会真的就此缘尽。
酒店内——
苏简安钻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些尖锐的质问隔绝在外,她终于松了口气。
“记者轰炸了一下就受不了了?”江少恺朝着苏简安晃了晃手机,“朋友给我发消息,说陆薄言刚才就到了。”
“……”陆薄言阴沉冷峭的样子蓦地浮上苏简安的脑海,她的背脊也随之爬上来一抹凉意,“正襟危立”小心翼翼的问:“待会我们要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江少恺俨然是一副轻松无压力的样子,“我们只是来露个脸刺激一下陆薄言的,目的达到了就可以走了。留下来……你不一定能扛得住。”
正所谓“人言可畏”,有些人的话字字诛心,三两句苏简安能承受,但听多了,她绝对会崩溃。
苏简安明白江少恺的意思,不由想起网络上那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和辱骂,一时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宴会厅所在的七楼。
苏简安深吸了口气,轻轻挽着江少恺的手步出电梯,侍应生替他们推开宴会厅的大门——
音乐声混杂着交谈的声音传出来,显得宴会厅热闹非凡,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苏简安和江少恺,越来越多的目光胶着到他们身上,交谈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音乐声。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么多复杂而又不怀善意的目光,苏简安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别怕。”江少恺安慰道,“这些人顶多只是好奇,不能对你做什么。”
苏简安想想也是,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到一道又冷又锐利的目光,下意识的望过去,看见了人群出类拔萃的陆薄言。
他一身深黑色的西装,合体的剪裁将他黄金比例的好身材勾勒出来,冷峻的轮廓和俊美立体的五官显得深邃迷人,哪怕他只是无声地站着那儿,也让人无法忽略。
他抿着薄唇,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可是没多久,他眼里的火焰就慢慢熄灭了,他的目光沉下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冷意。
苏简安怔住,好像回到了大半年前她和陆薄言刚结婚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薄言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她,凉薄得令人心寒。
苏简安明白过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踩到陆薄言的底线,彻底惹怒他了。
“简安。”身旁的江少恺突然出声,“不要这样,会引起他的怀疑。”
苏简安猛然清醒过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的将目光从陆薄言身上移开,和附近的熟人打招呼。
其实这些所谓的“熟人”,都是她和陆薄言结婚后,陆薄言介绍给她认识的。今天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奇怪,有的人甚至不知道该叫她“陆太太”还是“苏小姐”。
她假装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也不在乎他们叫她什么,只管装出幸福的样子,穿梭在酒会现场。
突然,不远处传来清脆的一声响:“砰——”。
苏简安分辨出是陆薄言的方向,下意识的望过去,只看见陆薄言被一群人包围了,从充斥着紧张的声音中,她猜到是陆薄言手里的酒杯碎了。
这种酒会用的都是上好的酒杯,无缘无故不会碎,除非……是他自己捏碎了杯子。
他的手前几天被玻璃划伤了,还包着纱布,现在又……
“要不要过去看看?”江少恺问。
苏简安心如火灼,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过去,那么多人围着他,还有沈越川在他旁边,他应该不会有事。
明知道他不会有事,明知道不能去,可是,心里还是深深的为江少恺的提议心动……
就在苏简安忍不住要迈步的时候,围着陆薄言的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路,陆薄言和沈越川进了一间空着的休息室,侍应生也拎着医药箱跟进去了。
“算了。”苏简安看着休息室紧闭的大门说,“这么大一个人了,总不会幼稚到……”
她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沈越川走出来,而后径直朝她走来。
“简安,你进去吧。”沈越川无奈的说,“他不让我帮他处理伤口。”
“……”如果身体不受控制的话,苏简安早就冲进去了,但不行,理智不允许她那么做。
沈越川提醒苏简安:“他手上还有旧伤,不马上处理不行。你还不了解他吗,这个时候除了你,谁进去都会被轰出来。”
苏简安看向江少恺,沈越川一瞪眼:“你看他干什么?想让他陪你进去不成?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你们家那位平时看起来挺绅士的,但动起手来就是一野兽!”
“你……”苏简安盯着沈越川,“被他揍过?”
沈越川摸了摸鼻子,眼睛往别处瞟去:“你管那么多干嘛?医药箱已经在里面了,快进去!”
