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城经过人群,恰巧听到这些议论,又有人搭话:“刚才不都已经说了,墓园里开始作业,比较危险,开发商派来的人估计也怕出意外事故,如果那是个钉子户,临时反悔不同意拆迁,在里面闹起来,这个责任谁来担。”
那边,拆迁办的办事员在劝说开发商的人:“大家就各退一步,我陪着这个小兄弟进去瞅瞅,如果他家里老人的骨灰真的还在,拿出来就成,到时候你们还是能继续拆除作业。”
沈彻循声转头,瞧见来的是宋倾城,不再和负责人争执,快步走到宋倾城的面前,低低的喊了声‘倾城’,话语里掩不住的愧疚,他多多少少已经意识到,事情弄成这样,是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的。
宋倾城没有理会对方,径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看着拆迁办的办事员说:“我现在怀疑有人冒充我的身份骗取拆迁赔偿金,如果我报警,里面的拆除作业是不是就会停止?”
开发商的人手指着宋倾城,半带威胁的道:“你干嘛?我告诉你,你和你这个朋友再闹下去,我只能采取激烈的手段,报警让你们两个去拘留所里待着,到时候法院传票到你家,你别哭着找你爸妈!”
刚走开的开发商工作人员,听了这句话,转身过来,手指着宋倾城,眼神阴鸷:“你敢打试试看?你这个电话拨出去,我立刻就让里面动工,别说是警察,就是天皇老子来,你家祖坟老子也撬定了!”
郁承业气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二嫂啊二嫂,你做事不能不和我商量啊!你知不知道,我二哥起疑了!他已经在让人查主题公园这个项目,到时候你和我都会被挖出来!”
看着破拆机碾倒越来越多墓碑,压碎越来越多储放骨灰盒的墓**,宋倾城再也做不到像刚才那样冷静,耳边又传来轰隆的重响,她的鼻子泛酸,视线逐渐模糊,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晚上十点多,宋倾城有退烧的迹象,江迟打消送医院的念头,他从医院带来了清热解毒的中药,喂宋倾城吃了一些,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拿了瓶白酒,让巩阿姨沾着毛巾擦拭宋倾城的腋窝、大腿根、肘部、脚底等部位。
事后,在场的高管和后来在落地窗外窥见事情经过的员工再提起这茬,不免唏嘘,也有好事者在茶水间描述,来恒远工作五年,第一次看到郁总动怒,当时郁总大力推开门进去,董秘先摔了个四脚朝天,郁总直接走向七少的位置,然后拎起七少的衣领,不顾七少的哇哇大叫,直接把人揍翻在地上,七少毫无还手之力,被打的哭爹喊娘,董事长气得不轻,其他高管一哄而上去劝架。
郁承业嘴角一疼,感觉半张脸都麻了,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不等他做出反应,第二拳已经到跟前,被拽着的衬衫一松,他的重心不稳,整个人撞到身后的转椅,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刚翻身爬起来,郁承业的余光瞥见自家二哥冷鸷的五官紧绷,三下两下脱掉碍事的西装,随便扔在会议桌上,举止间透着一股狠劲,大步上前,冲着自己的门面又挥拳下来。
后来,有人问起这个女员工当时什么情况,她已经记不清具体过程,只说:“第一次见人打架打的这么酷,不会觉得粗鲁,当郁总的拳头落下去,衬衫勾勒出他臂膀上的肌肉,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script> 郁承业接连挨了几拳,再傻也看出来,自家二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继而想起余饶墓园那起子事,哪怕他事先不知情,到昨天晚上,已经得知那片墓园里葬着那姓宋丫头的家里长辈。
慕清雨执意要动那片墓园,原因恐怕就在这里了。
郁承业忍不住暗骂一句‘疯子’,尼玛,没事撬人祖坟干嘛,就为让人不舒坦?
现在倒好,事情没办成,还被人找上门问罪。
问罪就问罪,结果,话都没有说一句,上来就是一顿打。
郁承业心里憋屈,毕竟挖人祖坟不是他干的,他顶多就是拉了皮条,让慕清雨成为那个主题公园的投资商之一,所以,真要追究起来,慕清雨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而他就是个无辜牵连者!
以往,郁承业暗搓搓的盘算过怎么让这个二哥不痛快,比如上回在总裁办公室里戏弄宋倾城,但他料准那丫头不敢告诉郁庭川。
这就像是顽皮的熊孩子,拎了吊着胡萝卜的竹竿,不断在高大的骏马前晃啊晃,一边自己捂着嘴洋洋得意。
心里说着:你吃啊你吃啊,就是不给你!
哪成想,那骏马突然挣脱绳索,叼走胡萝卜,照着门面给了他一脚。
郁承业现在,只觉得左半张脸疼到失去了知觉,开始就被郁庭川先下手为强,现在自己想反抗,落下来的拳头只会更重,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被打死?
这一刻的郁庭川,让他想起幼时在动物园的那场意外。
自己被人推搡掉进虎山,众人惊恐尖叫,只有郁庭川站在围栏边,眉目冷淡的看着他。
直到现在,郁承业的后颈处还有一道疤痕。
有些畏惧是在无形之中形成的。
郁庭川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点郁承业比谁都清楚,虽然这个二哥如今身居高位,待人接物看着温和宽厚。
但豺狼就是豺狼,不可能因为他蛰伏了,你就以为他真是家养的宠物犬。
“二哥——”郁承业想解释,说那事和他无关,整个人先被扯起衣领重重摔在靠外面的落地窗上。
身后,是高楼万丈,低头去看,一片车水马龙!
玻璃碎裂掉下去,恐怕死的不能再透。
会议室里,有高管忍不住出声:“郁总!”
其他人纷纷站起身,不敢随意上前,心里却怕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故。
郁承业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这会儿,被郁庭川青筋暴起的大手箍紧衣领,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心里不服,有着破罐子破摔的怒气:“事情又不是我干的,谁做的你找谁去,别拿我当撒气筒!”
郁林江坐在会议桌前,额际突突跳着,气得不轻,两个儿子在公司打架,传出去就是业内的大笑话!
这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喝道:“你们都是死的,任由他们这样闹?”
