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国山看着萧芸芸，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好笑。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女儿一直都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特别是当她着急一个人的时候。
他再卖弄神秘，萧芸芸就真的抓狂了。
萧国山突然意识到，不管他愿不愿意面对事实，他都必须承认，在萧芸芸心里，沈越川的分量比他更重。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萧国山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一种无奈的认命。
片刻，萧国山又恢复一贯的平和慈祥，说：“芸芸，爸爸决定相信你。”
“啊？！”
萧芸芸眨巴了几下眼睛，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爸爸相信她什么？
萧国山解释道：“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考验越川的心态去餐厅的。可是，到了餐厅之后，我突然觉得，我应该相信我女儿的选择。”
“……”萧芸芸还是不太懂，懵懵的睁大眼睛，等着萧国山的下文。
萧国山无奈的接着说：“芸芸，你一直都很容易相信别人，在你的眼里，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坏人。我一直都很担心，长大以后，你会不会被一个无所事事的毛头小子骗走。所以，我和你妈妈统一战线，明令禁止你早恋。”
萧芸芸郑重其事的沉吟了片刻，撇了一下唇角：“其实……我还好吧，我专门测过智商的，结果是我算高智商耶！所以，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吧？”
萧国山看着萧芸芸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萧芸芸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吐槽道：“爸爸，你笑点真低！”
“好，好。”萧国山更加无奈了，点点头，“就当是爸爸笑点低吧。”
萧芸芸一只手肘抵在栏杆上，单手托着脸颊看着萧国山：“爸爸，你继续说吧。”
萧国山停顿了片刻，组织好措辞才继续说：“见到越川之后，我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我们的老话说得对——傻人有傻福。”
“……”萧芸芸指了指自己，“爸爸，你说的‘傻人’，指的是我吗？”
萧国山不但没有否认，甚至说：“芸芸，我们父女，确实是你更符合这个条件。”
“……”萧芸芸默默地流了一筐眼泪，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狠狠咳了几声，“爸爸！”
“好好，我们说正事。”萧国山示意萧芸芸淡定，笑呵呵的往下说，“我并不了解越川，不过，关于陆氏总裁助理的事情，我听说过不少。”
“……”
萧芸芸的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下去，萧国山这么一说，她的心底又掀起狂风巨浪，暗叫了一声不好。
谁都知道，很久以前，沈越川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
所以，他爸爸听说的，是沈越川一天换一个女朋友这种事吗？
萧芸芸忍不住舔了舔唇，暗自祈祷起来。
萧国山没有看出萧芸芸的忐忑，自顾自道：“我听说，越川的工作能力很不错，如果不在陆氏上班，他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来。而且，很多人都说，他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谨慎稳重很多。”
“噗……”
萧芸芸实在忍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说这些话的，肯定是不够了解沈越川的人。
沈越川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上，他就是那么不着调的！
当然，工作的时候要另当别论，这一点是对的。
萧国山意外的看着萧芸芸，疑惑的问：“芸芸，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没有。”萧芸芸不敢说实话，解释道，“听见你夸越川，我觉得很开心。”
萧国山摇摇头，愈发的无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他接下来的，可都是夸沈越川的话。
他担心萧芸芸控制不住自己。
萧芸芸十分细心，很快就注意到萧国山的欲言又止，忙忙说：“爸爸，你继续吧，我不会再打断你了。”
“我说一句让你更开心的吧。”萧国山说，“见到越川之后，我发现他看起来也一样稳重。芸芸，那一刻，爸爸突然明白过来，我女儿这么好，她只会遇到一个更好的、懂得珍惜她的人，就像越川对你一样，之前都是我多虑了。”
“……”萧芸芸没想到她爸爸会给沈越川这么高的肯定，突然说不出话来。
萧国山笑了笑，继续道：“芸芸，爸爸决定，不考验越川了。把你交给越川，爸爸觉得很放心。”
萧芸芸很感动，这是真的。
她也很想相信萧国山的话，可是她实在办不到。
她是跟着萧国山长大的，萧国山有多了解她，她就有多了解萧国山。
她印象中的萧国山，一直很慈祥，哪怕是下属做错了事情，他也愿意一而再地给机会，让下属去改正。
同样的，萧国山一直认为，只有真正十分优秀的人，才配得起夸奖。
因此，萧国山很少夸一个人。
他今天这么直接地夸沈越川，实在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绝对有妖！
一种几乎是出自本能的直觉告诉萧芸芸，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萧芸芸的表情严肃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萧国山，措辞直接而又犀利：“爸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萧国山一愣，突然觉得难为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萧芸芸，过了片刻，又匆匆忙忙把视线移开，“咳”了一声，所有的心虚如数泄露出来。
萧芸芸瞪了瞪眼睛——她果然猜对了！
她在心底欢呼了一声，挽着萧国山的手，用一种耍赖的方式纠缠萧国山：“爸爸，你直接说出来吧，不要憋着，我保证不会笑话你的！”
“咳！”萧国山清了清嗓子，有些无奈的开口，“好吧，我承认，我没有想到越川会知道J&F的事情。”
“这么简单？”萧芸芸不解的歪了歪脑袋，“爸爸，越川知道J&F的事情很奇怪吗？”
萧芸芸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已经习惯了沈越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天下无敌！
哦，她也不是在夸沈越川，实话实说而已。
“不奇怪，不过很令人佩服。”萧国山完全没有注意到萧芸芸的心理活动，由衷的说，“你妈妈跟我说过越川目前的身体情况，我知道他很煎熬。这种情况下，他依然留意着国内外的商业动态，清楚地掌握J&F的情况，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非常有毅力的人。”
萧芸芸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习以为常的耸耸肩：“越川一直都很有毅力啊！”
萧国山总算明白过来了，他的女儿这是在拐着弯夸沈越川，只好转变方向，“哦？”了声，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萧芸芸还是那副天真无邪又笃定的样子，“哼哼”了两声：“我早就发现了！”
萧国山突然醒悟过来——他的女儿现在完全是沈越川的粉丝，他是说不过一个忠实粉丝的。
他更加无奈了：“好吧，这件事怪爸爸，是爸爸发现得太晚了。”
萧芸芸把萧国山的话当真了，粲然一笑：“不晚，我和越川不会怪你的。”
“……”
萧国山完全无言以对。
萧芸芸说着，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盛开了一朵花，明媚灿烂的看着萧国山：“爸爸，所以——越川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萧国山点点头：“没错，你可以放心了。”
“太棒了！”萧芸芸像一个突然兴奋起来的小孩，扑过去抱住萧国山，“爸爸，我爱你！”
萧国山拍了拍萧芸芸的背：“爸爸也爱你。芸芸，只要你以后可以幸福，爸爸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萧芸芸笑了笑，大声说：“爸爸，已经有人可以给我幸福了。你再也不用为我付出什么，只要你也幸福就好！”
“……”萧国山的眼睛突然红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芸芸看着父亲，声音低下去：“爸爸，你放心，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幸福，你也要幸福，好吗？”
萧国山闭了闭眼睛，点点头：“芸芸，这二十几年来，因为有你，爸爸很幸福。以后呢，只要你幸福，爸爸就会幸福。”
萧芸芸知道，这二十几年来，萧国山其实从来不曾真正幸福过。
这不是她希望的。
萧芸芸沉吟了片刻，一字一句的说：“爸爸，以后，我希望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你真的再也不需要担心我了。”
萧国山眼眶红红，点点头：“我也这么希望，所以，芸芸，爸爸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萧芸芸想了想，眼睛亮起来，调皮的眨眨眼睛，“爸爸，你不要告诉我，你决定把公司卖掉，去周游世界啊！”
“……”萧国山不置可否，神色慢慢变得有些严肃。
萧芸芸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忙说：“爸爸，如果你真的要把公司卖了，我其实不会有意见的！接下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芸芸，对不起。”萧国山还是说出来，“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越川手术后，我们就回澳洲办理离婚手续……”
离婚。
这两个字就像一枚重磅炸弹，“轰隆——”一声在萧芸芸的脑内炸开。
在她的印象中，苏韵锦和萧国山从来没有吵过架。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的父母感情比任何人都好。
这一点，曾经是萧芸芸的骄傲。
在学校的时候，她可以底气十足地告诉同学，她的爸爸妈妈十分恩爱，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发生争执。
直到她和沈越川“兄妹恋”的事情沸沸扬扬地传开，苏韵锦为了平息网友对他们的攻击，向媒体公布了她是领养而来的事情。
这件事给了萧芸芸不小的震撼。
不过，这样一来，她和沈越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确实是这个原因，萧芸芸才很容易就接受了她并非苏韵锦和萧国山亲生的事情。
萧芸芸没想到的是，苏韵锦紧接着说，她和萧国山只是协议结婚，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存在。
那一瞬间，萧芸芸如遭雷击——
她的爸爸妈妈看起来很恩爱，竟然只是因为他们把彼此当朋友，相敬如宾。
他们不是真的相爱。
萧芸芸必须承认，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亲身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后，再去回想萧国山和苏韵锦的相处模式，她竟然一点都不怀疑苏韵锦的话。
和沈越川在一起后，她明白过来，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怎么恩爱，都不可能没有任何摩擦。
