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郁庭川顿了一顿,语气缓和:“你想做决定我不拦你,最起码要先冷静下来,在那里别走,我马上过去。”
宋倾城不想继续打太极,自己说不过他,怕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动摇意志,鼓足勇气道:“我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觉,你老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无视我的决定,就算你帮陆家的忙,那也和我没关系,陆家是陆家,我是我,我不会因为陆家对你的感激而留在你身边。”
他昨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决定,现在再问,就像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宋倾城忽然感觉指尖微凉,却依然往下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现在的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余饶重新开始。”
然而,真要挂电话前,她忽然道:“上次我从你给我的卡里提取了三百五十万,三百万给了陆家,算作我还我叔叔的,还有五十万……我外婆接下来要动手术,需要这笔钱以防万一。”
前台小姐面面相觑,不确定沈彻说的真假,稍有迟疑,然后拨了楼上的专线,简单通话后,前台小姐握着话筒看沈彻:“郁总刚来没多久,马上有个会议,能否告知您的姓名。”
郁庭川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然后把纸张揉回团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心中不知所想,靠回真皮椅上慢慢抽着烟,过去许久,一根烟快燃到过滤嘴的时候,巩阿姨说的话忽然窜入脑海,余光里,是边上那一排原木结构的书架。
郁庭川的目光掠过那排排书籍,忽然有所停顿,有本精装的英文名著被倒放了,伸手拿出来,准备摆正放回去,一张薄薄的小纸片掉出来,犹如一瓣枯叶,在空中飘摇纷飞,最后落于他的脚步。
</script> 江迟推开书房的门,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架前的郁庭川。
“老赵说你在二楼书房,我就直接上来了。”江迟边说边掩上门。
郁庭川看到来人,把那张素描夹回书里放到架子上,然后转身走去沙发,请江迟一块坐下:“这个点过来,晚饭吃了?”
江迟摇头:“家里阿姨还在炒菜,不到八点肯定上不了桌。”
郁庭川拿起烟盒,尔后道:“我看你家的家政阿姨比你这个雇主架子还大。”
“老太太亲自指的人,我倒不好辞退。”江迟也无奈,提到家里的保姆直摇头,但随后,他看向郁庭川,把话题引到正经事上:“我今天去上班,得知小姑娘家的老人出院了,怎么回事?”
这么一说,江迟也发现,别墅里没见宋倾城的人。
郁庭川点了支烟:“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江迟脸上诧异:“婚礼不是没几天了,这个时候回老家?”
郁庭川把玩着打火机,一时没有接话。
江迟看着神色平静的老友,着实有些想不透:“那这婚礼还办么?你不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先往后推一段时间。”郁庭川开腔道。
“什么意思?”江迟有些没听懂,稍作停顿,像是思考了一番,开口问:“是不是真像老顾说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发现小姑娘没有想象中的好?”
郁庭川吐出一口烟,缓缓道:“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倒不如给她时间空间让她自个儿想明白,省得拘在身边彼此都不痛快。”
江迟笑:“你这心够大的,我听说水乡出俊男,你把人放回去,当心她找到合适的,一去不复返。”
郁庭川听了,跟着一笑。
江迟见他这样,忍不住挤兑他:“这事的风险可不小,小女孩说不好,要是哪天她真不再搭理你,这婚礼就要无期限延迟了。”
“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郁庭川说:“她对我怎么样,会不会跟着别人跑,现在基本可以笃定。”
江迟笑问:“你这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坚信女人的忠贞程度。”
“自信算不上。”郁庭川俯身,往烟灰缸里磕烟灰:“有些问题既然存在,终归要解决,她又是性格偏固执的那类人,思来想去,觉得暂时放手是最明智的做法,我手头也有些事情,趁这次往日本走一趟,其它的,回来再说。”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样……”
江迟没说下去,满心的感慨:“感情的事,最经不起两地分离,就这么让她走了,你倒是心胸宽广,换做我,就算上了飞机,也得把人给逮回来。”
郁庭川的眼底含了笑意:“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最重要的是用对方法。”
