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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的暖婚新妻txt下载

    房间里没有开灯,穆司爵高大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却依然散发出一股令人胆怯的压迫的气息。

    他背对着阿光,阿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去看。

    阿光有十足的底气说,他很了解穆司爵。所以,他不相信穆司爵真的舍得要了许佑宁的命。

    他比谁都清楚,许佑宁是第一个被穆司爵放在心里的女人。

    他选择赌一次,就赌穆司爵会不会真的对自己喜欢的人痛下杀手。

    现在看来,也许,他赌对了。

    阿光走进房间,平静的说:“七哥,事情办好了。”

    “……”

    久久的沉默后,穆司爵“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但,不悲不喜,就是穆司爵最大的悲伤。

    阿光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许佑宁跑了,是我放她走的。”

    “……”

    这一次,穆司爵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但是,阿光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压迫的气息不见了,他就像被从黑暗中救赎出来的野兽,松了一大口气,连背部的线条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

    阿光知道,他真的赌对了。

    “你为什么不生气?”阿光冲上去,语气中有怒意,“七哥,你果然在利用我!你根本就没想过杀许佑宁,只是利用我放她走!”

    穆司爵转过身来,看着阿光:“你没有让我失望。”

    没错,他确实如阿光所想——他对许佑宁下不了杀手。

    可是,许佑宁并不愿意留下来。

    退一步讲,哪怕许佑宁愿意,他也无法向手下的兄弟交代。

    所以,假意却又逼真的“杀了”许佑宁,对他和许佑宁都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个工作,交给阿光无疑是最适合的。

    阿光和许佑宁有着革命一般的感情,他同样无法对许佑宁下杀手,最后一刻,阿光一定会放许佑宁走。许佑宁一心想找他报仇,她不会不把握这个机会。

    他赌对了。

    穆司爵的云淡风轻更让阿光qi愤。

    阿光低吼道:“你都敢赌这么大,那为什么不赌一把更大的把真相告诉许佑宁?让她回康瑞城身边,她随时会有危险!”

    “不会。”穆司爵的目光和夜色融为一色,变得深不见底,“她是康瑞城亲手打磨的武器,也是杀伤力最大的那一把。她这次回去,只要表现出对我的恨意,就会受到更大的重视。康瑞城可以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但不会对她怎么样。”

    “……”阿光听得一脸懵。

    穆司爵看了一眼阿光,接着说:“还有,她根本不愿意留下来,第一是因为她认定我是害死她外婆的凶手,第二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苏亦承和简安。”

    阿光半懂不懂:“所以,你让她回去,是想让她活得更自在一点?”

    “……”穆司爵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放她走呢?”阿光又问,“何必把她关起来,又闹让我杀了她这么大一出?浪费时间和功夫好玩吗?”

    “直接放她走,康瑞城不会相信她。”穆司爵说,“康瑞城多疑,许佑宁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回去了,他会怀疑许佑宁已经变节,是回去反卧底的。”

    “……”阿光听完,一脸无语。

    表面上,穆司爵对许佑宁狠心至极,不但害死她外婆,还要杀了她。

    可实际上呢,他处处都在为许佑宁着想,连许佑宁回到康瑞城身边以后的日子,他都替许佑宁想好了。

    如果许佑宁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样?

    阿光想不出答案。也许……永远也没有答案了。

    “你可以回去了。”穆司爵点了一根烟,送到唇边却又蓦地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对了,许佑宁逃走的消息不需要保密,散出去,就说她打伤你之后逃了。”

    阿光懵了一脸:“可是,我没有被她打伤啊……”

    穆司爵一眯眼,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落到阿光的胸口上:“不会装?”

    “嗷——”阿光痛得弯了腰,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司爵,“七哥……”

    穆司爵蹙起眉:“还没学会?”

    “学、学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阿光内伤的捂着胸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的问,“七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穆司爵知道阿光问的是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淡淡的答道:“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许佑宁。”

    “那你说……要是她回去后发现了杀害许奶奶的真凶……”阿光犹犹豫豫,不敢想象那对许佑宁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穆司爵打断阿光:“那是她的事了,跟我们无关。”

    其实,这是穆司爵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按照许佑宁的性格,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会搏命。他宁愿许佑宁一辈子被瞒着,而康瑞城,他和陆薄言会解决。

    如果一定要让许佑宁知道真相,等他把康瑞城送进监狱后,再告诉许佑宁真相也不迟。

    阿光显然没有看明白穆司爵的心思,只是突然意识到,许佑宁和他们真的没有关系了。

    他突然就觉得心上好像缺了一个角。

    “七哥……”阿光捂着胸口说,“肯定是刚才被你打的,我这里有点痛。”

    穆司爵回过头看着阿光——

    心痛吗?

    刹那间,穆司爵好像被什么狠狠的击中胸腔,一股钻一般的疼痛在心上蔓延开,他扬了扬唇角,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从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法放许佑宁走,又或者说,他没想过放许佑宁走。

    可现在,她正在回康瑞城身边的路上。

    他不可能为一个蠢女人流泪。

    “七哥,”阿光盯着穆司爵的眼睛说,“我们去喝酒吧。”

    穆司爵笑了笑:“走。”

    这个晚上,阿光和穆司爵都醉得不省人事。

    阿光醉了就秒变话痨,趴在吧台上不停的絮絮叨叨:

    “七哥,我知道你喜欢许佑宁,真的喜欢,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

    “其实,其实……嘿嘿,我也觉得佑宁姐挺好的,你喜欢她也正常,她也喜欢你嘛!”

    听到这里,穆司爵晃了晃手上的酒杯:“你错了,她喜欢康瑞城。”

    “康瑞城?”阿光竖起一根手指伸到穆司爵面前,摇了摇,“我觉得不像。”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每一分钟都在演戏。”穆司爵喝了口酒,“都是假的,懂了吗?”

    “这么说,佑宁姐真的喜欢康瑞城啊?”阿光一脸要哭的表情,“那她的眼光也忒差了,居然看上人渣!”

    眼光太差?

    穆司爵突然想到什么,苦笑了一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眼光何尝不是差到了极点,否则怎么会喜欢上许佑宁这种毫无女人味的女人?还是在明知道她是卧底的情况下。

    “七哥,七哥……”阿光不停的叫穆司爵的名字,似乎有话想和穆司爵说。

    穆司爵放下酒杯,眯着眼睛看着阿光,可是阿光叫了半天七哥也没挤出下半句来,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趴到了吧台上。

    朦胧中,许佑宁的脸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他捂住心脏的地方,却抑制不住那阵细微的钝痛。

    不是醉了吗?心脏为什么还有感觉?

    穆司爵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睡过去,心上的疼痛却越发明显起来,就好像有什么绞在心脏上,然后慢慢收紧,要把他的整颗心绞碎一般。

    原来心如刀割是这种感觉。

    当初苏简安和陆薄言提出离婚的时候,陆薄言曾向他形容过这种痛,可他并不能理解。

    现在,他终于亲身尝试了一次。

    不幸的是,他没有陆薄言幸运,苏简安并不是真的想和陆薄言离婚,可许佑宁,是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他。

    一滴透明的液体从穆司爵的眼角滑出,落在光洁的吧台台面上,很快就干得没有了痕迹。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夜穆司爵流过眼泪。

    ……

    第二天。

    周姨一大早从房间出来,首先闻到的不是院子里飘进来的花香,而是一阵酒气。

    她意识到什么,冲到吧台一看,果然——穆司爵趴在吧台上,睡得不省人事,阿光更是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怀里还抱着一个酒瓶子。

    周姨头疼的“哎哟”了一声,蹲下去拍了拍阿光的脸:“阿光,醒醒。”

    “嗯……”阿光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周姨没有办法,只好转移目标去叫穆司爵,可是走到穆司爵的身旁时,她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穆司爵经历过大风大浪,但感情上的挫折,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而她身为过来人,自然清楚感情上的风浪,要比事业上的风浪难熬得多。

    周姨轻轻拍了拍穆司爵的背:“小七,该醒了。”

    穆司爵闻声睁开眼睛,抬起沉重无比的头:“周姨?”

    “是我。”周姨边扶起吧台上的空酒瓶边说,“你昨天晚上喝醉了。”

    穆司爵蹙了蹙眉,昨天的事情浮上脑海,他缓缓记起来,许佑宁走了,他用酒精麻痹了神经。

    呵,陆薄言还有一点比他幸运,陆薄言可以把心底的疼痛表现出来,而他,不能。

    今天睁开眼睛,他必须又是以前的穆司爵。

    穆司爵从高脚凳上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把阿光叫醒吧,我上去洗个澡。”

    周姨看着穆司爵的背影,想叫住他和他说几句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穆司爵肩上的责任,穆司爵可以只手遮天,却没有难过的权利,因为他的手下有无数兄弟,稍不小心,他需要搭上的就是这些兄弟的性命。

    他必须永远保持清醒,永远是那个杀伐果断的穆司爵。

    楼上房间。

    穆司爵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任由冰冷的水当头浇下来。

    康瑞城要许佑宁回去的目的,不用猜他也知道。

    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必须保持清醒,才能自如的应对。

    C市市界,某座山的山脚下。

    天终于亮起来,许佑宁踩下刹车,在黑暗中疾驰了一夜的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

    许佑宁看了看行车记录。

    500公里。

    在黑暗中马不停蹄的奔袭了一夜,黎明降临时,她和穆司爵的距离已经拉开500公里。

    原来,离开喜欢的人并不难,尽管她难过得翻江倒海,可日升月落还是照常。

    许佑宁望向绕山而过的公路,却发现根本望不到尽头,就像在命运前方等着她的路,充满了无知,却没有人可以指引她,更不会有人告诉她将来会如何。

    有那么几分钟,许佑宁是茫然的,直到她猛地记起外婆的死,还有分别前孙阿姨对她说的话。

    孙阿姨说,外婆并不怪她,而且相信她做出的选择都是有理由的,只希望她可以好好活下去。

    就算只是为了外婆,她也会好好活下去,前提是,报了仇之后她能活下来。

    想着,许佑宁目光中的迷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可撼动的坚定。

    她打开阿光给她准备的背包,从里面找到了一些水和压缩饼干,草草吃了一点就想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哪怕只是一秒钟,她也不能耽搁,因为不确定穆司爵会不会派人追来。

    可是,脚才刚踩上油门,一股晕眩和刺痛就击中她的脑袋。

    有那么一小会的时间里,许佑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无法思考,唯一的感觉是:恐怕她下一秒就会死去。

    但没过多久,就像以前那样,所有的不适又统统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疼痛和晕眩持续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一些。

    许佑宁扶着方向盘,用手按了按脑袋。

    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时不时出现的症状,应该是上次在A市那场车祸的后遗症,只是不知道严不严重。

    不过,无所谓,等她将害死外婆的凶手绳之以法,后遗症严不严重都没有区别,大不了,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许佑宁不再在意那些不适,果断踩下油门,车子又重新风驰电掣的开上没有尽头的公路。

    C市是一座距离G市颇远的二线城市,有一个康瑞城的临时据点,如果穆司爵派人追截她的话,她只有逃到康瑞城的据点,联系上康瑞城获得援助,才可以顺利的回到康瑞城身边。

    一个小时后,炽烈的阳光已经把晨间的凉意驱散,露珠被一颗颗的蒸发消失,整片大地像正在被炙烤着一样,散发出炎炎热气。

    许佑宁的车子开进C市的市中心,停在一家赌场门前。

    她下车,径直往里走去,前台的服务员见了她,微笑着问:“小姐,早上好,下棋还是打牌呢?”

