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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的暖婚新妻txt下载

    萧芸芸回到家,连鞋子都来不及换,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跑到阳台。

    往下望去,沈越川那辆庞然大物的路虎还停在公寓门前。

    哎,是他的车出了问题还是……

    第二个可能,萧芸芸发现自己根本不敢想,就像她不敢想象自己和沈越川之间的可能一样。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认为沈越川这种从万花丛中过的人,不可能对她这个类型感兴趣。

    既然这样,还不如当一对欢喜冤家呢。扯上男女感情,万一没有修成正果,以后见面多尴尬?

    想着,沈越川的车忽然动了,骤然亮起的车前灯穿破黑暗,车子很快就驶离萧芸芸的视线范围。

    萧芸芸长长的吁了口气。

    看不见沈越川也好,她不用痴痴的幻想那些没有可能的事情了。

    ……

    第二天,陆氏集团。

    沈越川拿着一份报告进总裁办公室,往陆薄言的办公桌上一放:“康瑞城有动作了。”

    陆薄言翻了翻报告,又若无其事的合上:“康瑞城想跟我们竞标城南那块地?”

    “嗯哼。”沈越川点了点桌子,“康瑞城上任苏氏集团的CEO这么久,动静不少,但这是第一次针对我们,碰巧是在许佑宁回到他身边的这几天,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他只是想利用许佑宁。”陆薄言说,“不要忘了,许佑宁是商科出身,又是他手下最出色的卧底,有许佑宁帮忙,他打胜仗的几率会大很多。”

    这么说,许佑宁对他们而言是个麻烦。

    沈越川头疼:“穆司爵抽的什么风?明明喜欢许佑宁还放她回去助纣为虐。挑明了跟许佑宁把话讲清楚,许佑宁要是不愿意留下来,来硬的呗,关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陆薄言的矛头突然对准沈越川,“你对芸芸有好感,除了芸芸谁都能看出来,你不也同样不声不响?”

    被戳到痛处,沈越川的气势顿时弱了半截,过了好一会,他才揉着太阳穴说:“我跟萧芸芸……不合适。”

    陆薄言问:“芸芸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跟她是什么类型有毛线关系。”说着,沈越川突然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是我不适合她。”

    他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来掩饰心底的沉重。

    陆薄言看着沈越川,笑了笑。

    沈越川此时的想法,和几年前他对苏简安的心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万个人有一万张脸,但喜欢上一个人的心情,大抵每个人都一样——会不断的审视自己,有时觉得只有自己能照顾好她,但更多时候,只是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她。

    “你适不适合芸芸,应该是芸芸说了算。”陆薄言奉劝道,“不要把感情藏得太深,否则,将来后悔的人是你。”

    “哦?”沈越川避重就轻的问,“这算是……一个过来人的忠告?”

    “听不听随你。”说完,陆薄言抛给沈越川一串车钥匙。

    沈越川懵一脸:“干嘛?你想让我现在就滚去跟萧芸芸表白啊?”

    “给你一个在准岳母面前表现的机会。”陆薄言说,“简安的姑姑晚上八点的飞机到A市,你去接机。”

    沈越川郁了个闷:“本来应该是你去的吧?为什么又让我去?”

    “因为,我要回家陪老婆。”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从陆薄言口中吐出来,就多了一抹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天大地大陪老婆最大,沈越川无从反驳,只有认命的收好了车钥匙。

    下班后,沈越川离开公司时已经六点半,他拨出萧芸芸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就直接说:“我们该去机场接你妈妈了,你在哪儿?”

    萧芸芸刚结束一台手术,累得喘不过气,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看了看通话界面上显示的名字,真的是沈越川!

    她嫌弃的问:“为什么是你跟我去接我妈?”

    “我也不知道。”沈越川耸耸肩,“我只是在完成顶头上司交代给我的任务,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去跟你表姐夫提。”

    萧芸芸看了看时间:“算了,来不及了,你能不能到医院来接我?”

    “这有什么问题?”说完,沈越川挂了电话,利落的发动车子。

    仍然处于下班高|峰期,哪怕是性能优越的路虎也很难在水泄不通的马路上疾驰,沈越川艰难的在车海中挪动,还是赶在十五分钟抵达了医院。

    萧芸芸早就在等着了,一看见沈越川的车立马冲过来:“快上高速!”

    哪怕是陆薄言,也极少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沈越川说话,沈越川不满的“啧”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被萧芸芸抢先开口——

    萧芸芸威胁道:“八点钟之前,你要是没把我送到机场,我就跟我表姐夫投诉你!”

    “……”这威胁没谁了,瞬间就把沈越川打压得没了气焰。

    庆幸的是,上了高速之后路况好多了,沈越川一路疾驰,八点整的时候,他和萧芸芸已经进机场。

    萧芸芸看了看航班信息,她妈妈搭乘的那班飞机已经降落了,她下意识的就往接机口跑去。

    沈越川眼疾手快的攥住萧芸芸:“你跑去哪儿?”

    萧芸芸指了指接机口的方向:“我妈妈就要出来了!”

    “就算出来了也不是那个方向,跟我走!”沈越川不由分说的拉着萧芸芸往反方向走去。

    萧芸芸不知道沈越川要干什么,一路挣扎:“沈越川,你是不是路痴啊?接机口不是这边!”

    沈越川回过头瞪了萧芸芸一眼,同时加大攥着她的力道:“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扛起来?”

    萧芸芸哪里这么容易就被吓到,不屑的“嘁——”了一声:“信不信有人报警抓你?”

    “还真不信。”沈越川“哼”了一声,“别人顶多会以为我们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哦,如果说有姑娘因为嫉妒你被我牵着,想报警抓你,这个我倒是相信。”

    萧芸芸在脑海中搜索她有限的国语词汇量,觉得只有两个字最适合形容此刻的沈越川——欠揍!

    她丢给沈越川一个嫌弃的表情:“你的脸昨天被碾碎了吧?”

    尾音刚落,就发现沈越川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顺着他的目光示意往前看去,看见了一间贵宾室。

    恍惚间,萧芸芸明白了什么:“我妈妈在贵宾室?”

    沈越川不点头也不摇头:“推开门不就知道了?”

    萧芸芸半信半疑的走上去,推开门——

    门后的房间宽敞明亮,摆放着一组米色的沙发茶几,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那个气质出众的女人,不是她妈妈是谁?

    “妈妈!”萧芸芸跑进去,一下子扑进了苏韵锦怀里,“我好想你和爸爸。”

    虽然她因为专业的事情和母亲发生过争执,还一争就是这么多年,但亲情的纽带是无论如何割不断的,离开家这么久,说她一点都不想爸爸妈妈,绝对是谎话。

    “妈妈也想你。”苏韵锦拍了拍萧芸芸的背,“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你当医生就当医生吧,不管当下的医疗环境怎么样,只要你开心,妈妈就支持你。”

    选择专业的时候,萧芸芸是瞒着父母,偷偷把商科改成医学的,当时她和母亲闹得差点把整个家翻过来。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件事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她和母亲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她们不复往日的亲密。

    萧芸芸以为她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让母亲接受她的专业,可是,这就解决了?

    “妈妈,”萧芸芸意外的问,“爸爸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么多年,该说的你爸爸都跟我说了。”苏韵锦无奈的笑了笑,“是我突然想通了——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权利决定自己未来的生活。哪怕你这个决定是错的也无所谓,你还可以回家从头来过,我们家有这个资本。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你开心就好,至于其他的……管他呢。”

    萧芸芸松了口气,抱了抱苏韵锦:“妈妈,谢谢。对了,你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苏韵锦保养得当,眼角眉梢虽然避免不了有细纹,但每一道都像是岁月刻上去的痕迹,非但不影响她的美,反而为她添了几分沉稳大方的气质。

    不言不语时,苏韵锦浑身都有一种从容的雍容华贵,似乎永远都能处变不惊。

    可是听了萧芸芸的最后一句话,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过了半晌才说:“那是另一件事了,等你表哥的婚礼过后,我再告诉你。”

    从小到大,萧芸芸和父母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苏韵锦突然这样神秘,她其实快要好奇疯了,教养却不让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说:“好吧,那我们先走。”

    母女俩刚迈出贵宾室,就看见外面的沈越川,萧芸芸这才记起来介绍,随意指了指沈越川:“妈,他是表姐夫的朋友,表姐夫让他来接你。”

    沈越川浅浅一笑:“阿姨,你好。我叫沈越川,其实我是陆总的助理。”

    苏韵锦对萧芸芸家教甚严,萧芸芸刚才那样随意的介绍沈越川,明显不够礼貌。

    可是此刻,苏韵锦来不及顾其他的,她的目光胶着在沈越川那张熟悉的脸上,一抹震惊在她的眸底化开……

    苏韵锦看着沈越川,过了很久都没有半点回应。

    这是萧芸芸第一次看见母亲这么失态,忍不住碰了碰母亲的手臂:“妈妈?”

    苏韵锦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冲着沈越川笑了笑:“孩子……”

    这慈爱又亲昵的两个字一出口,苏韵锦自己愣住了,萧芸芸愣住了,沈越川更愣住了。

    沈越川还是孩子的年龄,从来没有人这样亲昵的叫过他,偶尔有人用英文叫他“孩子”,也多半是为了强调他只是一个孩子,而非为了表达亲|密。

    苏韵锦这一声“孩子”,轻柔得像一阵和风拂过他的心田,他突然想起了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这世上,大概只有母亲会这样叫自己的孩子。

    “妈,”萧芸芸纳闷的看着自家妈妈,“你怎么了?”

    苏韵锦恍如大梦初醒,尴尬的笑了笑:“你看我,真是糊涂了,见越川跟你差不多年龄就觉得……唉……”说着,她的语气变得抱歉,“越川,不好意思啊,我太……”

    “没关系,在你看来我还是个孩子,说明我显年轻。”沈越川不动声色的化解了这份尴尬,“阿姨,我先送您去酒店吧。”他接过苏韵锦手上的行李,走在前面。

    “妈妈,走吧。”萧芸芸挽住苏韵锦的手,却发现苏韵锦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沈越川身上。

    她就纳了闷了,难道沈越川那张脸的杀伤力真有那么大?!

    出了机场,沈越川先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折回来替苏韵锦打开车门,末了才回到驾驶座。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苏韵锦就开口:“越川,阿姨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沈越川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阿姨,你随便问,能回答的我都回答您。”

    “我就怕有些不方便。”苏韵锦沉吟了片刻,“阿姨想问你,你是哪儿人?今年多大了?”

    萧芸芸越听越觉得她妈妈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单纯,皱了皱弯弯的眉头:“妈,你问这种问题干什么?”

    苏韵锦一脸坦然的说:“我想问。”

    萧芸芸:“……”

    “没关系。”沈越川字正腔圆的答道,“没有错的话,我今年应该是28岁,目前……美国国籍。”

    苏韵锦犹如被什么击中,追问道:“我以为你是A市人,怎么会是美国国籍呢?”