“你说的一套一套,做起来恐怕没这么容易。”江迟道:“我就不信你真的完全没一点不放心。”
郁庭川没搭腔,过了一会儿才道:“最起码能弄清楚一些事,让她知道,离开还是留下,不像嘴里说的那么简单。”
江迟长叹一口气:“现在的小女孩真的不能小瞧。”
说着,他抬头看向郁庭川,笑着打趣:“如今的老男人也没差到哪儿去。”
。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余饶市。
傍晚下过雨,四合院里的青石地面湿漉泛着水光,已入深秋,院子中央的那株梧桐,已从盛夏的枝叶繁茂变成满树金黄。
老太太在厨房摆好碗筷,走去隔壁,敲了卫生间的门。
“洗好了快出来,这几天降温,别冻着自己。”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就从里面打开。
宋倾城正歪头用毛巾擦湿发,看到系着围裙的外婆,缓缓微笑起来:“其实还好,也就穿衣服的时候有些冷。”
她身上穿着家居服,在降温的时节显得单薄,白皙皮肤透出沐浴后的红晕,五官明艳又安详,一头浓密潮湿的黑色长发,被她裹在玫红的干发巾里轻轻擦拭,犹如待放的蔷薇花,却又充满生活气息。
老太太催促道:“先去把外套穿了,然后过来吃饭。”
等宋倾城走进厨房,饭菜都已经上桌,因为近期天气转凉,外婆的身体比在南城的时候好了不少,不用氧气管,说话走路也不至于太喘。
见老人家正在掀电饭煲的盖子,宋倾城立刻拿起碗过去:“饭我来盛吧,您先去坐。”
老太太没跟她争。
把饭勺递过来,自己摘掉围裙坐去桌边。
宋倾城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然后拖过椅子,刚坐下,听到老人家说:“这两只呛蟹是孟浩他妈妈送来的,很新鲜,是自家腌的。”
说完,外婆抬头,看了看宋倾城脸上的神情。
见外孙女没任何异样,老太太暗暗叹息:“这已经不是他家第一次送东西过来,开始只当是邻里间的客气,后来……我也不敢再收,今天这螃蟹还是硬放在咱们家门口的。”顿了顿,老太太又道:“我看孟浩挺不错的,比你大两岁,自从咱们回来,他家帮了不少忙。”
宋倾城剥了只螃蟹,然后抽两张纸巾擦手,一边说:“您放心,为表达感谢,我明天就买些排骨给他们送过去。”
外婆端起饭碗:“你就继续跟我装傻。”
宋倾城莞尔,却没有接话。
晚饭后,宋倾城在厨房收拾一番,趁着天还没黑透去胡同口倒垃圾。
不同于七年前那会儿,现在的桐梓巷附近,相识的邻居搬走不少,很多房子都拿来租给外来打工的人,像外婆口中的孟浩一家人,则是余饶别处的拆迁户,安置小区还没建好,市里房价高,所以租住在桐梓巷这边。
从四合院出来,宋倾城恰巧碰到拎着垃圾桶的孟母。
孟母笑着问:“去倒垃圾?”
“对。”宋倾城也微笑,叫了声孟浩妈妈,客套几句,然后去胡同口。
胡同外的路边,霓虹灯已经纷纷亮起。
这几年,余饶的城建发展很快,桐梓巷位于镇上,也是余饶最富裕的乡镇,桐梓巷周围新造了两个高档小区,连带着基础设施都开发起来,除去超市跟电影院,商铺开了一排又一排。
不到几分钟,宋倾城倒完垃圾回来。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在屋檐下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孩子长得好,说话也是软绵绵的,听到她喊我孟浩妈妈,我心里听着就老舒坦。”
外婆笑:“那是你没见过她使性子,头疼的要命。”
孟母叹气道:“我以前就想生个女儿,可惜肚子不争气,加上国家计划生育,现在看到别人家的女儿,特别是像倾城这样乖巧懂事的,忍不住的喜欢。”
老太太听人夸自己外孙女,只笑笑,倒是没有顺着杆子自吹自擂。
孟母先有些沉不住气,干脆挑明:“过了年,倾城就二十三岁,老外婆,该找外孙女婿咯!”
外婆说:“我急也没用,还是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思。”
“那您觉得我们家孟浩怎么样?”
这话一出,厨房里的气氛微妙起来。
孟母开门见山的道:“孟浩跟着他爸爸当施工员,年后工资也有七千一个月,他爸爸的话,这两年年薪也涨到十四万,我们夫妻俩是这么打算的,先给孟浩买辆车,等到他确定好结婚对象,再给小两口买一套大平方的商品房。”
宋倾城在外面听到这些话,没再进去,在门外放下垃圾桶就回了房间。
四合院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看着有旧时韵味,就居住条件这一点,还是稍微差了些,宋倾城的房间早年装修过,尽管是很简单的铺地砖和贴墙纸,但推开门进去,还是给人焕然一新的视觉效果。
在房门口换了棉拖,宋倾城进去后,没忘带上房门。
比起外面,房间里暖和许多。
宋倾城脱掉外套,随手搭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头发有些潮湿,去拿电吹风,拉开抽屉先看到的是一瓶包装严实的红酒。
她注视着红酒,手还握着抽屉上的拉环。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宋倾城听到开门声,迅速回过神,转头发现进来的是外婆。
“孟浩妈妈走了?”宋倾城边问边合拢抽屉。