董事长发怒,一众高管哪里还敢看热闹。
谁知,不等人上前拆架,郁庭川先松开郁承业的衣领。
这位恒远总裁不见刚才动手时的暴虐,仿佛那个失控的人就不是他,一时倒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劝。
恰在这时,郁庭川的电话响。
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接起来:“……已经下飞机,有点事……你先照顾着太太,我处理完事情就回去。”
郁庭川的语气平和,完全没有刚刚打过人的情绪不稳,然而,就是这份平和,听在大多数人耳里,反而起到震慑作用,更加让人觉得心有余悸。
老总平日里说话处事不显山露水,现在能大庭广众下打自己的弟弟,足以说明是真的火了。
但是,郁庭川接电话的样子,又让人怀疑,刚才那个冲动易怒的郁总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不过要说错觉,现场估计有一人不服。
没看到七少都成猪头脸了。
郁承业左半边脸的颧骨高高肿起,嘴角破皮流血,神形狼狈,有高管递过来纸巾,他没接,挥开对方的手,有些尴尬的恼怒,事后回想起来,后悔没有在郁庭川按着他殴打的时候奋起反抗。
以致于现在,站在人前,郁承业感觉颜面尽失。
尽管如此,他忽略不了心底的后怕。
郁庭川踢在他背上的那一脚,力道不轻,让郁承业腰酸背疼,下意识抬手去按肩胛骨,忍不住想,如果这脚踹上他的脑袋,是不是已经头破血流?
这样一想,他不得不承认,郁庭川还是手下留情了。
……
郁庭川接完电话,把手机放回西裤裤袋里,他的手就这样插了会儿,然后拿出来,不紧不慢地把郁承业刚刚坐过的椅子拉回桌旁,自己坐下来,看着郁林江开腔:“您既然教不好这个小儿子,我只能替您管一管,省得将来被他倒卖了公司还蒙在鼓里。”
此言一出,在场的高管面面相觑。
郁林江的脸色极差,强忍着没有发作,让其他人先出去。
很快,会议室只剩父子三人。
郁承业还贴着落地窗站,不时用手背揩嘴角,再低头看一看,很糟心,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一众高管离开,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会议室里传来重重拍桌的声音,还有董事长的呵斥声。
呵斥的对象,正是动手的郁总。
内容无非是你当着你老子的面揍你弟弟,连招呼都不打,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做父亲的?!身为恒远的总裁,当众打架斗殴,没有起到正面的表率作用,出了会议室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在郁林江骂完以后,郁庭川才说话,这会儿的他,可能是气出了,整个人瞧上去温和不少,但在郁承业眼里,就是一道貌岸然的形象。
“恒远下半年要在江北建个‘吃住行游购娱为一体’的项目,特别在‘游、娱’这两个方面,投资的比重有多大,不用我说明,董事长肯定也清楚。”提到工作项目,郁庭川丝毫不含糊:“根据我派人打听到的消息,余饶即将投建的主题公园,设计布局和我们要启动的项目相似度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郁林江闻言,面色凝重,也知道郁庭川话没有说完。
“恒远的这个项目,设计草图上个月刚出,这会儿还在我办公室的保险箱里躺着,期间只让工程部的主管拿去看过。”
郁庭川拿起跟前的那杯茶,往前稍微挪了挪,继续道:“我听说,老七好像认识那个主题公园的投资商,走的还挺近。”
说着,他先看向神色略显怪异的郁承业。
郁承业眼神闪烁,刚准备否认。
“混账东西!”郁林江操起桌边的文件夹砸过去。
即便再疼这个儿子,也不能由着他泄露公司的项目给别人,现在就这样,要是让他当上公司高管还得了?
郁承业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没偷盗公司文件,当时是瞧着咱们的设计图不错,我就介绍那个设计师给日本人,哪里想到那设计师浑水摸鱼,弄了个姐妹版,日本人看了直说好,哪里容许我说不行。”
“那墓园呢?”
郁庭川目光直直看着他:“公园规划好好的,跑去动人祖坟,连国土局的关系都打通,一般人可没有这能耐。”
这会儿,郁承业顾不上探究这话里有没有轻视之意,想要甩开这个黑锅,立刻道:“不关我的事,是二……慕清雨的主意,她想要动那块墓园,我这几天都没离开南城,要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妈。”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慕家人厮混了?”
郁林江指着他大骂,怒其不争:“还是跟那个女人,我看你这脑子被驴踢了都算轻的!”
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在慕清雨断腿带着孩子远走澳洲后,近几年,郁承业和这个前二嫂偶有往来,不像郁家其他人那样,几乎跟慕清雨断了联系。
郁庭川说:“你怎么交朋友,道理上,我这个二哥管不着,但是,你二嫂因为你惹出的这些事,现在还躺在家里起不来,二哥是不是该向你讨个说法?”
他的语调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果然,郁林江转头去看二儿子。
郁庭川没再瞒着郁林江:“本来打算满三个月再告诉您,倾城有了身孕,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我这趟出差去日本,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休息,结果我离开没几天,有人就要挖她宋家的祖坟,小丫头没经过事,当场看到,吓得不轻,昨晚从余饶回来,直接就倒下了。”
“她又怀孕了?”郁林江半信半疑。
郁庭川颔首:“两个多月,最近孕吐有些厉害。”
郁林江的眉头有松懈,即便不算喜欢这个二儿媳妇,得知对方有孕,心里还是欣慰的,毕竟当初以为不会生了,开口问:“她生病了?”
“发了一场高烧。”郁庭川实话实说:“昨晚江迟在家看着,过些日子恐怕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孕妇发烧,很容易导致流产。
也存在另一种情况,即便孩子保住,将来生下来也不健康。
郁家已经有个前车之鉴,郁林江不希望再出现类似情况,免得落人‘郁家的孩子基因不好、天生带残’的话柄。
郁承业不知情宋倾城怀有身孕,现在听郁庭川的意思,那个姓宋的丫头差点小产,又见郁林江脸色不好,生怕这事赖到自个儿头上,忙撇清关系:“我昨天下午还给二……慕清雨打电话,让她别那么干,她不听我的,还挂我电话。”
“照你这么说,二哥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郁承业的左脸又疼起来。
郁庭川放下手里的白瓷茶杯,径直站起来,他拿过一旁的西装:“下飞机后直接过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回家先看一看。”
说着,郁庭川转眼,深邃视线落在郁承业青肿的脸上:“你这个二嫂不比你大几岁,有过这样一次惊吓,第二次第三次恐怕受不起,二哥也把话搁在这里,要是哪天她再有点什么,我就只能找你算这笔账。”
“……”什么强盗逻辑!