    没错,明面上,这里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棋pai室。

    许佑宁把背包往前台上一放,凉凉的目光迎上前台小姐的视线:“你们这里,谁主事?”

    前台一愣,后背突然滋生出一股凉意。

    这里经常会有本市的大人物出入,她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她看起来是无害的,可是她那锐利得仿佛可以割开一切的眼神,令人忍不住的心惊。

    前台立马呼叫经理。

    不一会,一个穿着西装皮鞋的中年男子从一间办公室出来,许佑宁看了看他的举止和步态,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目光里透着市侩的精明,看不出丝毫康瑞城的人该有的狠劲。

    她冷冷的盯着经理:“我要找的不是你,是你上面的人。”

    平时,这个“棋pai室”的一般大小事情都是由经理出面处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在幕后的操作其他事情的老大。

    经理好奇许佑宁的来历,不动声色的把她打量了一番,觉得她不像是康瑞城的人。

    要知道,康瑞城的人眼里都透着一股嗜血的狠劲,而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姑娘,她给人的感觉虽然够狠,却是正气凛然的那种狠。

    经理当下就把许佑宁断定为来摸底的警察,笑了笑:“小姐,我就是这里的经理,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呀……”

    “我讨厌废话!”许佑宁眼睛一眯,脚一抬,干脆利落的把经理踹出去好几米。

    见这架势,前台吓得躲到了柜台下,摔在地上的经理惨叫了一声,刚想爬起来,许佑宁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一脚踩住他的肩膀。

    也不知道许佑宁是怎么用力的,她看起来明明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的样子,经理在她的脚下却愣是无法动弹。

    “我有急事,把主事的人叫出来!”许佑宁脚下用力的碾了几下,听见经理的惨叫声更大了,她满意的接着说,“否则,我就让你尝尝附近医院的骨科住起来是什么感觉。”

    “你到底是谁?”经理已经快要哭了。

    “你不配知道。”许佑宁加大了脚下的力道,“把你的老大叫出来!”

    不需要经理叫,已经有人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大块头,剃着刺一样的板寸,眉眼间横着一霸气十足的刀疤,龙虎纹身的恐吓力……许佑宁给满分。

    然而,此刻这个男人的表情与他的气质十分违和。

    “佑宁姐吧?我叫王虎,他们叫我虎哥,你管我叫老虎就行。”王虎几乎是迎向许佑宁的,上下打量着她,“城哥昨天连夜联系我,说你从穆司爵的手下逃了,有可能会到C市来找我,我已经等你一个晚上了!”顿了顿,像意外也像意犹未尽,“真是……不可思议,城哥手下最厉害的姑娘,居然长这样。”

    许佑宁在康瑞城的手下有一个代号,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代号比康瑞城本人还要神秘,因为他们永远只闻其名,只知道许佑宁最近又解决了什么大麻烦,却从来不见她的人,她也从不出席任何聚会。

    如果不是许佑宁在穆司爵身边卧底的事情被捅穿,他们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在他们的想象中,许佑宁应该像《史密斯夫妇》中的安吉丽娜朱莉,性感美艳,冷血狠辣,敢爱敢恨。

    而事实,许佑宁几乎可以用绿色无公害来形容。

    “手机给我。”许佑宁无视王虎的目光,冷冷的伸出手,“我要联系康瑞城,但我的手机开机会被穆司爵发现。”

    “好!”王虎送上自己的手机,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密码是……”

    不等王虎把密码说出来,许佑宁已经轻松的破解了密码,找到康瑞城号码拨出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康瑞城的声音传来:“阿宁?”

    “……”

    只有康瑞城会亲昵的叫许佑宁“阿宁”,哪怕外婆这么疼她,也很少这样叫她。

    曾经,许佑宁因为这两个字沾沾自喜,觉得在康瑞城的心目中,她和别的手下是不一样的,康瑞城对她比对其他人更好,她期待着康瑞城爱上她,甚至幻想过和康瑞城白头到老的日子。

    那时候,近乎疯狂的迷恋让她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她丝毫不怀疑康瑞城的亲昵背后,是不是别有目的。

    现在想来,康瑞城或许只是利用她而已,利用她的迷恋,给她一点甜头,然后,她就心甘情愿的变成了对他唯命是从的武器。

    她看穿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她已经付出了失去外婆的代价。

    许佑宁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用来维持着正常的语气:“是我。”

    那头的康瑞城长长的松了口气:“你逃出来了。”

    许佑宁不愿多谈的口吻:“我想回A市再跟你说。”

    “好。”康瑞城的语气中流露出疼惜,“你先在王虎那里休息半天,我派人去接你。听说穆司爵在找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找到你在哪里。”

    许佑宁淡淡的“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悲,随后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王虎。

    王虎这才从手机密码被破解的震撼中回过神,递给许佑宁一张房卡:“按照城哥的吩咐,顶楼给你准备了套房。放心休息吧,穆司爵的人不会找到这里的。”

    “谢谢。”

    许佑宁接过房卡,没有看王虎一眼就径直上楼。

    平心而论,王虎给她准备的套房很不错,宽敞舒适的大床,180度无死角的绝佳景观,卫浴和其他设备也是一流的,无可挑剔。

    不过,她没有心情享受。

    插卡取电后,许佑宁随手把包扔到床上,迅速关了窗帘。

    窗户有多大,她被人狙杀的机会就有多大,对于逃亡状态的她来说,最低调的才是最好的。

    房间失去光亮,一下子陷入黑暗,许佑宁愣愣的站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洗个澡。

    她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结果还真找到了一套舒适轻便的衣服。

    不得不说……阿光很有妇女之友的潜质。

    简单的冲了个澡后出来,许佑宁把自己摔到床|上。

    她真的逃出来了,从穆司爵的手下逃出来了。

    可是,她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更没有丝毫的庆幸和开心。

    她很想穆司爵,更想知道,收到她没有死的消息后,穆司爵是开心呢,还是震怒呢?

    许佑宁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默默的想,穆司爵应该很生气。

    他明明下了命令要她死,她却逃了。

    这对穆司爵来说,等同于挑战了他的权威,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事情。

    不过,她已经逃出来了,穆司爵拿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许佑宁闭上眼睛,睡过去之前,她在心里默默的轻念了一句:

    穆司爵,再见。

    决定成为穆司爵的女人那一刻,许佑宁就做好了离开穆司爵的准备。她很清楚,她和穆司爵永远没有可能。

    这一天还是来了,不过她早就跟自己约定好,不能伤心难过太久。

    更何况,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连“要紧”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她应该尽快收拾好这糟糕的情绪,才能不让康瑞城起疑。

    至于她和穆司爵,最好是……再也不见。

    想着,许佑宁缓缓陷入了沉睡,失去意识之前,一滴晶莹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用力的闭紧眼睛,让眼泪连痕迹都不可循。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为穆司爵流过眼泪……

    这一觉,许佑宁没睡多久,中午的时候她的生物钟自动醒来,刚起床就听见门铃声。

    她警惕的从包里找出一把手枪,拿着走到门后,防备的问:“谁?”

    “是我,王虎。”王虎兴奋的声音穿门而入,“七哥派来的人到了,另外午餐也帮你准备好了,你看……”

    “我知道了。”许佑宁音色冷静,并没有放下枪,“你先走,我一会就下去。”

    “好,那一会见!”王虎的声音没有任何异常,说完转身就走了。

    许佑宁听着王虎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放心的把枪插到腰后,推开门走出去。

    康瑞城派来的人叫薛兆庆,一个深得他信任的手下,康瑞城曾经当众讲过,他只相信薛兆庆永远不会背叛他。

    薛兆庆跟着康瑞城这么多年,每每得到重用,现在却被派过来接许佑宁。别人看不出康瑞城的心思,许佑宁却已经很清楚了。

    说白了,就是康瑞城对许佑宁还抱有怀疑,他派薛兆庆来接许佑宁,第一是为了确保许佑宁的安全;第二,是为了让薛兆庆观察许佑宁有没有变节的迹象。

    见到许佑宁,薛兆庆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你不是从穆司爵的手下逃出来的吗?居然没有受伤?”

    几年前,薛兆庆和许佑宁一起接受康瑞城的训练,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明争暗斗,两人之间如针尖对麦芒。

    现在,他们一个是康瑞城的左膀,一个是右臂,却极度不和,绝不放过任何可以讽刺和怀疑对方的机会。

    实力上,许佑宁和薛兆庆相当,然而论嘴上功夫,薛兆庆远远不是她的对手,所以,薛兆庆无疑是在找死。

    许佑宁不答反问薛兆庆:“你觉得我应该受伤?”

    薛兆庆冷笑一声:“我很清楚穆司爵是什么人,你不可能完好无缺的从穆司爵身边逃出来。”

    “对你来说不可能的事情,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难度。”许佑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就是毫发无伤、毫不费力的从穆司爵手下逃走的。”

    “不可能!”薛兆庆目光如炬,好像要烧穿许佑宁的真面目一般,“许佑宁,你心里一定有鬼!”

    许佑宁“嗤——”的笑了一声:“薛兆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别人肯定也做不到。别人做到了呢,你又觉得别人一定耍了什么手段。”

    顿了顿,许佑宁无奈的看了薛兆庆一眼:“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耍了一点手段,不过这个手段,你学不来——”

    薛兆庆并不服输:“你敢说吗?”