外婆进来后,在床边坐下,望着靠在书桌上的倾城,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说出来:“孟浩他妈妈刚才跟我讲了,她的意思,很希望你做她家儿媳妇,我看得出来,不管是她还是孟浩,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宋倾城说:“我看真心实意喜欢的,是咱们家也要拆迁的消息。”
“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外婆不赞同她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啊。”宋倾城回过身,边收拾书桌边道:“薛敏家有亲戚在拆迁办,桐梓巷拆迁,到时候赔的不少,按咱们家的面积,除去一套房子,还能拿二十几万现金。”
外婆说:“那不挺好的,他家拆迁,咱们家也拆迁,结了婚,你们小两口总不至于为房子发愁。”
见宋倾城不搭话,外婆只能自己说下去:“结婚过日子,肯定没有谈恋爱来的纯粹,这个你也要理解,我觉得他家不错,也是看准孟浩他妈妈以后不会是个刁婆婆,你在他们家不至于被拿捏受罪。”
宋倾城放下手里的笔筒,看向外婆:“那是因为您没告诉他们我以前的事儿,如果他们知道我——”
老太太打断了她:“现在年轻人,婚前同居的不少,我听说孟浩以前也谈过女朋友。”
宋倾城微笑:“那要不这样,下次孟浩妈妈再来,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
“……”老太太作势瞪她一眼。
宋倾城道:“再说,我也不喜欢孟浩。”
外婆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又能多长久,倒不如选个合适的,才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宋倾城却格外坚持:“他不是我中意的类型。”
“那你中意哪种类型的?”外婆问。
“……”
宋倾城没有作声。
外婆说:“孟浩个子不矮,也有一米七五,戴着眼镜,人长得白又秀气,跟你的沈挚哥哥是一个类型,你以前不老喜欢缠着沈挚,现在怎么又不喜欢他这种了?”
宋倾城低声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
老人家看她这么执拗,心里叹气,却也不强逼着她跟孟浩交往:“你要是真不愿意,孟浩他妈那里,我就直接拒绝了。”
等外婆出去,宋倾城关了门,一时思绪万千。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男人的眼光,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孟浩是长得不错,但在她看来却太过青涩,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爱好习惯,让她觉得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晚上睡觉前,宋倾城如往常那样刷朋友圈。
沈彻又上传了些风景照片,是他下午在九寨沟拍的。
近两个月,沈彻还在全国各地穷游,经历了被扒手机被偷钱包差点被拐去传销后,依旧没有返回南城的意思。
宋倾城给面子的在那些照片下按点赞。
第二天,宋倾城醒过来,差不多早上七点的样子。
自从她回余饶,都是这个点起床。
十一月末,气温骤降,哪怕是南方地区,外出也要裹棉袄围巾。
宋倾城换好衣服,取了衣架上的包跟围巾出门,外婆年纪大,习惯五六点起来,已经准备好早餐。
喝下一碗粥,宋倾城拿着半根油条去上班。
回到余饶的那天下午,宋倾城去超市买日常用品,在那里偶遇了薛敏。
上回跟薛敏联系,还是在陆家的时候。
薛敏打电话告诉她沈挚要回国。
那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在余饶这种小城市,薛敏也算老板家的女儿,脾气比较娇盛,又不同于陆韵萱那种对人明褒暗贬的性格,薛敏虽然也喜欢压人一头,但她的压,只会在同个圈子里的女性身上,得知宋倾城是‘灰溜溜’的回余饶,大发善心,邀她去自家的服装商铺当收银员。
面对这种善心,宋倾城没有拒绝。
四千五一个月的工资,她知道,薛敏是开高了的。
走出四合院,宋倾城反手掩上大门,瞧见有陌生人在不远处指指点点,不免多看了几眼。
住隔壁的张婶正在家门口生煤炉,看出宋倾城的迷惑,主动道:“是镇上的干部,带着几个开发商那边的人过来,说是已经签了土地出让合同,顶多再半年,咱们就能拿到补偿金然后搬迁,明年这个时候,这边都要推倒建新楼盘了。”
“是本地的开发商?”宋倾城问了一句。
远远的,她听到有人的说法口音,更像是南城那边的。
张婶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关于搬迁的事,也是他们刚刚跟我说的。”
闻言,宋倾城也就没再多问。
薛敏家的服装商铺,在桐梓巷不远处的服装批发市场里。
余饶的纺织业非常发达,虽然比不得福建那边,在长三角这一片,也算服装纺织成品的一大生产基地,特别是桐梓巷所在的这个镇,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私营工厂。
宋倾城刚走进市场,差点被装满货物的推车撞到。
等她到商铺,薛敏正翘着腿在玩手机,另外两个销售员正在理货物。
薛敏看见宋倾城,立刻从沙发躺椅爬起来,拉过宋倾城往里带:“昨天新出的款,赶紧换上,还等着你充当门面担当呢!”