    “妈妈,你不要问了。”不等苏亦承回答,萧芸芸就抢先开口,“人家移民了不行啊,就像你跟爸爸那样啊!”

    前段时间苏简安刚告诉萧芸芸,沈越川是孤儿,因为他在美国的孤儿院长大,所以才是美国国籍。

    实际上,自己究竟是哪里人,沈越川估计也没有答案,所以,萧芸芸不希望沈越川回答这个问题。

    沈越川却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云淡风轻的答道:“阿姨,我在美国长大。”

    “这样啊。”苏韵锦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她陷入深思似的,不再开口说话。

    萧芸芸越发觉得奇怪,却不敢当着沈越川的面问什么。

    一个小时后,路虎停在陆氏旗下的世纪酒店大门前,沈越川把苏韵锦的行李交给酒店的侍应生,又把门卡递给苏韵锦:“阿姨,酒店是陆总帮你安排的,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随时联系我,我会帮你跟酒店协调。”

    “好啊。”苏韵锦问,“我能留一张你的名片吗?”

    沈越川没想到苏韵锦这么不客气,从做工精致的名片夹里取了张卡片出来,双手递给苏韵锦:“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苏韵锦小心的将名片收进包里,依然没有让沈越川走的意思,目光殷切的看着他:“你还没吃晚饭吧?进酒店跟我们一起吃?”

    “我吃过了。”沈越川看了看手表,“阿姨,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苏韵锦虽然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点点头:“谢谢你去机场接我,改天请你吃饭,你可一定得答应我。”

    沈越川权当这是客气话,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只有萧芸芸注意到,苏韵锦的目光依然一直追随着沈越川的背影。

    沈越川的车子驶离她们的视线范围后,萧芸芸抬起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妈,他已经走啦!”

    苏韵锦这才回神,看了萧芸芸片刻,说:“我们进去吧。”

    “等一下!”萧芸芸拉住苏韵锦,疑惑的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沈越川?还打听他哪里人多大?”

    苏韵锦年轻时在商海浮沉,也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对付不了萧芸芸的问题?

    “我是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是当我女婿的好人选。”苏韵锦笑了笑,“你不也这么觉得吗?”

    萧芸芸的脸瞬间涨红,一向利索的舌头打了结似的:“谁、谁说的!妈,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

    苏韵锦犀利的抓住了重点:“他禽|兽过你?”

    “……”萧芸芸的战斗力瞬间降为零,无力的垂下肩膀,“妈,你乱说什么呢!”

    “好了,进去吧。”苏韵锦暂时放过萧芸芸,“今晚你就住在酒店吧,妈妈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萧芸芸挽住苏韵锦的手,头往苏韵锦肩上一靠:“好啊!”

    这个晚上,苏韵锦和萧芸芸说了很多,唯独最重要的那件事情,她只字没有提。

    因为,时机尚未到。

    第二天,萧芸芸一早就离开酒店去医院上班了,走前,她叮嘱苏韵锦在酒店好好休息,晚上再她回来跟她一起吃饭。

    苏韵锦一边应和着萧芸芸,却在萧芸芸出门后就换了衣服,从网络上找了一个名气和收费一样高的私家侦探,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一坐下,苏韵锦就开门见山的说:“周先生,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资料。”

    “没问题。”周先生说,“查一个人的背景资料什么的,我们最擅长了。”

    “你先听我说完。”苏韵锦喝了口咖啡,“我要的是他从小到大的资料,包括他在哪里出生、哪里长大、在哪里就读什么学校、成长过程中经历过什么大事、血型生日等等,统统都要。”

    “这也没问题。”周先生疑惑的问,“不过,你要查谁?”

    “陆氏集团的总裁特助,沈越川。”苏韵锦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沈越川的照片,是她出门前从网络上搜索到的,“就是这个人。”

    周先生扶了扶眼镜:“沈越川,这个人在A市跟陆薄言苏亦承是齐名的,我当然知道他。只是他是陆薄言的人,详细资料……恐怕不好查。”

    “网络上说你是整个A市最厉害的私家侦探,我相信不管多难,对你来说都不是大问题。”苏韵锦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这是预付金。只要你把沈越川的资料给我,之后不管你要多少,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给你。”

    “行,我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周先生收起支票,站起来,“苏女士,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案。”

    “麻烦你了。”苏韵锦目送着周先生离开,而后,目光停留在沈越川的照片上。

    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昨天一眼看见沈越川的时候,她才会走神。

    但天底下有那么多人长相相似,在有证据证实之前,她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沈越川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如果是的话,她找了这么多年,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

    苏韵锦起身离开咖啡厅,外面车来人往,整座城市像一台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忙碌得马不停蹄。

    只有沈越川还在沉睡。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工作了,可今天他还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一阵阵急促的铃声,他大概还不会醒来。

    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Daisy焦灼的声音:“沈特助,你今天怎么了?早就过上班时间了,你电话不接人也不在公司是怎么回事?”

    沈越川看了看时间,居然快要十点了,又看了看通话记录,N个未接来电挂在屏幕上。

    可是,他没有感觉。

    平时,闹钟一响他就会醒来。可今天,他没有听到闹钟响,更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仔细回忆,昨晚他睡着后的时间,好像是空白的,他就像根本没有度过这段时间一样。

    形容得更具体一点,那几个小时,他就像死了,对一切都毫无直觉,他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沈越川拍了拍脑袋:“我睡过头了。工作的事情你先替我处理一下,我会尽快赶到公司。”

    说完,他挂了电话,仓促下床,脚落地想站起来的那一刹那,眼前突然一黑,他下意识的扶住床沿才没有摔下去。

    猛然间,沈越川意识到,失去知觉的那几个小时里,他不是睡过头了,他是……晕过去了。

    可是,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晕过去?

    之前好几次突如其来的晕眩随即浮上脑海,沈越川的心底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都说人的身体像一台机器,劳逸结合才能长久使用,但过去的几年,他一直在糟蹋透支自己。

    现在,报应来了?

    想到这里,沈越川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滑稽,他平时生龙活虎的,怎么可能说病就病了?

    也许,只是一时的不适而已。

    沈越川告诉自己,不需要放在心上。再说,康瑞城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他哪有时间去关注这副躯体?

    医院。

    今天是萧芸芸学医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她热爱的工作,终于得到了母亲的支持。

    一大早,萧芸芸元气满满的冲进办公室,穿上白大褂戴上胸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却临时被上级医师叫去旁听一台专家会诊。

    第八医院的心外科闻名全国,坐诊的专家都是国内的心外权威,这台会诊对萧芸芸来说,是个长知识大好机会。

    果然,旁听一个多小时,学到不少。

    离开会议室时,萧芸芸低着头琢磨专家们讨论的病例,出电梯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护士手上托盘里的东西哐哐当当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萧芸芸一边道歉一边蹲下来帮忙捡东西,间或抬起头看向护士,“你有没有受伤?”

    护士还没回答,萧芸芸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的望过去,那道纤瘦却并不显得瘦弱的身影,不是许佑宁是谁?

    可是,许佑宁不是回到康瑞城身边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我是心外科的实习生,萧芸芸。我有点事要先走,有什么问题的话,你随时去心外科找我!”

    说完,萧芸芸拔腿就朝着许佑宁追过去,可只是一转眼的时间,许佑宁的身影已经淹没在医院一楼的人海中,无迹可寻。

    萧芸芸站在人群中央朝着四处张望,看见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看见收费窗口和药房前面长长的队伍,看得见神色各异的病人和家属……

    唯独看不见许佑宁。

    她无力的垂下肩膀。

    刚才许佑宁背对着她,步伐正常,应该没有看见她。所以,许佑宁不可能是故意躲开她了。

    可能性更大的是,她看错了,也许她看见的只是一道酷似许佑宁的身影。

    既然许佑宁已经回到康瑞城的身边,决定帮着康瑞城对付她表姐夫,又怎么会出现在她工作的医院呢?

    想到这里,萧芸芸放弃了,转身回心外科。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从人群中消失的时候,许佑宁才从一根巨|大的圆|柱后现身。

    萧芸芸没有看错,刚才确实是许佑宁。

    回到A市后,许佑宁的晕眩和视线模糊发作的愈加频繁,她担心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却又不想让康瑞城知道,所以才会放弃康瑞城手下的医疗资源,用了一个假身份跑到这家医院来。

    挂了一个专家号看过后,医生给她开了几项检查,好不容易等到检查结果,想再回去找医生的时候,却不料看见萧芸芸从对面的电梯出来。

    她才想起来这是萧芸芸工作的医院。

    庆幸的是,萧芸芸不知道在想什么,撞了一名护士,她趁萧芸芸蹲下来的时候快步离开,躲在了这根柱子后面。

    如果和萧芸芸面对面,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萧芸芸的目光,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身份。

    想着,许佑宁攥紧手上的检查报告和片子,返回脑科找医生。

    医生看了看她拍的片子,不经意似的问道:“宁小姐,放松点,我看你年龄不大啊,一个人来看病吗?家里人呢?”

    一个医生,特别是大医院的专家,一天要接诊上百位病人,他们不会跟病人闲聊,更没工夫关心病人是不是一个人来看病的。

    除非病人的病情出乎意料的严重。

    萧芸芸看着医生的眼睛直接说:“我没有家人了。医生,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直接告诉我吧。”她已经听过最糟糕的消息,失去最重要的人,没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了。

    医生拿起片子,圈出两个地方:“检查显示,你的头部曾经受到过多次重击,有两个血块正在你的脑内形成,其中一个正好压迫到你的视线神经,所以你偶尔会出现视线模糊的状况,随着血块变大,发作也越来越频繁。”

    萧芸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医生语气笃定的问道:“除了视线模糊,你还伴随着晕眩,对吧?”

    萧芸芸“嗯”了一声。

    医生叹了口气,随即指了指被他圈出来的另外一个地方:“你感觉到晕眩的罪魁祸首,是这个血块,它压迫着你脑内的血管,位置十分特殊,哪怕进行手术,去除的成功率也不大。”

    “如果……”萧芸芸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如果我不做手术呢?”

    “不做手术的话,这个血块相当于一个定时炸dan安装在你的脑内。”医生面色凝重,“它随时有可能导致脑内血管爆裂,引起死亡。”

    死,萧芸芸不怕的。

    可是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她现在还不能死。

    几乎就在一瞬间,许佑宁的心凉下去半截,她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空洞的迷茫:“如果我选择手术,而手术恰好失败了,我会怎么样?”