郁承业心里气闷,嘴上却老实,不敢再惹郁庭川不痛快。
话落,郁庭川拉开门走出会议室。
……
郁庭川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差不多上午十一点。
别墅里,巩阿姨正在准备午饭,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瞧见在玄关处脱鞋的郁庭川,有惊讶也有高兴,出言告知:“先生回来啦?太太在房间里休息,睡了一觉刚醒,我看她精神不太好,正打算煮了粥给送上去。”
凌晨两点多,宋倾城的烧就退了。
江迟是快天亮的时候走的。
至于沈彻,是被早上醒来的宋倾城劝回家休息的。
郁庭川没让巩阿姨泡茶,直接上楼,推开主卧房门,里面很安静,空气里有淡淡的酒精味,拖地的窗帘拉开着。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金色的阳光铺满地板。
郁庭川进屋,看到床上的宋倾城,她靠着枕头,长发遮掩小半张脸,因为身体不适,又睡着了。
当郁庭川坐在床边,宋倾城有所察觉,蹙眉睁开了眼。
“醒了?”郁庭川的嗓音低缓。
宋倾城缓缓的眨了眨眼,可能是睡得太久,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特别是看到眼前的郁庭川,对上他温柔深刻的眉眼,当郁庭川的指腹抚上自己脸颊,真实的触觉,让她意识到不是在做梦。
“你回来啦?”宋倾城撑着床坐起来。
郁庭川连夜赶回国,她昨晚浑浑噩噩中知道一些,早上醒过来,得知自己发了烧,宋倾城就很担心孩子,哪怕现在身体的自我感觉挺好。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庭川问她。
宋倾城摇摇头,眼眸瞅着他:“不是说要一星期,这样赶回来没关系么?”
“合作已经谈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些收尾工作。”
郁庭川用手指拨开她一缕发丝勾到耳后,这个动作尽显细心:“如果有哪里难受,不要死撑着。”
宋倾城的嘴唇偏干,血色不足,她很快注意到郁庭川的左手关节处破了皮,抬眼问:“手怎么受伤的?”
郁庭川说:“飞机上,不小心夹到洗手间的门。”
“那还真是不小心。”宋倾城莞尔。
昨天一个下午,对她来说过得胆战心惊,即便已经过去,在她的心头,仍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现在看着回来的郁庭川,宋倾城终于忍不住,探身抱住他的腰,就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终于找到让它踏实的港湾。
在郁庭川伸手回搂她的时候,宋倾城幽幽的道:“现在再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挺傻的,我应该下高铁就报警的,不该到现场,那时候就受制于人,后来还是小樊报的警,那些人就跟地痞流氓一样,你越是有所顾虑,他们越有恃无恐,一旦你强硬了,他们反而举棋不定。”
郁庭川的声线透出安抚:“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其实还好。”宋倾城顿了顿,说:“就是怕外公外婆的骨灰不完整,不希望他们过世后还要那样不体面。”
“下午就让小樊去中介物色合适的墓园,尽早让两位老人入土为安。”
听到郁庭川这样说,宋倾城也道出自己的想法:“可不可以和你妈妈和妹妹葬在一起,那样,以后我们去扫墓就不会落下谁。”
郁庭川搂着她:“那就照你说的这样安排。”
吃过午饭,宋倾城就躺下睡午觉。
一场高烧让她精神不济,多多少少跟怀孕有关系,孕妇的抵抗力偏弱,加上昨天受到惊吓,还没彻底缓过来。
给小樊打完电话,郁庭川站在书房的窗前,给自己点了支烟,看着外面的阴雨绵绵。
有些事,早上小樊已经告诉了他。
跟从郁承业那里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郁庭川抽完半根烟,剩余的被他按进烟灰缸里,他重新拿起手机,拨电话给顾政深。
自从他和宋倾城在一起,顾政深那里多少有些疏远。
电话很快通了。
郁庭川直接开腔:“慕清雨是不是在南城?”
顾政深愣了愣,在电话那头说:“你终于想起来关心自己前妻一句?我以为你有了新欢,真的要对她们娘俩不闻不问。”
郁庭川不置可否,只问他:“她现在住在哪儿?”
“就住在四季酒店。”
慕清雨是昨晚到的南城。
当时,顾政深接到她的电话,特意去酒店见了见她。
“对了,有个事我一直想告诉你。”顾政深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慕清雨让他卖掉那些理财基金的事:“这些年她和joice在国外,我在想,是不是过得不太好,要不然怎么会动这些东西?”
如果说,郁庭川之前怀疑慕清雨有钱投资公园是跟慕家要的钱,那么现在,顾政深的话,已经打消他那点疑惑。
“她拿这笔钱在余饶投资一个项目。”
郁庭川说:“顺便动了宋家过世长辈的祖坟。”
顾政深不敢相信:“是不是有误会?”
掘人祖坟这种缺德事,以慕清雨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她。”郁庭川说着,做结束语:“先这样,我还有点事,你忙吧。”
挂了电话,郁庭川又在窗前伫立了一会儿。
然后,他回了一趟主卧。
宋倾城还没醒。
郁庭川关上门退出来,拿了外套出门,走下别墅台阶,看到庭院里的巩阿姨,交待:“我出去一趟,要是太太醒了,告诉她我去趟公司就回来。”
下午两点钟,郁庭川把车停在四季酒店的地库。
上楼,电梯停在二十二层。
接到郁庭川的电话,慕清雨正用手提和母亲视频,听到来电铃声,她倾身把手机拿过来,视线锁着屏幕上的名字,直到视频那头慕谷玥喊她,慕清雨才回过神,看着母亲微笑:“没事,我先接个电话。”
慕谷玥点头:“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视频通话随即中断。
手机上,来电还显示着。
慕清雨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在酒店房间?”郁庭川没有拐弯抹角。
“……”
慕清雨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她能告诉顾政深,自然没有想瞒住郁庭川,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她嗯了一声,又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今天上午。”
郁庭川开腔说:“来开门,我已经到门口。”
慕清雨握着手机,余光瞥到全身镜里的自己,没有化妆,身上是睡袍,乌黑的长卷发没经过搭理,有些凌乱,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随后道:“我刚刚起来,你给我几分钟,我换身衣服洗漱一下。”
</script> 慕清雨过去开门,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
她的手握上房间门的门把,咔嚓一声,随着房门的开启,看见站在过道上的男人。
郁庭川一身挺括的正装,双手插在裤袋里,没有因为迟来的开门而流露出不耐烦,廊间的照明灯柔和,从他身后罩过来,衬得他整个人高大又严肃。
忽然间,慕清雨有微微的恍神。
在她的记忆里,保留更多的是郁庭川大学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不像现在这样沉稳内敛。
郁庭川听到门开的声响,抬眼瞧了过来,尔后开腔:“收拾好了?”