    许佑宁耸耸肩:“我勾|引了穆司爵一个手下,而穆司爵正好把解决我的差事交给了他,最后他发现自己实在舍不得我死,就把我放走了。”许佑宁端详了薛兆庆一番,递给他一个绝望的眼神,“美貌和招人喜欢这两样东西是天生的,你这种……磕碜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懂。”

    “许佑宁,你别想用这种话激怒我。”薛兆庆抛给许佑宁一台新的手机,“我会盯着你的,你以后最好小心一点,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

    “你也小心点啊。”许佑宁不屑的笑着拆了手机,按后把旧手机扔进垃圾桶,“听说你最近什么进步都没有,我怕我露出马脚之前,你已经先被弄死了。”

    尾音刚落,新手机已经成功开机,许佑宁插了张新的电话卡进去,拿起来在薛兆庆面前晃了晃,已经切换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谢谢啦。”

    说完,她径直迈向餐厅,享用她的午餐。

    她逼着自己调整好情绪,就是为了不在康瑞城和他的人面前露馅,现在看来,她做得很好,薛兆庆哪怕对她抱有怀疑,也找不到任何根据。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薛兆庆会阻碍他的计划。有机会的话,她得先除了薛兆庆。

    午餐后,薛兆庆带着许佑宁登上直升飞机,回A市。

    A市和C市的距离不远,不到两个小时,直升机降落在一个私人停机坪上。

    许佑宁走下飞机,第一眼就看见康瑞城站在不远处等她,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次一样。

    那次,她训练结束后,跟着几个前辈去执行任务,本来很艰难的任务,康瑞城也已经事先给她打过预防针,安慰她尽力就好,就算完不成也没有关系。

    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居然很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返回基地的时候,她一下飞机就看见康瑞城,看见他站在不远处,微微笑着看着他,仿佛是专程等她凯旋归来。

    那时,她的喜悦甚至大于完成任务的喜悦,连在任务中受的那点小伤都觉得值了。

    而现在,她心如死水,回忆一遍几年前的激动和欣喜,都恨不得回去狠狠的扇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

    康瑞城走过来,看了看许佑宁:“怎么了?”

    许佑宁才想起自己的平静不应该表现在脸上,不过还好,她有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

    眼睛只眨了一下,许佑宁的眼眶就泛红了,她垂下眼睫,什么话都不说。

    康瑞城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把许佑宁抱进怀里:“别难过了,你外婆不会希望看见你难过。”

    许佑宁哽咽着点点头,离开康瑞城的怀抱,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带我回去,好不好?”

    她的神情,一如多年前在街头偶然被康瑞城救了的时候,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和依赖。

    康瑞城拭去许佑宁脸上的泪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好。”

    他把许佑宁带回了康家老宅。

    看着古色古香的老宅,许佑宁突然想起穆司爵。

    穆家老宅和康家老宅的风格相差很大,传承的韵味却如出一辙,迈进门,能感觉到现任主人对祖上一辈无限的敬畏。

    真是不可思议,穆司爵和康瑞城明明都是杀伐果断的冷血动物。

    “阿宁?”康瑞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许佑宁,语气却是关切的,“需要休息一下吗?我让人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不需要,我上午已经休息好了。”许佑宁往沙发上一坐,“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现在问吧。”

    康瑞城幽深的目光停留在许佑宁的脸上,许佑宁一个细微的眼神也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他问:“我收到消息,穆司爵把你关起来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许佑宁笑了笑:“穆司爵最信任的手下叫阿光,我不知道哪天会利用到阿光,所以跟他把关系打得很好。穆司爵叫他处理我,最后他于心不忍把我放了。没有他,我不一定能成功的逃走。”

    康瑞城沉吟了片刻:“他喜欢你?”

    许佑宁耸耸肩,坦然一笑:“感情使人盲目。他回去后,应该会被穆司爵罚得很惨。但是,不关我的事了。”

    康瑞城明显十分满意许佑宁这种反应,点点头,问:“阿宁,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只有一个打算——杀了穆司爵。”许佑宁的眸底浮现出翻天覆地的恨意,“只要能替我外婆报仇,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死也不可惜。”

    “别这样。”康瑞城握住许佑宁的手,“我会帮你。”

    许佑宁红着眼睛茫然问:“我们能杀了穆司爵吗?”

    “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康瑞城抽了张纸巾递给许佑宁,“别哭了。”

    许佑宁低下头,用纸巾捂住眼睛。

    没人看见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片刻后,许佑宁抬起头:“穆司爵派人追我了?”

    “听说是。”康瑞城的目光冷了下去,“你还喜欢他?”

    “怎么可能?”许佑宁冷冷的笑了一声,“他是害死我外婆的凶手,我恨不得杀他一万遍。还喜欢他?我疯了吗!”

    “阿宁,别激动。”康瑞城按住许佑宁,低声安抚她,“相信我,我会替你外婆讨回公道。”

    许佑宁捂住眼睛,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康瑞城替她外婆讨回公道?

    呵,她就是来跟康瑞城替她外婆讨回公道的!

    康瑞城握住许佑宁的手腕:“阿宁,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许佑宁似乎是觉得这两个字好笑,放下手,泪眼朦胧的看着康瑞城,“你体会过真正的绝望吗?”

    康瑞城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出声,许佑宁就抢先道:“我来告诉你吧——

    “真正的绝望,是你坐在那儿,浑身冰冷,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手脚止不住的颤抖,可是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希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看见外婆的遗体时,许佑宁就是这种感觉。当时,死是唯一可以让她解脱的方法。

    可是,她还不能死。

    再绝望,她也要在绝望中活下去,因为她还要回到康瑞城身边。

    可是她辛辛苦苦逃回来,不是回来相信康瑞城的。

    康瑞城感觉到许佑宁的双手越变越冷,轻轻握住,企图给她一点温暖:“阿宁,我希望你相信我。”

    许佑宁摇了摇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康瑞城:“这是我和穆司爵的私人恩怨,我有自己的行动计划,我更相信自己。”

    她向来如此,永远只相信自己,多一个人对她来说,并不是多了一份力量,而是多了一个发生意外的可能。

    康瑞城了解许佑宁的性格,所以他知道,许佑宁并不是不相信他的意思,她只是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制定了计划。

    康瑞城也不细问,轻轻裹住许佑宁的双手:“记住,你永远有我。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帮助,我永远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谢谢。”许佑宁擦了擦眼泪,说,“我想亲手解决穆司爵,替我外婆报仇!”

    说到“报仇”两个字的时候,许佑宁的双眸里翻涌|出一股炽烈的恨意。

    康瑞城太熟悉她这种目光了。

    几年前,许佑宁告诉他,她的父母惨遭一场精心设计的车祸,当时她眼里的坚定和仇恨跟现在如出一辙,她也是这样倔强的发誓,一定要靠自己替父母报仇。

    后来,许佑宁做到了,她通过了所有残酷的训练项目,成了同批受训的人当中最优秀的女学员,再后来,她把害死她父母的凶手送进了监狱。

    那时康瑞城就知道,为了所爱的人,许佑宁可以不顾一切。

    所以,察觉到许佑宁喜欢穆司爵的时候,他就怀疑许佑宁会变节,可是许佑宁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武器,他不甘心。

    于是,他动了一些手脚,让许佑宁回到他身边。

    当然,也有可能他的计划没有成功,许佑宁发现了真相,从此将他视为仇人。

    所以,昨天收到许佑宁逃跑的消息时,他设想了两种可能。

    第一,许佑宁迷途知返了。

    第二,许佑宁是被穆司爵趁机派回来反卧底的。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他不打算让许佑宁活着回去找穆司爵,所以,他让许佑宁的死对头——薛兆庆去C市接许佑宁。

    如果许佑宁没有变节,薛兆庆的能力足以确保她的安全。如果许佑宁已经变节了,她逃不过薛兆庆的目光。

    飞机起飞之前,康瑞城收到薛兆庆的报告,说暂时没发现许佑宁有异常的迹象,但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没有变节。

    现在,凭着许佑宁眸底的那股汹涌的恨意,康瑞城就可以确定许佑宁相信了警察查到的表象,认为穆司爵就是害死她外婆的凶手。

    因为如果不是真的恨极了穆司爵,许佑宁眸底出现的仇恨,不会一如她当年发誓为父母报仇时的模样。

    这一把,康瑞城赌对了,他亲手打造的武器、属于他的许佑宁——回来了。

    康瑞城轻轻扬了扬唇角:“傻瓜,说什么谢谢。你只管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跟我说,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许佑宁“嗯”了一声,看着康瑞城,目光渐渐亮起来,过往的活力和神韵也重新回到了她的双眸里。

    她说:“我们目标相同,都想要穆司爵的命,可是穆司爵和陆薄言的关系很微妙,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到简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康瑞城拖长尾音,似有疑惑。

    许佑宁解释道:“害死我外婆的人不是简安,她虽然是陆薄言的妻子,但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更何况,我外婆生前很疼简安和亦承哥,如果知道我为了替她复仇而伤害简安,外婆不会高兴的。”

    “我可以答应你。”顿了顿,康瑞城又说,“其实,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同样不想伤害苏简安。”他那半秒钟的停顿,似有深意。

    许佑宁盯着康瑞城:“什么意思?”

    “没什么。”康瑞城用一个微笑粉饰一切,顺理成章的转移了话题,“穆司爵把你关起来的时候,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许佑宁摇摇头,语气里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没有,他只是让人把我处理干净。”

    凭着康瑞城对许佑宁的了解,她可以这样云淡风轻提起曾经让她伤心的事情,多半是因为她已经认清自己和穆司爵没有可能的现实。

    想到这里,康瑞城微皱的眉心不着痕迹的展平,他缓缓松开许佑宁的手:“你已经回来了,我们不说已经过去的事情。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情过几天再说。”

    “一天就够了。”许佑宁冷冷的说,“让穆司爵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那好,今天你先好好休息。”康瑞城的手轻轻按在许佑宁的肩上,“我去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明天跟你仔细商量。”

    康瑞城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过来,对着许佑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许小姐,跟我走吧,楼上已经给你准备好房间了。”

    许佑宁愣了愣,诧异的看向康瑞城:“你让我住你家的老宅?”

    “你逃走后,穆司爵第一时间就派人追踪你了,他迟早会查到你在A市。除了穆家老宅,你住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我也不放心。”康瑞城不容置喙的说,“你就在这里住下,方便我照顾你。”

    许佑宁抿了抿唇:“好吧,我听你的。”

    康瑞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跟阿红上去吧。”

    许佑宁跟着佣人上二楼的房间,一进门就说:“我想休息了,你下去吧。”

    阿红也是知情知趣的女孩,点点头:“许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可以叫我。”

    许佑宁“嗯”了声,送走阿红后,背靠着房间的大门,无力的滑坐到地上。

    刚才在康瑞城面前演的那场戏,她不但要表现出对穆司爵的深仇大恨,还要表现出对康瑞城的“贼心未死”,精力几乎已经耗光了。

    好好睡一觉,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事情,不仅需要演技,更需要实力。

    想着,许佑宁把自己摔到床|上,闭上眼睛。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穆司爵和外婆的脸突然轮流在她眼前闪现。

    她看着他们熟悉的脸庞,心空突然空得难受,拳头却越握越紧……

    下午,许佑宁醒过来,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拳头已经松开了,掌心上却有好几个浅浅的血痕,每一个距离都不远。

    她把手握成拳头,每一个指甲正好对应上一道血痕。

    原来是真的,她梦见了外婆和穆司爵。

    握紧拳头,是因为给外婆报仇的决心。

    那心变得空落落的……是因为穆司爵吗?