    “轻则陷入永久昏迷,重则死亡。”医生合上病历本递给许佑宁,“宁小姐,作为医生,我建议你马上住院治疗,也许情况会得到改善,手术的成功率会增大。当然,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上。”

    许佑宁手脚冰凉,彻底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才回过神,接过病历本:“谢谢医生,我回去考虑考虑再联系你。”

    医生点点头,把许佑宁送到办公室门口。

    后来回想起此刻,许佑宁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她只记得盛夏时节的阳光十分热烈,像一团火炙烤着行人的肌肤,她却浑身冰凉。

    人终有一死,小时候,她没有想过这回事。后来父母骤然离世,她接受了生老病死。再后来跟着康瑞城,她想也许哪天任务执行到一半,她技不如人,就死在别人的枪下了。

    唯独脑内血管爆裂而死这种死法,她从来没有想过,虽然这种死法听起来有点小酷。

    让她如坠冰窖浑身发冷的,是看起来完好无缺的她,离死其实只有一步之遥,而她不能去治病,只能按照着计划走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所以,她只能抓紧时间。

    许佑宁不再犹豫,上车直奔苏氏集团。

    现在的苏氏集团,已经完全被康瑞城掌控,重要的高层决策人物,几乎全是康瑞城的人,苏洪远和董事会的老头子们被压得无法动弹。

    许佑宁知道康瑞城的目的,但她不关心,反正苏简安早已和苏洪远断绝父女关系。

    抵达苏氏集团后,萧芸芸径直朝着总裁办公室去。

    秘书只是看见一张势不可挡的生面孔,急忙站起来伸手拦在门前:“小姐,你哪位?跟我们康总有预约吗?”

    许佑宁冷得掉冰渣的目光锁在秘书脸上:“滚开。”

    秘书只觉得一股凉意当从笼罩下来,手不自觉的就撤了回来。

    许佑宁双手一推,CEO办公室的大门应声而开,她径自往里走。

    康瑞城已经听出许佑宁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微微笑着看着她:“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许佑宁颇为意外似的:“打扰到你什么好事了?”

    康瑞城自证清白似的摊了摊手,站起来走向许佑宁:“一大堆文件和琐事等着我处理,对我来说,你来了,是今天唯一的‘好事’。”

    他的双手搭上许佑宁的肩膀,力道拿捏得不轻不重,仿佛在暧|昧的传达着什么。

    许佑宁的脸色并不好,一个后退挣开了康瑞城的手。

    “怎么了?”康瑞城有些意外的问。

    “回A市之前,你就准备着要对付穆司爵。回A市之后,你一直说要对付穆司爵。可现在,已经一年过去了。”许佑宁冷冷的看着康瑞城,“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动作。”

    康瑞城不答反问:“你急了?”

    “我很急!”许佑宁一字一句的说,“想到穆司爵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就浑身难受。”

    康瑞城目光深深的看着许佑宁,突然笑了笑,按着她坐到沙发上,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

    许佑宁不愿意喝。

    康瑞城这才不紧不慢的说:“接下来有行动。”

    许佑宁的目光里瞬间有了神采,奕奕盯着康瑞城:“什么行动?”

    康瑞城拿来一份企划书递给许佑宁:“我们要跟陆氏竞拍一块地。”

    许佑宁扫了眼企划书:“你要这块地有用?”

    “对我们而言,这块地可有可无。”说着,康瑞城的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但是对陆氏而言,这块地很有价值。我参与竞拍,单纯是不想让陆薄言得到这块地,就算他要得到,也不能让他轻易的拿到手。对了,你替我去参加竞拍。”

    康瑞城手下能干的人多得是,和陆氏竞争的竞拍,他却偏偏派了许佑宁,无非就是想看看许佑宁能不能狠下心来对付穆司爵和陆薄言。

    许佑宁明知道康瑞城的用意,却不动声色,点点头:“可以啊,我正愁这两天没事干呢,我们的上限是多少?”

    康瑞城勾起唇角一笑:“没有上线,只要陆氏还出价,你就放心的加价。”

    许佑宁假装意外的眨了一下眼睛:“跟陆氏死磕?”

    “不,是永远压他们一头。”康瑞城递给许佑宁一张卡,“用这个付定金。”

    许佑宁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把卡片夹过来,轻巧的起身:“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完,她转身欲走。

    康瑞城的眸底掠过一抹什么,伸出手勾住许佑宁的腰,手上一用力,轻而易举的就把许佑宁带回来,锁在他怀里。

    许佑宁抬头,对上康瑞城深沉如夜色的目光……

    许佑宁很快就不动声色的冷静下来。

    康瑞城箍在她腰上的手、幽深难懂的目光,都似有暗示,她处于被动。

    可是,她不能让康瑞城掌控着事态发展下去,否则她拒绝的次数一多,按照康瑞城的性格,他很快就会怀疑她。

    眼下,化被动为主动,是她脱身的最好方法。

    想着,许佑宁已经蜻蜓点水的吻了康瑞城一下,康瑞城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她的唇|瓣如同一根轻盈的羽毛不动声色的从他的脸颊边掠过。

    但是,许佑宁明白他的意思,并且主动,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康瑞城的笑容变得轻松,目光里的幽深也一扫而光,许佑宁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挣开他的手:“你忙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

    康瑞城一手虚虚搂着许佑宁的腰走出办公室,经过秘书的办公桌前时吩咐道:“以后许小姐过来,直接带她进我的办公室。”

    秘书诧异的看了许佑宁一眼,同时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恭敬的应道:“……是,康总。”

    许佑宁是女人,怎么可能错过女秘书充满敌意的目光,进电梯后,她指了指仍然看着她的女人,淡淡道:“炒了她。”

    康瑞城:“理由?”

    许佑宁笑了笑,倾了倾身子微微靠近康瑞城:“你跟她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但她喜欢你——我很确定。如果下次来我还能看见她,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进你的办公室。”

    撂下威胁后,许佑宁不紧不慢的关上电梯门。

    几乎就在电梯下降的那一瞬间,许佑宁脸上所有的笑意和醋意统统消失殆尽,她拿出一张纸巾使劲的擦了好几下嘴唇,不一会,双唇红如充血,仿佛随时可以滴出血珠子来。

    这样还不够,上车后,又立刻拧开一瓶矿泉水漱口,末了,连瓶带着没喝完的水一起丢到车外的垃圾桶。

    可是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刚才的她碰到康瑞城的事都抹不掉,就像她是卧底伤害了苏简安是事实,害死外婆也是事实。

    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逆转。

    唯一能让她解脱的方法,只有替外婆报仇。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许佑宁剪碎了她从医院带出来的病历本和片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一阵风吹过来,带着一片片子的碎片掉到地上,许佑宁借着强烈的阳光看了看,那一小块片子正好拍到压迫着她脑内血管、随时可以导致她死亡的血块。

    许佑宁愣了愣,恍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她被康瑞城训练成一把武器,不问是非的替他执行任务,最终害死了自己的外婆。

    她在穆司爵身边当卧底,替穆司爵挡了一场车祸,从路边摔下去的时候撞到树干,两个血块在她的脑内慢慢形成,到现在,变成了一颗定时炸dan。

    不需要穆司爵追杀,她随时会因为穆司爵死去。

    回头看看,她活了二十几年,竟然像一场笑话。

    想到这里,许佑宁的眼眶发热湿润,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她踩下油门,极速向前开去。

    ……

    ……

    晚上,丁亚山庄。

    沈越川匆匆忙忙跑过来,刘婶见了他颇为诧异,因为沈越川亲口说过,晚上八到十点是他们这类人的泡妞时间,不在泡妞的都是在浪费时间。

    “刘婶,简安他们呢?”沈越川急匆匆的问。

    刘婶指了指楼上:“在房间里呢。”

    沈越川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要等一下?”想了想又说,“哎,等的话,似乎不止要等一下啊……”

    刘婶“噗嗤”一声笑了,扬了扬手上的除尘器作势要打沈越川:“瞎猜什么,少夫人做胎教,少爷陪着她呢!”

    “只是这样?”沈越川扬了扬眉梢,冲上楼去敲门。

    陆薄言开了门,淡淡的目光中带着疑问,沉沉看着沈越川,似乎在警告沈越川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沈越川一把将陆薄言拉出来,顺手关上房门,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看看我收到的这条短信。”

    “那块地,不管你们出多少价,康瑞城势在必得。”沈越川的短信上,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你和穆七也在康瑞城身边安插了卧底?”沈越川晃了晃手机,疑惑的看着穆司爵。

    “就算安插也不会是商业卧底。”陆薄言又看了眼那条短信,“这也不像一个卧底的报告。”

    “我就是特别好奇是谁发的。”沈越川琢磨了一会,“其实,我有怀疑的对象,但是……不敢确定。”

    “许佑宁。”陆薄言直接说出沈越川怀疑的对象,因为第一个浮上他脑海的也是许佑宁,可是——“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

    “是啊,她是康瑞城的人,而康瑞城是我们的敌人,她为什么要给我们情报?”沈越川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只想到一个可能性,打了个响亮的弹指说,“她是康瑞城派来的!”

    “……”陆薄言静待沈越川的下文。

    沈越川条分缕析的道:“那块地对康瑞城而言可有可无,但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康瑞城知道这一点,所以派许佑宁来告诉我们,他要和我们争那块地。实际上,康瑞城不想要,他只是在逼着我们出高价!”

    陆薄言:“……”

    沈越川又补充道:“虽然这个做法有点傻有点low,但康瑞城不就专干这么low的事情么?”

    陆薄言进了书房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许佑宁是想帮我们?”

    “……噗……”沈越川怪腔怪调的笑了笑,伸出手作势要探陆薄言额头的温度,“许佑宁现在认定了我们是她的仇人,她会帮我们?你疯了还是许佑宁疯了?”

    陆薄言伸出手:“手机给我。”

    沈越川交出手机,陆薄言连接上网络追踪短信的发出地址,却发现无法追踪,短信的内容,就好像是凭空蹦到沈越川手机上的一样。

    沈越川摸了摸下巴:“其实也有可能不是许佑宁发的。”

    “除了她,还有谁会关心我们和康瑞城竞拍那块地的事?”陆薄言看着屏幕上的“无法追踪”四个字,“许佑宁有能力隐藏她发出的短信,但如果像你说的是康瑞城授意她这么做,她没理由隐藏自己。”

    沈越川瞪了瞪眼睛:“所以你还是相信许佑宁在帮我们?”他做妥协状,“好吧,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她是康瑞城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也许是她发出的一个什么信号,为以后的事情做铺垫。”陆薄言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又摇摇头,“但还不能确定。”

    沈越川懵一脸:“那我们该怎么办?”

    陆薄言勾了勾唇角:“那块地如果康瑞城真的势在必得,高价落到康瑞城手上,也可以为我们发挥利用价值。”

    沈越川跟着陆薄言这么久,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话,点点头,问:“许佑宁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穆七和简安?”