之前某一天,宋倾城吃饭不小心打翻汤,拿了件店里的t恤换上。
结果那日,同款t恤销量直线飙升。
薛敏不信邪,隔日又让宋倾城换穿店里的裙子,在市场里采购的客户瞧见后,纷纷要拿宋倾城身上的那款裙子,从那以后,薛敏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拿商铺里的新款来打扮宋倾城,看着不断上涨的销售业绩,乐此不彼。
这天,薛敏拿了件灰色毛衣跟半身裙给宋倾城。
宋倾城换衣服的时候,薛敏倚在试衣间外跟她搭话:“你年后去上学,我这里生意肯定要差上一大截。”
“那就请个模特。”宋倾城的声音从布帘后传来。
“早请过,没什么效果。”薛敏感慨:“比你漂亮的,身材没你好,身材比你好的,没你脸蛋精致,再说,像你这种条件的,一般都跑去闯娱乐圈了,哪肯在我这种小庙里屈就。”
她的话音刚落,布帘也被唰的一下拉开。
宋倾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
薛敏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一愣,回过神就直咂舌:“美女就是美女,这种几十块的衣服都被你穿出高档货的版型。”
说着,跑去隔壁的鞋店,很快拎了双崭新的麂皮短靴回来。
等到宋倾城换上,薛敏在旁边直惊叹,随即忍不住道:“你长这么标致,郁庭川怎么说不要就不要,这男的什么审美,还是年纪大,眼神不好使了?”
</script> 宋倾城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去摆放自己的衣物。
薛敏看不过去,跟在她身后询问:“你回余饶也两个月了吧,有没有想过再去南城?在大城市待惯的,通常不愿意在小城市耗着。”
“……”
“你真打算一直留在余饶?”
宋倾城低头折叠衣服:“余饶挺好的,适合长居久安。”
薛敏撇了撇嘴:“也容易把人磨得没有斗志。”
说着,她看向宋倾城平和的侧脸:“这段日子,郁庭川没有联系你么?”
“都分开了,还联系干嘛。”宋倾城把衣服装进纸袋里。
薛敏见宋倾城说的随意,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好像真的已经适应这种平静乏味的生活,要不是她当时关注沈挚,连带着关注南城的事,恐怕也不会知道宋倾城搭上过恒远这种大集团的老总,还闹得满城风雨。
薛敏煞有其事的点头:“也是,这种大老板,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
宋倾城已经把袋子挂墙上,然后走去收银台前开始工作。
薛敏跟着踱过去,趴在收银台边说:“最近南城出了个新闻,你也知道,现在是全民娱乐的时代,大家吃饱饭没事总喜欢八卦豪门。”
见宋倾城依旧漠不关心的神情,薛敏没再玩拐弯抹角:“那个恒远的董事长参加慈善晚会,带了个女人过去,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说是郁家未来的儿媳妇,我不太了解南城那边的情况,不过看那女的年龄,应该是跟郁庭川配对的。”
宋倾城数钱的动作微微一滞,旁边,薛敏还在长吁短叹:“报纸上也提到了你,不过不是什么好话,其实,当初你靠在恒远周年庆上闹事,成功留在郁庭川身边,我刚知道的时候就觉得你们长久不了。”
薛敏自顾自的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折腾了那么大的劲,最后还不是回到原点,那种有钱人最是薄情,今天还跟你秀恩爱,明天就发分手声明,后天身边又有其它露水情缘。”
宋倾城抬头,含笑的看着薛敏:“你跟我在这里八卦,不用去你爸厂里拿货?”
“今天有人会送过来。”薛敏瞧出她在转移话题,禁不住好奇,问:“你现在还会想他么?”
“……”宋倾城合上收款机的抽屉,和薛敏商量道:“要不这样,以后我也不当收银员了,你照常发我工资,我就坐在店里想他。”
薛敏白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走开之前,薛敏又道:“不是我吓唬你,现在社会竞争压力大,你这样的,读完书毕业,年纪也一大把了,女人过了二十五老的快,再好的皮囊都会衰败,你现在是最好的年龄,出路也比较多,应该好好打算一下以后的路。”
宋倾城听了,莞尔:“我有打算啊,等你下个月发我工资,我就陪外婆去北京,之前预约过的专家,下月中旬就能空出时间给我外婆看病。”
“你的打算就这么短浅?”
薛敏不敢置信:“你说你以前钓金龟婿的那份野心哪儿去了?”
宋倾城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这时有客户进来,薛敏咽下到嘴边的话,过去招呼。
中午,天突然转阴,没多时,空中飘下雨滴。
淅淅沥沥的小雨直到傍晚也没停。
早上出门前,外婆往她包里塞了雨伞,所以到下班时间,宋倾城没有为了躲雨而在商铺滞留。
从服装批发市场到桐梓巷,步行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
宋倾城撑着伞走在路边,有辆轿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雨污垢,哪怕她躲闪及时,牛仔裤裤腿还是被泥水溅到,恰在这时,身后传来尖锐的鸣笛声,宋倾城回头,急刹车停下的一辆黑色suv已经快碰到她的膝盖。
看清是路虎,她的心跳有瞬间加快,下意识去看车牌号。
是余饶本地的牌照……
司机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咒骂:“怎么走路的,没看到来往都是车么?”