    许佑宁看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天色,把手按在了心口上,却填不满心上的空洞。

    穆司爵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恋了。

    可是,他们注定不能相恋。

    想着,许佑宁在黄昏的暗色中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敲门声响起,许佑宁听了两声才说:“进来。”

    进来的人是康瑞城,许佑宁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灯,暖色的光瞬间斥满房间的每个角落。

    康瑞城踏着这道暖光径直走到床前,关切的问:“怎么睡到这个时候?饿不饿?”

    许佑宁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东西。”

    康瑞城不满的蹙起眉:“不吃东西怎么可以?对于你们来说,身体和能力一样重要,跟我下去吃点东西。”说完把手伸向许佑宁,强势中却又带着一点宠溺的意味。

    许佑宁抿了抿唇,下床:“好吧。”

    康瑞城满意的摸了摸许佑宁的头:“这才乖,下去吧。”

    许佑宁头皮一僵,随即一股凉意当头蔓延下来。

    对许佑宁而言,头顶上那只手就像一只湿黏的触手攀附在她的头发上,她脑海的最深处爆发出最大的拒绝声。

    可是,面上她却不得不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抬起头,目光又像刚才那样亮起来,像一颗星星突然掉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冲着康瑞城笑了笑,转身下楼。

    康瑞城看着许佑宁轻快的脚步,若有所思。

    他熟悉的,不只是许佑宁充满恨意的眼神,还有她目光里充满爱意的模样。

    他还记得,那是许佑宁刚接受训练的时候,他确实比较关注她,时不时就会向教官打听她的情况。

    训练进行了一个星期后,教官突然告诉他,许佑宁总是找机会打听他,问的还都是他有没有女朋友这种明显另有所图的问题。

    再次见面,他就发现了许佑宁看他时,目光是异常的。

    不管训练多累,只要看见他,许佑宁就会恢复活力满满的样子,小鹿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可以闪烁出光芒。

    那时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自然知道许佑宁这种眼神的含义,也不说什么,只是鼓励她好好训练。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他开始关心许佑宁更多,偶尔独处的时候,他对许佑宁甚至不乏一些暧昧的举动。

    每每这个时候,许佑宁的反应和刚才如出一辙——抿着唇微微一笑,双眸亮得像住着两颗星星。

    如果眼睛可以说话,那么许佑宁双眸的台词一定是:我喜欢你。

    他赌对了,那个喜欢他的许佑宁回来了,而“穆司爵”这个三个字,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仇人”的代名词。

    想到这里,康瑞城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随着许佑宁的脚步下楼。

    餐厅。

    许佑宁拉出来一张椅子坐下,阿红随即端上来一碗香气四溢的小面。

    她拿起筷子,冲着阿红笑了笑:“谢谢你。”

    阿红愣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忙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

    这回,发愣的人变成了许佑宁,她咬了咬筷子,疑惑的问:“我跟你说一声谢谢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阿红犹犹豫豫的说:“……因为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许佑宁颇感兴趣,她更好奇的是,这之前她和阿红并无交集,阿红为什么要想象她?

    阿红组织了一下措辞才答道:“平时康先生需要什么,都是他身边那个阿森交代我们。可是就在刚才,康先生突然亲自来找我,叫我做一碗小面,说你喜欢吃。所以我猜,你的身份应该和康先生一样尊贵,肯定不会和我们说太多话,更别提说谢谢了……”

    说完,阿红看许佑宁的目光变得有些忐忑,却意外的在许佑宁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笑意,她松了口气。

    许佑宁拿筷子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其实,我更喜欢别人自然而然的跟我相处,什么身份尊贵需要恭恭敬敬那一套,我不喜欢。”

    阿红是个机灵的人,瞬间听懂了许佑宁的话意,同时也对许佑宁好感倍增。

    相对于这个屋子的其他人来说,这么随和的许佑宁简直就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阿红笑着点了点头:“那你慢用,我一会过来收拾。”

    “好。”

    许佑宁看着阿红离开的背影,仔细留意她的步态和一举一动,她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帮佣。

    她应该可以不用像防备薛兆庆那样防备阿红。

    想到这里,许佑宁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夹了一筷子面条,正要送往唇边时,康瑞城正好从楼上下来。

    康瑞城径直走到许佑宁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面条合口味吗?特意让人给你做的。”

    “很好吃。”说着,许佑宁大口大口的吃了一口面,粲然一笑,“谢谢啦。”

    “傻瓜。”康瑞城撩起许佑宁脸颊边的长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到许佑宁的脸。

    许佑宁没有丝毫抵触,脸颊的温度甚至还升高了一些。

    见状,康瑞城满意的俯身贴近许佑宁:“记住,以后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谢谢。”

    许佑宁赧然偏过头,目光柔柔的看着康瑞城:“嗯。”

    “吃吧。”康瑞城温热的气息暧|昧的洒在许佑宁的颈侧,“吃完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和穆司爵的战争可就打响了。”

    “好,我听你的!”

    说完,许佑宁又吃了一大口面,努力的咀嚼吞咽。

    只有这样她才能转移注意力,不去在意康瑞城离她有多近,才能克制住浑身发凉、整个人几乎要变得僵硬的感觉。

    没几下,许佑宁就解决了一碗面条,站起来,也自然而然的挣脱了康瑞城的手,转过身去轻松面对康瑞城:“我回房间了。”

    康瑞城看着许佑宁,向来冷硬嗜血的目光中浮出痴迷。

    平心而论,许佑宁长得真的不差,一张鹅蛋脸有着近乎完美的比例,五官虽然不像苏简安那样令人惊艳,但她有一种邻家女孩般的素美。

    很多时候,她可以顺利的完成任务,这副长相有很大功劳。

    刚把许佑宁收入麾下的时候,康瑞城就意识到她的优势,他想把许佑宁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对他唯命是从的武器,他成功了。

    这么多年的历练下来,许佑宁不再只是空有其表,她的身上已经有了别样的味道和风|情,面对不同的人,她可以展示完全不同的一面。

    她清纯无知时,就像此刻,明明什么都懂的人,这样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人居然就相信了她涉世未深,突然想好好保护她。

    不过,相比保护,康瑞城更想看到许佑宁为他绽放的模样。

    “阿宁……”康瑞城的声音像被什么割碎了一般喑哑低沉,目光深得像要望进许佑宁的眼睛里。

    许佑宁的脑海中蓦地掠过穆司爵的脸。

    没错,这种时候,看着一个为她痴迷的男人,她想的是另一个人,她想起那个人情动时,眸色比没有星星的夜空还要深浓炽烈,几乎可以把她烧熔。

    她想穆司爵。

    康瑞城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伸出手把许佑宁圈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颈侧。

    他吻得热切且毫无顾忌,烫人的呼吸如数熨帖在许佑宁的肌肤上,双手把许佑宁越箍越紧……

    他想要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许佑宁的双手无声的握成拳头,没有反抗。

    不能抖,她不断的警告自己,不能颤抖,绝对不能在康瑞城面前露馅。

    康瑞城沉浸在他的掠夺里,以为许佑宁没有抗拒就是愿意,松开许佑宁,拦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我们回房间。”

    许佑宁把头偏向康瑞城的胸口埋着脸,表面上看起来,她似乎是害羞了。

    实际上,她想起了穆司爵第一次抱她。

    那时候,她已经很喜欢很喜欢穆司爵,恨不得钻进他怀里去,让自己沾染他身上特殊的气息。

    现在,康瑞城用同样的姿势抱着她,她却想离他十万八千里。除了烟草味,她也闻不到康瑞城身上有任何特殊的气息。

    也许那句话是对的,你从一个人的身上闻到特殊的气息,是因为你喜欢他。

    许佑宁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回到房间就好了,回到房间就好了……

    康瑞城的步伐很急,没多久就抱着许佑宁回了房间,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把许佑宁按在门后,灼热的目光如火炬般盯着她:“阿宁……”

    不等许佑宁回答,他已经再度吻上许佑宁的颈项。

    许佑宁闭上眼睛,倒数了十声,突然双手抵上康瑞城的胸口,摇了摇头。

    康瑞城一愣,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许佑宁:“怎么了?”

    “我……我突然想起我外婆了。”许佑宁顺势从康瑞城怀里钻出来,抱歉的低下头,“对不起……在替我外婆报仇之前,别的事情……我可能、可能……”

    “嘘——”康瑞城的手指温柔的抵上许佑宁的唇,示意她不需要再说下去,“是我不好,忘了你外婆的事情。我答应你,不强迫你,直到你愿意。”

    许佑宁抱了抱康瑞城:“你不让我跟你说谢谢,我只能这样了。”

    康瑞城笑着拍了拍许佑宁的背:“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不用了。”许佑宁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去忙你的吧。”

    康瑞城还想坚持留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阿森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

    挂了电话后,康瑞城无奈又抱歉的看着许佑宁:“我要先走了。”

    “嗯。”许佑宁大大方方的一笑,“注意安全,晚安。”

    “晚安。”康瑞城在许佑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这才转身离开。

    许佑宁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门框上,微微笑着目送康瑞城,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缩回房间。

    关上门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白天演一演恨穆司爵,或者还喜欢康瑞城什么的,她可以毫无压力的发挥演技,把戏演得无可挑剔。

    但睡着后……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露馅,如果像白天那样一躺下就梦见穆司爵,只要她在梦里叫一声穆司爵的名字,就前功尽弃了。

    幸好阿森把康瑞城叫走了。

    许佑宁没有睡意,干脆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夜色,突然想起G市的夜景。

    卧底在穆司爵身边后,她时不时已经凌晨了还在外面,G市的夜景早已镂刻在她的脑海,特别是有几次和穆司爵同一辆车从江边经过的时候,两岸的夜色她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璀璨的光景。

    许佑宁突然很想G市,可是她回不去了,只能用无法追踪的手机联系阿光。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阿光却没有出声,这头的许佑宁也久久的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阿光才轻声叫道:“佑宁姐。”

    许佑宁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阿光“嘿嘿”两声,故作轻松的说:“电话一响我就知道了!”停顿了好久,他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回去了吗?”

    “嗯。”许佑宁握紧手机,“我回来了。”

    “那……你现在你开心吗?”阿光问得很犹豫,似乎并不期待听到答案。

    许佑宁笑得更大声了一点:“终于摆脱穆司爵了,我当然开心啊!”

    “……你开心就好。”

    别的话,阿光什么都没有说,毕竟穆司爵放许佑宁回来,最大的希冀也不过就是她可以开开心心的度过这段日子。

    许佑宁也没有意识到阿光这句话背后有深意,只是问:“穆司爵派人追我了,是吗?”