    “先不要。”陆薄言说,“我们还不能确定许佑宁到底是谁的人,简安知道了也只能让她多一个牵挂,至于穆七……万一许佑宁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穆七恐怕受不起这个刺激。”

    陆薄言的措辞并不幽默,但沈越川就是笑了。

    他们三个人,数穆司爵最狠,这个世界上有穆司爵受不了的刺激,在许佑宁出现之前,听起来像奇谈。

    但按照穆司爵现在的状态,告诉他许佑宁是假意回去康瑞城身边,最后他却又发现许佑宁还是真的想杀他,他还真有可能受不起这个刺激。

    但从表面上看,穆司爵现在的状态也不算特别糟糕。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白天大半的时间在忙公司的事情,下午或者晚上处理其他事情,并没有多余的事情想太多其他的。

    只要他招一招手,依然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主动贴上来。

    只是,逢场作戏的搂着那些女孩的时候,他的眼前总是掠过另一张熟悉的脸,以及那个人熟悉的身影。

    不用他仔细去分辨,他的大脑已经自动判断出怀里的女孩和许佑宁的不同之处。

    怀里的女孩比许佑宁更加美艳,身材比许佑宁更加火辣,在某些方面,甚至有着许佑宁望尘莫及的本事。

    明明是唾手可得的猎物比较好,他却松了手上的力道。

    除了许佑宁,他还是谁都不行。

    沈越川调侃过他:“你该不会……废了吧?”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似笑而非的弧度:“你真的想知道?”

    沈越川不答反问:“你敢承认?”

    “搭最快的班机,来一趟G市。”他说。

    电话那头的沈越川迟疑了一下:“干嘛?”

    “让你亲眼看看。”

    “……我靠!”沈越川在电话里骂道,“你太重口了!”

    说完,沈越川挂了电话,他在电话的另一端握着手机,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目光被落寞一层一层的覆盖。

    他扔开手机,打电话让周姨去他的公寓收拾东西,周姨问为什么,他只是说了一句:“我想搬回家住。”

    穆家老宅,是穆司爵最后的避风港。

    那天搬回去后,穆司爵就再也没有回过市中心的公寓。

    只有周姨知道,穆司爵的身上,多了一道无形却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沈越川离开后,陆薄言从书房回房间,苏简安刚好结束胎教。

    见陆薄言回来,苏简安把胎教仪放到一边,不解的问:“越川怎么这么晚跑过来?”

    “公司明天要竞拍城北一块地,他过来跟我商量竞拍方案。”说着,陆薄言在苏简安身边躺下,从身后把她圈进怀里,“简安,有个问题,你凭直觉回答我。”

    陆薄言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么凝重的语气和苏简安说话了,苏简安一半忐忑一半好奇,眨了眨眼睛:“什么问题啊?”

    陆薄言沉吟了半秒才问:“如果,许佑宁回到康瑞城身边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是为了帮我们,你怎么想?”

    苏简安几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宁愿佑宁回去是为了对付我们。”

    陆薄言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但还是问:“为什么?”

    “如果佑宁回去是为了帮我们,等于她变成了穆司爵的卧底。康瑞城生性多疑,不用多久就会发现的。到时候,佑宁一定不会好过。”苏简安翻了个身面对着陆薄言,“我宁愿她真的把我们当敌人,这样,她至少没有危险。”

    陆薄言心中已经有数,随后,自然而然转移开话题:“你觉得许佑宁没有危险?你忘了,穆七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欺骗,而许佑宁骗了穆七一年。”

    苏简安轻哼了一声,断言道:“穆司爵不会对佑宁下杀手的!”

    陆薄言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为什么这么肯定?”

    苏简安盯着陆薄言看了一眼,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拆穿他:“别想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她的语气分外肯定。

    陆薄言略感头疼,一孕傻三年,在苏简安身上绝对不适用。

    他避重就轻的在苏简安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明天越川竞拍回来,我再告诉你答案。”

    苏简安不解:“佑宁的事情跟城北那块地的竞拍有什么关系?”

    “康瑞城会跟我们竞争那块地。”陆薄言说,“我没猜错的话,他会让许佑宁代表苏氏集团出席竞拍大会。”

    苏简安半懂不懂的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陆薄言拨开她散落在脸颊边的长发:“不早了,先睡吧。”

    苏简安意识到自己多想无用,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沈越川带着竞拍企划书早早的跑过来,顺便蹭了一顿早餐。

    早餐后,萧芸芸带着苏韵锦来了。

    苏韵锦十几岁就出国留学,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和苏洪远断绝关系,再也没有回过国。

    所以,苏韵锦只是见过苏亦承,而晚苏亦承六年出生的苏简安,跟她素未谋面。

    不过,有苏亦承这个纽带在,姑侄俩并不生疏,苏韵锦从国外带回了一些婴儿用品,实用又方便,她像一个母亲一样耐心的介绍给苏简安,苏简安也听得十分认真,陆薄言和萧芸芸陪在旁边,偶尔插一句话。

    沈越川早就习惯了看见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但也许是眼前的画面过于温馨,他心里竟然有些泛酸,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先走了。”

    萧芸下意识的看向沈越川:“你去哪里?”

    “拍卖会。”沈越川闲闲的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怎么样,想不想去玩玩?”

    “芸芸,跟越川一起去吧。”苏简安顺水推舟,“你难得休息一天,不要闷在家里。”

    萧芸芸看向苏韵锦,妈妈对她管教得很严,在国外那么开放的环境都明令禁止她早恋,苏简安撮合她和沈越川的意思那么明显,妈妈应该会拦着她吧?

    不料,苏韵锦递给萧芸芸一个赞许的眼神:“去吧,年轻人去见见世面,长点知识挺不错的。”

    沈越川痞里痞气的扬起唇角,看萧芸芸的目光像极了看上钩的猎物:“你妈妈都这么说了,走吧。”

    萧芸芸就这样被推出去了。

    她跟在沈越川的身后,有些懊恼的反应过来——苏简安是不是看出来她喜欢沈越川了?

    那……沈越川会不会也有所察觉?

    想着,萧芸芸的情绪莫名的陷入低落。

    她先入为主的觉得沈越川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平时沈越川愿意帮她、愿意带着她玩,或许只是看在她表姐和表姐夫的面子上。

    如果沈越川发现她喜欢他,对沈越川来说,只是一种困扰吧?因为他不能干干脆脆的拒绝她,接受她却又等于为难自己。

    她喜欢沈越川,可以跟沈越川无关,但绝对不能给他添麻烦。

    沈越川察觉到萧芸芸没跟上来,回过头,看见萧芸芸在后面慢吞吞走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停下来,等萧芸芸走近了,仔细研究了一番她脸上的表情,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问:“怎么了?”

    萧芸芸抬起头摇了摇:“没什么啊。”

    沈越川有些疑惑,但最终没有追问下去,朝着他的车子扬了扬下巴:“那上车吧。”

    路上,萧芸芸一直避免和沈越川有眼神接触。

    她学的是心脏外科,对于这个维持人体生命的器官异常关注,几乎是从进|入车厢这个狭小的空间开始,她就发现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沈越川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书上说,一个人的嘴巴可以说谎,肢体语言也可以说谎,但眼神不能,她要是和沈越川发生个眼神接触之类的,沈越川会不会一眼窥透她所有秘密?

    被沈越川看穿喜欢他,她的脸就要丢到太平洋去了!

    “萧大小姐,你今天怪怪的。”沈越川瞥了萧芸芸一眼,假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是的话说出来,我可以帮你解决。”

    萧芸芸的语气坚定得可疑:“我没事!”

    “哦,既然没事,那我请教你一个问题——”沈越川状似随意的问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医生对我感兴趣?”

    没由来的,萧芸芸心跳爆表。

    不过,职业习惯让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迅速审视了一番沈越川的神情和语气——他十分随意,语气寻常得像英国人谈论起今天的天气,对于答案,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和期待。

    最后,萧芸芸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她还不能算是一个医生。

    所以,沈越川这个问题不是针对她的,他极有可能是对哪个穿白大褂的妹子产生兴趣了!

    靠之!

    萧芸芸挤出一脸淡定的笑容:“这个啊,每个科室的医生研究方向不同,感兴趣的东西也会不一样,你喜欢哪个科室的医生啊?”

    沈越川不能说心外,否则萧芸芸很有可能会被吓得跳车,于是随便扯了个听起来高大上一点的科室:“脑科。”

    “哦,脑科的简单。”萧芸芸说,“你就挂个她的号,进去告诉她:‘医生,我脑子有病!’她保证对你兴趣满满,还会对你关怀备至!”

    沈越川的唇角狠狠抽搐了两下:“你是不是在骂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萧芸芸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是那种拐弯抹角骂人的人吗?”

    沈越川扶额,这种情况下,他是辩不过萧芸芸的,索性给萧芸芸出个难题:“喜欢脑科医生得装成自己脑子有病,那喜欢骨科医生就得打断自己的腿咯?按照你这个逻辑,喜欢法医怎么办?”

    萧芸芸神秘一笑,缓缓的字正腔圆的道:“装死!”

    “很机智的答案。”沈越川肯定的点点头,“不过……你表姐夫应该不喜欢听。”

    “给我下套?”萧芸芸不屑的“嘁”了一声,“你不要忘了,我表姐也是喜欢我表姐夫的,他只需要告白就能抱得美人归。”说着,冷笑着看向沈越川,“你跑来问我这种问题,多半是因为你的脑科医生对你不感兴趣吧?”

    沈越川深深看了萧芸芸一眼,突然笑起来:“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你猜对了。”

    猜对了,萧芸芸却一点都不高兴。

    沈越川喜欢的是哪个医院的医生?那家私人医院的,还是她们医院的?

    话说回来,当初她为什么选择心外而不是脑外?

    极度郁闷中,萧芸芸和沈越川抵达举行拍卖会的酒店,萧芸芸随口问了一句:“起拍价是多少?”

    “一百亿。”沈越川转着手里的车钥匙,“利用好了,那块地就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价值比一百亿高了去了。”

    “……”萧芸芸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一百亿这个数字,还是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进了拍卖场,沈越川随意找了个后排的座位。

    萧芸芸颇为诧异:“我以为你那么不低调的人,会找个前排的座位出尽风头。”

    沈越川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又理了理发型:“今天的风头我出定了,你想想,我每喊一次价前排都被我震撼得回头看我一次,多拉风?可是坐前排就没有这种效果了。”

    萧芸芸:“……”自恋到这种地步,没谁了。

    两人落座后,拍卖师迈向拍卖台,示意台下的来宾安静,拍卖会即将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拍卖场的门口起了一阵骚动,萧芸芸回头一看,愣住了,扯了扯沈越川的袖子:“往后看!”

    沈越川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人往后看的,现在居然要他先往后看?

    他不情愿的回过头,突然所有的动作定格。

    许佑宁来了!

    而这个许佑宁,和以往简直判若两人!