宋倾城道歉,退到一旁让道。
司机见她长得漂亮,加上认错态度诚恳,不好再说什么,悻悻道:“以后记得靠边走,看着点路。”
宋倾城站在边上,目送黑色路虎远去,耳边是雨水打在伞面的哒哒声,想着司机刚刚那句叮嘱,忽然记起什么,竟有些微微的失神。
雨中的桐梓巷,带着江南独有的婉秀之美。
宋倾城在四合院门口收伞,余光有些不经意的瞥向前方那条人工河,早已不见了清晨站在那指点的一群人,收敛起神思,她转身,推开大门进院子。
晚饭后,宋倾城拿了睡衣去冲澡。
长发被她盘起来,露出雪白后颈,热水从蓬头浇下,水汽氤氲,宋倾城光脚踩在防滑垫子上,不知为何,渐渐的,搓着裸肩的手停下来,心中那一抹迷思在扩散,她站在蓬头底下没了进一步的动作。
平淡的生活,犹如长满荒草的园子,日复一日,不见安宁,反而越发死气沉沉。
穿衣服的时候,宋倾城瞥到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是熟悉的眉眼,有片刻恍惚,觉得自己的五官更像是三十岁女人该有的。
包括心境上也是这样。
不知不觉中,开始厌烦幼稚的人和事。
这种厌烦,来得悄无声息。
其实最初的时候,她有尝试去接纳孟浩的示好,就像当年接受顾衡阳那样,然而,实际接触后很糟糕,孟浩请她看电影,发来信息,望着那句‘很难决定喔’结尾的‘喔’字,她顿时丧失再继续交流的*。
如果说,顾衡阳那会儿,她还能耐着性子去加深彼此了解,现在是连起码的场面话都懒得去讲。
既然如此,只能把精力投放到工作上。
宋倾城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拿了换下的脏衣服离开卫生间。
接下来的日子,仍然过得不咸不淡。
轮到她单休的那天,帮着外婆一块腌制萝卜,脱了外套,只穿着奶白色的垂领毛衣,袖子被她高高撸起,手臂纤细白皙,老太太看着坐在井边洗萝卜的外孙女,五官雅致,清汤挂面的,只有嘴唇上擦了一点唇蜜,就像邻里间聊天时说的,一点也不像是小城镇养出来的孩子。
孟母过来的时候,宋倾城找了个借口躲进房间。
哪怕外婆已经明确拒绝过两次,孟母依旧没有放弃,包括孟浩,每天坚持在微信上找她,即便她从来没有回过信息。
宋倾城从书桌上取了两张纸巾擦手,被她扔在床上的手机响,走到床边拿起来,发现来电显示郁菁的名字。
攥着手机,不是没有惊讶。
这是两个月以来郁菁第一次跟她联系。
宋倾城想了想,还是接起电话。
不等她说话,那边已经传来郁菁幽怨的吐槽:“倾城,你们这儿的司机是土匪么?未经我同意拼车,一毛钱不给我减不说,还把我放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宋倾城以为自己听错了,开口打断她:“你现在在哪儿?”
“余饶啊。”郁菁回的浑不在意:“你们这空气不错,就是人有些不厚道。”
说着,郁菁又卖起惨:“我在这里就认识你,倾城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现在我又冷又饿,还憋着尿,感觉膀胱都要爆炸了。”
哪怕才四点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再过半小时,肯定彻底黑了。
“你大概在哪个方位?”宋倾城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匆匆穿上外套,取了小方包,边拉开门边问郁菁:“周围有没有标志性建筑,或者有什么特征,你找一找,路边可能有指示牌,我马上过去接你。”
说话的功夫,宋倾城已经在院子里,跟外婆打过招呼,出门去找人。
。
宋倾城是在城北新建的江边公园附近找到郁菁的。
傍晚江边,狂风大作,还下着雨。
郁菁正躲在一户人家屋檐下,没有骗宋倾城,确实冻得瑟瑟发抖。
宋倾城下车后,没有让司机走人,简单交代了一番,双手握着左右摇曳的伞跑过去,刚到郁菁跟前就问:“你怎么来余饶了,不用上学么?”
郁菁瞧见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抱住宋倾城,咧着嘴:“有没有很感动,我冒着这么恶劣的天气过来看你?”
“据我所知,南城今天艳阳高照。”
宋倾城无情的戳穿她。
“不要这样嘛。”郁菁把头赖在宋倾城肩上,待反应过来,立刻问:“不对呀,你怎么知道南城的天气好不好?”
宋倾城没有搭理她,只把人拉到伞下:“先上车,这样子很容易感冒。”
坐进车里,郁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宋倾城见她只穿了件棒球服外套,内搭是薄薄的t恤衫,因为淋了雨,衣服湿了大半,没有丝毫犹豫,脱了自己的毛呢大衣给郁菁:“把棒球服脱了,穿这个。”
“那你怎么办?”郁菁问。
宋倾城莞尔:“车里开着空调,单穿毛衣不会冷。”
郁菁哦了一声,乖乖换上倾城的大衣,只不过她的体型素来比宋倾城圆润,以致于穿上浅蓝色的大衣,抿着小嘴,脸颊白嫩饱满,更像个喜庆的糯米团子。
一路上,她不时扭头去看宋倾城。
宋倾城含笑:“看什么?”