而且，在她面前，苏韵锦和萧国山从来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他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可以在商场上并肩作战，却无法成为相扶一生的爱人。
“日久生情”这种事情况，原来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对此，萧芸芸没有任何办法，她根本无法让萧国山和苏韵锦之间滋生出爱情，只能接受事实。
萧芸芸一直以为，苏韵锦和萧国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现在，萧国山突然告诉她，他和苏韵锦决定离婚了……
萧芸芸在澳洲的家生活了二十几年，早已习惯那个家里有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她。
哪怕她已经不在澳洲生活了，她也一直清楚，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她回去，她的家就在那里，她永远都有一个安全温暖的避风港。
萧国山和苏韵锦离婚的话，那个家就会支离破碎，她童年的一切美好回忆，都会遭到破坏，变得不再完整。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化。
萧国山知道萧芸芸很难接受事实，所以，离婚的事情他和苏韵锦商量了很久。
最后，因为萧芸芸已经长大了，他们还是决定离婚。
这样的决定一旦做出，他和苏韵锦的协议就有了裂痕，他们就无法回头了。
萧芸芸必须接受事实。
萧国山一只手轻轻扶住萧芸芸的肩膀，歉然道：“芸芸，爸爸向你道歉。”
萧芸芸看着萧国山，努力隐忍了好久，最后还是失控地哭出声来。
她摇摇头，哀求道：“爸爸，不要……”
萧国山轻轻抱住萧芸芸，叹了口气：“芸芸，这是我和你|妈妈再三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这一次，我们可能无法顾及你的感受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们。”
“……”
萧芸芸说不出话来，一头扎进萧国山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她确实不希望苏韵锦和萧国山离婚，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那么自私。
苏韵锦和萧国山协议结婚这么多年，如果他们之间可以滋生出爱情，他们早就忘了那份协议，真正在一起了。
可是，他们都忘不掉最初的爱人。
她已经长大了，还强迫他们为了她在一起，是一种太自私的行为。
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认识到，萧国山和苏韵锦勉强维持夫妻关系，他们都不会幸福。
萧芸芸冷静下来，擦干眼泪，看着萧国山说：“爸爸，我不会怪你们。”
“……”
萧国山知道萧芸芸其实无法这么快接受事实，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好过。
一时间，萧国山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芸芸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缓缓问：“爸爸，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和妈妈……是不是早就离婚了？”
她和沈越川在一起后，还明白了另一个道理——男女之间，其实很难有真正的友谊。
除非一方发挥演技掩饰感情，另一方配合地装傻。
只有纯友谊的两个人，也无法假装成夫妻。
二十几年前，苏韵锦和萧国山各自度过人生难关后，就已经动过离婚的念头吧。
如果不是收养了她，他们不会维系那个家，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这么久。
如今，她已经长大，即将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她该把自由还给抚养她长大的父母了。
萧国山没想到萧芸芸会一语中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和苏韵锦都努力过，如果可以，他们想就这样一起生活一辈子。
无奈的是，最初的爱人在他们心里刻下了太深的印记，他们兜兜转转了一圈，努力了好几次，尴尬地发现还是朋友关系更合适一些。
如果不是为了让萧芸芸在一个完整的家庭成长，他们确实早就分开了。
萧芸芸看着爸爸脸上的笑容，已经知道答案了，点点头：“爸爸，我尊重你和妈妈的决定，我……不会怪你们的。”
萧国山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芸芸，爸爸只能跟你道歉了。”
“爸爸，你们不需要跟我道歉。”萧芸芸摇摇头，笑着用哭腔说，“从小到大，你们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你和妈妈应该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了。”
萧国山忍不住笑了笑：“都说恋爱使人成长，我的女儿谈了恋爱之后，果然懂事了很多啊。”
萧芸芸也跟着笑出来，踮了踮脚尖，信誓旦旦的说：“爸爸，你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会幸福的！”
“好。”萧国山点点头，“我相信我的女儿有这种能力。”
萧芸芸挽住萧国山的手：“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不去了。”萧国山拍了拍萧芸芸的手，“爸爸知道你着急回去陪越川，不耽误你时间了。”
“……”
萧芸芸很不好意思，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爸爸说对了。
萧国山招手叫来司机，吩咐道：“我们准备回去了，麻烦你，先送芸芸回公寓吧。”
“好。”司机拉开车门，“萧先生，萧小姐，请上车吧。”
沈越川的公寓就在附近，车子发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停在公寓楼下。
萧芸芸灵活地跳下车，回过头，看见萧国山正在车内微微笑着看着她。
她冲着萧国山摆摆手，甜甜的一笑：“爸爸，明天见。”
“爸爸希望明天可以晚点来，可是，看你高兴的样子，明天还是正常来吧。”萧国山示意萧芸芸往里走，“你进去吧，我也回酒店休息了。”
“好！”
萧芸芸答应得十分轻快，一转身就冲进公寓。
保安认得萧芸芸，看见她回来，笑着告诉她：“沈先生也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萧芸芸一头扎进电梯，一边猛按电梯内的关门键，一边冲着保安笑，“谢谢你！”
电梯逐层上升，很快就回到顶楼。
萧芸芸迫不及待地冲出电梯，跑回公寓，没在客厅看见沈越川，下意识地跑进房间。
她没有猜错，沈越川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眸，一看就知道是在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被萧芸芸的动静吵到了，沈越川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发现萧芸芸。
萧芸芸像个十足的孩子，一下子扑到沈越川身上，目光发亮的看着他：“我回来了！”
沈越川轻轻摸了摸萧芸芸的头，声音沙哑而又温柔：“我看见了。”顿了顿，有些疑惑的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萧芸芸根本等不及沈越川问，直接一股脑说出来，“我爸爸说，你通过他的考验了！怎么样，你开不开心？”
“我当然开心。”沈越川虽然这么说着，目光却不停在萧芸芸脸上流转，过了片刻，话锋突然一转，“可是，芸芸，你真的开心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没告诉我？”
“……”萧芸芸的眼睑动了动，很快就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沈越川意识到事情不一般，坐起来看着萧芸芸，声音里透着一股安抚和鼓励的力量：“你和你爸爸出去，还发生了什么？不要哭，慢慢跟我说。”
萧芸芸已经极力隐忍，却还是忍不住，眼睛一瞬间红起来，泫然欲泣的看着沈越川：“我爸爸和妈妈……他们决定离婚了。”
沈越川愣了愣，随后把萧芸芸拥入怀里，用一种呵护的方式紧紧抱着她。
他和萧芸芸在一起这么久，听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她爸爸妈妈的事情。
他知道由苏韵锦和萧国山组成的那个家，对萧芸芸来说有多重要。
苏韵锦和萧国山离婚的话，那个家……就不再完整了。
他该怎么安慰萧芸芸？
萧芸芸说，她尊重苏韵锦和萧国山的选择，不会责怪他们。
她也可以理解父母选择离婚的原因。
可是，理解和尊重，缓解不了她的难过。
这一刻，扑在沈越川怀里，她终于可以不用伪装成平静的样子，感觉心脏正在遭受凌迟。
一种真实的、撕裂般的痛感在她的全身蔓延开。
萧芸芸这么难过，只是因为她害怕改变。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苏韵锦和萧国山是夫妻关系，他们离婚后，一切都会变样。
她偏偏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那样的改变，所以她害怕。
沈越川紧紧抱着萧芸芸，过了好一会，听见她的声音平静了一些，这才缓缓说：“芸芸，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让他们维持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不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也不会幸福。”
“……”萧芸芸没有说话，反而像被人戳到了最大的痛点，哭声一下子拔高了一个调，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
沈越川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抚着萧芸芸的背，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安慰她。
不知道哭了多久，萧芸芸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哽咽着说：“我知道……越川，你说的我都知道……”
沈越川沉吟了片刻，问道，“既然道理你都懂，你会强迫他们为了你维持夫妻关系吗？”
萧芸芸当然不会。
但也是这个原因，她哭得更加失控了，过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的说：“越川，我害怕……”
沈越川不用想，很快明白过来萧芸芸在害怕什么——
他即将要进行手术，手术结果……很有可能是萧芸芸无法接受的。
萧芸芸已经要承受一个不稳定因素。
苏韵锦和萧国山又在这个时候离婚，对萧芸芸来说，这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意味着她熟悉的一切都会改变。
萧芸芸害怕她会失去原有的家，更害怕这件事会恶性循环，导致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不好。
沈越川摸了摸萧芸芸脑袋，笑着安慰她：“傻丫头，你应该换一个角度想想。”
萧芸芸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沈越川：“我应该换什么角度？”
沈越川慢条斯理的分析道：“你爸爸妈妈离婚后，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你，他们还会各自生活下去，你失去了原有的家，但是以后，你会有两个家。”
萧芸芸明白沈越川的意思。
苏韵锦和萧国山离婚后，一定会各自展开新的生活，他们也还是她的爸爸妈妈。
以后，她可以去这里找爸爸，也可以去那里找妈妈。
这么一想，苏韵锦和萧国山离婚的事情，好像真的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萧芸芸擦了一下眼角，像哭也像笑的看着沈越川：“你太会安慰人了。”