    她脱下了休闲装和运动鞋,穿上华贵优雅的及膝长裙,纤细匀称的小腿露出来,莹莹如白玉,泛着让人着迷的光。

    她精致的脸上化着浓淡适宜的妆,举手投足之间既释放出优雅,又有一种不带锐气的霸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展现,却丝毫不显得违和。

    如果不是五官一模一样,沈越川几乎要怀疑她不是许佑宁了。

    以前的许佑宁,像悄然盛放的白茉莉,美得内敛不张扬,别人对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她那股女孩少有的英气上。

    而此刻的许佑宁,像开在花圃中央的红玫瑰,妆容精致,独领风头,一出现便已惊艳四座。

    萧芸芸忍不住感叹,穆司爵喜欢上许佑宁,只能说明穆司爵真是慧眼。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许佑宁的背影,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要从记忆中破门而出。

    沈越川见状,伸出手在萧芸芸面前晃了晃:“许佑宁有什么好看的,回神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背影跃上萧芸芸的脑海,她推开沈越川的手,愣愣的说:“真的是她。”

    “你现在才敢相信真的是许佑宁?”沈越川一脸冷淡的不屑,丢出一个重磅炸弹,“她是代表康瑞城来跟我们竞拍的,知道真相的你,下巴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萧芸芸急声说:“我是说我在医院看见的真的是许佑宁!”她努力回忆昨天早上看见的那抹背影,跟眼前许佑宁越走越远的身影完全重合。

    也就是说,昨天许佑宁真的去医院了。

    沈越川没怎么注意听萧芸芸的话,了无生趣的“哦”了声,刚要坐直身子,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盯住萧芸芸:“你在医院看见许佑宁?她去医院干什么?”

    “不知道。”萧芸芸摇了摇头,“我是在门诊一楼看见她的,不确定她是去陪诊还是去看病。”

    沈越川托着下巴,盯着许佑宁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时,许佑宁走到了拍卖场的前排,落座前,她回过头淡淡的扫了一眼身后。

    在场的不少男人从许佑宁进来就盯着她猛看,许佑宁这一回头,后排座位立即响起了一片起哄的声音,甚至有人对着许佑宁吹口哨勾手指,挑|逗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可是,许佑宁回头只是为了看沈越川和萧芸芸。

    不着痕迹的一眼扫过去,不出所料,她在萧芸芸的脸上看到了意外,沈越川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来,昨天萧芸芸还是发现她了,沈越川八成是在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没关系,她早就做好了防范,他们什么都不会发现。

    想着,许佑宁风轻云淡的坐下,等待拍卖正式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后排的沈越川突然偏过头对萧芸芸说:“许佑宁也许是去医院看病的。”

    “不太可能吧。”萧芸芸感觉有些不可置信,“她看起来很好的样子啊。”

    沈越川神秘莫测的扬起唇角:“如果从表面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病人,康瑞城还会让她来参加竞拍么?”

    说着,沈越川已经拨通陆薄言的电话,直接让陆薄言派人去查许佑宁在医院有没有就诊记录。

    沈越川挂了电话后,拍卖正式开始。

    对这块地虎视眈眈的开发商不少,拍卖会一宣布开始,出价的牌子就频频被举起,竞拍很快就进|入白热化阶段。

    全场,唯独沈越川和许佑宁没有动静。

    沈越川是为了压轴出价营造一个震撼全场的效果,而许佑宁,是因为突然接到了康瑞城的电话。

    “拍卖开始了吧?”康瑞城语气轻松的问。

    “已经开始了。”许佑宁压低声音说,“陆氏派来的人是沈越川,这个人很聪明,我在等他出价。”

    康瑞城“嗯”了声:“陆氏的预算是两百亿,上限是两百八十亿,把价钱抬到两百八十亿后,你停止出价。”

    “咯噔”一声,许佑宁心里仿佛有什么在急速坠|落,但她不得不保持着冷静的语气:“为什么?你不是说这块地你势在必得,无论如何不能让陆氏得到吗?”

    “有些批文,因为陆薄言干扰,我们申请不下来。”康瑞城说,“这块地到了我们手上,陆氏也一定会干预开发案。到时候,这块地不一定能为我们赚钱,还会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所以,让给陆氏,但不要让陆氏轻易得到。”

    许佑宁的声音沉了沉:“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许佑宁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整个人掉进了一种失神的状态。

    昨天晚上,她发了一个匿名短信告诉沈越川——康瑞城对那块地势在必得。

    她是想让陆氏抬高价格,不要让康瑞城轻易得手,因为不管陆氏出多少钱,她都会按照康瑞城的命令,无上限的往上加价,让康瑞城付出最大的代价得到这块地。

    可是康瑞城的一个电话,瞬间扭转了陆氏和苏氏集团的角色——苏氏集团变成了抬高价格的人,如果沈越川听了她的话,不断的往上加价的话,付出大代价得到那块地的人,就成了陆氏。

    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无法取得陆薄言和沈越川的信任了,他们会认为她发那条短信的目的,就是为了误导他们加价。

    本来,她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博回陆薄言的信任,好顺利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可康瑞城的一句话,毁了所有。

    最重要的是,她想不通康瑞城为什么临时变卦,一天前,康瑞城明明还是一副对那块地势在必得的样子。

    土地拍卖价被一个开发商喊到一百九十五亿的时候,许佑宁的脑海中跃出一个可能性——康瑞城还是不信任她。

    先是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样子让她相信,再命令她只能抬高价格,这一切都是康瑞城的计划,为了防止她给陆氏透露风声。

    “两百亿!!!”拍卖官高亢的声音在台上竭力喊着,“林生集团的林总出价两百亿!两百亿一次,两百亿两次……”

    许佑宁闭了闭眼睛,举起手中的号码牌:“两百亿两千万。”

    “代表苏氏集团的许小姐出价两百亿两千万!”拍卖官继续高声喊着,“还有没有人出价更高?!”

    两百亿,不光是陆氏的最预算,同时也已经是其他公司的承受极限,不少人已经放弃了竞拍,拍卖官这一喊,其他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后排的沈越川。

    不管是纵观还是横观整个拍卖场,有实力跟苏氏集团竞争的,只有陆氏了。

    万众期待中,沈越川风轻云淡的举了举牌子:“两百二十亿。”

    尾音刚落,拍卖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上百亿的项目,再土豪的公司也不会这么大幅度的加价,沈越川的举动无异于疯狂。

    萧芸芸忍不住扯了扯沈越川的袖子:“你一定要这么猛吗?”

    猛?

    沈越川非常喜欢这个字眼,帅气的挑了挑眉梢:“等着看。”

    相比沈越川的意气风发,许佑宁的神色只能用阴霾来形容——沈越川这么疯狂的加价,是不是相信了她的短信?她该不该现在就停下来,让陆氏以两百二十亿的价格拿到那块地?

    可就这样停下来,回去后她怎么跟康瑞城交代?说她一时心软?

    呵,这样的借口她自己都不信。

    她这一时的心软,可能会导致后面全部计划失败。

    “两百二十亿三……”

    拍卖官即将拍板定案的时候,许佑宁举了举手中的牌子:“两百二十五亿。”

    其他人的视线再度投向沈越川,沈越川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淡淡定定的喊出:“两百五十亿。”

    许佑宁极力保持着冷静:“两百六十亿。”

    她尾音刚落,沈越川毫不犹豫的声音就接着响起:“两百七十亿!”

    两百七十亿,这个近乎天价的价格,已经超出绝大部分人的想象,整个拍卖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其他参与竞拍的开发商,已经不好奇这块地最总会以多少钱成交了,反正对于陆薄言和苏氏集团来说,钱根本不是钱。

    他们更好奇这块地最终会落入谁的手里。

    许佑宁闭了闭眼睛,喊出最后的价格:“两百七十九亿!”

    “苏氏集团的许小姐出价两百七十九亿!”拍卖官兴奋的声音在拍卖场内回响着,“两百七十九亿一次!两百七十九两次!两百七十……”

    这个关口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到了沈越川身上,等着看他会喊出多高的价格,然而——

    “两百七十九一亿三次!恭喜苏氏集团!”

    直到拍卖官拍板定案,沈越川都没有出声喊价,土地最终以天价成交,整个拍卖场却安静得鸦雀无声。

    很明显,陆氏的放弃,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甚至是当头一震,而最震惊的那个,莫过于许佑宁。

    但震惊过后,许佑宁松了口气。

    还好,沈越川对她保留了一丝怀疑,否则等到沈越川喊到两百八十亿,她就会停止喊价。

    “拍卖结束,许小姐,麻烦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直到拍卖官又出声,其他人才回过神起身离场,萧芸芸和沈越川走在最前面。

    萧芸芸一万个想不明白,缠着沈越川问:“你为什么停止了出价?我们的上限是两百七十亿?”

    “当然不是。”沈越川说,“这块地的价格被抬高到这个程度,实际上两百七十亿还是三百亿,对我们来说差别已经不大了。”

    萧芸芸更加好奇了:“那你为什么不争取到底?”

    沈越川停下脚步,一手搭在眉骨处,远望蔚蓝如洗的天空,另一只手随意的勾住萧芸芸的肩膀,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有些事告诉你,你也没办法理解。”

    距离的原因,萧芸芸几乎可以感觉沈越川的心跳,那样的强而有力,再仔细感受自己的心跳,明显比沈越川快了不少。

    她知道,此刻的她和沈越川在旁人看来,算不上亲昵,顶多像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

    但,她就是这么没出息,“亲密”二字能用在她和沈越川身上,她就已经感到满足,足以让她的心跳偏离正常的频率。

    不过,这并不能浇灭她的怒火!

    “你这么年轻,懂什么啊?叫你的上级医师来跟我谈!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让实习医生拿我当试验品的!”经常有病人这样大吼大叫,不单单轻视了她,更轻视了她的专业知识。

    所以,“你还年轻”,是萧芸芸最讨厌的几个字眼,她在医院已经听够了,沈越川这么一强调,她的怒火腾地就烧了起来。

    萧芸芸弯曲手肘,朝着沈越川的肋骨用力的撞过去:“我也就比你小了几岁!”

    “嗯哼。”沈越川打量着萧芸芸,饶有兴味的说,“当女朋友正好适合。”

    萧芸芸犹如被什么击中,愣怔了半秒,随后整个人陷入慌乱,脑袋还来不及思考该如何机智的应对,嘴巴上已经脱口而出:“滚!谁要给你当女朋友?!”

    沈越川维持着一贯的痞笑,眸底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黯然。

    他向来擅长掩饰负面情绪,很快就组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又把萧芸芸揽过来一些:“放心,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一款,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

    一股失落就这么直愣愣的击中萧芸芸的心脏。果然啊,沈越川爱的从来不是她这种类型。

    萧芸芸深吸了口气,挤出一抹庆幸的笑:“那我就放心了。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争取到底把那块地拍到手?”