    “……”其实,那只是穆司爵导演的一场戏。

    穆司爵早就料到许佑宁会逃走,安排人追她,只是为了让穆司爵知道她能成功的逃跑并不容易。

    可是,阿光不能说出真相,他只强调:“不过派去的都是平时跟你关系不错的兄弟,他们都没有尽全力追你。当然,七哥不知道这件事。”

    “七……”意识到“七哥”太过亲昵,许佑宁立刻收声改口,“穆司爵他现在怎么样?”

    这个问题,许佑宁自己也知道不该问。

    可是,她忍不住。

    她忍不住想知道她离开后,穆司爵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她离开的影响……

    她的心底,始终还有一丝希冀。

    阿光听出了许佑宁语气中那抹小心翼翼的期冀,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单从表面上看,穆司爵当然是正常的。

    唯一的异常,是穆司爵偶尔会走神,没有人知道他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又或者……是在想谁。

    权衡了一番,阿光最终选择隐瞒:“现在七哥就像以前一样啊,忙完公司的事又要到会所处理其他事情,你的工作已经有人接替了,那个人做得很好,七哥也没再派人追查你的下落,他应该是放弃了,你可以放心了。”

    穆司爵不再追杀她——这应该是许佑宁想要的答案吧?

    实际上,许佑宁也希望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这样她就可以云淡风轻的“哦”一声,以示她并不在意。

    可是,这个简单的字眼卡在喉咙口,她怎么都发不出来。

    她的离开,果然对穆司爵造不成任何影响。

    明明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为什么还是会失望,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觉得难过?

    过了许久,许佑宁才找回声音,艰涩的“嗯”了一声,硬生生转移话题:“那天晚上回去后,穆司爵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当然没事。”阿光轻轻松松的笑着粉饰太平,对那天晚上的真相绝口不提,“你也知道我爸和穆家的关系,七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对我怎么样,他只是说,要是还有下次,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说到这里,阿光语气中的轻松消失了,他叹了口气,口吻像在笑,也像充满了悲伤:“不过……应该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许佑宁知道阿光的意思。

    她已经回不去穆司爵的身边了,那天晚上和阿光在山顶的一面,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也是阿光最后一次帮她。

    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对于许佑宁来说,阿光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自从父母出事后,许佑宁就不再相信所谓的朋友,所以数十年的学生生涯中,她都独来独往,没有一个深交的朋友。

    后来跟着康瑞城,身边都是康瑞城的手下,而所有手下又都是竞争关系,她本能的不相信这种环境下认识的人,再加上之前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她干脆不在任何聚会中露面。

    在别人看来她是为了保持神秘,实际上,她只是懒得跟陌生人打交道。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不觉没有朋友是件奇怪的事情。

    直到她认识阿光。

    在一般人面前,阿光就是一个健康帅气的大好青年,笑起来阳光得近乎耀眼,对人更是谦和有礼,笑嘻嘻的好像永远不会发脾气的样子,酒吧和会所里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明着暗着喜欢他。

    可是在面对穆司爵的敌人时,阿光又像戴上了另一副面具,他变得狠辣果断,下手又快又狠,王者之风不输穆司爵。

    他明明是个双面人,却总能让人忘记他狠辣的那一面,只记得他有多阳光和耀眼。

    更神奇的是,一帮手下和他在外面的兄弟,并不单单是表面上和他称兄道弟,而是真的把他当成亲兄弟,对他百分之百信任,只要他一句话,那些人就可以全部出现。

    就连许佑宁这种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也忍不住想和他成为朋友。

    他也是许佑宁唯一的朋友。

    许佑宁失去了外婆,失去了穆司爵,现在,她连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了。

    心脏就好像突然被一根针扎中,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腔蔓延至全身,许佑宁的眼眶蓦地升温。

    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没事就好。阿光,再见。”

    阿光的声音低低的:“再见。”

    这一次,或许真的再也不见了,哪怕再见,也是敌对。

    所以,不如不见。

    许佑宁挂了电话,把脸埋进掌心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簌簌而下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掌心。

    为了不露馅,她把自己藏进被窝里,用尽全力咬着被角,把哽咽的声音吞回去。

    今后的路还长,但无论凶险还是平坦,她都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了。

    ……

    ……

    丁亚山庄,陆家,书房。

    陆薄言刚处理完文件,就接到穆司爵的电话:

    “她已经被康瑞城接回去了,她告诉阿光,摆脱我之后她很开心。”穆司爵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倦意,“现在,你可以把许奶奶去世和许佑宁是卧底的事情告诉苏亦承了。”

    “知道了。”顿了顿,陆薄言问,“你怎么样?”

    穆司爵苦笑了一声:“我体会到简安签字跟你离婚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了。不过你比我幸运,简安并不是真的想跟你离婚,可许佑宁……是真的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

    说到最后,穆司爵的口吻已经变成自嘲。

    陆薄言似笑而非的说:“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用这种语气说话,没想到是因为许佑宁。”

    穆司爵“呵”的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居然是许佑宁……”

    他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最后,他爱上一个别有目的的靠近他的卧底。

    沉吟了片刻,陆薄言还是说:“曾经我也以为我和简安没有可能,但现在,我们在一起很好,也许你和许佑宁……”

    “我和许佑宁没有可能。”穆司爵打断陆薄言,声音又低又沉,似乎是为了掩饰某些情绪,“你和简安最后可以在一起,是因为你喜欢她,她也刚好喜欢你,可是许佑宁……”穆司爵突然顿住,生硬的转移话题,“这件事,还能瞒简安多久?”

    “最迟,亦承和小夕举行婚礼的时候她就会发现端倪。”陆薄言说,“这件事我不想瞒她太久,她一直把许佑宁当朋友,等她自己发现端倪,不如我来告诉她真相。”

    穆司爵只是说:“你告诉她也好。”

    又说了几句别的,随后,陆薄言挂断电话,转头就看见苏简安站在书房门外。

    苏简安的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来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陆薄言走出去,试探性的问:“你不是在房间休息吗?”

    “佑宁怎么了?”苏简安一手扶在肚子上,目光平静的看着陆薄言,“我都听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陆薄言知道瞒不住了,牵着苏简安走进书房,让她坐到沙发上,简明扼要的把许佑宁是康瑞城派来的卧底的事情告诉她。

    “还有两件事。”陆薄言接着说,“半年前康瑞城拿来威胁你的文件,是许佑宁交给康瑞城的。”

    “什么?”听到这里,苏简安只是觉得不可置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许奶奶的关系,再加上对许佑宁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苏简安一直把许佑宁当成朋友,她从来没有想过许佑宁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可是,她失去母亲后遭遇的最大伤害,导火suo居然是许佑宁……

    她想不失望都难。

    “不过,还陆氏清白的人也是许佑宁。”陆薄言继续说,“她违逆康瑞城的命令,把芳汀花园的致爆物交了出来,警方就是凭着她交出来的东西断定事故的责任不在陆氏。否则,也许直到现在,陆氏都没有迈过去那个难关。”

    苏简安摇了摇头:“佑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伤害她,却又帮陆氏度过难关,这是许佑宁的补偿?

    陆薄言说:“许佑宁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想象。”

    “……穆司爵会不会对佑宁怎么样?”苏简安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恨许佑宁,语气中露出担忧。

    陆薄言说:“按照规矩,司爵应该把她处理干净。”

    苏简安自然懂这个“处理”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抓|住陆薄言的手:“不要!许奶奶年龄很大了,她年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女儿,佑宁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打击”

    “简安,”陆薄言握住苏简安的手,沉重的告诉她,“许奶奶去世了。”

    “……”

    这一次,苏简安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陆薄言,眼睛里慢慢的布上了一层薄雾。

    “别哭。”陆薄言把苏简安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许奶奶不会希望你难过。”

    “怎么回事?”苏简安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陆薄言,“我们在海岛上的时候,许奶奶明明还好好的。”

    在海岛上,她还和许佑宁一起给许奶奶打电话,听着老人家从遥远的G市传来的声音,到现在不过几天,居然告诉她许奶奶不在了?

    “简安,这中间的事情很复杂,我现在不能跟你说得太清楚。”陆薄言替苏简安擦了擦眼泪,“等这件事解决好了,我再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你,嗯?”

    苏简安虽然急于知道真相,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听陆薄言的话,点了点头:“佑宁呢,她现在哪里?”

    许佑宁从小和许奶奶相依为命,许奶奶去世,最难过的那个人应该是许佑宁。

    “许佑宁在A市。”陆薄言说,“她已经回到康瑞城身边了。”

    听见前半句,苏简安的眼睛里出现了亮光,然而紧接而来的后半句,让她眼里这抹光亮迅速暗了下去。

    “这是佑宁的选择?”苏简安问。

    陆薄言点了点头。

    苏简安纠结了一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

    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许佑宁选择回到康瑞城身边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不是许佑宁,有什么资格妄加评论呢?

    她想不明白许佑宁为什么这么选择,只能证明一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真正了解过许佑宁……

    许佑宁是卧底这件事,陆薄言之所以一直瞒着苏简安,就是担心她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可现在,苏简安的反应平静得出乎他的意料。

    陆薄言起了疑惑:“你早就发现了?”

    苏简安随意拿过一个抱枕塞进怀里,把下巴搁上去:“有好几次,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没想到真的有事。”

    陆薄言蹙了蹙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简安漫不经心的答道:“第一次是在医院,我和佑宁一起住院,佑宁来看我,你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防备,当时病房里除了你和我,就只有佑宁了,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你防备佑宁的理由,就什么没有问你。”

    陆薄言没想到许佑宁那么早就发现端倪了,饶有兴趣的问:“我还有什么时候露馅了?”

    “还有就是在岛上啊。”苏简安说,“我发现你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免我和佑宁独处。”

    陆薄言自认为已经把事情做得不着痕迹,没想到苏简安还是有所察觉。

    他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看着苏简安:“是不是真的没有事情可以逃过你的眼睛?”

    “谁说没有?”苏简安歪了歪头,半严肃半开玩笑的说,“你喜欢我这件事,你就瞒得很好啊,演技我给满分!”

    “……”陆薄言挑了挑眉,无奈的转移话题,“困了没有?我们回房间。”

    苏简安搭上陆薄言的手,跟着他回房间。

    陆薄言还没洗澡,看着苏简安躺下去后,他转身进了浴室,苏简安抱着被子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无法入眠。

    卧底……

    这两个字距离普通人的生活实在太远。她无法想象成为一个可以单独执行任务的卧底之前,许佑宁在康瑞城的手下经历了什么。

    又经历过多残酷的训练,许佑宁才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把她的身份掩饰得滴水不漏,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现在,许奶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许佑宁有没有想过回来,过回正常的生活?

    想到这里苏简安才发现,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许佑宁是有意伤害她的。

    不一会,陆薄言从浴室出来,看见苏简安若有所思的盯着天花板,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怎么还不睡?”