“嗯。”经过打扮的慕清雨,长卷发被她用头绳束着低松马尾,眉目如画,一点红唇,气色非常不错,她操作轮椅往后推了推,声音清柔:“先进来吧,房间里有些乱,可别见怪。”
郁庭川从裤袋里拿出左手,稍推开些房门走进去。
看着男人的侧影,慕清雨想起来,好像他们已经好多年没这样单独相处。
她深吸口气,平复着情绪,浅浅笑起来:“想喝点什么?”
话落,转动轮椅滑去酒柜前面。
郁庭川说:“不用麻烦,我讲完几句话就走。”
慕清雨背对着他,取杯子的动作一顿,但随即,她缓缓的转过身,笑容依旧很美丽:“好歹夫妻一场,现在再婚,连在我这里多待会儿都不行?”
“joice还在首都?”
“嗯,由我爸妈他们带着。”
慕清雨倒了半杯红酒,自己仰头喝一口,另一手支在轮椅扶把上,弯曲的手指撑着额角,自言自语一般道:“这些年,我带着joice越来越觉得吃力,自己的身体要做复健,joice又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很多时候喜欢和我唱反调,看着很乖巧,实际上皮得很。”
说着,她抬眸笑看向郁庭川:“可能男孩子都崇拜爸爸,你和他不常见面,但他对你的感情,很显然,有超过我的迹象。”
“既然这样,不如再找一个结婚。”
郁庭川说话的同时,在旁边的沙发坐下,长腿交叠。
慕清雨望着他不甚在意的样子,轻扯了下唇角:“再找一个,不见得joice就愿意接受,在他的心目中,爸爸无可替代,同样的,妈妈也只有这么一个。”
“……”
郁庭川闻言,抬起头打量她:“昨晚看来没睡好。”
三十几岁的女人,熬夜后症状很明显,首先皮肤暗淡无光,哪怕擦了再好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在灯光下,眉眼间的那股倦意依然遮不住,就像是失去水分后的芒果,表面暗黄,就连里面也不再新鲜。
听到郁庭川的突然一问,慕清雨很快意识到什么,心里涌起尴尬。
这种尴尬让她难堪,面上却还是淡淡微笑,借举酒杯的动作掩住半张脸,一边说:“上午醒得早,吃过午饭才补得觉。你知道的,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再说女人过了二十五,衰老速度比同龄的男人快,别说是通宵,就连睡晚点都吃不消。”
“既然睡眠不好,那就少思少想,不该你管的事,没必要浪费精力去折腾。”
郁庭川说着,余光落向茶几上散开的资料纸。
就是那个主题公园的策划书。
“可是对我来说,有些事不去想,只会更加辗转难眠。”
慕清雨缓缓道:“以前在日本上学的日子,这几年我会常常想起来,可能那才是我三十几年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忧虑没有烦恼,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学,下了课去做做兼职泡泡图书馆,或者去你和政深合住的地方蹭饭。”
郁庭川却没有和她叙旧,径直开腔:“昨天下午那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慕清雨一愣,随即微笑起来:“什么事啊?”
“你要投资做生意,我无权干涉。”郁庭川把刚拿起来的几张纸重新扔回茶几:“强拆墓园这种损人福德的事,干一次就足够让你寝食难安,老七这一回恐怕帮了你不少,能掌握我的行程,料准我在日本,对国内发生的事鞭长莫及。”
“……”慕清雨听了,没有急着辩解。
郁庭川又开腔:“上回你通过一个服装厂家找上她,我没有说什么,不表示我愿意让她和你往来,她经的事多,即便快23岁,骨子里还是很简单。墓园的事可以揭过去,唯一的条件,以后不准再动她,也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慕清雨轻笑:“她经历的事多,难道我经历的就少么?”
说着,她的眼周泛红,近乎自嘲的看向郁庭川:“她最起码还是完整的,小丫头遇到点麻烦,顶多找你哭哭鼻子撒撒气,哪像我,要几十年如一日的坐在轮椅上。”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不管是你还是我。”
郁庭川的语调平静。
“是呀!”慕清雨恍惚一笑:“我任性的后果,就是一双腿和一个身体不健全的孩子。”
郁庭川已经站起身。
看出他要走,慕清雨突然开口:“她又有了你的孩子?”
中午,郁承业有打电话给她,除了怪她擅作主张,就是告诉她,那个姓宋的丫头再次有了身孕。
郁庭川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慕清雨的轮椅却挡住去路。
她抬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个小丫头有那么好么?让你专程跑来我这里,就为了警告我让我别再招惹她?”
郁庭川目光幽深的看她,半晌开口:“她是我的太太,作为丈夫,让她遭受无妄之灾,本身就是我的过错。”
慕清雨轻轻嗤笑,无妄之灾,原来是无妄之灾。
随后,她幽着声开口:“那可怎么办,我还真的不太喜欢你这个新太太,比起顾嘉芝,在她身上我找不到任何可取的闪光点,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现在是要为了她和我翻脸么?”
“她有没有闪光点,有没有可取之处,不需要旁人来评头论足。”郁庭川说:“有多余的功夫来管别人的事,不如先顾好你自己。”
慕清雨恍神,何曾见过他这样和自己说话。
以前,即便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视婚姻的约束,他顶多是不回家,常年的加班出差。
那时候她想要离婚,他不做任何挽留,拿了协议书就上楼。
隔天早上,等她睁眼醒过来,床头柜上已经摆好签完字的离婚协议。
看着末页下方的钢笔签字,她憧憬着以后的生活,直到后来,车祸发生,她的双腿断了,唯独腹中的孩子没事。
深夜的事故现场,当她被困在侧翻的轿车里,艰难拿出手机,第一个打出的电话就是给郁庭川。
慕清雨分析不清自己当时的想法,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仿佛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他。
然而,过去将近八年,她对那一幕仍然记忆犹新。
当郁庭川赶到现场,把自己从车里救出来,靠在他的怀里,慕清雨整个人昏昏沉沉,额角渗血,双手揪着他肩头的衬衫,嘴里呓语着他的名字,而不是和她一块出车祸的那个男人。
再后来,她递上去的离婚协议生效。
慕清雨很清楚,那个时候自己躺在医院里,除了伤心欲绝,也有后悔,所以她吃药试图打掉肚子里的孽种。
时至今日,慕清雨偶尔还会想,如果当时孩子没保住,自己能豁出去向郁庭川忏悔,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情景?