江少恺点点头,苏简安也就不犹豫了,往休息室走去,刚好听见陆薄言把侍应生轰出来。
苏简安顺势走进去,看见陆薄言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随意的搭在一边,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手里的纸巾已经被血迹浸透。
这一刻,仿佛有一只手蓦地将苏简安的心脏攥紧,心疼瞬间泛滥。
她快步的走过去掰开陆薄言的手,打开医药箱取出棉花镊子和消毒水,准备先替他清洗伤口。
她了解这种消毒水,接触到创口会有很明显的刺痛,消毒之前先提醒陆薄言:“会有点痛,忍忍。”
整个消毒的过程,陆薄言倒是没有吭声,连最后的包扎伤口也十分配合。
苏简安利落的替他绑好纱布:“好了。”
抬起头,正好对上一抹沉沉的目光。
此时,陆薄言的目光里已经不见了刚才的寒峭和冷漠,却深沉得令人不解,苏简安一时看不太懂,也不想懂,来不及擦拭手上沾着的血迹就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刚转身,手腕就被人攥住,一股拉力传来,她跌回沙发上。
苏简安瞪大眼睛看着陆薄言,刚要抗议,陆薄言突然整个人倾身过来,她躲避不及,双唇瞬间被他侵占……
陆薄言把苏简安困在他的胸膛和沙发之间,不给她一点逃跑的机会,贪婪的汲取她久违的甜美。
“唔……”苏简安的双手还保持着抗拒的姿态抵在他的胸前:“陆……”
陆薄言猜到苏简安会说什么,突然加深这个吻,连叫“放开”的机会都不再给她……
苏简安觉得她太无辜了。
就好像原本只是站在岸边看风景,却无端被卷起的狂潮淹没,推不开陆薄言也就算了,还连抗议一下都不能出声。
她心一横,在陆薄言的唇上泄愤似的咬了一下。
陆薄言顿了顿,也许是因为她的举动怔住了。
苏简安正想趁机逃开,陆薄言却先一步洞察她的心思,猛地扣住她的腰,更加汹涌的吻彻头彻尾的将她淹没。
陆薄言越来越用力,不管是双唇,还是双手。
从苏简安提出离婚开始,他心里就攒着一股怒气,这几天苏简安还变本加厉,先是毫不避嫌的坐江少恺的车离开警察局,又挽着江少恺的手公然成双成对的出席酒会。
他们还是夫妻,苏简安把他这个丈夫当成了什么?
如果这不是别人主办的酒会,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不相关的人在场,他早就拎起江少恺从七楼扔下去了!
一通不管不顾的榨取之后,陆薄言眸底的阴沉危险终于消散了不少。
“简安,”他松开苏简安,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看清楚,你是谁的。”
苏简安双颊泛红,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懑。
过去好一会,她终于能说话了,狠狠的推了推陆薄言,“你混……”
话没说完,胃里突然一阵反酸,最后一个字被卡在喉间。
苏简安脸色一变,推开陆薄言冲向洗手间。
嘴巴里津ye翻涌,胃一抽,中午吃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都吐了出来。
苏简安傻眼了——为什么突然这样,她明明没有任何不舒服?
电光火石之间,苏亦承的话浮上她的脑海:“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不是嫌牛奶腥就是嫌鱼汤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剔的?”
还有今天早上莫名的不安,是因为生理期没有准时到来。
她……好像……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也不应该这么巧的!
“简安……简安?”
陆薄言在旁边连着叫了好几声,苏简安都没有反应。
他攥住苏简安的手:“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苏简安猛地甩开陆薄言的手,防备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去医院?”
“你不是不舒服?”陆薄言半命令半恳请,修长的手伸向苏简安,“听话,跟我走。”
苏简安摇头,不由自主的后退:“我没有不舒服,不去。”
她也不能去。
如果真的如她所料,她怀孕了,去医院肯定会检查出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陆薄言会把她带回家,苏亦承也会告诉陆薄言她有事隐瞒,再想让陆薄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苏简安闭着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陆薄言说:“只是刚才吃了点以前没吃过的东西,有点不适应而已,吐出来就好了。”
她脸色煞白,眸底就差显示出“心虚”两个字了,陆薄言眯起眼睛看着她,她的表情却越来越自然,脸色也慢慢的恢复了红润,确实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因为母亲在医院辞世的事情,她一直都不喜欢医院,陆薄言也就不再多想,让人送了一瓶漱口水进来。
苏简安接过漱口水,要关上洗手间的门。
陆薄言眼明手快的挡住,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简安,苏简安倍显无辜:“我只是……要上厕所。”
陆薄言这才收回手:“我在外面等你。”
苏简安“嗯”了声,关上门坐到马桶上,双手捂着脸,心乱如麻。
她隐约听见陆薄言在外面打电话,但他说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只想着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瞒过陆薄言。
坐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但再不出去陆薄言就要起疑了,苏简安只好起身,按下抽水,推开门走出去。
陆薄言刚好打完电话,看了看她:“好点没有?”
“……没事了。”苏简安突然觉得局促,不自然的低下头,“我要出去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手腕却被人牢牢的扣住,无法再往前半步。
陆薄言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出去找谁?”
“你又不是没看见我跟谁一起来的。”说着,苏简安回过头,平静的问,“对了,你怎么没和韩若曦一起来?”
陆薄言冷冷一笑:“我跟韩若曦一起来,你会很高兴是吗?”
苏简安摊了摊手:“我无所谓啊。”
她很清楚,只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能刺伤陆薄言。
果然,他的脸色危险的沉下去,一把将苏简安推倒在沙发上。
沙发虽然柔|软,但突然跌坐下来冲击力还是很大的,苏简安惊恐之中下意识的双手护住小|腹,几乎是同一时间,陆薄言整个人压上来。
苏简安脸色一变,惊恐的用力推他:“陆薄言,不要!”