沈越川谦虚的笑了笑：“过奖了，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萧芸芸低下头，为了掩饰哭腔，她的声音变得很小：“我以后虽然有两个家，可是，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沈越川沉默了片刻，缓缓捧起萧芸芸的脸，让她看着他，说，“芸芸，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乖，别怕，我会给你一个家。”
“……”
萧芸芸明显没想到沈越川会这么说，愣愣的看着沈越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唰”的一声又流下来。
这一次，萧芸芸就像被打开了眼泪的阀门，泪水越来越汹涌，大有永远不停的架势。
她曾经听说，这个世界，日月更迭，不管你失去什么，命运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用另一种方式补偿给你。
就像有枯叶落地，就会有嫩芽抽出枝头。
她虽然失去了从小生长的家，可是，沈越川会和她组成一个新的、完整的家。
她何其幸运，才能拥有沈越川。
萧芸芸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难过了，一头扎进沈越川怀里，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
沈越川低头吻了吻萧芸芸的发顶，声音低低的，透着一抹醉人的深情：“芸芸，不管谁和谁分开，不管谁离开你，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萧芸芸一边点头，一边哽咽着威胁沈越川：“这是你说的，你要是违约，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沈越川笑了笑：“我会努力遵守诺言。”
他所谓的“努力”，指的是战胜病魔。
萧芸芸看着沈越川，眼睛里的雾气一点一点地散开，目光重新变得清澈干净，眸底又充斥了她一贯的灵动。
来到A市之后，萧芸芸突然多了一些从没经历过的烦恼，尤其是感情方面的。
庆幸的是，经历过那些烦恼之后，她也多了一个爱她的人。
那个人可以陪着她面对和承担一切。
命运如此这样，已经算是优待她。
想到这里，萧芸芸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一抹笑容，她按着沈越川躺到床上，说：“好了，你睡觉吧，我去整理一下客厅的东西，准备过年了！”
沈越川刚刚睡醒，没有任何睡意，他也知道客厅没有什么好整理的。
可是，他大概猜得到萧芸芸跑出去的目的。
沈越川想了想，很配合地躺下来，闭上眼睛。
萧芸芸终于安心，顺手带上房门，走到客厅的阳台上。
关门声响起之后，沈越川睁开眼睛，扫了眼整个房间，想了想，还是闭上眼睛。
哪怕睡不着，养养神也好。
毕竟，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他需要养出足够的精力去应付。
事实证明，沈越川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萧芸芸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探头进房间，看见沈越川果然已经睡着了，放心地拨出苏简安的电话。
苏简安习惯随身携带手机，不管是谁的电话，她一般都会第一时间接起来。
可是这次，萧芸芸打第二遍，她才接通电话。
“芸芸，抱歉啊。”苏简安首先道歉，接着解释道，“今天太忙了，我没有注意到手机响。”
“没关系，你和表姐夫辛苦了才对！”萧芸芸笑了笑，小声的问道，“表姐，明天的事情……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都准备好了，现在做最后的确认。”苏简安说，“确认好完全没问题的话，你来一趟教堂，我们彩排一遍吧。”
彩排？
听起来，好像很隆重的样子。
萧芸芸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表姐，我和越川只是象征性地举办一个小型的婚礼，用得着彩排吗？”
“就是因为小，所以我们一定要细致，还要精致！”苏简安说得有理有据，“芸芸，婚礼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开始，这会成为你人生回忆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因为小就随意胡来。”
萧芸芸想了想，突然觉得苏简安说得有道理，“嗯”了声，问道：“那我现在出发去教堂。”
“可以啊。”苏简安顿了顿，叮嘱道，“不要自己开车，让司机送你过来。”
萧芸芸上一次开车，是林知夏陷害她的时候，她一个冲动之下，差点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从那以后，苏简安几个人已经默认把萧芸芸拉入驾驶黑名单。
萧芸芸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好吧，我不会自己开车的。”
苏简安这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萧芸芸跑回房间，看见沈越川还在熟睡，于是在床头柜留了张纸条，只是说她有点事，要去找苏简安，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苏简安挑选的教堂距离沈越川的公寓有些远，车子在马路上疾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停在教堂门前。
教堂不大，胜在建筑风格富有西方韵味，内部的一些布置也十分温馨平和，是一个适合安静地举行婚礼的地方。
苏简安可以找到这样的地方，萧芸芸一点都不意外。
一些可以提前布置起来的装饰，已经在教堂门外摆放好，婚庆集团的员工出出入入，小小的教堂显得格外热闹。
萧芸芸推开车门，走下去，一步一步地靠近教堂。
婚庆公司的员工认出萧芸芸，笑了笑，调侃道：“新娘子来了！”
萧芸芸抿着双唇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她必须承认，“新娘子”三个字，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明天就要成为沈越川的新娘这件事，更是让她兴奋不已。
苏简安在教堂内监督最后的布置，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新娘子来了”，走出来，果然看到萧芸芸。
她笑了笑，朝着萧芸芸招招手：“芸芸，进来吧。”
“表姐！”萧芸芸脸上的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一蹦一跳地跑向苏简安，好奇地问，“我们要怎么彩排啊？”
苏简安端详了萧芸芸片刻，一言不合就拆穿她：“芸芸，其实你很想彩排吧？”
萧芸芸重重地“咳”了声，还想掩饰：“表姐，我只是好奇……”
“好吧。”苏简安还算配合，不再调侃萧芸芸，拉着她进教堂，边说，“我来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苏简安带着萧芸芸进了教堂。
教堂内，一些可以提前装饰的地方，都已经装饰到位，小小的教堂已经隐隐浮动着喜悦和浪漫的气氛。
最令萧芸芸意外的是，苏韵锦和萧国山居然也在教堂。
她捂了捂嘴巴，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女儿的婚礼进行彩排，当爸爸的怎么能缺席呢？”
萧国山微微笑着，凝视着萧芸芸，眉眼间都溢着一股温和慈祥。
他没有明说，但是，萧芸芸可以明白萧国山和苏韵锦的用意。
萧芸芸一夕之间决定和沈越川结婚，没有问过苏韵锦和萧国山的意见，多少有些愧疚。
苏韵锦和萧国山为了削弱她的愧疚感，所以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对她的支持。
萧芸芸的心脏就像连接上某个热源，整颗心暖洋洋的。
她走过去，一把抱住苏韵锦和萧国山，紧紧贴着他们：“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苏韵锦和萧国山不能成为亲密爱人，但是，他们对萧芸芸的爱是一样的。
这对协议夫妻很有默契地拍了拍萧芸芸的背，不约而同的说：“时间不多，先开始彩排吧。”
萧芸芸第一次发现两个人原来可以这么默契，打量的目光不停在苏韵锦和萧国山之间流转。
苏韵锦知道萧芸芸在想什么，笑了笑，解释道：“我和你爸爸合作这么多年，又共同抚养你，在你的事情上，我们的确是很有默契的。不过，其他事情就不一定了。”
言下之意，这是特殊情况，萧芸芸大可不必这么意外。
萧芸芸本来是想抓着这个机会，好好劝一劝苏韵锦和萧国山的，看看他们有没有继续维持婚姻的可能。
苏韵锦这么一说，她只能放弃，乖乖去找苏简安彩排。
苏简安大致跟萧芸芸介绍了一下教堂，接着说：“教堂太小了，没有化妆室。所以，明天你要从姑姑的公寓出发来这里，然后由萧叔叔牵着你从门外进来，把你交给越川。”
萧芸芸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了，苏简安话音刚落，她立刻点点头：“好！”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越川呢，你们怎么把越川骗来教堂？”
“这个……我们早就想好了！”苏简安示意萧芸芸放心，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天，我们会骗越川，说我们要在外面聚餐，然后把越川带来这里，不等他反应过来，萧叔叔就带着你进来，你跟越川说，你要跟他结婚，问他愿不愿意娶你，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达到给越川惊喜的目的了！”
“唔！”萧芸芸朝着苏简安竖起大拇指，弯了两下，“表姐，你太棒了！”
苏简安笑了笑：“为了帮你，我已经发挥我的最高智商了。”
萧芸芸踮了踮脚尖，使劲抱了苏简安一下：“表姐，谢谢你。”
“傻丫头，不用谢。”苏简安看了看手表，说，“我们时间不多，你先彩排一遍吧。对了，一会我会站在这里，你把我当成越川，先把你想对越川说的话练习一遍。”
“好啊！”
萧芸芸跃跃欲试的样子，拉着萧国山往外走。
苏简安随便挑了一个地方站好，假装成不经意的样子。
很快地，教堂门被推开，苏简安转过头，看见萧芸芸挽着萧国山走进来。
萧芸芸手上捧着一束白玫瑰，脸上洋溢着一抹无法掩饰的笑容，灿烂得几乎可以开出花来。
苏简安可以理解萧芸芸的心情。
即将要和自己最爱的人成为夫妻，任凭是谁，都无法平息内心的激动吧。
萧芸芸挽着萧国山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苏简安，最后停在苏简安跟前。
她告诉自己，暂时先把苏简安当成沈越川，把明天要对沈越川说的话，先对着苏简安练习一遍。
只有练习好了，她明天才可以表现得自然而又霸道。
否则，她突然身披白纱出现在沈越川面前，一定会把沈越川吓坏，再不把话说清楚，沈越川可能会反应不过来。
惊喜变成惊吓，就不好了。
可是，看着苏简安，萧芸芸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不管她怎么给自己催眠，把苏简安当成沈越川这种事，还是有点……搞笑啊。
苏简安也不生气，很有耐心的看着萧芸芸说：“我们的时间虽然不多，不过，等你笑够的时间还是有的。”
萧芸芸知道，苏简安是在变相地提醒她，他们时间不多，不能浪费。
她“咳”了声，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苏简安，缓缓出声：“越川……”
苏简安发挥毕生的演技，假装成很意外的样子，微微瞪大眼睛看着萧芸芸，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萧芸芸也知道，苏简安表现出意外，是在演绎沈越川明天会有的反应。
她突然说要和沈越川结婚，沈越川难免会意外。
沈越川意外的时候，她需要用简单扼要的语言告诉沈越川，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以及，她真的很想和他结婚。
看着苏简安意外的样子，萧芸芸自动代入沈越川的脸，发现还是很搞笑，又一次破功笑出声来，腰都差点直不起来了。
苏简安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萧芸芸的笑点这么低，明天面对沈越川的时候，她说不定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
庆幸的是，明天的婚礼上，萧芸芸不一定要说出那些台词。
萧芸芸也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看着苏简安——