而不是她带着孩子避走澳洲,只能通过顾政深知道他的事情。
前些年,他身边也有一些绯闻,但没被拍到过什么实锤,就连顾政深的话里,她都没探听到郁庭川和其她女人怎么样的消息,他一个人过这么久,让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牵挂?
她一度以为,他肯认下joice,不止是因为付敏母女和整个郁家,以为他对自己还有感情。
哪怕他和姓宋的丫头好了,慕清雨始终抱着轻蔑的心理。
她以为,他现在不过是厌了单身汉生活,所以找了个年轻漂亮的玩玩,终归不会长久。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是中国的一句老话。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相依到老的,大多数还是原来那一个人。
可是现在,郁庭川站在自己面前,让慕清雨的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再难保持镇定。
害怕自己一旦让开,他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以后,可能真的彻底没了关系。
慕清雨强忍着情绪,开口:“郁承业已经回国,你父亲向来喜欢他,很有可能会为了他打压你,你准备怎么办?”
“管好你自己的事。”
郁庭川说完,绕过轮椅径直往外走。
慕清雨没想到他对自己真的已经无情到这步,蓦地转过轮椅,望着他挺拔的后背出声:“想让我不针对她可以,你明天和我去首都,陪joice待半个月,然后……我就带joice回澳洲。”
果然,郁庭川开门的动作停下。
慕清雨的轮椅靠近,继续道:“我已经买好机票,明天就回首都。”
她的声音低柔,就像是变相的示弱。
郁庭川回头,看着慕清雨忽然通情达理的模样,没有过多想法,只说:“明天上午,我派人送你回北京。”
“那你呢?”慕清雨眼睛锁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廓。
她的眼神带着期待,没有刻意的掩饰。
也是两个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为郁庭川流露出小女人的温柔。
不等郁庭川回答,慕清雨双手撑着轮椅站起来。
她在澳洲都有做复健,像这样站起身,对她来说不算太困难,只要稳住重心,还是能像正常人那样站立。
低头之际,耳边散落几缕发丝,身上藕色的真丝衬衫和阔腿裤,让她看上去优雅大方,慕清雨重新看向郁庭川,两个人离得不远,她对上他深刻的眉眼,心湖不复刚才的平静。
这些年,是她第一次主动站在人前。
慕清雨注意到郁庭川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竟有些难为情,她抬起手,把发丝勾到耳后:“这两年,医生说我的情况在好转,只要继续坚持,会有重新下地走路的那天。”
说完,再次去看眼前的男人。
郁庭川也正望着她,湛黑的眼睛,有着深沉的魅力,是这个年龄男人独有的气度,慕清雨鼓足勇气,慢慢的往前挪出一步。
下一秒,她伸出右手攥住郁庭川的衣袖,也是借此稳住身形。
房间里很安静。
慕清雨甚至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垂着的眼睫忽闪,然后重新慢慢抬起头,视线里,是男人淡青的下巴,还有高挺鼻梁和薄唇,慕清雨心之所动,忍不住踮起脚尖,试探的靠近。
然而,才靠过去几厘米,耳边响起郁庭川的声音:“既然能康复,那就待在澳洲好好治疗。”
一句话,吹散笼罩在慕清雨心头的朦胧情丝。
慕清雨只觉得难堪,眼圈泛红,听着开门的咔嚓声,她终于忍不住,咒骂一声:“不要脸的货色!”
郁庭川正欲走,闻言转头:“你说什么?”
“……”慕清雨听出他的追究之意,不但没沉默,反而直直的看着他,语气咄咄:“我难道有说错么?上高中就知道借着补习的名头勾搭同学的叔叔,怀个孩子都能流掉,谁知道是不是以前流的次数太多,刮薄子宫壁……”
话未说完,手腕就被一股大力牢牢攥住,郁庭川冷声开腔:“认识十几年,你知道我不打女人,今天不要逼我破这个例。”
慕清雨的胸腔翻滚,竟说不出话来。
在郁庭川放开她转身的那瞬,慕清雨发出狠话:“就算你再婚,别忘了joice还是你儿子,要不然,你比谁都清楚,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对你的小娇妻!”
回应她的,是重重合上的房门。
慕清雨独自站在玄关处。
良久,再也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整张脸,忍不住痛哭出声,蓦地抬头,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晕开的眼线邋遢,她拿起旁边茶柜的小花瓶砸过去,顷刻间碎裂声传来。
不知过去多久,手机在房间里嗡嗡响。
慕清雨撑着墙壁爬起来,拿过轮椅边的手机,电话是顾政深打来的,接通后,顾政深关心的话语传来,她却置若罔闻,兀自道:“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政深,他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顾政深沉默,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慕清雨自顾自的讥讽:“我说让他和我去北京陪joice,他不答应,我说我要回北京,他马上就说要派人送我回去,说得多好听,送我回去,不就是怕我留在南城对他的小娇妻不利,干脆派人监督我回慕家。”
说着,慕清雨的声线飘忽:“那个女人好在哪里,值得他这样?还是你们男人就真的这么看重女人的年纪?”