陆薄言扣住她的双手,充满倾略性的问:“那你要谁?嗯?”
他的瞳孔是很好看的深黑色,此时却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苏简安护着小|腹,已经顾不上他的感受了,一字一句道:
“陆薄言,今天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明天我就告诉记者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我还会爆料你和韩若曦的事情,她是你一手捧红的,一直以来都没有过什么负mian新闻,你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丑闻吧?”
“你拿韩若曦威胁我?”陆薄言哂笑了一声,“那你现在最担心的是谁?江少恺?”
“陆薄言!”苏简安低吼一声,鱼死网破的打断陆薄言,“你要是敢动少恺一下,我立刻就去法院起诉离婚!”
“……”在他面前,她就敢这样维护江少恺,敢把江少恺叫得那么亲昵。
陆薄言缓缓松开苏简安的手,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冷。
他起身,离开休息室,头都没有回一下。
苏简安已经无暇顾及陆薄言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跑出去找苏亦承,慌慌忙忙的说要回家。
“怎么了?”苏亦承看她脸色不大对劲,“薄言跟你说什么了?”
苏简安摇摇头,恳求道:“哥,带我回去。”
苏亦承去和酒会的主人告别,然后带着苏简安离开酒店。
直到上了车,苏简安才想起来江少恺,拿出手机要给江少恺打电话,苏亦承拦住她,说:“不用了。刚才少恺突然来找我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苏简安一头雾水:“他今天来参加酒会就是家里安排的啊,怎么会……”
“你还没反应过来?”苏亦承摇头笑了笑,“薄言的杰作。”
苏简安突然想起她呆在洗手间的时候,陆薄言在外面打电话,隐约听到他说“江先生”什么的,原来是在给江少恺的父亲打电话。
顿时深感无语,要知道换做平时,陆薄言肯定是不屑这种手段的。
“你们在休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亦承说,“知不知道外面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苏简安的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哥,我……我可能……怀孕了。”
苏亦承很欣慰苏简安终于察觉了,问:“你打算怎么办?我不可能让你胡闹了,薄言要是知道,肯定会来把你接回去,我不能拦着。”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苏简安近乎哀求的看着苏亦承,“哥,我一定要跟他离婚才行,所以你一定要先替我保密。万一他知道了,这个婚不可能离得成。”
苏亦承点点头:“我尽量。”
他只怕,刚才在休息室里陆薄言已经察觉什么端倪了,就是他想保密也保不住。
路过药店,苏简安让苏亦承停车,苏亦承知道她要买什么,让她呆在车上别动,他下去替她买了。
这个时候药店人多,苏亦承耽搁了一会才回来,把东西交给苏简安。
苏简安捏着小小的盒子,既不安,又感到高兴。
哪怕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是她和陆薄言的孩子啊。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她一定会挑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告诉陆薄言,他一定会很高兴。
可现在,她只能瞒着陆薄言,用最无情的话赶他离开。
不知道离开休息室后,他去了哪里。
今天陆薄言出席酒会,是为了稳固陆氏目前的状况,所以哪怕被苏简安气得他肝脏都要炸了,他也不能离开,只能让沈越川去看着苏简安。
可沈越川刚走没多久就回来了,低声告诉他:“简安和亦承走了。”
陆薄言蹙了蹙眉:“走了?”
“我看着他们走的。”沈越川非常肯定,但声音慢慢的又转为犹疑,“不过……”
“说!”陆薄言冷声命令。
“我觉得简安有点不对劲。”沈越川说,“她出来的时候非常慌张,几乎是拉着苏亦承逃走的。在休息室的时候如果你没对她做什么,那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异常?
陆薄言放下酒杯,背过身对着宴会厅的落地窗,A市繁华璀璨的夜色落入他的眼帘。
同时,苏简安突如其来的呕吐、她跌坐到沙发上时的小动作,也浮上他的脑海。
一般人跌下去,应该是下意识的双手着地,减轻地面对身体的冲击。
可是苏简安的双手却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
他还没靠近,她就已经有了极大的反应,舍弃一切威胁他不让他碰,好像只要他轻轻一碰,就能对她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一样。
某个可能性被陆薄言联想到。
他压抑着心里的狂喜,仔细想了想,猛然想到他和苏简安在巴黎的那几天,应该是苏简安的生理期,可是他们还……
苏简安怀孕了!
陆薄言转身就往外走,匆匆忙忙不管不顾,沈越川追着他出了宴会厅才在电梯口前拦住他:“你想到什么了?现在简安执意要跟你离婚,想到什么你都得冷静一下!”
陆薄言倏地被沈越川的话点醒,点点头:“对,她现在要跟我离婚,她是不会承认的。把她逼急了,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沈越川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陆薄言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径自道:“我今晚住市中心的公寓,明天你早点过来接我,我要去找简安。”
苦逼的沈越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