    苏简安往后蹭了蹭,顺势靠进陆薄言怀里:“我睡不着……”

    陆薄言轻叹了口气,搂住苏简安:“许佑宁很受康瑞城重视,回到康瑞城身边,她会过得更好。”

    “我不是担心这个。”苏简安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也许佑宁根本不知道康瑞城要那些文件是为了威胁我,所以后来她才会违逆康瑞城的命令,交出证据替陆氏证明清白,她应该是想通过这个补偿之前对我造成的伤害……”

    陆薄言知道,苏简安是因为不想失去许佑宁这个朋友,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替许佑宁找借口开脱。

    他的下巴抵上苏简安的肩:“你认为许佑宁单纯,认为她是好人,只是因为你忘了,面对你的时候,许佑宁一直在演戏。简安,你印象里的许佑宁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陆薄言的话似乎无可反驳,可苏简安就是觉得不对。

    一个人的嘴巴可以说谎,可是肢体动作瞒不过她的眼睛,她不相信许佑宁一直在对她演戏。

    “算了,走一步再算一步。”苏简安纠结着纠结着就放弃了,“先睡觉吧。”

    “嗯。”陆薄言吻了吻苏简安的肩膀,“晚安。”

    苏简安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就安心的在陆薄言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几个小时后,隔天的晨光驱散清晨的薄雾,新的一天又来临。

    陆薄言洗漱好吃完早餐,苏简安却还没睡醒,出门前,他只好回一趟房间。

    苏简安还躺在床上,将醒未醒,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陆薄言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我去公司了。”

    “嗯。”苏简安睁开眼睛,懒懒的应了一声,说话间突然感觉到胎动,愣了愣,随即抓过陆薄言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笑眯眯的和陆薄言说,“他们可能听到了!”

    陆薄言轻轻抚了抚许佑宁隆|起的小|腹,唇角的笑意不自觉的变得温柔。

    苏简安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许奶奶的事情,你告诉我哥了吗?”

    陆薄言说:“他今天要去公司跟我谈点事情,我打算吃中午饭的时候告诉他。”

    苏简安垂下眉睫:“我哥很小的时候,许奶奶带过他。听到许奶奶去世的消息,他肯定比我更加难过……”

    陆薄言拨开苏简安额头上的黑发:“你哥经历过的事情比你想象中更多,这种消息,他知道应该坦然接受,你不需要担心他。”

    苏简安“嗯”了声,看了看床头上的闹钟:“八点了,你去公司吧,晚上见。”

    “晚上见。”陆薄言又吻了吻苏简安的唇,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下楼后,陆薄言直接吩咐钱叔:“去公司。”

    到陆氏的时候,正好是九点钟,陆薄言刚进办公室,负责他行程安排的秘书就跟进来,简单跟他报告了今天的工作安排,最后告诉他:“承安集团的苏总已经到了,在一号会议室等你。”

    陆薄言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出声:“去会议室。”

    陆氏和承安集团最近在合作一个项目,今天谈妥最后的相关事宜就可以签约,外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互惠共赢的合作,直称这是商场上两大巨头强强联手,罕见至极。

    当然,促成这个奇观的人,是苏简安。

    签约后,双方人马纷纷握手,客套的说希望今后合作愉快,唯独陆薄言的语气有些沉重:“亦承,你留下来,我有事情告诉你。”

    其他人闻言,忙忙离开会议室,没多久,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陆薄言和苏亦承。

    合作谈成,苏亦承明显心情大好,摊了摊手,问陆薄言:“怎么,还有事情跟我商量?”

    “不是。”陆薄言说,“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应该让你知道了。”

    苏亦承唇角的笑意一敛:“简安怎么了?”

    “不是简安。”停顿了好一会,陆薄言才接着说,“是许佑宁和许奶奶。”

    听说不是苏简安,苏亦承着实松了口气,但紧接而来的后半句,犹如一个炸弹在他的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

    这段时间他忙着筹备婚礼,没什么时间联系许奶奶,本来他打算这几天就给许佑宁打电话,把许奶奶接到A市来参加他的婚礼。

    可现在,陆薄言要告诉他关于许奶奶的坏消息?

    过了好一会,苏亦承才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许奶奶怎么了?”

    陆薄言缓缓的说:“她意外去世了。”

    去世……

    这两个字已经远离苏亦承十几年了。

    十几年前,他失去母亲,一度痛不欲生,那种剜心般的疼痛,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可现在,他又失去一个重要的亲人。

    苏亦承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怎么回事?”

    “根据警察的说法,是因为穆司爵派人去许家搜查,许奶奶意外摔了一跤,在去医院的路上走了。”陆薄言言简意赅。

    苏亦承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穆司爵为什么要派人去许家搜查?佑宁不是在跟着他做事吗?”

    “其实,许佑宁是康瑞城派来的卧底。”陆薄言说,“她的身份被司爵发现了。”

    苏亦承迅速串联起整件事情:“因为穆司爵发现了佑宁是卧底,所以他派人去许家搜查证据,导致了许奶奶去世?”

    陆薄言按了按太阳穴:“许佑宁也是这么认为,她认定了司爵是害死许奶奶的凶手。我只能告诉你,事实并非这样。”

    “什么意思?”苏亦承目光如炬,“事实如果不是这样,那到底是怎么样的?”

    “司爵不会对一个无辜的老人下手。”陆薄言迎上苏亦承的视线,“许佑宁是康瑞城手下最出色的卧底,而康瑞城最大的对手就是司爵。你想想,让许佑宁认为司爵是害死她外婆的凶手,受益最大的人是谁?”

    瞬间,苏亦承明白了一切,他不再执着于许奶奶去世的真相,而是担心起了许佑宁。

    “佑宁现在怎么样了?她在哪里?”苏亦承的语气中透出担忧。

    陆薄言一一说了实话,苏亦承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穆司爵为什么不告诉佑宁真相,让她回到康瑞城身边,不是很危险吗?”

    “因为许佑宁根本不相信司爵,她认定了司爵就是害死许奶奶的凶手。”陆薄言无奈的扶了扶额头,“等解决了康瑞城,再让许佑宁知道真相也不迟,反正现在凭她的实力,她一个人解决不了康瑞城——这是司爵的原话。”

    不需要多想,苏亦承很明白穆司爵这番话的意思。

    穆司爵放许佑宁回去,是为了让许佑宁好好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最艰难的事情,他会替许佑宁办妥。

    最后,苏亦承的唇边只剩下一声轻叹:“算了。”

    事情肯定远比他想象中复杂,现在穆司爵和许佑宁都深陷在这个漩涡里,他不需要再搅和进去了,硬是插手,也只能添乱。

    “薄言,我和穆司爵不熟悉,也不了解他,但是我相信你。”苏亦承说,“这件事我暂时不插手,但如果许奶奶去世的直接原因真的是穆司爵,我不会就这样罢休。”

    陆薄言点了点头:“时机成熟了,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至于现在,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晚上,苏亦承家。

    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呼啸着开进车库,随后,洛小夕踩着一双高跟鞋款款从车上下来。

    从海岛上回来后,洛小夕让经纪人推掉了所有工作,现在她唯一需要的做的事情,只有安心的在家等着当苏亦承的新娘。

    而苏亦承,工作的同时要操办婚礼,还要挤出时间安排蜜月旅行,跟洛小夕比,他忙得简直分身乏术脚不沾地。

    这样的对比实在太强烈,洛小夕心生惭愧,主动包揽了一些婚礼的准备工作,今天她去酒店试婚宴当天的酒菜,这个时候到家,正好碰上下班回来的苏亦承。

    见洛小夕从车库出来,苏亦承自然而然的牵住她的手:“酒店的菜试得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换了几道菜和几款饮料。”洛小夕转身蹭到苏亦承的跟前,像抱怨也像撒娇似的看着他,“试得撑死了。”

    洛小夕鲜少这样,苏亦承却意外的没有接洛小夕的话,问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啊……”洛小夕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想了想,懒懒的说,“明天应该是跟婚庆公司的人确定教堂的布置方案,怎么了?”

    苏亦承沉默了片刻:“找个人替你去吧。”

    “……为什么?”洛小夕一脸大写的懵,“其实我不累啊,再说这又不是什么重活。我难得当一次勤劳的小蜜蜂,你确定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她以为苏亦承是舍不得她四处奔走。

    苏亦承目光深沉的看着洛小夕,声音低低的,透出一股悲伤:“许奶奶去世了,明天我想去一趟G市。”

    这一次,洛小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洛小夕没见过许奶奶,但她听苏亦承和苏简安提过不少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苏亦承兄妹来说,许奶奶胜似他们的亲人。

    前几天他们一帮人在海岛上,苏亦承和许佑宁还在商量把许奶奶接到A市参加婚礼的事情。

    可是才几天过去,许奶奶居然不在了?

    洛小夕迟迟才回过神,不可置信的问:“怎么回事?”

    事情牵扯到穆司爵和康瑞城这两大危险人物,苏亦承不想让洛小夕知道得太详细,言简意赅的说:“意外。”

    洛小夕怕苏亦承伤心,也就没有追问,只是握|住苏亦承的手:“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一起去G市。”

    苏亦承目光中的悲伤终于不再那么沉重,“嗯”了声,牵着洛小夕回屋。

    ……

    第二天,G市,山顶庙宇。

    苏亦承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许奶奶安葬在这里,上山后,庙里的老方丈带着他找到了许奶奶的牌位。

    崭新的牌位,代表着一个新的亡魂;新刻的名字,每一画都像一道伤痕刻进苏亦承的心里。

    苏亦承久久伫立在原地,凝望着牌位上许奶奶的名字,片刻后,他伸出手抚上去。

    他的动作很慢,而且越来越慢,洛小夕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毫无预兆的看见了他眼角的那滴泪珠。

    在洛小夕的印象里,苏亦承是从来不流泪的,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的样子。当初洛小夕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他,就是因为他身上那股能撑起一切的强大的气场。

    苏简安也跟洛小夕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苏亦承还在,她就不会慌乱。

    可现在,顶着一片天的苏亦承被压垮了。

    洛小夕紧紧握|住苏亦承的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她有过同样的感受。

    半年前,老洛和妈妈遭遇车祸,洛小夕以为他们再也醒不过来了,一度陷入绝望。

    现在,许奶奶是真的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苏亦承应该比半年前的她更加难过。

    苏亦承闭了闭眼,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洛小夕抬起手轻轻拭去,轻声道:“许奶奶应该不希望看见你太难过。”

    “……”

    苏亦承睁开眼睛,看着许奶奶的牌位,想起许奶奶生前的时候,总是强调不管成功与否,只要他们过得开心就好,他眼里的那层雾气渐渐褪去。

    这时,洛小夕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佑宁?”