这个问题,顾政深没办法回答。
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确实都喜欢二十岁的小姑娘。
那个姓宋的丫头,有什么优点他不知道,但从郁庭川几次三番的表现来看,顾政深再装眼瞎都只能承认,郁庭川就是被这个小丫头拿捏住了,世上就是有这种稀奇事。
……
郁庭川再回到别墅,宋倾城已经睡醒午觉起来。
她没有待在房间,穿着睡衣睡裤,外面裹了件羽绒服在二楼的露台给那些新买的盆栽浇水,黄昏的风吹过,吹乱她的头发,她一手拿着洒水壶,另一手去拨脸颊上的发丝。
雨下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已经停了。
宋倾城的脸映在夕阳余晖里,还是缺乏一点血色。
听见外面传来汽车鸣笛声,她放下洒水壶,走到围栏边瞅了瞅,果真瞧见停在栅栏外的黑色路虎。
看着驾驶车门打开,郁庭川下车来,宋倾城弯起嘴角,正想着下楼去迎他,郁庭川有所察觉,抬眼望上来。
一时间,宋倾城忘记拿开搭着围栏的双手。
郁庭川看到她,嘴边漾起浅笑。
那样的笑,让宋倾城羞赧的同时,跟着微微笑起来。
然后,她就看见郁庭川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被满天星簇拥着,被他伸手朝上送了送,意思不言而喻。
宋倾城醒过来后,听巩阿姨说他回了公司,看着摆在客房里的两个骨灰盒,心里有不踏实,但是现在看着他归家,买回来一束玫瑰,令她整个人的神经放松下来,又仿佛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
昨天那场意外,好像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现在他回来,她的梦也醒了。
吃晚饭前,宋倾城把玫瑰的枝叶剪好插到花瓶里,等夜里上楼休息,她又把花瓶带回房间,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关于墓园强拆的事,宋倾城没有多问郁庭川,她已经从沈彻那里得知,拆迁协议和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很有可能是慕苒语偷走的,沈彻在电话里告诉过她,慕清雨当时也在余饶……
开发商的人不顾书记和郁庭川的面子,执意要拆除那片墓园,态度上也是有恃无恐。
睡觉的时候,宋倾城想,对方应该是知道郁庭川这几天不在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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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
后来郁先生接受采访被问及,可不可以评价一下郁太太是个怎么样的优秀女人,郁先生想了想,笑着说:“她不优秀,最起码她在遇到我的时候,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拿得出手的优点,当时很多人觉得我们不般配,可是,就是这样的不般配,我们走过了十个年头,现在她的名气比我大,但是在我眼里,她还是当年那个做事丢三落四的小姑娘。可能……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不用太优秀,当她在你的身边,你就觉得刚刚好,有的时候,给她处理惹下的麻烦,都能让你觉得是一种宠她的方式,更不愿意借着旁人的眼光去评价她,因为你知道,不管是优秀的她,还是只会给你添麻烦的她,都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
</script> 郁庭川不在她身边,她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老百姓,就墓园强拆的事去报警,最后不了了之的几率很大,就算抓住那个人,想要起诉对方,去找律师还要担心会不会遇到个蹩脚的,如果对方背后有人,估计就是庭外和解的结果。
昨天傍晚,小樊送她和沈彻上高铁,自己却留在余饶。
应该是郁庭川的意思。
其实今天早上,余饶的国土资源局和派出所都有打电话给她,表示会彻查这起冒领拆迁赔偿金的案子,同时在言语上安抚她。
宋倾城明白,这些人看的不过是郁庭川的面子。
如果没有郁庭川,她这辈子活到老恐怕都享受不到这种好待遇。
因为公平公正永远都是相对的。
这是她待在那个地方几年领悟的道理。
隔日周末,郁庭川歇在家里,宋倾城不用去学校。
即便这几天要上学,宋倾城也打算请假,她刚发过高烧,就算自己觉得身体无碍,肚子里的宝宝不该不顾及。
比起第一次,现在再怀孕,不用巩阿姨提醒,有些方面她自己都会注意。
也是这天,郁庭川请的另一位家政开始来家里工作。
对方和巩阿姨年纪相仿,姓余。
余嫂不住在雇主家,早晨八点上班,晚上六点半下班。
宋倾城后来知道,这是郁庭川定的时间,她没有什么意见,也理解他这么定的原因,这个时间段,他刚好出门上班不在家,巩阿姨加上余嫂就能照顾她,再说,老赵最近去公司的次数在减少。
自从宋倾城怀孕,郁庭川都是自己开车上班,有的时候会先送她到学校,然后自己再绕行去恒远总部。
下午,郁庭川带宋倾城去了趟医院。
江迟刚好在急诊室值班。
宋倾城被医生领去做血常规检查,郁庭川等在江迟的办公室里。
江迟给好友倒了杯水,递给坐在办公桌前的郁庭川:“其实应该过些时日再来做检查,现在估计看不出什么。”
郁庭川把纸杯搁在桌上:“先做着吧,也不差这一次。”
“不放心?”江迟坐回椅子上。
郁庭川没有否认。
江迟准确的捕捉到好友这种即将再为人父的心理,没有嘲笑挤兑,只说:“孕妇发热对胎儿的神经系统发育有一定影响,不过她烧退的比较快,问题不大,过会儿等结果出来,看看血象有没有升高。”
郁庭川问:“要是高呢?”
“那就是发热引起了细菌感染,还要排除是不是贫血的可能,如果真是病毒性感染,及时就医问题不大。”
郁庭川听了点点头。
片刻后,江迟再次开口:“前晚在你家,我见着小丫头那个朋友,后来知道,他们是从余饶回来的,说是小丫头家里长辈的坟被人挖了,他还闪烁其词的告诉我,怀疑是慕家那边干的。”
说着,他看向对面的郁庭川,话题一转:“昨天傍晚老顾给我打电话,慕清雨就在南城,你去找过她?”
郁庭川颔首:“下午去酒店见过一面,说了些话。”
“所以,她真跑去挖人祖坟了?”
“没有什么证据。”
郁庭川说:“小樊还在余饶,前天事情出来,很快就有人去派出所投案,说是捡到别人的拆迁协议和身份证复印件,一时鬼迷心窍跑去冒领。”
“这种情况,警方估计会建议调解私了。”
江迟和郁庭川差不多年纪,早就不是那种愣头青,看到什么都嚷着要惩善除恶,特别是让警方办事,更要讲求证据,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想把人抓进去,你以为就你脸大么?
“你家小丫头恐怕已经猜到是慕清雨做的。”江迟和宋倾城相处次数不多,但也看出宋倾城不笨:“有没有为了这事跟你闹不痛快?”
郁庭川开腔:“没跟我提一句,估计也是因为没直接证据。”
“你去见慕清雨的时候怎么不弄个录音?”
江迟开起玩笑。
“录音可以捏造,即便是本人声音,也可以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录制,只要对方不承认,送去派出所也没用,法律上不承认偷拍偷录的证据。”
郁庭川说的,江迟自然也懂,忍不住感慨:“你家丫头算比较懂事,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把人祖坟挖了还要捣毁骨灰,确实有够缺德,换做一般小姑娘,指不定得大闹一场,让你录了音放到网上,现在不都流行网络曝光。”
“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就这么笃定?”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郁庭川似在沉思,过了会儿又说:“小心机有,不至于不死不休走极端。”
一个人开始走极端,很容易损人又害己,往往得不偿失。
江迟问道:“这回的事就这样算了?”