“……没什么。”郁菁挑了挑眉梢:“看你貌美如花。”
宋倾城发现她的行李就是书包,开口问:“你自己坐高铁过来的?”
郁菁抱着大书包,点点头:“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高铁,挺爽的,比坐汽车舒服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高铁站黑车司机太多。”
说着,皱了皱鼻子:“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
宋倾城嗯一声:“现在变惊吓了。”
……
回到四合院,已经晚上六点多。
宋倾城把人带回家,外婆做好饭正等在门口,郁菁看到老人家,嘴甜的喊外婆,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赶紧让宋倾城把客人领进门。
在南城,外婆没见过郁菁,这会儿只当这是倾城的同学。
吃过晚饭,宋倾城打算叫车送郁菁去酒店。
郁菁跨坐在长凳上,手里拿了截甘蔗,咯吱咯吱啃着,看见宋倾城拿出手机,立马凑过去,发现是宋倾城点开了打车软件,好奇的问:“晚上还要出去啊?”
宋倾城边输入出发地边说:“嗯,送你去酒店。”
“干嘛送我去酒店。”郁菁吐掉甘蔗渣:“你这里不是有房间么?”
宋倾城抬起头:“你要在这里睡?”
郁菁点头如捣蒜。
“这里条件比较简陋。”宋倾城把实情跟她说清楚:“比不上帝都花园,可能跟快捷酒店都没法比,我不保证有没有蟑螂。”
郁菁从小娇生惯养,出去旅游,住的最差的也是四星级酒店,听宋倾城这么说,心生犹豫,慢吞吞的说:“那你先让我去看看你的卧室。”
宋倾城站起身,带她去自己的房间。
郁菁看过房间后,那点犹豫消失,甩掉鞋子跑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斩钉截铁地道:“挺好的,我就睡这里了。”
说着,一双手在书桌上东摸摸西碰碰。
宋倾城看她那副新鲜劲儿,也就没再坚持,打算先这样凑合一晚。
郁菁来余饶,自己带了贴身衣物。
等郁菁洗完澡,宋倾城才去,再回来,郁菁已经躺在被窝里,正好奇的欣赏墙上那些明星海报跟奖状,听到开门声,扭头看向进来的宋倾城:“原来你也追星啊,真没想到,我以为好学生都是闷头读书的。”
话落,又瞅着那些奖状砸吧嘴:“我从小到大就没拿过一张三好学生。”
宋倾城放下脸盆:“这些也没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你们这些优等生,就是不懂学渣心底那点渴望。”
郁菁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给ipad充上电,等到宋倾城关灯**,趁着黑暗问:“你怎么说走就走,就那么几天就举行婚礼了,还是,我二叔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宋倾城道:“跟别人无关,是我的问题。”
“你什么问题啊。”郁菁不相信:“你连孩子都给我二叔怀过,如果是我,不喜欢一个男人,就算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愿意陪他**给他生孩子。你看你一走,便宜了顾嘉芝,不过你放心,我二叔工作忙得很,没时间跟她联络感情。”
宋倾城摸了摸她的脸蛋:“睡觉吧。”
郁菁叹气:“最近我老在想,如果我没硬拉你回家,你也不会碰到我二叔。”
宋倾城接她的话:“如果没碰到你二叔,我现在只会更凄惨。”
“什么意思?”郁菁仰起头看她。
无奈黑夜,看不到宋倾城脸上的表情。
宋倾城的语速很平缓:“郁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你早就知道的,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相反的,是我利用你做了一些事,所以,以后不要再这样想。”
郁菁突然说:“倾城,其实我真觉得你挺惨的,要照顾年纪大的外婆,好不容易跟我二叔在一起,结果孩子又掉了,婚没结成,因为这些事,也没办法专心读书,我这么说着都想哭,你怎么就没反应呢?”
头顶,传来宋倾城的叹息:“你要是再不睡,我明早起不来,上班迟到被扣工资,我肯定嚎啕大哭。”
郁菁把一条腿跨到倾城的身上:“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一声不吭走了,有没有后悔过?如果我二叔来找你,你会不会跟他回去?”