苏简安摇摇头，无奈的看着萧芸芸：“好了，继续吧。”
萧芸芸抿了抿唇，一字一句的说出她早就酝酿好的台词：“越川，我知道你一定很意外。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在你最后的手术到来之前，我想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以一种明正言顺的身份，陪着你一起度过最艰难的时刻，所以，你……”
接下来的台词，萧芸芸对着苏简安，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急得差点哭了，一脸无助的看着苏简安，用眼神追问苏简安该怎么办。
苏简安沉吟了片刻，突然觉得，其实没必要让萧芸芸把台词背起来。
反正……不一定用得上啊。
“芸芸，你先不要急。”苏简安给了萧芸芸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淡定，“这种事情呢，跟人的情绪有关系的。到了明天，站在你面前的人变成越川，那些你想对越川说的话，你自然而然就可以说出来的。”
萧芸芸半信半疑，不大确定的看着苏简安：“真的吗？”
“真的啊。”苏简安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我和你表姐夫在一起这么久，恋爱方面的事情，你要相信我的经验。”
萧芸芸点点头，很勉强的样子：“好吧。”想了想，又说，“表姐，我们再彩排一遍？”
“没问题啊。”苏简安要多配合有多配合，提醒道，“这次我会转过身背对着你，这样的话，你应该可以把那些话说得更流利。”
萧芸芸点点头，又一次拉着萧国山往外走。
这一次，果然就像苏简安说的，只是看着苏简安的背，她可以把“台词”说得更流利。
唔，表姐没有骗她，明天面对着沈越川，她一定可以说得更流利。
“好了。”苏简安松了口气，说，“今天到这里结束，我们先回去。”
“好！”萧芸芸整个人格外的明媚灿烂，笑容仿佛可以发出光亮来，“表姐，谢谢你。”
“不用谢，其实，我很高兴可以帮到你。”苏简安看了看时间，催促道，“现在就走吧，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越川会担心的。”
几个人一起离开教堂，苏韵锦回公寓，萧芸芸先送萧国山回酒店，然后再绕回沈越川的公寓。
只有苏简安没有动。
苏简安站在路边，等了不到半分钟，一辆熟悉的车子朝着她的方向开过来。
她笑了笑，迎着车子走过去。
车子缓缓停稳，随后，陆薄言推开后座的车门下来。
公司几天前就已经放假了，陆薄言却一直工作到今天，好不容易忙完工作的事情，他又需要帮忙筹备沈越川和萧芸芸的婚宴。
苏简安迎上去，着看着陆薄言：“芸芸和越川的婚宴怎么样了？”
“你交代的事情，怎么能不办好？”陆薄言笑了笑，“明天一早，厨师就会开始准备越川和芸芸的婚宴。”
“那就好，一切都妥当了。”苏简安挽住陆薄言的手，“我们回家吧。”
两人上车，车子朝着丁亚山庄疾驰而去。
临近新年的缘故，很多人回到了家乡，整个A市就好像突然空了一样，人流少了很多。
不过，这并不影响新年来临的气氛。
苏简安靠着陆薄言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陆薄言，说：“我们结婚两年了，可是，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别人听了这句话，可能会觉得奇怪。
陆薄言却是知情人，他记得很清楚，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他和苏简安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搂住苏简安的肩膀，把她拥入怀里：“对不起。”
陆薄言和苏简安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俩人没有在一起度过。
因为就在春节前一段时间，康瑞城找到苏简安，拿出一份文件，威胁苏简安和陆薄言离婚。
苏简安为了陆薄言，不得已答应康瑞城的条件。
那个时候，俩人的感情刚刚有所进展，陆薄言当然不会答应离婚。
巧的是，不久后，苏简安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样一来，陆薄言更不可能答应离婚。
可是，康瑞城持有的那份文件显示，陆氏集团的发展史并不完全是干净的，陆薄言很有可能打了几个擦边球。
陆薄言不答应离婚，康瑞城就会把那份文件交给警察，陆薄言会被推上风口浪尖，陆氏集团也将迎来一次灭顶之灾。
苏简安比任何人都清楚，陆薄言为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她想了一个办法，承认她并不爱陆薄言，又找萧芸芸做了一份假的终止妊娠同意书，让陆薄言误以为她放弃了他们的孩子。
陆薄言亲眼看见她从手术室出来，终于对她死心，接受了她的离婚协议。
“离婚”后，苏简安住进苏亦承的公寓，正好迎来春节。
那个春节，苏简安一个人承受着怀孕带来的折磨，陆薄言也在另一个地方用工作麻痹自己。
他们都不好过。
可是，如果陆薄言足够相信苏简安，他就不会轻易相信苏简安真的放弃了孩子，苏简安不必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彷徨和折磨。
也是这个原因，陆薄言才会向苏简安道歉。
不过，道不道歉，对苏简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苏简安抿着唇笑了笑，说：“都过去了。”
陆薄言吻了吻苏简安的发顶，就在这个空当里，他像变魔术似的，拎起一个袋子，送到苏简安面前。
苏简安看了看袋子上的logo，已经猜到里面是首饰了，朝着陆薄言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她礼物？
陆薄言俨然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新年礼物。”
苏简安接过来，晃了晃袋子：“我可以拆开吗？”
陆薄言倒是大方，不假思索的说：“当然可以。”
苏简安想了一下，故意给陆薄言出难题：“如果我不满意这份礼物呢？”
陆薄言眯了眯眼睛，声音里充斥了一抹危险：“简安，我送的新年礼物，你会不满意？”
“当然会啊。”苏简安伸出白皙细长的食指，点了点陆薄言的脑门，“陆先生，你不能这么霸道！”
“……”陆薄言沉吟了片刻，做出妥协的样子，低声在苏简安耳边说，“陆太太，如果你不满意袋子里的礼物，陆先生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你。”
乍一听，陆薄言这句话太纯洁了，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苏简安太了解陆薄言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双颊一红，瞪着陆薄言，双眸却散发不出怒气。
陆薄言看着苏简安的样子，笑了笑，把她圈入怀里。
苏简安满心愤懑，没好气的推了推陆薄言，问道：“你有没有给妈妈准备礼物？”
陆薄言给她准备了新年礼物，她希望陆薄言也可以给老太太准备一份。
陆薄言看着苏简安，神色不明，也没有说话。
苏简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薄言：“你该不会又像以前一样，让秘书给妈妈送礼物吧？”
陆薄言的意外并不比苏简安少，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哼哼——”苏简安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吐槽道，“我们还没结婚之前，我和妈妈偶会联系，她老是吐槽你，不管什么节日，你都是直接让秘书给她挑礼物送礼物，一点诚意都没有！”
陆薄言挑眉挑眉，拎起另一个袋子，示意苏简安看。
苏简安接过袋子，里面是一条丝巾，还有一套护肤品。
丝巾非常适合唐玉兰的气质，护肤品也十分适合唐玉兰这个年龄使用。
毫无疑问，这是陆薄言给唐玉兰准备的新年礼物。
当然，这些礼物不会是陆薄言亲自去挑的。
最大的可能是，秘书挑选出一些合适唐玉兰的礼物，陆薄言再从当中挑选，亲自送给唐玉兰。
这对陆薄言而言，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苏简安脸上的意外丝毫不减，笑意盈盈的看着陆薄言，调侃道：“陆先生，你长大了嘛。”
陆薄言很配合的说：“多亏陆太太调|教得好。”
苏简安的意外变成了纳闷：“关我什么事？”
“你忘了？”陆薄言挑眉看着苏简安，见她一脸茫然，无奈的接着说，“前段时间，你特地跟我说过，送礼物，要亲自挑选，双手奉上，才有诚意。”
苏简安想了好一会，怎么都记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摇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陆薄言。
陆薄言叹了口气：“算了，下车，回家。”
苏简安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回到丁亚山庄了。
山庄的物业管理十分优秀，每逢节日都会设计出相应的装饰，现在，随处可见的红灯笼和“新春”的字样，为山庄的公共区域增添了许多过年的气氛。
苏简安的唇角忍不住上扬：“真好！”
陆薄言偏过头看了苏简安一眼：“你是在说我？”
“不是啊！”苏简安果断否认，“陆先生，请你忽略我刚才的话！”
“忽略你那句‘不是’？”陆薄言勾了勾唇角，“陆太太，你的意思是，你确实在夸我？”
“……”
苏简安连拆礼物的兴趣都顿失了，果断下车，往屋内走去。
这一个星期以来，苏简安一直在忙着安排沈越川和萧芸芸的婚礼，没有一天停歇过，连给家里购置一些过年物品的时间都没有。
幸好有唐玉兰。
唐玉兰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老太太的心理素质也非常好，被康瑞城绑架的事情，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阴影，她还是可以笑呵呵的出门购物，然后像年轻女孩一样，满心欢喜的拎着大袋小袋回来。
最重要的是，唐玉兰的品味十分不俗，只是出去逛了半天，家里就被她布置得富有新年气氛，她买回来的装饰跟家里的装修风格毫不违和。
苏简安进门的时候，唐玉兰正抱着西遇在楼下玩。
苏简安换了鞋子，直接走到客厅，叫了唐玉兰一声：“妈妈。”
“回来了。”唐玉兰一边哄着西遇，一边笑着问，“越川和芸芸的婚礼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就等明天到来，然后举行婚礼了。”说着，苏简安伸出手，“妈妈，我来抱西遇，你休息一会儿吧。”
“好。”
唐玉兰知道苏简安想小家伙了，把西遇交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陆薄言拎着袋子过来，递给唐玉兰：“妈，新年快乐。”
唐玉兰看了看陆薄言，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袋子，实在太意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今年怎么不是叫秘书给我挑礼物送礼物了？”
苏简安被唐玉兰的反应逗笑，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还是笑出声来。
陆薄言笑不出来，危险的看了苏简安一眼，用目光警告她停下来。
唐玉兰见状，顺着陆薄言的目光看向苏简安，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看来，多亏了简安调|教有方。”
苏简安点点头，指了指陆薄言：“某人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陆薄言的脸更黑了。
苏简安才不管陆薄言什么反应，走过去挽住唐玉兰的手，说：“妈，你先看看礼物喜不喜欢。”
“不用看了，妈妈很高兴。”唐玉兰雕刻着岁月的痕迹的眉眼染着一抹欣慰的笑意，“简安，我们一起准备一下年夜饭吧。”
“好啊！”苏简安把西遇交给陆薄言，说，“你照顾西遇，我和妈妈一起准备年夜饭。”
陆薄言接过小家伙，苏简安一转身就跑进厨房。
小西遇看了看陆薄言，突然皱了皱小小的眉头，“哼”了一声，像是在表达抗议。
陆薄言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唇角挂着一抹笑意：“你想要妈妈？不行，你现在只能跟着我。”
小西遇似乎被爸爸吓到了，“哇”了一声，作势要哭出来。
“嘘——”陆薄言示意小家伙安静，解释道，“你乖一点，妈妈在忙。”
“嗯……”
小西遇委委屈屈的看着陆薄言，挣扎了一会儿，没有把妈妈挣扎过来，只好放弃，歪了歪脑袋，把头埋进陆薄言怀里呼呼大睡。