    “因为喊到两百八十亿,那块地就是我们的了。”

    萧芸芸听得懵懵懂懂:“许佑宁喊到两百七十九亿,你也已经喊到两百七十亿,既然确定喊到两百八十亿那块地就是我们的了,为什么不再加一亿?”

    “因为……我们没必要用这么高的价钱来拍得这块地。”沈越川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等着,最后,这块地一定会回到陆氏手上。”

    萧芸芸摇了摇头:“你们资本家的世界,我们不懂。”

    “你们医学生的世界,我们同样觉得难以理解。”沈越川拉开车门,示意萧芸芸,“所以,上车吧。”

    萧芸芸上车后,沈越川从外面锁了车门,倚着车身站在外面,丝毫没有上车的意思。

    “沈越川!”萧芸芸在里面拍打着车窗,“你把我锁在车里干嘛?”

    沈越川回过头,车窗降下来一条缝:“我有点事要和许佑宁谈,你乖乖待在车里,我很快回来。”

    萧芸芸来不及说什么,沈越川已经再度关上车窗,几乎是同一时间,许佑宁从酒店大门出来,沈越川迎着她径直走过去。

    康瑞城派了两个人跟着许佑宁,说是为了保护她,见沈越川走过来,那两人立即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武器:“许小姐,这个人是陆薄言的助理,他……”

    许佑宁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们先到车上去。”

    “不行。”两个男人并不打算听许佑宁的话,“城哥让我们保护你,我们寸步都不能离开你。”

    许佑宁冷冷一笑:“那我主动离你们远点,这样可以了吗?”

    说着,许佑宁作势要往前走,两个男人立即迈步跟上她,动作整齐迅速得好像专门排练过一样。

    许佑宁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漂亮的脸一沉,回过身,动作快如鬼魅的从手包里掏出什么,顶上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腹:“论起来,你们是我的下级,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不要跟着我。否则,你们最好先叫好救护车!”

    说完,许佑宁把东西放回包里,径直朝着沈越川走去。

    为了避嫌,她没有强迫康瑞城的手下避开,她和沈越川还是暴露在那两个男人的视线中。

    沈越川上下打量了许佑宁一圈:“康瑞城身边那个大名鼎鼎却蒙着神秘面纱的顶级女特工,原来是你。”

    “少废话。”许佑宁的语气冷硬得好像不认识沈越川一般,“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你……”

    “没错,我接近穆司爵、接近简安、接近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目的的。”许佑宁冷冷的打断沈越川,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漠然道,“我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演戏,目的是博取你们的信任,好顺利完成康瑞城给我的任务。”

    “……”沈越川目光如炬的盯着许佑宁,没有说话。

    许佑宁迎上沈越川的目光,自然而然,不畏缩也不闪躲:“还有其他问题吗?”

    她双眸里的光华凛冽而又决绝,整个人气质大大变,跟以往机灵充满活力的许佑宁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领略过她的演技,沈越川甚至怀疑,眼前这个许佑宁是一个冷血杀手带上了许佑宁的人pi面具。

    “没有了。”沈越川笑了笑,“倒是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谁?”

    “哈……”许佑宁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充满了讥讽。

    笑完,她不屑的看着沈越川:“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向简安或者亦承哥道歉?呵,我跟他们的关系,没有你看见的那么亲密,对我而言,他们有利用价值,但是影响不了我任何决定。不过,看在我外婆的面子上,伤害他们的事情我不会做。”

    “很好。”沈越川不动声色的深深看了许佑宁一眼,“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许佑宁的唇角往下撇了撇,连一个不屑的表情都不屑给沈越川,径直绕过沈越川往车子走去。

    沈越川摸着下巴盯着许佑宁的背影,眸底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什么,过了片刻,他回到车上。

    萧芸芸迫不及待的问:“许佑宁跟你说了什么?”

    沈越川平静的复述了一遍许佑宁的话。

    他以为萧芸芸听完会生气,可是意料之外,萧芸芸的反应十分平静。

    好奇的人变成了沈越川:“许佑宁利用简安和你表哥,你不替他们感到不值?要知道,他们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许佑宁。”

    “我表姐和表哥照顾许佑宁,是因为许奶奶照顾过他们,他们觉得自己照顾许佑宁是应该的。至于许佑宁,”萧芸芸叹了口气,“我没办法想象她是这样的人。不过,我表姐和表哥都不后悔曾经照顾她,那么,我有什么好不值的?说起来,这件事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沈越川沉吟了半秒,像猛然醒过来一般:“是啊,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哎,我不是拒绝参与这件事的意思……”萧芸芸以为沈越川是在感叹她冷血无情,忙忙解释,却不料沈越川突然笑了。

    沈越川扬起唇角,微微笑着说:“这件事是一个大麻烦,我和你表姐夫都不希望有太多人牵扯进来。所以,你和这件事没关系最好。”

    这样,萧芸芸至少是安全的,不像苏简安和许佑宁,随时面临危险。

    萧芸芸不解的盯着沈越川看了半晌,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懂他那个笑容。

    还有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希望她卷进麻烦?

    哎,她可不可以理解为沈越川关心她?

    纠结中,沈越川载着萧芸芸回到了丁亚山庄。

    苏韵锦还没走,还在和苏简安聊抚养孩子的问题,萧芸芸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所以对这个话题颇为好奇,冲过去托着下巴安安静静的旁听。

    趁着没人注意,沈越川暗示陆薄言上二楼的书房。

    一进书房,陆薄言就关上门,问:“可以确定许佑宁的身份吗?”

    沈越川摇了摇头:“说实话,无法确定。许佑宁发短信告诉我们,康瑞城对那块地势在必得,会无上限的加价。可是今天叫价的时候,她很犹豫,根本不像会无上限加价的样子。最后,她出了一个很奇怪的价,两百七十九亿,这之前,她的出价是没有零头的。”

    陆薄言蹙了蹙眉:“你怀疑她知道我们的最高价?”

    沈越川点点头:“没错,她很有可能知道我们的最高价是两百八十亿。而她出个两百七十九亿,就是为了等我们喊出最高价,然后放弃加价,让我们以最高价拍到那块地。”

    陆薄言沉吟了片刻,目光一沉:“也许你的怀疑是对的,许佑宁发过来的那条短信,只是为了误导我们,而不是想暗示什么。”

    沈越川摇头:“这样说的话,她今天的种种表现又都不对。

    “第一,她出价的时候过于犹豫;第二,两百七十九亿这个出价太刻意也太可疑,像在提醒我,如果我出两百八十亿,等于跳坑;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拍卖结束后,我在酒店门外等她,本来想问她关于那条短信的事情,可是你猜发生了什么?”

    沈越川卖了一会神秘才接着说:“不等我问短信的事情,许佑宁就打断我,自顾自的回答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什么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亦承和简安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之类的。当时,康瑞城的两个手下就在她身后,她看起来,像是害怕那两个人知道她给我发短信的事情。”

    陆薄言接着沈越川的话说:“但是,如果那条短信是康瑞城授意她给你发的,她就不会害怕被知道。”

    “没错。”沈越川打了个响亮的弹指,目光发亮的盯着陆薄言,“所以,你的猜测才是对的!”

    昨天晚上,陆薄言和沈越川说过:康瑞城的无上限加价,也许只是一个圈套。

    而康瑞城设下这个圈套的目的,是试探许佑宁。

    如果许佑宁是真心想回到他身边,就绝对不会向陆薄言透露他会无上限加价的事情,那么今天的拍卖会上,沈越川也就不会一直跟苏氏集团抬价。

    但如果许佑宁是回去卧底的,她就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报复的机会,她会第一时间告诉陆薄言这个消息,拍卖会上,沈越川一定会穷追不舍的抬价,逼迫苏氏集团以最高价拍下那块地。

    不过,拍卖会开始之前,康瑞城一定会命令许佑宁把价格抬到陆氏的最高价后,即刻停止喊价。

    这样一来,不管许佑宁是不是卧底,康瑞城都成功的利用了许佑宁,不但让陆氏付出最大代价得到那块地,同时还能进一步确定许佑宁的身份。

    但是康瑞城怎么都没有想到,陆薄言收到许佑宁的短信时,就已经料到他在想什么,叮嘱沈越川在拍卖会上见机行事。

    沈越川也足够醒目,没有忽略许佑宁出价时的犹豫和种种异常,他们反过来毫无预兆的坑了康瑞城一笔。

    “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沈越川靠着办公桌,双手抱着胸调侃陆薄言,过了片刻又问,“不过,我们什么时候把那块地拿回来?在康瑞城手上,它发挥不了价值啊!”

    “不急。”陆薄言不紧不慢的端起桌上的咖啡呷了一口,“等它在康瑞城的手上跌到最低价时,我们再收购也不迟。”

    沈越川拧着眉头略一沉吟,立马就明白了陆薄言的计划,笑了笑:“这样也好,低成本高利润,我喜欢这样的生意。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等等。”陆薄言叫住沈越川,“芸芸……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沈越川状似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我们方方面面差距都很大。她从小在一个优渥的环境下长大,而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经历不同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既然这样,”陆薄言放下咖啡杯,云淡风轻的问,“我把芸芸介绍给别人,你不会介意,对吧?”

    沈越川猛地收回作势要走的脚步:“你要把她介绍给谁?”

    “你认识。”陆薄言说,“秦氏集团的小少爷,秦魏的堂弟,目前任秦氏华南地区市场总监,从小在欧洲长大。按照你的逻辑,他跟芸芸走到一起,应该会有好结果。”

    “你说的是……秦韩?”沈越川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前几天秦老爷子才问过我,他们在南非有一个项目,但不知道派谁过去开拓市场。现在想想,秦小少爷挺合适的,南非不断锻炼人,更锻炼专业能力,我一会就给老爷子打电话。”

    说完,沈越川以一种傲娇的姿势,一阵风似的飘走了,陆薄言看着他的背影,喝了口咖啡,似笑而非的勾起唇角。

    外面,沈越川已经到楼下,跟苏简安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

    “刚好我和芸芸也要走了,一起吧。”苏韵锦站起来,拍了拍苏简安的手,“简安,下次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好。”苏简安笑着点点头,看了眼沈越川,又看了眼萧芸芸,挺着大肚子送他们到门外。

    萧芸芸和苏韵锦是坐计程车过来的,苏简安却没有安排司机送她们回去的意思。出于礼貌,沈越川把车开到她们跟前,降下车窗说:“阿姨,这里打车不方便,我送你回酒店吧。”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苏韵锦问得客气,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唔,一点都不麻烦。”苏简安终于等到沈越川开口,漂亮的眸底洇开一抹笑,“姑姑,你住在世纪酒店吧?越川正好住附近,顺路送你回去,他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不会觉得麻烦的。”

    沈越川压抑着唇角抽搐的冲动:“是啊,一点都不麻烦。”

    “那我就不客气了。”苏韵锦拉开车门,示意萧芸芸上车,萧芸芸却迟迟没有动作,神色犹豫。

    “怎么了?”苏韵锦直白的问,“越川的车你坐得还少吗?”