宋倾城想说不会,喉咙却像是哽住,给不出所谓的答案。
旁边已经传来睡着的轻鼾声。
。
第二天,郁菁睁眼,宋倾城已经准备出门:“你怎么这么早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哑。
宋倾城正在涂护手霜,循声看过去,见郁菁迷瞪瞪的样子,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立刻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郁菁缩在被子里,忍不住咳起来。
见状,宋倾城没再去上班,打电话跟薛敏请假,然后到附近的药店买温度计,买回来给郁菁一量体温,已经达到38度8,虽然家里有退烧药,宋倾城怕不顶用,不想郁菁在余饶出什么闪失,把人送去了镇上的医院。
在郁菁挂水的时候,宋倾城稍作迟疑,还是拨了付敏的号码
付敏的手机没人接听。
没办法,宋倾城只好往郁家老宅打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
宋倾城握着手机,正想开口告知郁菁的情况,对方先说:“郁家,你哪位?”
郁家老宅,装修偏欧式古典,用的是那种旋转拨号电话机。
那种旧式电话机,是没有来电显示的。
当熟悉的沉稳男声从听筒里传来,宋倾城的心神被扰,因为太猝不及防,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做出举动,蓦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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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能写到老郁出场,结果只有声音出场,明早九点来刷二更,必须让老郁登场!
</script> 宋倾城靠在窗台边,手指还久久的握着手机。
病床上,郁菁发出一声**,醒过来后,又止不住的连连咳嗽。
宋倾城回过神,走到床畔照顾她,抬头看了看点滴袋,还有小半袋,然后去护士站讨要了个纸杯,到开水间给郁菁泡了杯退烧冲剂。
郁菁靠坐在床头,整个人头重脚轻,捏着鼻子灌下退烧药。
然后,苦哈哈的看向宋倾城:“你没去上班啊?”
“我去上班,谁照看你?”宋倾城用手背碰了碰郁菁的额头,已经没有那么烫。
郁菁注视着宋倾城,抿着唇角说:“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妈挺像的,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却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很成熟,老爱操心,跟你同龄的男的大多还在打dota,这么来看,的确只有我二叔那样的能配你。”
宋倾城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躺下好好休息吧。”
郁菁哎哟一声,双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在宋倾城身后道:“要不要和我一块回南城啊?南城的冬天肯定没有余饶这么冷。”
“先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要是这样躺两天,我就得旷工两天。”
宋倾城边说边给她倒了杯水。
郁菁叹气:“一提我二叔你就转话题,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也没在这里,怕他作甚。”
宋倾城作势拿起手机:“那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旷课来余饶了?”
郁菁跑来余饶,还瞒着家里面。
她是直接从学校出发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郁菁,就怕让家人失望,可能是父亲在她小时候出了意外,尽管她读书不上心,但也很不想在付敏脸上看到失望的神情,让母亲除了照顾父亲还要操心自己,所以在家里,她常常是一副卖乖懂事的模样。
宋倾城就是抓住郁菁的这点心理,假装要打电话。
谁知道,这次郁菁非但没阻止,还乐见其成:“你打吧,我二叔听到你的声音,一高兴指不定还要表扬我。”
“……”
“怎么不打啦?要不要我报给你我二叔的号码?”
宋倾城瞪她:“我去外面打行了吧。”
郁菁咯咯笑的开心。
宋倾城收起手机,丢下郁菁在输液室里,自己出去外面透气。
过道上,有雨雾从半敞的窗口洒进来。
宋倾城把手伸出去,任由掌心被细雨打湿,那丝丝凉意,仿佛直抵她的心底深处,她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心情宁静却又空洞。
郁菁输完液,烧差不多就退了。
宋倾城没再带她回四合院,而是打车送她去市里的酒店开了个房间。
家里用的是棉被,对于睡惯鹅绒被、蚕丝被的人来说,就算盖两床都不保暖,郁菁会发热,除了淋雨的缘故,很大部分原因,归咎于昨晚睡觉的时候着了凉。
进房间,郁菁往被子里一钻,开始呼呼大睡。
宋倾城替她烧好热开水,叫了份外卖,留了张字条在桌上,然后回桐梓巷拿东西。
外婆得知郁菁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住酒店也好,咱们家太简陋,的确不合适留宿。”外婆点点头,随即返回自己房间,很快拿了本存折出来:“既然是来看你的,住酒店的钱得咱们出,要是现金不够用,去银行里取点钱。”
宋倾城把存折推还给老太太:“您忘了,中旬我刚发工资。”
外婆又问了郁菁的归期,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准备些特产让人带回去。
“我晚上问问她。”宋倾城打包好郁菁的东西,顺便带上自己换洗的衣物,郁菁身体不舒服,自己今晚肯定会留在酒店照顾她。
离开四合院,宋倾城在车上接到付敏的回电。
犹豫片刻,按了接听键。
“是倾城么?”付敏柔柔的声音传来。
宋倾城开始几秒不知道说什么,但很快就理顺思绪,说了郁菁在余饶并且发热的事:“中午挂完点滴,这会儿在酒店睡觉。”
听到郁菁在余饶,付敏有些吃惊,随即柔声道:“郁菁小孩子心性,还要麻烦你照顾她。”
“没事的,郁菁来看我,我很高兴。”
付敏多少感觉到宋倾城在言辞间多有回避,两个月前,老二来跟她说推迟婚礼,付敏跟郁明蓉颇为诧异,没几日就得知宋倾城已经离开南城,虽然老二没说具体原因,但她心里隐约猜到,症结应该是出在宋倾城身上。
“回余饶后有没有不习惯?”付敏关心道。
宋倾城莞尔:“挺好的,您呢,最近身体怎么样?”