话落,郁庭川的手机响。
他没有避讳江迟,当场接起来:“怎么样了?”
电话是小樊打来的。
小樊在那头说:“郁总,那个冒领赔偿金的人咬定东西就是路边捡的,酒店的监控里也没有这个人进出酒店的相关记录。”
“警方已经查出来,那人就是余饶当地的小混混,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都做,赔偿金有两万左右,难怪他肯冒领。”小樊继续说:“不过警方在那份墓地拆迁协议书上发现好几个指纹,因为这事他们上头局长亲自交代过,我看他们的意思,打算再往下查一查。”
等小樊都讲完,郁庭川开腔说:“那就让他们查,开发商那边现在怎么个说法?”
“开发商派了人过来,表示他们的拆除工作都是外包的,所以,事先不知道墓园强拆的情况。我找人堵了那个施工车队的队长,他说是别人给介绍的项目,不知道墓园里还有骨灰,破拆机当时开始作业,也是因为开发商的人接到电话命令他们的。”
小樊后来找过车队队长指认的开发商工作人员,愣是没找着这个人,基本可以肯定,对方不过打着开发商的幌子混在里面。
说着,小樊想起太太那个朋友告诉他的事,话里有迟疑:“郁总,如果这个事真的牵扯到慕家人,要不要——”
省得到时候捅破纸,郁慕两家尴尬。
小樊跟着郁庭川做事好几年,多少清楚自家老板的一些*,知道老板的前妻姓慕。
郁庭川却说:“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用顾忌到我,把事情做个善后,你就可以回南城,其它的交给警方去调查处理。”
“好。”小樊点点头。
江迟看着郁庭川挂断电话,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开口道:“这事哪怕查下去,也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的民事案件。”
郁庭川道:“就当是报案后走趟正常的程序。”
江迟见他说的煞有其事,不禁笑了笑:“确实能给人找点事做做。”
……
十五分钟后,宋倾城拿到血常规的检查报告。
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宋倾城怀孕已经满八周,医生看她不太踏实的样子,理解准妈妈的紧张心绪,加上江迟称宋倾城是自家亲戚,医生待她的态度越发亲善,隔着口罩说:“要是不放心,可以做个彩超。”
宋倾城问:“现在可以看见宝宝了么?”
“差不多吧。”医生解释道:“这个因人而异,有的成型早有的晚。”
宋倾城心里有忐忑,和医生商量:“我想先问问我老公。”
说到‘老公’两个字,宋倾城的耳根微热,在人前这样称呼郁庭川,仍然会觉得不太好意思。
医生点头:“可以,那你先去问问。”
。
宋倾城敲开江迟的办公室门,两个男人正坐着说话,郁庭川循声转头,看到她回来,顺势站起身:“检查结果出来了?”
“嗯。”宋倾城据实说:“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江迟笑:“没事就好,省得你们两个心里老是惦记着。”
听了江迟的调侃,宋倾城抿嘴微笑,有些难为情,然后她重新看向郁庭川:“医生建议我再做一次彩超。”
郁庭川说:“那就做吧。”
宋倾城没告诉他,医生说孩子可能已经成型。
怕现在讲了,到时候看不见,失望。
宋倾城躺着做彩超的时候,郁庭川就陪在旁边,医生把仪器放在宋倾城还未显怀的腹部,等到屏幕上出现画面,她观察了下,然后说:“子宫体积增大,包膜光滑,子宫壁回声均匀,胎心正常,基本没问题。”
医生说的话里,宋倾城只听进去那句‘胎心正常’。
上个孩子胎停孕,是因为没了胎心。
她稍偏头,发现郁庭川正在看显示屏,没多久,听到医生说:“孩子已经成型,看到了么,这是头,这是胳臂和腿。”
宋倾城仰躺着,看不见,医生的话明显是对郁庭川说的。
突然间,宋倾城倒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搭在病床边的手就被握住。
手背处是男人温热的掌心。
回家路上,宋倾城拿着彩超照片在看,辨别着孩子的脑袋和四肢,看了会儿,她转头看郁庭川的侧脸:“就是还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郁庭川闻言,笑了下:“生男生女还不是一样。”
“我想生个女儿。”
宋倾城说:“那样,我就可以把她打扮成小公主。”
“那就生女儿。”郁庭川从善如流。
宋倾城莞尔,尔后问道:“那如果是儿子呢?”
“那就打扮成小王子。”
“……会有点傻。”
无法想象,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戴着皇冠,坐在木马上,两胖手揪着木马上的扶手,前后摇晃着,嘴里大喊:“我们的目标,是征服星辰大海!”