    “……”萧芸芸张了张嘴吧,说不出话来,只想撞墙身亡。

    见了个鬼,苏简安利用一切机会撮合她和沈越川就算了,她妈妈也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不过,听见暗示这么明显的话,沈越川好像没什么反应,是沈越川情感神经迟钝,还是她想太多了?

    不管答案是什么,沈越川这么坦然,她都不应该扭扭捏捏,谁怕谁啊!

    想着,萧芸芸豪气万千的钻进沈越川的车子:“好了,开车吧!”

    沈越川踩下油门,车子不紧不慢的开上别墅区内绿树环绕的马路。

    路上,萧芸芸低着头懒懒的刷着手机,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瞄到苏韵锦在盯着沈越川的背影看,目光比看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专注柔|软。

    萧芸芸抿了抿唇,给苏韵锦发了一条消息:又不是挑女婿,你干嘛这么认真的研究沈越川啊?

    前几天,苏韵锦请了私人侦探调查沈越川的资料,跟对方约好用信息联系,这几天,她一直在等消息,手机几乎没有离过手。

    此刻沈越川就在她眼前,手机又在掌心里轻轻震动了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解锁看消息,却不料是萧芸芸发来的,偏过头,正好看见萧芸芸明朗的笑脸,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苏韵锦无奈的用白皙圆润的手指点了点萧芸芸的额头:“女孩子家家,别瞎开玩笑。”

    “哦。”萧芸芸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再度低头看手机时,一股失望在萧芸芸心里蔓延。

    那条短信,她多少有试探苏韵锦的意思,如果妈妈和她一样很喜欢沈越川,应该不会斥责她开这种玩笑。而她之所以敢这样试探,是因为她发现苏韵锦好像不排斥她跟沈越川接触,甚至和苏简安一样,有意无意的在撮合她和沈越川。

    她以为苏韵锦对沈越川是满意的。

    可是,事实好像不是她想象中那样,苏韵锦虽然乐意看见她和沈越川接触,但如果他们的关系比朋友更进一步,苏韵锦不一定会接受。

    唉,大人的世界真难懂。

    不到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世纪大酒店门前,沈越川还没来得及说到了,后座的苏韵锦就突然“哎呀”了一声。

    沈越川回过头:“阿姨,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件急事。”苏韵锦急急忙忙推开车门下去,“越川,阿姨先走了。芸芸,你替我好好谢谢越川。”

    说完,苏韵锦关上车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酒店门前。

    萧芸芸纳闷的咬了咬嘴唇:“我妈刚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啊。”

    “这不是重点。”沈越川痞里痞气的逗萧芸芸,“重点是,阿姨叫你好好谢谢我。”

    萧芸芸淡定的迎上沈越川的目光:“你觉得什么样的谢谢才能称得上是‘好好的’?”

    “我觉得——”苏亦承回过头似笑而非的看着萧芸芸,“以身相许最好。”

    “……”

    “……”

    “滚!”萧芸芸涨红了脸,一急之下不管不顾的把背包砸向沈越川,随后推开车门下去。

    以身相许?她倒是想,可是,这没有可能啊,沈越川个混蛋还拿来开玩笑!

    很容易导致她心塞好吗?!

    沈越川拿着萧芸芸的包下车,走到她跟前:“生气了?”

    萧芸芸夺回自己的包挎到肩上:“沈越川……”

    她想和沈越川说清楚,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急促的催促声:“让一让,前面的人让一让。”

    是一行急救人员抬着一个病人从酒店跑出来。

    职业本能促使萧芸芸把目光移到了病人身上,一时间忘记让开,沈越川见她一动不动,宽大的手掌搭上她的肩膀,带着她往旁边退了几步。

    “哎……”萧芸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进沈越川怀里,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沈越川的手还扶在她的肩上,看起来像极了抱着她。

    苏亦承的感情经历并不是空白的,以前,他也会给恋人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却完全不是此刻这种感觉。

    安慰性的拥抱,淡如无色无味的白开水。

    但此刻,胸腔就像被什么填满,温温暖暖的要溢出来,沈越川突然,想就这么一直抱着萧芸芸。

    她私心的想让萧芸芸把空虚多年的地方填|满。

    他承认他贪恋这种温暖,更渴|望这种温暖……

    萧芸芸的脸深深埋在沈越川的胸口,可是她感受得更加清楚的,却是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一下接着一下,每一下都泄露出她的紧张。

    幸好,沈越川听不到。

    庆幸中,萧芸芸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头紧紧贴着沈越川的胸膛。

    她承认她的贪恋。

    什么时候,她贪恋的这个胸膛下的那颗心脏,才会因为她而改变跳动的频率呢?

    沈越川沉溺在前所未有的温暖里,双手蠢蠢欲动。

    只要他伸出手,就能把萧芸芸禁锢入怀,向她袒露心迹。

    可是,萧芸芸一直以来只把他当损友吧?突然向她表白,效果就像正在跟她进行决斗的人毫无预兆的停下来,对她说我好像爱上你了,不如我们停一停,看看这是不是爱情?

    萧芸芸要么把他当神经病,要么直接被他吓跑。

    想到这里,沈越川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

    沈越川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异常——换做以往,萧芸芸早就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反射性抽离了,哪里会把脸埋在她的胸口这么久?

    这时,萧芸芸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抬起头想说点什么,酒店门口又传来急促的声音:“让一让,都让一让,有病人需要尽快送到医院。”

    “又来一个?什么情况?”说着,萧芸芸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

    “别看。”沈越川眼疾手快,一手圈住萧芸芸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的把她的脸按在他的胸口,“看了你也帮不上忙。”

    萧芸芸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微微涨红。

    如果说刚才沈越川是无意中抱住她的,现在,他是有意识的了吧?

    唔,在旁人眼里,他们现在用“亲昵”来形容,应该不过分了吧?

    九转十八弯的想了一堆,萧芸芸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发花痴,为了不让沈越川察觉到什么,她挣扎着抬起头;“为什么觉得我帮不上忙?”

    “烧伤病人,你不是皮肤科的医生,能帮什么忙?”沈越川垂眸看了萧芸芸一眼,“再说了,急救医生不是你们医院的。”

    “哪个医院的病人都是病人,对医生来说都一样。”萧芸芸盯着沈越川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沈越川摸了摸萧芸芸的脑袋,像是叹了口气:“大面积烧伤,惨不忍睹,怕你晚上做噩梦。”

    半秒钟的沉默后,萧芸芸的嘴角微微翘起:“嗯,真的会做噩梦……”

    其实,哪里会啊,医学院走出来的人,都拥有一颗金刚石的般的心好么,常人无法想象的画面和场景,他们早就在课堂和实验室里见识过了。

    一个大面积烧伤的病人,对医学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沈越川这种不经意的呵护,对她来说……很重要,很不一样。

    沈越川低头看了眼萧芸芸,她像一只被顺过毛的小宠物,乖乖停留在他怀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奇迹般一点一点软化了他的心中的坚|硬。

    工作的原因,沈越川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表面上,他可以是嬉皮笑脸的,但实际上,他需要一颗坚|硬长满棱角的心,这样他才能在作出决定的事情不受感性的影响,用理性做出做好的决定。

    所以,心中的坚|硬被软化,对沈越川来说绝对算不上好事。

    不过,如果是萧芸芸下的手,唔,他完全可以接受。

    沈越川扬起唇角:“你在心外科天天跟人的心脏打交道,现在,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心跳?”

    萧芸芸侧耳听了听,老老实实的说:“有啊。”

    “怎么样?”沈越川问。

    萧芸芸说:“强而有力,如果剖开看,这应该是一颗很健康的心脏!”

    沈越川:“……”

    说到自己的专业,萧芸芸的眼睛多了一抹兴奋的光彩:“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听见你的心跳声吗?”

    沈越川若有所指的说;“因为我的心跳加速了?”他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萧芸芸应该懂了吧?

    “错!”专业就是萧芸芸的生命,她不解风情的丝一口否定沈越川的答案,“因为人的胸腔是空的,所以我听得到你的心跳声!”

    沈越川:“……”靠!去你大爷的胸腔是空的!重点在加速,加速好吗!

    见沈越川一脸被什么卡到喉咙的表情,萧芸芸表示理解:“你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对不对?正常啦,这些虽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医学知识,但一般人基本不知道,你不需要有挫败感!”

    “……”沈越川没有挫败感,他败得五体投地,已经没感觉了。

    “我进去了。”萧芸芸指了指酒店大门,朝着沈越川摆摆手,“你回去开车小心,再见。”

    “……再见。”沈越川目送着萧芸芸,直到看不见她了才转身上车。

    车子开上马路后,沈越川拨通陆家的固定电话。

    电话是刘婶接的,听见是沈越川的声音,刘婶直接问:“沈先生,你找少爷还是少夫人?”

    “我现在没心情找他们。”沈越川郁闷的说,“刘婶,麻烦你替我告诉简安,我已经把她姑姑和萧芸芸送回酒店了。”

    “好。”刘婶应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

    刘婶挂了电话,一字不漏的把沈越川的话转告苏简安。

    苏简安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偏过头,心情颇好的看着身旁的陆薄言:“我觉得,我姑姑也很喜欢越川。”

    陆薄言不知道在想什么,敷衍的“嗯”了一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他这样……不太正常。

    苏简安伸出手在陆薄言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佑宁的事情吗?”

    陆薄言回过神,对上苏简安肯定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是。”

    苏简安端正坐姿,认真的看着陆薄言:“现在告诉我吧。昨天你说的,等越川参加拍卖会回来,就把佑宁的事情告诉我。”

    陆薄言轻轻握|住苏简安的手:“还记不记得昨天我假设过,许佑宁回到康瑞城身边,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是为了给我们当卧底?”

    苏简安愣愣的点点头:“不要告诉我,今天这个假设成立了……”

    “……”陆薄言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

    “轰隆——”一声,苏简安的脑内一阵巨响,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昨天陆薄言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滋生出不好的预感,现在陆薄言默认这件事情,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康瑞城心狠手辣,可以对至亲的人下狠手,这一点她早就听陆薄言提过。

    而许佑宁,她本应该是康瑞城的人,现在却回到康瑞城身边卧底,帮着他们对付康瑞城,一旦被康瑞城察觉,等着她的不是死,而是比死了难受一万倍的非人折磨。

    苏简安宁愿许佑宁把她和陆薄言当成敌人,也不愿意让许佑宁冒这么大的险。

    “怎么回事?”苏简安抓住陆薄言的袖口,“穆司爵怎么可能让佑宁回去康瑞城身边卧底?”

    “这件事穆七不知道。”陆薄言言简意赅的说了许佑宁给沈越川发短信的事情,强调道,“我和越川也只是根据那条短信,猜测有这个可能性,但是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能证明许佑宁确实是回去当卧底的。”

    “可是……”苏简安欲言又止。

    陆薄言替苏简安把话说完:“可是你已经相信我和越川的猜测了?”