    洛小夕对许佑宁的印象不错,她没记错的话,许奶奶是许佑宁唯一的亲人了,许奶奶去世,最难过的人应该是她。

    提起许佑宁,苏亦承的眸底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异样:“佑宁已经不在G市了。”

    洛小夕理解为许佑宁伤心过度出去散心了,“哦”了声,转移话题:“那……我们需不需要把婚期延迟?请帖还没发出去,还来得及。”

    苏亦承还来不及回答,门外就传来一道不大确定的女声:“苏先生?”

    洛小夕和苏亦承下意识的循声望出去,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我姓孙。”孙阿姨径直从门外走进来,“许老太太生前,一直是我在照顾她。”

    苏亦承听许佑宁提起过孙阿姨,再看孙阿姨手上的檀香,瞬间明白了什么,跟孙阿姨打了个招呼,指了指洛小夕:“孙阿姨,这是我太太。”

    孙阿姨微笑着看了洛小夕一眼:“老太太一直念叨着想见一眼孙媳妇,现在孙媳妇来看她了,她在泉下……一定很高兴。”

    洛小夕只能浅浅一笑。

    给许奶奶上完香后,孙阿姨带着苏亦承和洛小夕走到了院子里,试探性的问:“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想延迟举行婚礼?”

    “应该的。”苏亦承说,“奶奶就像我的亲奶奶,她突然走了,我不应该这么快就举行婚礼。”

    “但这不是老太太希望的。”孙阿姨叹了口气,“弥留之际,老太太已经想到这一点了,特意叮嘱我,说不希望她的去世影响到任何人任何事。她说她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大好,离开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她不希望你们因为她而改变什么。”

    顿了顿,孙阿姨接着说:“当然,我只是把老太太的话告诉你们,至于要怎么做……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苏亦承陷入了沉思。

    “孙阿姨,”洛小夕突然问,“佑宁去哪里了?”

    孙阿姨为难的看了苏亦承一眼,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苏亦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苏亦承看了看来电显示,只有一串长长的数字,并没有显示归属地。

    平时,这种疑似骚扰电话的号码根本打不到他的手机上,所以他有预感,来电的是跟他熟识的人。

    苏亦承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果然是许佑宁的声音:“亦承哥。”

    “佑宁?”苏亦承不假思索的问,“你在哪里?”

    “我在A市,但是我不能去找你。”许佑宁说,“我现在很好,你不需要担心我。”

    “……”苏亦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亦承哥,对不起。”许佑宁歉然道,“以前,我瞒着你们很多事情。”

    “你不需要跟我们道歉。”苏亦承叹了口气,“这是你的选择,我们都没有权利干涉。”

    尽管,他并不希望许佑宁一个女孩子做这么艰难的选择。

    “我就不请你替我跟简安道歉了。”许佑宁苦笑了一声,“我欠简安的,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还完的。”

    “佑宁,简安不会怪你,只要……”苏亦承终究还是想要许佑宁回来。

    许佑宁预料到苏亦承接下来的台词,毫不犹豫的打断他:“我知道你和小夕去了G市,你们是去看我外婆的吧?”她笑了笑,笑声里却透出悲伤,“我外婆比我们想象中开放多了,对于离开这件事,她应该挺坦然的,也不希望影响到你们。”

    苏亦承明白许佑宁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和小夕的婚礼会如期举行,你……”

    “我可能没办法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许佑宁压抑着哭腔,“亦承哥,抱歉。”

    “……没关系。”苏亦承明白许佑宁如今的处境,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声音低下去,“佑宁,以后……万事小心。”

    许佑宁是康瑞城的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以后,他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哪怕这样,苏亦承依然不希望许佑宁有任何事。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付出代价,只要许佑宁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很久以后,苏亦承才知道这才是最大的奢望,因为许佑宁回到康瑞城的身边,根本没打算过安稳的生活。

    “我会的。”许佑宁的声音已经哽咽,“亦承哥,你要幸福。”

    尾音刚落,许佑宁就挂断了电话,没人听见她远在A市的哭声……

    这边,苏亦承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目光沉重如漆黑的夜空。

    洛小夕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戳了戳苏亦承的手:“佑宁真的只是去散心了?”

    “不然她能去干什么?”苏亦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现在暂时走不出来,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但是,她可能来不了了。”

    洛小夕心里还是有疑惑,但没再追问,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去参加她和穆司爵的婚礼!”

    苏亦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了摸洛小夕的头:“回去吧。”

    许佑宁和穆司爵的婚礼,也许他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参加了。

    某些时候,苏亦承和洛小夕不像夫妻,反而更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伤感情的斗智斗勇,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情|趣。

    所以,苏亦承从来不会回避洛小夕的问题。

    除非有情况!

    洛小夕“啪”的一声,双手拍上苏亦承的肩膀:“你有事情瞒着我!”

    “嗯?”苏亦承一脸没有听懂的表情,“有吗?”

    “少跟我装傻蒙混过关!”洛小夕勾住苏亦承的脖子,半边身体靠进他怀里,亲昵的威胁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简安!对了,简安知道这件事的吧?”

    能让苏亦承避而不谈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苏简安的预产期已经很近了,洛小夕敢肯定不管苏简安知不知道,苏亦承都不会希望苏简安再提起这件事。

    她无异于在逼着苏亦承开口。

    苏亦承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简安知道的不一定比我清楚。”

    “这样啊……”洛小夕一脸勉强,“好吧,你告诉我也是可以的。”

    苏亦承无奈,只要言简意赅的托出许佑宁的身份。

    听完,洛小夕的嘴巴张成“O”字,半晌合不上。

    在她眼里,许佑宁不过是比一般女孩多了股狠劲和英气,除此外和一般女孩没什么不同。

    反派角色什么的,和许佑宁那一身正气不符,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可是,许佑宁居然是一个犯罪分子派来的卧底?

    “我靠!”洛小夕由衷的感叹,“太酷了!”

    苏亦承:“……”

    洛小夕依旧沉浸在震惊中:“许佑宁这滴水不漏的演技,当卧底太可惜了。她要是进影视圈,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洛小夕不否认她平时大大咧咧,但实际上,她对危险有着非常灵敏的嗅觉,那些别有目的靠近她、想伤害她的人,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

    可是和许佑宁见过这么多面,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许佑宁,一次都没有!

    洛小夕戳了戳苏亦承的手:“你劝佑宁回来吧,最近有个大导演在筹拍一部贺岁片,女主角是个有三重身份的卧底,我推荐她出演,保证一炮而红……”

    苏亦承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从穆司爵身边逃走,不可能再回来了。”

    “这样啊……”

    洛小夕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的语气里透出一抹失望。

    她和苏简安一样,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许佑宁会做伤害她们的事情,哪怕许佑宁的身份已经被证实,她们也还是希望许佑宁可以回来。

    苏亦承看着洛小夕,说:“放心,佑宁不会伤害你。”

    洛小夕摊手:“这个我知道,她也没有理由伤害我。”停顿了片刻,她才接着说,“我只是觉得挺可惜的。”

    如果许佑宁不是卧底的话,这个朋友,她是真心想交的。

    “这是佑宁的选择,我们都没有办法。”苏亦承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们回去吧。”

    吃过午饭后,两人登上返回A市的飞机。

    为了挤出时间举行婚礼和蜜月旅行,苏亦承最近的行程安排得很紧,临时去了一趟G市,公司的事情瞬间堆积如山,他不得不回去加班处理。

    洛小夕对“加班”两个字严重过敏,打死也不肯跟苏亦承一起去公司,一出机场就钻进了另一辆车,直奔丁亚山庄的苏简安家。

    好巧不巧,萧芸芸也在苏简安家。

    更巧的是,洛小夕前脚刚进门,陆薄言和沈越川后脚就跟着回来了。

    见状,洛小夕调侃道:“越川,你该不会是知道芸芸今天要来,所以特意跑来的吧?”

    沈越川看了萧芸芸一眼,小姑娘好看的脸上已经盛满了不自在,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他一下。

    他若无其事的冲着洛小夕挑了一下眉尾:“你呢?该不会是知道我今天会来,所以才跑来的吧?”

    从懂得感情这回事到现在,只有洛小夕调|戏别人的份,至今唯一能让她脸红的男人,只有苏亦承。

    “……滚蛋!”洛小夕的长腿毫不客气的踹向沈越川,摆明了要教训他。

    沈越川笑了笑,灵活的躲开,一时间客厅内满是笑语欢声。

    没有人注意到,这份欢笑声里没有萧芸芸的份。

    今天难得按时下班,萧芸芸突然不想回家,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想起最近光顾着陪着洛小夕试伴娘礼服什么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苏简安了,毫不犹豫的打了辆车来到这里。

    她没想到会碰上沈越川。

    实际上,从海岛上回来后,萧芸芸就没再见过沈越川了。在海边的木屋里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像被夹进书本里的枯叶般被压得密密实实,回忆的阵风偶尔吹进去,却掀不起任何波澜。

    也许是因为那一切太像梦。

    在这里碰到沈越川,萧芸芸的心底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漾开了一圈波纹,她浑身的细胞似乎都雀跃起来,有什么满得要从心底溢出来。

    可是,沈越川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她身上,他跟洛小夕聊得好像要更开心一点。

    瞬间,犹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萧芸芸心底的雀跃和欢喜一点点的黯下去,她别开目光不看沈越川,用一抹笑来掩饰心底的失落。

    其实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洛小夕早就是她的表嫂,不可能和沈越川擦出火花,而她和沈越川也并没有什么。

    她们三个,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想到这里,萧芸芸深吸了一口气,抬眸,不经意间对上苏简安似笑非笑的目光。

    殊不知,她刚才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反应,都没有逃过苏简安的眼睛。

    曾经,苏简安也这样悸动却又彷徨过。所以,她完全懂萧芸芸的此刻心情。

    “咳。”萧芸芸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指了指厨房,“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没有。”

    苏简安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去吧。”

    萧芸芸几乎是逃似的进了厨房,只有陆薄言注意到苏简安唇角那抹越来越明显的笑意,问她:“笑什么?”

    “晚点再告诉你。”苏简安神秘兮兮的笑了笑,“你先告诉我越川怎么会来?”

    “钱叔有事回家了,他送我回来。”说着,陆薄言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你怀疑他知道芸芸在这儿?”

    “芸芸是下班后临时起意跑来的,越川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那么及时的知道芸芸在这儿。”苏简安一本正经的说,“我怀疑,这是缘分!”

    “……”陆薄言无以反驳。

    这个时候,没有人一个人注意到沈越川正在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萧芸芸的背影,一股浓烈的情绪在他的眸底翻涌着。

    从海岛上回来后,他不停的工作,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他把自己逼成这样,无非是为了阻止自己去想某些东西。

    因为……没有可能。

    他浪|荡不羁了十几年,黑历史可以填|满一座博物馆,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知道,跟萧芸芸这种身家清白,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孩……

    怎么可能?