陆薄言看着小家伙渐渐安静下去，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父亲去世后，他和唐玉兰去了美国，那里的春节气氛并不浓厚，他们也不太想庆祝这个节日，每年是应付过去。
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生命也有了延续，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过春节。
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很乐意接受这样的转变。
如果可以，以后的每一个春节，他也愿意这样过。
苏简安和唐玉兰都是烹饪高手，两人忙活了没多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天色也渐渐暗下去。
辞旧迎新的时刻，整个山庄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红灯笼，大朵大朵的烟花腾空盛放，热闹的声音络绎不绝。
苏简安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不经意间看见绚烂的烟花，跑到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前，仰起头看着天空——
烟花依然在不断地盛放。
苏简安抑制不住内心那抹喜悦，唇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陆薄言走过来，看见天边的烟花映入苏简安的眸底，烟花的光芒也映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亮夺目。
他的目光也停留在苏简安脸上，一点一点变得柔和，眸底慢慢充斥了一抹眷恋和深情。
过了片刻，陆薄言才低声提醒道：“吃饭了。”
苏简安“嗯”了声，转过头迎上陆薄言的视线，看见陆薄言双手空空，疑惑了一下：“西遇呢？”
“睡着了。”陆薄言说，“刚刚把他送回儿童房。”
“唔，那我们吃饭吧！”
俩人就在餐厅，苏简安直接拉着陆薄言坐下，唐玉兰也正好过来。
苏简安盛好汤，还没来得及递给陆薄言和唐玉兰，唐玉兰就突然说：“今天这么高兴，薄言，我们开瓶酒吧？”
“好。”
陆薄言放下汤勺，起身往地下的藏酒室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苏简安接到萧芸芸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节日气氛的影响，萧芸芸十分高兴，声音显得兴致勃勃：
“表姐，我听我妈妈说，除夕夜这顿饭叫‘年夜饭’，代表着团圆。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吃呢，我们还可以叫上表哥和表嫂啊！”
苏简安无奈的笑了笑，忍不住想——芸芸果然还是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处。
她委婉的解释道：“芸芸，你不要忘了明天的事情，我们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至于今天晚上，我们还是先跟各自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吧。你和越川好好陪陪姑姑，不是很好吗？”
萧芸芸想了想，突然意识到，她妈妈应该很想单独和越川吃年夜饭。
毕竟，这是二十几年来，苏韵锦第一次和沈越川团圆度过除夕夜。
她忽略了这一点，幸好，苏简安考虑到了！
萧芸芸点点头，很配合的说：“好吧，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苏简安挂了电话，陆薄言正好把酒拿上来，给唐玉兰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陆薄言直接忽略了苏简安。
苏简安还在哺|乳|期，不能摄入任何含酒精的东西，红酒也不例外。
唐玉兰笑着和陆薄言碰了一杯，末了不忘安慰苏简安：“简安，明年的除夕夜，妈妈再陪你喝。”
苏简安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不管是红酒还是其他酒，她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点点头：“好。”
唐玉兰呷了口红酒，回味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摇摇头，说：“也不一定，万一明年这个时候，你又是哺|乳|期呢？”
西遇和相宜的哺|乳|期，不可能持续到一年后。
而且，唐玉兰刚才说的是“又”。
所以，老太太的意思是，苏简安明年很有可能还要再生一个。
苏简安被吓了一跳，差点被喝下去的汤噎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唐玉兰。
陆薄言倒是没有忽略苏简安眸底的惊慌，放下汤勺，说：“妈，我和简安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这个决定，在西遇和相宜出生那天，陆薄言就已经做好了。
可是，他一直没有和唐玉兰说。
直到今天。
唐玉兰看了看陆薄言，又看了看苏简安，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孩子误会了。
她笑了笑，慢慢悠悠的喝了口汤，这才说：
“放心吧，妈妈只是开个玩笑，没有暗示你们再要孩子的意思。还有，孩子和孩子的教育这种事情，妈妈听你们的意见，不会把任何东西强加给你们。毕竟时代不一样了，你们年轻人更跟得上时代的步伐，我已经老了，只负责安享晚年。”
苏简安有些感动，被噎住的那口气也终于顺了。
其实，如果唐玉兰要求她和陆薄言再要一个孩子，她也可以理解。
老人家，多半都希望家里热热闹闹的。
话说回来，陆薄言这么直接地拒绝，老太太会不会很失望？
三个人刚刚吃完饭，刘婶就匆匆忙忙跑下来，说西遇和相宜都醒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烟花的声音吓到，哭得很厉害。
苏简安什么都顾不上了，跑上楼，远远就听见西遇和相宜的哭声。
她加快步伐，一进儿童房就抱起相宜，小姑娘抓着她的衣襟哇哇大哭，使劲地在她怀里挣扎，明显是被外面异常的响动吓到了。
可是，外面的烟花炮火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陆薄言随后进了房间。
苏简安看向陆薄言，声音流露着无助：“怎么办？”
陆薄言倒是淡定，走过去关上窗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遥控器，不知道按了哪个开关，外面的烟花声立时消失了。
小相宜听不见声音，瞪了瞪眼睛，像一只不安的小兔子一样看了四周一圈，确定那种恐怖的声音真的消失了，安心的“嗯”了一声，在苏简安怀里蹭了几下，慢慢安静下来。
西遇靠在陆薄言怀里，也慢慢地不再哭泣。
两个小家伙就像被安抚了一样，不一会就又陷入熟睡。
苏简安一颗心终于不再揪着，好奇的看向陆薄言：“你刚才开了什么？”
“儿童房有隔音系统。”陆薄言说，“这几天都会有人放烟花，我会开着隔音，西遇和相宜不会被吵到。”
苏简安像解决了一个人生大难题一样，松了口气，把相宜放回婴儿床上，陪了小家伙一会儿，确定她睡得香甜，才放心地回房间。
外面烟花炮火的声音还是响个不停，苏简安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嘭嘭——”的声音更大了，初春的寒风也见缝插针的吹进来，扑在她的脸上，带来一种割裂般轻微的痛感。
陆薄言走进来，替苏简安关上窗户，不解问：“烟花有那么好看？”
“有啊！”苏简安仰着头，眷眷不舍的看着天上的烟花，“你不觉得很漂亮吗？”
陆薄言没说什么，走到一边去，低声打了个电话。
苏简安听不清楚陆薄言和对方说了什么，疑惑的看着他：“你还有工作？”
“不是。”陆薄言直接否认了，“有点别的事。”
苏简安更加疑惑了，追问道：“神神秘秘的，什么事？”
陆薄言揉了揉苏简安的头发：“你很快就知道了。”说完，拿了一套居家服往浴室走去。
浴室门很快关上，苏简安就是想继续追问也没办法，只能抿了抿唇，开始在室内转悠，没发现什么好玩的。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一个袋子上。
袋子里面是陆薄言送她的礼物。
在车上收到礼物的时候，苏简安就想拆开看看了，不巧被陆薄言刺激了一下，她放弃了那个念头。
现在，她很好奇，陆薄言到底给她挑了什么首饰。
想着，苏简安已经打开袋子，里面有两个盒子，印着同一个品牌的logo。
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只设计优雅的黑色皮带手表。
苏简安不喜欢贵气四溢的首饰，反而对手表情有独钟，以前每年过生日，苏亦承不知道送她什么的时候，一般都会去挑一只手表，递给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永远会出现惊喜的样子。
陆薄言也知道她喜欢手表，她喜欢的几个品牌每次推出新款，他都会让人帮她买回来。
这只手表也一样，是品牌的最新款。
所以，陆薄言真正想送她的新年礼物，应该是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
苏简安动手打开另一个盒子，她没有猜错，果然是首饰。
是一条项链，设计风格是她喜欢的简单细致，细细的链子，不算十分华贵夺目，但非常经得起推敲。
哪怕苏简安对首饰不太感冒，也忍不住取出来，挂在锁骨上比试了一下。
陆薄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苏简安对着镜子试项链。
他走到苏简安身后，帮她戴上项链，弯下|身，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问：“好看吗？”
苏简安点点头，给予陆薄言十分的肯定：“很好看，我很喜欢！所以，你不用想其他办法补偿我了！”
她不提，陆薄言已经忘记他在车上那句话了。
不过，苏简安既然提起来了——
陆薄言偏过头，温热的呼吸如数洒在苏简安的耳畔，声音里多了一分暧昧：“简安……”
苏简安一向禁不起陆薄言的撩拨，脸一下子就红了。
不巧的是，陆薄言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提示他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陆薄言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看了看，牵起苏简安的手：“走。”
苏简安愣了愣，脸色异常的看着陆薄言：“去、去哪里？”
陆薄言端详了片刻苏简安的脸色，勾了勾唇角：“放心，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简安：“……”
陆薄言拉着苏简安到了楼下。
苏简安承认，陆薄言此举和她想象中的……确实不一样。
不过，陆薄言到底要带她去哪里？
苏简安还来不及问，陆薄言已经把她拉到外面的花园。
室外花园没有了墙壁的隔音，烟花炮火的声音显得更大，也能把烟花看得更清楚。
苏简安仰起头，将一朵接着一朵绽放的烟花收入眸底。
她并非真的很喜欢烟花，只是这种转瞬即逝的美丽，承载着她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苏简安记得很清楚——
她还小的时候，春节的气氛比现在浓厚很多。
每年春节前夕，母亲都会带着她和苏亦承出门，让他们在商店里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烟花。
除夕夜那天晚上，母亲会从房子里出来，陪着他们一起放烟花，或者看别人家放出来的烟花，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新年的气氛。
也是这个原因，在苏简安的记忆中，烟花成了美丽的代名词。
可惜的是，这种美丽太短暂了，就像母亲对他和苏亦承的陪伴——她和苏亦承还没来得及长大，母亲就匆匆忙忙离开这个世界，错过了许多美好的风景。
失去母亲后，苏亦承还是要继续国外的学业，苏简安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苏家，和苏洪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每年的春节，苏亦承会飞回来，和苏简安一起度过。
但是，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年开始，兄妹俩已经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再也没有买过烟花，或者放过烟花。