付敏在那边微笑:“也不错,就是之前起夜有点小感冒。”说着,停顿了下,过了会儿继续道:“庭川前段时间应酬太多,喝酒喝到胃出血,差点动手术,在医院住了些日子,昨天才刚出院。”
宋倾城听了,手指微微攥紧手机。
付敏说:“他向来独居,你这段日子又不在,没个人在旁边劝着,出去应酬更加没有顾忌。”
半晌,宋倾城低声问:“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上午在电话里,没有听出异样。
“我好说歹说才让他这几天住在家里。”付敏叹气:“他的胃一直不太好,这个毛病落下已经好多年,我也是听许助理说的,那天从酒店出来,还没上车就呕了口血,等送来医院,我下去的时候,医生正给他打止痛针,要是不打,整晚都睡不好。”
他有胃病,宋倾城从老赵口中听过一次。
她只当是普通的胃不舒服……
况且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胃疼的迹象。
付敏又道:“第二天明蓉去医院看他,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把明蓉错认成你,后来我想着打电话叫你回来,他却说不要告诉你。”
宋倾城一颗心莫名沉重,又听到付敏的声音:“我瞧着老二是真疼你,你现在要想的,就是尽快回来,总不能一直在那里,婚礼再推迟,该办的还是要办,你只要知道,他没有改变初衷,旁人怎么说都无关紧要。”
听着付敏的柔声细语,宋倾城终于松口,轻声道:“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在他身边,什么也给不了他。”
电话那头安静,过了会儿,传来叹息。
付敏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老二难道会不知道?”
宋倾城没有说话。
“老二走到今天这一步,身边并不缺什么。不瞒你说,前些年刚坐上恒远总裁这个位置,他也荒唐过,买上千万的跑车,跟人赌球,通常都是几十万一杆,还跑去拉斯维加斯一夜输了两千多万,后来才渐渐的回到正轨上,人也越来越稳重。”
宋倾城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致,听完付敏的话,埋在深处的心结也被刨出来,面对性格自尊自强的付敏,她忍不住卸下面具:“我的身体状况,您应该也知道……”
“我后来从江迟那里听说了。”付敏的语气温和:“我大概能理解你的痛处,我在生郁菁的时候大出血,头胎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当年郁菁的爷爷奶奶对我挺有意见的,他们一直想要长子嫡孙,偏偏在我这里要断香火。”
说到这里,付敏的声线温柔许多:“幸好郁菁她爸爸很坚持,不管父母怎么给我脸色,他都站在我这边,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也很疼郁菁,不会因为是女儿而轻视她。”顿了顿,付敏又道:“我看庭川的意思,对生育并不是很介怀,虽然我们这种人家注重子嗣,但具体情况还是因人而异的。”
宋倾城听着付敏的循循善导,心中的立场仿佛出现动摇,但随即,又被她及时稳稳的按住。
付敏见她不吭声,哪怕相处不久,对倾城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你过了年也就二十三岁,想问题终归是不够周全,不如多听听庭川的,他底下管着十来万员工,办事的眼光能力摆在那里,有事也不要闷在心里,告诉他,他肯定能帮你拿主意。”
直到晚上睡觉,宋倾城还想着付敏说的这些话。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付敏讲的郁庭川胃出血住院的事。
宋倾城转头,想喊醒郁菁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但真碰到郁菁的肩头,她又收回手,重新躺回去,只是一整夜都辗转难眠,半睡半醒到天明。
郁菁的体温降下去后,没有反反复复,只是感冒症状依旧有些严重。
第二天,郁菁窝在酒店里哪儿都不想去。
宋倾城上午拖她去挂了水,看她回到酒店立刻变得生龙活虎,稍稍放了心,在薛敏电话的催促下,和郁菁吃过午饭就去商铺,打算下了班再过来陪她。
傍晚,四点多,宋倾城先收到郁菁的短信。
是一家酒店名字以及房号。
郁菁在她走之后,退了房搬去五星级酒店居住。
宋倾城倒没觉得不舒服,下班后,在市场门口打车去了酒店。
等她上楼,发现房门虚掩着。
宋倾城拿出手机对了对短信里的房号,确定没有错,这才推开房门进去。
房间里,亮着灯。
衣帽架旁边,立着一个黑色拉杆箱。
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扔着一件黑色大衣,书桌上摆着男士腕表,还有个电脑包搁在椅子里。
宋倾城的脚步停住,愣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去十几秒,她像是骤然回神,意识到可能走错了,打算离开。
刚一转身,恰巧对上从卫浴间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