    他确实不知道萧芸芸在这里,碰到纯属偶然。

    偏偏就是这样的偶然,让他心绪澎湃,比谈成了一笔上亿的合作还要开心。

    沈越川头疼的想,这样不行,他必须尽快断了这个念想。

    不等他想出一个彻底断了念想的方法,萧芸芸就从厨房探出头来:“准备吃饭啦!”

    吃到一半的时候,苏简安问洛小夕:“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交给婚庆公司的人处理就好。”洛小夕突然的笑了笑,“现在,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配对伴郎和伴娘。”

    说完,洛小夕若有所指的在萧芸芸和沈越川身上瞄来瞄去,意思不言而喻。

    沈越川毕竟是老江湖,不为所动的吃饭喝汤,萧芸芸也很想表现得淡定一点,但……配对,靠,好邪|恶的感觉。

    萧芸芸手上一个不稳,好不容易夹起来的红烧肉就这么掉回了碗里。

    洛小夕不放过任何机会,盯住萧芸芸问:“芸芸,你是伴娘之一,你觉得该怎么配对?”

    “哦,这个……随便啊。”萧芸芸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无所谓。”

    洛小夕又转头问沈越川:“你是伴郎之一,你觉得呢?”

    沈越川没有萧芸芸那么敷衍,笑眯眯的说:“我觉得,伴郎应该排成一排任伴娘挑选!”

    洛小夕刚想夸沈越川上道,就听见他接着说:“到时候,一定会出现所有伴娘哄抢一个伴郎的画面!当然,那个伴郎是我!”

    “……”洛小夕第一次遇到比她更自恋的人,一时间无言以对,将目光投向萧芸芸,示意萧芸芸回击。

    萧芸芸曼声提醒:“自恋和不要脸,只有一线之差。”

    沈越川偏过头看着萧芸芸,也不急,维持着笑容问:“什么意思?”

    “有人的脸掉地上了的意思。”萧芸芸扬了扬唇角,“还有提醒你一下,我表嫂请的伴娘没有一个是盲女哦~”言下之意,伴娘们都不瞎,才不会去抢沈越川。

    沈越川胸闷的装出大度的样子:“懒得跟你这种黄毛小丫头争,婚礼上放大招给你看!”

    “看什么?”萧芸芸云淡风轻的问,“看你这个老年人出糗啊?”

    沈越川今年28,正是大好年龄。

    可是萧芸芸刚才说什么?老年人?

    “……”沈越川觉得他肝疼。

    苏简安就静静的看着沈越川和萧芸芸斗嘴,不插半句话,只是在吃完饭后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越川,麻烦你帮我送芸芸回去。太晚了,她从这里打车不安全。”

    沈越川的肝还在疼,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是我?”

    苏简安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因为你轻车熟路啊。”

    轻车熟路,原本毫无歧义的四个字,被苏简安这样说出来,不知道怎的就多了一种暧|昧的意味,却又无可反驳。

    沈越川和萧芸芸的脸上俱都浮出了一些不自然。

    洛小夕见状,决定先闪为妙,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表嫂!”

    萧芸芸想暗示洛小夕送她,然而不需要她说初九,洛小夕已经看穿她的想法,抬手点了点手腕上的表:“你表哥在等我回家呢。”

    “……”洛小夕婉拒得无可挑剔,萧芸芸想来硬的都不行。

    送走洛小夕后,苏简安看着陆薄言说:“我有点累了。”

    陆薄言不用猜都知道苏简安在想什么,牵起她的手:“回房间休息。”同时,他不忘叮嘱沈越川,“记得把芸芸送到家。”

    说完,也不管沈越川和萧芸芸是拒绝还是接受,两人头也不回的上楼。

    关上房门后,苏简安的唇角浮出一抹小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同时又有点迟疑:“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对于现在的陆薄言而言,只要苏简安高兴,什么都是好的。

    他拉着苏简安坐到沙发上,理所当然的说:“你在给他们制造机会,有什么不好?”

    苏简安想了想,深有同感的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说完,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拿了衣服进浴室去洗漱。

    楼下,萧芸芸和沈越川还在大眼瞪小眼。

    经过了上次,萧芸芸知道她想靠自己走出去打车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她想把双|腿折磨成残废。

    可是,她同样不愿意上沈越川的车啊……

    “你还真一脸不愿意啊?”沈越川双手环胸,闲闲的打量着萧芸芸,“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盼着上我的车?”

    萧芸芸撇了撇嘴:“她们愿意骑一只种马,我有什么办法?”

    沈越川:“……”靠!

    萧芸芸不紧不急的接着说:“又或者只能说现在有些‘人’藏得太深了,衣冠楚楚,根本看不清西装革履下的禽|兽本质!”

    沈越川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听过的狠话多了去了,萧芸芸这几句,说实话对他没有什么杀伤力。

    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啧”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萧芸芸:“你这张嘴……”

    不等他说完,萧芸芸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突然想起在海岛上那个吻。

    这些天,她一直刻意回避那个画面,不让自己回忆当时的场景。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把那天的一切记得那么清晰——

    沈越川的力道,双唇的温度,吻她时的呼吸……跟他有关的一切,俱都历历在目。

    瞬间,萧芸芸的脸像爆炸一样红透了,她瞪着沈越川不着边际的骂了句:“臭流|氓!”说完,扭头就往外跑,只剩下沈越川在客厅凌乱。

    沈越川想不明白的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好端端的,怎么就成流|氓了?

    靠,站着也中枪?

    郁闷中,沈越川迈步往外走去,看见萧芸芸已经跑出大门外了,而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忙加快步伐,取了车,直接把车子开过去挡住了萧芸芸的去路。

    今天沈越川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路虎,对于纤瘦的萧芸芸来说,这辆车俨然是个庞然大物,这么往她面前一挡,她虽然不甘心,但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越川打开车门潇洒的下车,示意萧芸芸:“上去吧。”

    “……”萧芸芸扭过头,对沈越川的话置若罔闻。

    她又不是沈越川养的哈士奇,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听什么?

    见萧芸芸一动不动,沈越川就知道她的叛逆因子又发作了,直接攥住她的手把她推上副驾座。

    平时,萧芸芸很抗拒和不熟悉的异性发生肢体接触,至于沈越川,她谈不上抗拒,但这种情况下,她很不愿意是真的。

    一急之下,萧芸芸狠狠的挣扎了几下:“放开,我自己会动!”

    沈越川沉吟了片刻,挑着眉看着萧芸芸,别有深意的问:“你真的会?”

    “……”

    萧芸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很容易引人误会,而沈越川这个臭流|氓,就毫不客气的误会了。

    她愤然踹了沈越川一脚:“你的脸掉了,提醒你一下!”

    她这一脚虽然不重,但是也不轻,沈越川活动了一下被她踹中的小腿:“开个玩笑而已,你这臭脾气,也该收一收了。”

    “我又不嫁给你,什么脾气关你屁事!”萧芸芸怒瞪着沈越川。

    沈越川“哟呵”了一声:“这可不一定。”

    “……”

    萧芸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越川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会嫁给他。

    她来不及体会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果断拍开沈越川抵在车门边的手:“神经病,离我远点!”说完,拉回车门狠狠关上。

    却关不住心跳加速的感觉。

    萧芸芸一边强装镇定,一边觉得自己忒没有出息——明知道沈越川是情场老手,撩妹的高手,为什么还是这么容易就被他影响?

    车门外,沈越川还保持着身体微微后仰的动作。

    如果不是他闪得快,刚才车门就直接把他带上车了,萧芸芸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力气却不容小觑。

    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被车门带起的那阵风吹乱的头发,这才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他自然而然的发动车子朝着萧芸芸的公寓开去,萧芸芸却因为他刚才那句话浑身不自在。

    明明是在同一辆车上,驾驶座和副驾座却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萧芸芸正想找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手机就恰好响起,她看都不看一眼来电显示就接通电话:“喂?”

    “芸芸,是妈妈。”听筒里传来一道平和的中年女声,“你还没睡觉吗?”

    “还没呢,刚从表姐家出来。”萧芸芸降下车窗,将视线投向窗外,“妈,怎么了?”她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光是从声音就能听出来不对劲。

    萧妈妈迟疑了一下才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明天晚上八点的飞机到A市。”

    “明天我去接你!”萧芸芸高兴的说,“你来参加表哥的婚礼,对吧?”

    “对,还有就是……”萧妈妈明显还有话说,却没说下去,“算了,到了A市我再告诉你。”

    “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萧芸芸紧张的攥紧了手机,“爸爸呢?”

    “我和你爸爸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萧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事情有点复杂,见了面我再详细跟你说吧。”

    父母平安,萧芸芸就觉得放心了,“嗯”了声:“那明天见。”

    这个时候,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萧芸芸尚想不到,一些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不管她能不能接受。

    旁边的沈越川能感觉到萧芸芸刚才的紧张,等她挂掉电话,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有事?”

    “没事啊。”萧芸芸说,“我妈明天要过来,准备参加我表哥的婚礼。”

    沈越川挑了一下眉尾,示意他知道了,随后踩下油门加速。

    就如苏简安所说,送萧芸芸回家,沈越川简直轻车熟路,没多久就把萧芸芸送回了公寓楼下。

    萧芸芸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前跟沈越川说了句:“谢谢。”

    沈越川颇为意外:“你也会说谢谢?”

    言下之意,平日里萧芸芸不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萧芸芸当然知道沈越川是故意的,咬了咬牙,抛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我就随便跟你客气一下,不用太认真,再见!”

    说完,她忍无可忍下车,回家。

    沈越川坐在车子上,看着萧芸芸气冲冲的背影,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跟着陆薄言这么多年,他见过的女孩不少,有的真的产生过感情,但新鲜感过后,感情也风过无痕。其余的,更多只是逢场作戏。

    偶尔,他的情绪也会因为那些女孩波动,但没有人可以像萧芸芸一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逗逗她,只要她一个微小的、小猫一般的反应,就能让他不受控制的笑出来。

    这个迹象不是什么好预兆,沈越川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停下来。

    他想,他体会到当初陆薄言的心情了。

    几年前,陆薄言关注着苏简安的一举一动,暗地里替苏简安摆平麻烦,却不敢让苏简安察觉他的存在。

    他看着都觉得累,陆薄言只说了三个字:“忍不住。”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的确会忍不住。

    忍不住想见她。忍不住想让自己的一切都和她沾上关系。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忍不住将视线胶着在她身上……

    忍不住念起她的名字,只是这样,就已经心生欢喜,却还不满足。

    沈越川点了根烟,默默的在车厢里抽起来。

    一定是因为他当初取笑陆薄言的时候太嚣张,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而他,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