这么多年过去，只要看到烟花，苏简安还是会想起小时候，想起那些曾经在她生命中绽放过绚烂和美好。
看了一会烟花，苏简安偏过头，看向陆薄言，不解的问：“你带我出来干什么？”
陆薄言指了指地上，示意苏简安看——
苏简安顺着陆薄言所指的方向看下去，看见几个箱子堆在她的脚边，箱体上画着一些烟花的图案。
毫无疑问，这是一箱烟花。
苏简安怔了怔，目光顿时充满不可置信，盯着陆薄言：“你叫人送过来的？”
“嗯哼。”陆薄言故意问，“想不想放？”
苏简安就像被拧开了心里某个开关，一股激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她踮起脚尖，使劲在陆薄言的唇上亲了一下：“谢谢你。”
陆薄言打开一个箱子，点上火，不一会就听见“咻——”的一声，一朵烟火腾飞向天空而去——
苏简安的视线追随着烟花，还没反应过来，“嘭——”的一声，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持续了好一会才暗下去。
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像个激动的小孩子，紧紧抓着陆薄言的衣袖。
陆薄言淡淡的笑了笑，把苏简安搂入怀里，示意她继续看：“还有。”
接下来，果然还有大朵大朵的烟花，美得各不相同，像鲜花一样前仆后继地在空中盛放，灿烂异常。
苏简安敏锐的观察到，这种烟花持续的时间，比其他烟花都要长。
她仰头望着天空，整个人依偎在陆薄言怀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烟花？”
“从你刚才的眼神里看出来的。”顿了顿，陆薄言接着说，“这是目前市面上持续得最久的一种烟花，喜欢吗？”
“不管它可以持续多久，只要是你放的，我就喜欢！”苏简安的语气近乎霸道，她偏过头，烟花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她唇角的笑意都变得灿烂了几分，声音也随之变得温和，“老公，谢谢你。”
陆薄言揉了揉苏简安的头发，示意她继续看。
烟花还在不停地绽放，苏简安百看不厌，唇角维持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陆薄言对烟花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他喜欢苏简安现在的样子。
苏简安看着烟花，目不转睛。
他看着苏简安，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充斥满温柔和深情。
这一刻，他们看到的都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一箱烟花很快放完，“嘭嘭——”的声音停下去，只有不远处的声音还在传过来。
苏简安却觉得，她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她还不过瘾，离开陆薄言的怀抱，拉着陆薄言：“还有吗？继续放啊！”
陆薄言打开另一个箱子，点燃，很快又有新的烟花腾空绽放。
苏简安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切都美丽而又温馨，她的生活中已经没有任何烦恼。
但是，如果不是陆薄言，这个春节，她还是一个人过，还是不敢去触碰记忆中的烟花。
苏简安转过头，正好对上陆薄言饱含深情的目光。
她已经很熟悉陆薄言的这种目光了，可是，每一次对上，还是有一种心脏被撞了一下的感觉，突然之间，怦然心动。
她就像被吸住了一样，无法移开目光，只能痴痴的看着陆薄言。
陆薄言的目光也慢慢聚焦到苏简安的双唇上，双手不受控制似的，圈住她的腰，把她拥入怀里。
“老公……”
苏简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陆薄言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烟花声音的衬托，苏简安的声音变得格外的轻软，糯糯的，像一根柔|软的藤蔓缓缓缠住人的心脏。
陆薄言心脏的某个地方动了一下，低下头，吻上苏简安的双唇。
“唔……”
苏简安一点抗拒都没有，双手抓着陆薄言腰侧的衣服，缓缓抱住他，整个人靠进他怀里，回应他的吻。
哪怕已经结婚两年，对于苏简安的回应，陆薄言还是一如既往的欣喜若狂。
陆薄言扣住苏简安，加大索取的力道，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烟花还在不停地盛放，映在两人的侧脸上，把他们本就优美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美轮美奂。
唐玉兰站在二楼的窗口，正好可以看见陆薄言和苏简安，看见他们亲密交换呼吸的身影，笑了笑，转过身去忙自己的。
相比一些其他情绪，唐玉兰更多的，是一种欣慰。
唐玉兰经历过爱情，所以她很清楚爱情的模样。
陆薄言和苏简安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爱情的样子。
两个人结婚，共同生活在一起，就该这么幸福。
她当初要求陆薄言和苏简安结婚，果然没有错。
楼下，陆薄言和苏简安完全没有注意到唐玉兰的目光，两人呼吸相融了许久，终于分开，亲密的互相低着额头，那股浓情蜜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烟花的声音停了下去。
陆薄言心底那股涌动越来越凶猛，拉起苏简安的手，说：“回去。”
这一回去，当然是回房间。
陆薄言已经迫不及待，刚一关上房门，直接把苏简安按在门后，压上她的双唇。
他的双手也没有闲着，不停在苏简安身上动作，不一会，苏简安身上的力气已经被抽走了一大半。
衣服也是。
在陆薄言的眼里，苏简安浑身上下无可挑剔，就连她的锁骨，也同样另他着迷。
苏简安的锁骨有着很漂亮的形状，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优雅而又精致。
陆薄言的心底有什么呼啸着要冲破身体，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吻着苏简安的锁骨，时不时用力，种下一个个红色的小印记。
苏简安回应着陆薄言，不一会，整个人都瘫在陆薄言怀里。
又过了片刻，苏简安突然想起什么，推了陆薄言一下：“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
陆薄言吻了苏简安一下，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什么事比我们现在的事情更加重要？”
苏简安吞吞吐吐：“妈妈……”
“乖，别怕。”陆薄言吻了吻苏简安的耳侧，低声在她耳边说，“妈妈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
苏简安不是怕唐玉兰发现！
她感觉就像有什么在双颊炸开，“轰——”的一声，脸更热了，忍不住扬手狠狠在陆薄言的胸口上捶了一下：“我说的不是那个！”
“嗯？”陆薄言饶有兴致的示意苏简安说下去，“你说的是什么？”
“再要孩子的事情。”苏简安终于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陆薄言，“你那么直接地跟妈妈说，我们不打算要孩子了，妈妈会不会很失望？”
陆薄言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的点了一下头：“当然会。”
苏简安一颗心顿时被愧疚侵蚀，不知所措的看着陆薄言：“我们该怎么办？”
唐玉兰待她如亲生女儿，她不想让唐玉兰失望。
陆薄言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简安茫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说着又推了陆薄言一下，有些懊恼的看着他，“不是应该你想办法吗？”
陆薄言挑了挑眉，故作神秘的说：“我有一个办法，你想不想知道？”
“想！”苏简安点点头，眸底顿时冒出无数好奇，“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方法？”
陆薄言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可以——马上再要一个孩子。”
苏简安以为唐玉兰希望他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陆薄言给出这个“解决方法”，简直再合适不过。
“我们可以——马上再要一个孩子。”
陆薄言话音刚落，不等苏简安反应过来，他就突然抱起苏简安。
“啊！”
苏简安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挣扎，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陆薄言压在床|上。
她怔怔的看着陆薄言，过了半晌，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陆薄言的意思是，他们现在、马上就可以生一个孩子。
她告诉唐玉兰，她又怀孕了，唐玉兰绝对不会对他们失望。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苏简安又挣扎了一下，正想发出抗议，陆薄言的吻已经像潮水般袭来，形成一个漩涡。
她被陆薄言拉进漩涡里，和陆薄言一起沉沦，无法再做出任何抗拒……
窗外，烟花绚烂。
窗内，另一种绚烂也在绽放。
……
第二天早上，苏简安是被陆薄言叫醒的。
陆薄言低沉的声音透着餍足的温柔：“简安，我们应该起床准备越川和芸芸的婚礼了。”
“……”
苏简安听得到陆薄言的声音，但是，她不想理他。
她忘了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现在，她只知道她很困。
苏简安翻了个身，把被子一拉，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企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
陆薄言空前的有耐心，微微掀开被子，低声在苏简安耳边说：“我们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再不起来，我们就迟到了。”
苏简安也知道越川和芸芸的事情很重要，她不可能真的赖床
她突然把被子一掀，睁开眼睛，幽幽怨怨的看着陆薄言：“迟到了也都怪你！”
陆薄言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包容：“好，都怪我。”说着顺势抱住苏简安，低声问，“我抱你起来？”
结婚这么久，苏简安已经明白过来一个道理——
她和陆薄言，不适宜频繁发生太亲密的接触，特别是在早晚这种……比较特殊的时候。
否则，容易擦|枪|走|火。
陆薄言抱她什么的，自然也在亲密接触的范畴之内。
苏简安摇摇头，果断滑下床：“我自己可以起来！”
看着苏简安逃之夭夭的背影，陆薄言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下床跟着她一起走进浴室。
苏简安已经在刷牙了，整个浴室只有电动牙刷“嗡嗡”的声音。
陆薄言的牙刷上也已经挤好牙膏。
他走过去，拿起牙刷，却只是握在手里，透着镜子看着苏简安。
苏简安被陆薄言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强忍着心底的不安看着她：“怎么了？”
陆薄言说：“昨晚吃饭的时候，妈妈说的那句话，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
苏简安进|入静止状态，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薄言说的是他们再要孩子的事情。
昨晚吃年夜饭的时候，唐玉兰无意间提起他们还可以再要孩子，陆薄言却直接告诉老太太，他们不打算生第二胎了。
唐玉兰只是说随他们，并没有说别的。
苏简安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担心，老太太会不会很失望。
陆薄言现在却说，她不需要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
真的……可以吗？
陆薄言揉了揉苏简安的头发，轻声安慰她：“这种事，妈妈会尊重我们的意见，就像她昨天说的。”
苏简安当然还记得老太太最后那席话。
昨天，老太太特地告诉他们，他们想要几个孩子，或者想怎么教孩子，这些事情，她统统听他们的。