    苏简安垂下眼睫:“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佑宁真的把我和我哥当敌人,所以,我宁愿相信她是回去当卧底的。可是,在康瑞城身边卧底太危险了,我宁愿佑宁把我们当敌人。”

    说着,苏简安自己都觉得太绕了,无助的看着陆薄言:“你说穆司爵不知道?他不是喜欢佑宁吗,为什么会不知道?”

    陆薄言轻叹了口气:“我没猜错的话,许佑宁一开始就知道害死许奶奶的凶手不是穆七。她是康瑞城最得力的助手,对康瑞城的种种手段和武器应该很熟悉,所以,她一直都知道康瑞城才是害死许奶奶的凶手

    “可是她假装掉进了康瑞城的拳头,当着阿光和其他手下的面捅破自己是卧底的事情、迫使穆七处理她,这一切都是她导演给康瑞城看的戏,目的是为了让康瑞城相信她已经和穆七决裂,这样她就可以回到康瑞城身边,伺机复仇。她甚至算准了阿光会放她走。”

    说到最后,陆薄言轻笑了一声:“许佑宁比我们想象中聪明太多。”

    “又或者,佑宁只是在赌。如果阿光放她走,她就可以顺利的回到康瑞城身边,伺机替许奶奶报仇。但如果阿光执行穆司爵的命令,她就一死一了百了。”苏简安心有余悸,无力的坐到沙发上,“小夕说佑宁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现在看来,确实,如果她进军影视界,今年和莱昂纳多一起拿奖的,说不定真的是她……”

    陆薄言失笑:“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穆七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在许佑宁下一次联系我们之前,没有证据可以支持我们的猜测。万一我们猜错了……穆七恐怕受不住第二次打击。”

    “……”苏简安想象了一下穆司爵知道真相的表情,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很明显,她默契的和陆薄言想到一块去了,如果他们刚才的话被穆司爵听到,穆司爵估计会直接发狂。

    但不是因为许佑宁又骗了他。

    而是因为他没有识破许佑宁的计划,他亲手把许佑宁推回康瑞城身边,亲手把许佑宁送到了一个随时会让她丧命的地方。

    康家老宅。

    陆氏放弃竞价,最终苏氏集团以两百七十九亿的高价拍下地皮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回了康瑞城耳里。

    “砰——”

    康瑞城怒摔了一个古董花瓶,尖锐的陶瓷碎片散了一地,赶回来的报告的两个手下一身冷汗僵立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我叫你们留意她的动静,拍卖会开始后,她到底有没有和陆薄言的人联系?”康瑞城一脸沉怒,字句间透出杀气。

    两个手下支吾了许久,其中一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城哥,当时我负责监控徐小姐的通讯,阿力负责观察,结果是……我们都没有发现许小姐有任何异常。”

    康瑞城目露凶光:“没有?”

    阿力硬着头皮摇了摇头:“真的没有。整个拍卖的过程中,许小姐只是顾着出价,根本没有动手机,所以她不可能联系陆薄言的人。如果非得说有,也只有拍卖会结束后,她和沈越川说了几句话。”

    康瑞城盯着阿力,好像要用目光在他身上挖出两个洞一样:“许佑宁和沈越川说了什么?”

    “沈越川问了什么,听不太清楚,不过我留意了许小姐的回答,她说的是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苏简安和陆薄言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之类的。哦,还有,她说她承认自己接近穆司爵和其他人,都是有目的的。”

    康瑞城的神色慢慢恢复了平静:“行了,你们出去。”

    两个手下出去后,客厅内只剩下康瑞城,他往沙发上一坐,目光若有所思。

    也许,他可以相信许佑宁了。

    没错,这之前,他一直没有完全信任许佑宁。

    许佑宁是他亲手锻造出来的,她的脾气、性格、行事作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许佑宁还在穆司爵身边卧底的时候,她的语气越来越犹豫,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动失败,他就知道,许佑宁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要么想办法让许佑宁心甘情愿的回来,要么,杀了她。

    最终,康瑞城选择了前者,用害死许奶奶然后嫁祸给穆司爵这种方法,让许佑宁把穆司爵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再向许佑宁示好,引诱她回来。

    可是回到他身边的那个许佑宁,和以前不太一样,虽然可以用许奶奶的去世对她的影响太大来解释,但是,他并不打算完全相信许佑宁。

    毕竟,许佑宁有多聪明,他最清楚。

    拍卖会之前,他之所以向许佑宁透露“最高价”,并且派许佑宁去,就是为了进一步确认许佑宁的身份。

    他想看看许佑宁是不是真的能狠下心对付陆薄言,是不是真的不会给陆薄言泄露任何消息。

    现在看来,他这个赌注,他似乎下对了。

    想到这里,康瑞城眸底的愠怒渐渐被虚假的平静取代,他看了看时间,估计着许佑宁应该回来找他了。

    果不其然,他刚放下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远远传来,不一会,许佑宁急匆匆的回来。

    “怎么回事?”许佑宁的眉头皱成一团,“你不是说陆氏的最高价是两百八十亿吗?为什么沈越川出到两百七十亿就没有再出价了?”

    康瑞城起身,伸出手圈住许佑宁的腰,微微笑着看着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照理说,许佑宁早就应该习惯康瑞城亲昵的接触,可是努力了一番,许佑宁发现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无论过去多久,她对康瑞城的排斥,都是从心理强烈蔓延到生理的,她永远不可能习惯。

    “到底怎么回事?”许佑宁用表满的不悦来掩饰心里的不适,“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刚刚发生了一件让我很开心的事情。”说着,康瑞城唇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许佑宁偏过头,一脸对“我不开心,所以我对让你开心的事没兴趣”的表情。

    实际上,她猜得到康瑞城开心的原因。

    “好了。”康瑞城捧住许佑宁的脸,温柔的强迫许佑宁面对他,“这件事不怪你,也许是我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陆氏的最高价不是两百八十亿,而是两百七十亿。”

    许佑宁的神色又沉了几分:“你得到的消息是不确定的?”

    “找人打听的,不是不确定,而是没办法确定。”康瑞城的手顺着许佑宁的手臂往下滑,最终裹住许佑宁的双手,“不过,另一件事情,我现在很确定。”

    许佑宁装作不懂的样子:“什么事?”

    康瑞城凝视着许佑宁,目光越来越深:“阿宁,我很高兴你真的回来了。”说着,他低下头,双唇向着许佑宁的唇印下去——

    眼看着康瑞城的吻就要落下来,许佑宁及时的推开他,一脸震愕:“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终于回来了?我不是早就回来了吗!”她情绪激动的挣开康瑞城的手。

    “阿宁……”康瑞城试图重新拉住许佑宁,然而许佑宁的反应比他更快,先一步躲开了。

    “原来你一直不相信我啊。”许佑宁自嘲的笑了笑,“这次,你是故意告诉我你会无上限加价的吧?你觉得我会给陆薄言透露消息,这样陆薄言就会不断的抬价,最后你再让我停止喊价,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以确定我到底是谁的人,还可以让陆氏巨亏一笔!你不但不相信我,还想利用我!”

    “阿宁,我……”康瑞城想解释,却无力的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许佑宁也不打算听康瑞城解释,她目光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下去,最终,连怒火也渐渐平息。

    许佑宁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康家老宅。

    “许小姐,”阿力见许佑宁出来,迎向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许佑宁的声音冷得可以飞出冰刀:“滚!”

    阿力一愣,脚步似乎被什么冻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佑宁驱车离开。

    随后,康瑞城从老宅走出来。

    阿力一头雾水:“城哥,许小姐走了。”

    康瑞城丢给阿力一台平板电脑:“她的车子有追踪器,追踪信息的显示终端在这台电脑里,你远远跟着她,不要让她出什么事。”

    “我知道了。”阿力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附近的三维地图,一个红点在屏幕上不断的闪烁着,移动的速度飞快。

    阿力迅速上车,发动车子追许佑宁。

    按照许佑宁这不要命的车速,慢一点,他可能会被甩出几十公里。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了半个多小时,最终,阿力跟着许佑宁来到了一个别墅区外的河边。

    这条河是A市一条颇为著名的景观河,周边被打理得非常好,时值傍晚,在河边散步跑步的人很多。

    许佑宁走到河边,半个身子趴在围栏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阿力看不到她的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实际上,许佑宁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前面不远处那个别墅区,是她和穆司爵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愿意来A市,大概也是因为除了G市之外,这座城市是穆司爵涉足最多的地方。

    可是,就算她和穆司爵的脚步重合,又能怎么样呢?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无法再回头。就算能回头,她也随时有可能被死神带走。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面临病魔的威胁,不过,当身体里真的有东西危及她的生命时,她比自己预想中平静,甚至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情情爱爱,而是帮陆薄言解决康瑞城,替外婆报仇。

    只有解决了康瑞城,穆司爵才可以无忧无虑,而她去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才有脸面面对外婆。

    想着,许佑宁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别墅区,唇角勾起一淡得几乎没有痕迹的微笑。

    如果她死了,穆司爵应该不会难过吧,说不定他还要花一两秒钟时间,才能记起来她是谁。

    而现在,穆司爵或许早就换了新的女人,对于她,他或许只剩下恨。

    想到这里,许佑宁唇角那抹淡淡的笑也消失了,她像一个倦极了的老人,倚靠着河边的围栏,空洞的目光停留在水波平静的河面上,像彻底放空自己,又像在寻思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一会,夜幕从天空笼罩下来,整片大地陷入黑暗。

    散步的老人、跑步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回家了,只有许佑宁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趴在河边,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康瑞城开车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许佑宁,如果不是因为对许佑宁太熟悉,他几乎要以为她是一尊立在河边的雕像。

    他走到许佑宁身后:“还在生气?”

    许佑宁并不意外康瑞城会来,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该相信我的人对我完全信任,而该相信我的人,一直都在怀疑我。”

    康瑞城说:“我向你道歉。”

    许佑宁笑了笑,笑意里夹着几分冷意:“你说过的,我们这类人,从来不接受道歉。”

    康瑞城罕见的露出无奈的表情:“好,你说,你想我怎么样?”

    “既然要我想,那你就等我好好想想。”许佑宁托着下巴沉吟了许久,“这样吧,以后,我强烈提出一个要求的时候,你只能答应我!”

    “没问题。”康瑞城笑得若有所指,“不过,你会强烈要求什么?”语气中,或多或少流露出暧|昧。

    许佑宁不至于连这么小的问题都招架不住,呵呵笑了两声:“我还没想好,不过,一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离开河边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康瑞城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洇开一抹笑。

    如果许佑宁回头,就会发现,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康瑞城脸上最真实的笑容——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深意。

    只是一抹发自心底扬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