因为他们更年轻，更跟得上时代的步伐，她只负责安享晚年。
那一刻，苏简安必须承认，她是感动的。
不仅仅是因为老太太的开明，更因为老太太那种快乐最重要的的心态。
苏简安洗了个脸，看向陆薄言，说：“其实，我更希望妈妈不要牵挂我们，我希望她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的生活。她大可以去旅游或者散心，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再回来看看。至于那些需要我们去面对的问题和困难，她也完全不必替我们操心。”
“……”陆薄言看了苏简安片刻，突然问，“简安，老了之后，你想怎么过？”
“我要去做年轻时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苏简安的眸底生气熠熠，毫不犹豫的说，“如果实在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我就去旅游！”
“西遇和相宜呢？”陆薄言挑了挑眉，“你不打算管他们？”
“我老了之后，他们也已经长大，拥有自己的生活了吧。”苏简安摇摇头，“我不会插手他们的生活，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薄言笑了笑，揉揉苏简安的脑袋：“老了之后，我陪你。”
“……”苏简安承认，她老了之后的决定有些“任性”。
但是，陆薄言非但没有斥责，还说要陪她。
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伸出手，作势要和陆薄言拉钩，说：“这种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学一下芸芸——，你说了以后要陪我，违背诺言的是小狗！”
陆薄言用力地勾住苏简安的手，当做是答应她。
过了片刻，陆薄言才松开苏简安的手，说：“尽快准备好，越川和芸芸的婚礼定在十一点。”
“唔，好！”
苏简安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洗漱好，拉着陆薄言一起下楼。
A市有一个传统，大年初一的早上，家里的老人要起来准备早餐。
唐玉兰早早就起来了，苏简安和陆薄言下楼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
苏简安一如既往的有活力，走过来，甜甜的和唐玉兰打招呼：“妈妈，新年好。”
“新年好。”唐玉兰分别递给陆薄言和苏简安一个红包，说，“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的啊。”
苏简安接过红包，有些愣怔。
自从母亲去世后，春节那天，她就只收过苏亦承的红包。
这么多年过去，唐玉兰是第二个给她红包的人。
苏简安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谢谢妈妈。”
“傻孩子，一个红包而已，有什么好谢的。”唐玉兰笑了笑，接着说，“好了，吃早餐吧，吃完你们就该去芸芸和越川的婚礼现场了。西遇和相宜留在家里吧，我来照顾他们，中午再去教堂。”
苏简安原本也是这么安排的，点点头，迅速吃了早餐，站起来，说：“妈妈，我上去换一下衣服。”
虽然这么说，但是，苏简安回到房间的第一个动作，是拆开红包，饶有兴致的端详里面崭新的钞票。
红包里面有多少张钞票，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只是享受拆开红包的过程。
陆薄言是跟着苏简安回来的，没有错过苏简安的动作，走到她身后：“你还是觉得拆红包很好玩？”
没错，陆薄言说的是“还”。
很寻常的一个字，却泄露了陆薄言知道苏简安喜欢拆红包的事情。
苏简安顺着陆薄言的话，彻底陷入回忆，一时忘了这个细节。
在苏简安的记忆里，春节期间有两件很美好的事情。
一件是夜空中盛放的烟花。
另一件，就是新年第一天早上递过来的红包。
烟花是视觉上的盛宴，而红包，可以让她童稚的心有一种微妙的雀跃。
所以，陆薄言那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苏简安不假思索的点点头，目光里闪烁着光芒：“好玩啊！”
陆薄言笑了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苏简安——
苏简安瞪了瞪眼睛，比收到唐玉兰的红包还要意外，愣愣的看着陆薄言：“你、你怎么会给我红包？”
陆薄言宠溺的摸了摸苏简安的头：“只要你喜欢，每年的春节我都可以给你红包。”
他没有告诉苏简安，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始终记得一件事。
十几年前，父亲刚刚去世后，他和唐玉兰住在苏简安外婆的老宅里。
他和唐玉兰即将要去美国的时候，唐玉兰给苏简安包了一个红包。
唐玉兰说，这是A市的习俗，因为苏简安年龄还小，离开的时候给她红包，她才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苏简安还不知道他们即将离开，拿着红包，激动得又蹦又跳。
唐玉兰不免意外，问苏简安的母亲：“小简安很喜欢红包吗？”
苏妈妈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简安不是喜欢红包，她只是喜欢拆红包。”
唐玉兰不解：“拆红包？”
“是啊。”苏妈妈接着说，“每年新年，简安最期待的就是收红包拆红包了，她不在乎里面包了多少钱，她只是享受那个过程。”
“真有趣。”唐玉兰笑着说，“这样吧，以后每年过年，只要我能看见简安，我一定她包红包！”
很多年前的话，唐玉兰还记得，她也做到了。
陆薄言同样记得苏简安的特殊爱好，早早就给她准备了一个红包，挑在这个时候递给她，只为了换她一个惊喜开心的笑容。
事实证明，陆薄言的心思没有白费——
苏简安拿着红包，踮了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老公，谢谢你。”
她多多少少可以猜到，陆薄言是为了哄她开心。
仔细追究，这就是爱吧。
因为爱她，所以，陆薄言想从每一个细节让她开心起来。
陆薄言把心思花在这些小事上，只有一个目的——
他希望苏简安开心。
这一刻，看着苏简安眼角眉梢的惊喜和雀跃，他感觉比谈成了任何合作都要满足。
不过，他费尽心思，并不是为了得到苏简安的感谢。
他抬起手，摸了摸苏简安的头，柔声说：“快去换衣服，准备一下出门。我去酒店，你去找芸芸。”
“好！”苏简安轻快的点点头，随即伸出手，作势要和陆薄言击掌，“陆总，革命尚未成功，我们还需要努力！”
陆薄言可以理解苏简安的意思——
他们虽然已经准备好一切，但是，计划还没有真正地实施。
只有等到越川接到芸芸、芸芸的脸上露出惊喜的那一刻，他们才算成功了。
嗯，他们确实还需要努力。
陆薄言很配合地和苏简安击了一掌，把衣服递给她，示意她去换衣服。
苏简安的动作很迅速，不一会就换好衣服出来，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平时，她喜欢素面朝天，让皮肤呼吸新鲜的空气。
但是，在这个见状越川和芸芸幸福的日子里，她决定盛装出席。
皮肤底子好的缘故，淡妆在苏简安的脸上呈现出了近似裸妆的效果，让她看起来仿若一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
化妆的最后一步，是往双唇上涂抹口红。
苏简安原本的唇色是非常可口的樱粉色，加上唇形长得好看，只要是和妆容搭配的颜色，她涂起来基本都好看。
不过，今天的主角应该是身为新娘的芸芸，她应该低调再低调。
苏简安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个小小的格子，放着她所有的口红，太多了，她反而出现了选择困难症。
她看向陆薄言，问：“你觉得哪个颜色合适我？”
陆薄言的目光扫过所有口红，挑出来一支，递给苏简安——
苏简安看了看，陆薄言挑的是很日常的西柚色，适合她今天的妆容，也不那么惹人注目。
她决定听陆薄言的！
苏简安仔仔细细地涂好口红，站起来，这才注意到，陆薄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西装了。
陆薄言今天的西装，和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
今天，他的身上没有了那种商务和凌厉的感觉，反而十分休闲，胸口袋上不经意间露出的白色方巾，更为他增添了一抹优雅的贵气。
真是……帅到没朋友。
苏简安花痴陆薄言同时，陆薄言也在打量她。
打量完毕，陆薄言的唇角多了一抹笑容，说：“简安，你今天很漂亮。”
苏简安踮了一下脚尖，笑意盈盈的看着陆薄言：“你今天也很帅！”
陆薄言扬了扬唇角，示意苏简安挽住她的手：“我们该走了。”
“好。”
苏简安顺势挽住陆薄言的手，一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天的计划——
按照她们事先商量好的，萧芸芸起床后，会想办法离开沈越川的公寓，去找苏韵锦，她和洛小夕也会去苏韵锦的公寓和芸芸会合。
陆薄言去酒店和教堂，确定婚宴的准备进度和教堂的布置。
苏亦承和宋季青去越川的公寓，准备按照正常的婚礼程序那样，陪着越川去接新娘。
穆司爵是伴郎。
当然，萧芸芸不会知道这一切，她在苏韵锦的公寓化妆做造型的时候，只会以为沈越川还在公寓等着她回去。
想着，苏简安和陆薄言已经走到别墅门口，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门前。
苏简安松开陆薄言的手，深吸了口气，说：“今天一定会很顺利！”
陆薄言笑了笑，疑惑的看着苏简安：“这是你的直觉？”
“嗯哼，我的直觉很准的！”苏简安煞有介事的样子，脸上挂着明媚动人的笑容，“好了，我们出发吧！”
陆薄言拉开钱叔那辆车的车门，苏简安顺势坐上去，他又帮苏简安关上车门，看着车子开走才坐上另一辆车。
司机问：“陆总，先去教堂还是酒店？”
“先去教堂。”
说完，陆薄言打开ipad处理邮件。
他没有告诉苏简安，她的直觉，很有可能会出错。
一个星期前，阿金联系过穆司爵，说越川和芸芸婚礼这天，康瑞城可能会有所行动。
越川和芸芸的婚礼也许可以照常举行，但是，穆司爵的人身安全，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
不过，不止是苏简安，沈越川和萧芸芸同样不知道这件事。
市中心，沈越川的公寓——
昨天晚上，在苏韵锦的公寓吃完年夜饭回来后，萧芸芸就格外的兴奋，一直拉着沈越川聊天，直到凌晨还没有任何睡意。
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萧芸芸很忧愁，哭着脸看着沈越川：“好烦，怎么才能睡着啊？”
沈越川无奈的笑了笑，把萧芸芸拥入怀里，轻声细语哄着她。
萧芸芸睡不着，全都是因为兴奋。
沈越川的声音自带一种安抚的效果，听着他的声音，萧芸芸体内的躁动一点一点地安静下去，不一会就陷入安睡。
今天天一亮，萧芸芸早早就蹦起来，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猴子。
沈越川明知故问：“你起得这么早，有事？”
“没事啊！”萧芸芸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今天不是要过年嘛，我有点兴奋！”
吃早餐的时候，沈越川还算淡定。
萧芸芸因为紧张，又恢复了昨天睡前的状态，话变得格外多，根本停不下来。
沈越川一边无奈，一边配合着萧芸芸，不时回应她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吃完早餐，萧芸芸开始发挥演技——
她收拾好桌上的碗盘，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啊！”了一声，说：“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忘了一个东西在妈妈的公寓里！”
萧芸芸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沈越川当然知道她是在找借口。
沈越川继续发挥配合精神，顺着萧芸芸的话问：“你忘了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萧芸芸一本正经的胡诌，“我要去拿回来，你在家等我！”
“司机休假了，你打车过去。”沈越川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好！”萧芸芸跑到沈越川跟前，双手圈住沈越川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你一定要在家等我，不能乱跑！”
“知道了。”沈越川揉了揉萧芸芸的脑袋，“一会见。”
“一会见！”
萧芸芸拎上包，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出了公寓，萧芸芸很快拦到一辆出租车，她直接坐上后座，把苏韵锦公寓的地址告诉司机。
大年初一的早上，忙着拜年的人很多，马路上车来车往，带着一种新年的喜庆和热闹。
苏韵锦的公寓同样在市中心，出租车很快开到楼下，师傅看了眼计价表，说：“姑娘，15块。”
萧芸芸递过去一张大钞，笑盈盈的说：“谢谢师傅，新年快乐！”
“哎，你也是，新年快乐！”师傅笑着说，“姑娘，你等一下啊，我找你零钱！”
“唔，不用了！”
萧芸芸推开车门下去，正好碰上苏简安和洛小夕。
她心情很好，大老远就朝着苏简安和洛小夕招手：“表姐，表嫂！”
苏简安笑了笑，看着萧芸芸问：“你用了什么借口跑出来的？”
“唔，我说掉了东西在我妈妈这儿，很容易就跑出来了！”萧芸芸站在中间，同时挽住苏简安和洛小夕的手，“你们呢，怎么出来的？”
“我们是光明正大出来的。”苏简安故意说，“我们没有密谋什么，不需要找借口才能出门。”
萧芸芸：“……”
“好了，不逗芸芸了。”洛小夕说，“先上姑姑那里吧，不要耽误了化妆造型的时间。”
苏韵锦早就起来了，化妆师和造型师也早就在公寓等着。
洛小夕按着萧芸芸坐下，招手示意化妆师过来，说：“先开始做造型吧。”
萧芸芸有些紧张，只能靠着说话来缓解——
她看了苏简安一眼：“表姐夫他们什么时候去找越川？”
苏简安看了看手表，又开始一本正经的瞎掰：“现在还早，等我们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会去找越川，想办法把越川带到教堂。”
萧芸芸的脑内自然而然浮出一个画面——
沈越川刚刚被带到教堂，她就穿着婚纱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唔，沈越川一定会很惊喜！
认识沈越川之前，萧芸芸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现在，她正在准备做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她并不感觉有任何不妥。
所以说，爱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
它会成为人身上最大的软肋，也可以赋予人最坚硬的铠甲。
苏简安注意到萧芸芸在走神，走到她身旁：“芸芸，你在想什么？”
萧芸芸深吸了口气，说：“我只是有点……不可置信。”
苏简安笑了笑，问道：“紧张吗？”
萧芸芸想了一下，声音突然平静下去：“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都挺紧张的，可是现在，我突然不紧张了。”
接下来，就是萧芸芸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她居然不紧张？
苏简安多少是有些意外的，好奇的问：“芸芸，你真的不紧张？”
“芸芸，你真的不紧张？”
苏简安的声音透着怀疑和好奇。
萧芸芸却根本不需要考虑，摇摇头：“我真的不紧张啊！”
“……”苏简安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萧芸芸。
萧芸芸注意到苏简安神色中的异常，也不紧张，不急不缓的解释道：“一开始，我确实有点紧张。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甚至只能不停地跟越川说话，免得自己露馅。”
“……”苏简安默默的想——其实，芸芸早就露馅了。
萧芸芸没有注意到苏简安的心理活动，自顾自的接着说：“可是现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很确定我想要这么做！所以，我已经不紧张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很确定，我一定要这么做。
洛小夕突然怀疑，怀孕之后，女人是不是会变得多愁善感？
否则，无意间听见萧芸芸这句话，她为什么莫名地想哭？
萧芸芸费力的想了想，只想到一个可能——
现在的萧芸芸，太像追求苏亦承时的那个她了。
十几年前，洛小夕宣布她要倒追苏亦承的时候，很多人都劝她，女孩子倒追不好，显得很不矜持。
还有人煞有介事的说：男人都是天生的狩猎者，你去倒追他，就算可以成功把他追到手，他也不见得会珍惜你。
原因很简单——你并不是他亲手撒网狩捕而来的猎物。
唾手可得的东西，任谁都不会珍惜。
洛小夕沉吟了片刻，给出一个赞同的表情：“说得真有道理！可惜，老子不是猎物啊！”
从小到大，洛小夕一直认为，喜欢就应该大声说出来，藏着掖着有几个意思？
就像逛街时看上了一个包包。
不主动刷卡把包包买回来，难道要等着包包自动自发跑到自己的衣帽间里。
同理，喜欢的人也一样。
已经不争气喜欢上人家了，那就……更加不争气一点，主动去追求吧。
为什么非要把“矜持、猎人、猎物”那套搬出来？
明明是好好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跑去当个猎物？
这是二十一世纪，人类生活在钢筋水泥建筑而成的房子里，而不是住在森林里啊喂！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很确定，我需要这么做！
还有——老子不是猎物！
当年的洛小夕很生猛，哪怕是当着苏亦承的面，他也可以很直接地说出这句话。
她万万没有想到，萧芸芸也有这样的觉悟。
洛小夕十分欣慰，拍了拍萧芸芸的肩膀：“聪明的女孩！”
萧芸芸笑了笑，眨眨眼睛，眼角眉梢全是明媚的小确幸：“谢谢表嫂！”
“好了，继续做造型吧！”洛小夕后退了几步，目光如炬的看着镜子里的萧芸芸，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势，“我就当一个幕后总监，负责帮你审核！芸芸，今天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你一定要美到爆炸！”
“……”萧芸芸瞪了瞪眼睛，就像被什么噎了一下，怯怯的看着洛小夕，“表嫂，我觉得……美就好了，不用爆炸……”
爆炸什么的，太暴力了……
“……”洛小夕哑然失笑，妥协道，“好吧，你是新娘，今天你最大，听你的！”
萧芸芸今天的新娘造型，是设计师早就根据她的长相和婚纱设计好的。
造型师并没有过分改变她原本的直发，只是烫卷了几绺黑发，做了一个紧跟时下潮流的发型，时尚却又不失青春活力。
最后，造型师在萧芸芸的头发上点缀了一些手工编制的浅色花朵。
很小的花朵，精致而又逼真，像极了是从萧芸芸的发丝间盛开的，透着几分仙气，又不失活力。
一眼看过去，萧芸芸像极了不经意间来到人间的仙子。
洛小夕看着镜子里的萧芸芸，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不住惊叹：“我终于知道越川多有眼光了。芸芸，你完全不输娱乐圈那些新生代花旦！”
萧芸芸明显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可是，听见洛小夕这样的夸奖，她难免会开心。
她抿了抿唇，目光里就像落入了一颗星星，闪闪的发着光，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洛小夕：“表嫂，你说的……是真的吗？”
“啧啧！”
洛小夕已经被美到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感叹。
苏简安走过来，从镜子里看着萧芸芸，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芸芸，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萧芸芸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像渗入了秋天的阳光：“谢谢表姐！”
没多久，造型工作完成。
造型师站起来，说：“萧小姐，你可以去换婚纱了。”
萧芸芸今天要穿的婚纱，是她决定和沈越川结婚之后，和洛小夕一起去一个品牌店挑的。
相较一般的婚纱，萧芸芸挑中的婚纱没有长长的拖尾，也就少了那种正式感，却多了几分青春和活力，设计上又不失优雅，收腰的小细节，更是在不经意间勾勒出了萧芸芸的好身材。
挑选婚纱的时候，萧芸芸曾经问过洛小夕：“表嫂，这样会不会显得很不正式？”
“无所谓！”洛小夕耸耸肩，“你喜欢、你觉得舒服就好！”
有了洛小夕的鼓励，萧芸芸敲定了这件婚纱。
尽管没有拖尾，但是，萧芸芸还是需要人帮忙才能把婚纱穿起来。
洛小夕有孕在身，不是很方便，苏简安成了不二人选。
苏简安试过婚纱，还算有经验，很快就帮萧芸芸穿好婚纱，最后又帮她整理了一下，笑了笑：“好啦！”
萧芸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怎么说呢，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今天就要嫁给越川了。
穿上婚纱之后，镜子里的她，好像变得成熟了一些。
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以后要变得更加成熟，更加优雅，就像苏简安一样，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妻子？
想着，萧芸芸的心跳突然之间开始加速：“表姐，我这样子……可以吗？越川会喜欢吗？”
没错，萧芸芸真正紧张的，并不是婚礼。
她更加在意沈越川眼里的她。
她和沈越川认识很久，在一起也很长时间了，他们见过彼此最美最帅气的样子，也见过彼此不施粉黛最随意的样子。
按理说，她不应该紧张才对。
可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除了想给沈越川惊喜，还想让他感到惊艳。
苏简安可以理解萧芸芸的心情，笑了笑，看着萧芸芸一字一句的说：“芸芸，你今天真的很美！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跟你相比！我相信越川也会这么想！”
“……”萧芸芸顺着苏简安的话，想象了一下沈越川见到她的样子，怎么都想象不出沈越川惊喜的样子，更加紧张了。
她害怕沈越川会失望。
苏简安无奈的笑了笑：“这么紧张，深吸一口气吧。”
萧芸芸做了个深呼吸，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自然：“好了，我们出去吧，还要化妆呢！”
苏简安走在前面，推开衣帽间的门，让萧芸芸出去。
洛小夕和化妆师都在外面，等着萧芸芸出来，好继续帮她化妆。
萧芸芸迈出来的那一瞬间，不止是化妆师，洛小夕都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洛小夕默默的想，事实已经证明了，萧芸芸这种先天条件优越的女孩子，颜值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越川简直捡到宝了！
苏简安已经被惊艳过了，因此还算淡定，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回神：“好了，帮芸芸化妆吧。”
化妆师这才回过神来，拉了拉椅子，说：“萧小姐，坐下吧。”
萧芸芸深吸了口气，坐下来，看了化妆师一眼：“好了，可以开始了。”
化妆是一个细致而又漫长的过程。
平时，萧芸芸习惯淡妆，工作的缘故，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描画一个完美细致的浓妆。
可是今天，她可以把半天时间都耗在化妆上。
不为别的，她只希望沈越川推开教堂的门看见她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她。
化妆师是国内某一线女星的御用化妆师，手法非常熟练，没多久就帮萧芸芸化好底妆，接下来是眼妆和眉毛。
萧芸芸有着一副天生的好眉形，浅浅几笔，化妆师就可以把她的眉眼勾勒得更加明媚动人。
最后，化妆师都忍不住感叹：“沈特助真是……有眼光。”
萧芸芸冲着化妆师眨眨眼睛：“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化妆师笑了一下，打开一支口红，示意萧芸芸张嘴。
萧芸芸原本的唇色已经非常红润，化妆师帮她挑了一支非常复古的砖红色口红，薄薄的一层，萧芸芸整个人瞬间明艳起来。
“OK！”化妆师盖上口红的盖子，端详着镜子里的萧芸芸，“新娘的妆容搞定了！”
萧芸芸抿了抿唇，站起来，不太确定的看着苏简安和洛小夕：“这样可以吗？”
苏简安点点头，给了萧芸芸一个大大的肯定：“当然可以！”
“唔，我要让妈妈看看！”
说着，萧芸芸就要往外走去。
苏简安看了看时间，忙忙拉住萧芸芸，说：“芸芸，你不能出去。”
萧芸芸明显反应不过来，疑惑的问：“表姐，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