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宋倾城刚脱下外套,家里的可视电话响起来。
郁庭川走去玄关处接电话。
来访的,是两位从余饶赶来的民警。
在冒领拆迁赔偿金这个案子里,宋倾城作为受害者,需要为警方提供证词,听到民警说这事已经立案,她下意识去瞧郁庭川,郁庭川的神色如常,只让她尽量配合警方的调查。
得知宋倾城怀有身孕,警方没打扰太久,问完话就起身告辞。
郁庭川站起来,送两位民警出去。
这时,巩阿姨走进客厅收拾,看见宋倾城还捧着水杯在,欣慰的道:“见到这些个民警刑警上门我就紧张,幸好这次有先生在,果然,这家里还是需要有个男人。”
宋倾城知道巩阿姨指上回刑警来家里,确实也像巩阿姨说的,有郁庭川在家里,面对警方的时候,让她缓和了心理上的紧张和不安。
晚上,宋倾城收到沈彻发来的微信。
民警已经找过沈彻做笔录。
沈彻直接说,他坚称自己没在路边弄丢东西,并且告诉两位民警,那天晚上他住在酒店,只有慕苒语夫妇进过他房间,民警听完后没说什么,采集了他的指纹就离开,但是据他猜测,警方可能会去找慕苒语和季凉城。
就算他们不是嫌疑人,也有义务为警方提供证词。
诚如沈彻所言,第二天警方就找去季家。
民警没有在季家寻到人,直接去了元维高中。
上午10点35分。
慕苒语正在教室上历史课,有些百无聊赖,她听不懂老师讲的内容,有时候嫌老师的声量太高,忍不住翻白眼。
然后,教室的门突然被人叩响。
讲课的老师和一众学生纷纷转头,发现来人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的脸色不太好,其他人很快发现,走廊上还站着一位穿制服的民警,历史老师走到门口问怎么回事,教导主任直接往教室里看了一圈,他之前见过慕苒语,这学期刚转来的,说是季老师家的亲戚孩子。
慕苒语往门外瞥了眼,没多大兴趣,正打算睡觉,哪里知道,教导主任喊了她的名字:“慕苒语,你出来一下。”
一时间,所有同学都朝她看过来。
也有同学开始交头接耳。
十七八岁的学生有判断能力,自然都看出要找慕苒语的是那位民警。
慕苒语顿时脸黑,讨厌这种被当异类的感觉。
等她出去刚要发脾气,民警看她年纪小,态度比较和蔼:“你就是慕苒语?我是从余饶过来的民警。”说着,展示出自己的警官证:“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冒领拆迁赔偿金的案子,根据我们已经掌握的信息,你可能也牵涉其中,所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和我去一趟派出所。”
“……”慕苒语听到余饶两个字,脸色就有些不对劲。
尤其当民警说要带她去派出所,她的心跳怦怦,不可能不害怕,她和季凉城是昨天下午回的南城,比她堂姐晚一天,在余饶的时候,自然听说了强拆墓园的消息,据说闹得很大。
看着民警身上的制服,慕苒语心神不宁,大脑里努力回想了一遍,她偷走协议书和身份证复印件,是藏在衣服里的,过道上的探头,除非有透视功能,要不然肯定没拍到。
这样一想,她稳定心绪,一脸无所谓:“好哇,去就去,反正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上课。”
民警听了点点头,他同事已经去找季凉城:“那走吧,到时候还会采集你的指纹,和拆迁协议书上的指纹进行对比。”
谁知,慕苒语的双脚却不肯挪动,看着民警问:“什么指纹对比?”
“这个等到了所里再说。”
民警越是不肯说,慕苒语心里就越恐慌,因为协议书和身份证复印件上肯定有她的指纹。
当即,她转身就想跑!
但是下一秒,民警就反扣住慕苒语的手臂把她制服。
原先民警看她的神色不对,只是怀疑,这会儿几乎能确定东西遗失和这个丫头有关。
季凉城和民警下楼,一眼就看到慕苒语被押进警车里。
慕苒语看到过来的季凉城,吓得当场哭出来。
</script> 冒领拆迁赔偿金这个案子,因为涉案人大多在南城,南城这边的相关部门被要求协助从余饶来的民警处理这起民事案件,所以,慕苒语他们去的是南城当地的派出所。
季凉城没有在审讯室待很久。
警方手上掌握着酒店的监控录像,加上沈彻提供的证词里,着重提的是慕苒语,季凉城的嫌疑很快就被排除。
相较之下,慕苒语显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
季凉城从审讯室出来,问了民警慕苒语在哪个房间,民警没有为难,用手里的文件夹指了指某个审问室:“就在那,不过你现在不能进去。”
道了谢,季凉城打算去审问室门口等着。
结果,他刚刚靠近,听到民警严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伴随着重重敲桌声:“就算你伯父是慕景荣公公是季那个谁,你要是犯了法,照样得老老实实去蹲大牢,知不知道?!”
哪怕慕苒语平日里再目中无人,年纪终归还小,被关在狭小房间里,面对说话强硬的民警,做不到像二三十岁的成年人那样镇定自若。
刚被问话的时候,慕苒语一直装哑巴。
后来,民警渐渐失去耐心。
慕苒语见没有办法,只好狡辩说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所以去翻沈彻放在沙发上的双肩包。
“我就是好奇拿出来看看,你们不能说上面有我的指纹就是我偷的!”
民警盯着她问:“那你在学校里跑什么?”
“我胆子小不行么?”慕苒语冷静后,声音大起来:“你们突然来学校找我,换做谁都会紧张!”
说着,她就嚷嚷没人权,要打电话请律师过来。
民警不吃这套,把文件往桌上一摔,指着闹起来的慕苒语说:“美日主义那套在大陆不管用,你年满十六周岁,已经具备负刑事责任的条件,哪怕你是华裔也没用!”
就在这时,有女警推开门进来,说是余饶那边又找到新证据。
失盗者从走出酒店到上出租再下车抵达拆迁办这个过程的相关监控视频也被找到,一路上确实不见有在路边掉东西。
现在就等出租车司机的证词。
慕苒语听到,交握在桌下的双手手心出汗。
然后就有了季凉城在门外听到民警警告慕苒语的那席话。
审问室外的过道上,季凉城两手插袋伫立着,屋内的动静小下去,他心里却不复平静,在余饶的时候,沈彻来房间质问,他就已经怀疑是慕苒语拿的东西,只是从感情方面出发,试图去相信她。
直到今天,余饶的民警找上门。
季凉城和慕苒语在一起将近两年,开始的时候,确实被这个活泼的丫头吸引,感觉和她在一起,每天都过得别出心栽,后来的结婚,比起心甘情愿,用‘赶鸭子上架’来形容更恰当。
当时他和慕苒语的感情颇浓,加上季慕两家长辈给予的压力,季凉城也就在华盛顿娶了慕苒语。
只不过,慕苒语不断惹是生非,也让他倍感头疼。
季凉城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到慕清雨的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因为猜到慕苒语偷那两样东西是为了谁。
昨天下午,慕清雨回了首都。
得知慕苒语被民警找上,慕清雨在电话那边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余饶那边已经有人投案,放心吧,只是例行问话,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话算是变相的承认慕苒语确实拿了沈彻的东西。
季凉城喉结一动:“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
“小语还在里面,具体情况现在不清楚。”
季凉城不傻,从民警追到学校来找人这点就看出这事的复杂性,恐怕不像普通的民事案子那样,最后双方协商后不了了之。
昨天他也在余饶,知道墓园强拆的事闹出不小动静,牵扯到的不止沈彻,最主要的是宋倾城。
上一回,慕苒语开车撞宋倾城,事后季文堂的公司就被查。
这个前车之鉴季凉城还记得一清二楚。
这次的事上,慕苒语同样不占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开口:“等小语出来再说吧。”
慕清雨挂电话,稍一转动轮椅,发现joice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变形金刚的玩具。
慕清雨是在卧室的窗边接的电话。
joice听不见,却从玻璃窗上注意到妈妈讲电话的神情。
慕清雨看着抿嘴的儿子,把手机放一边,表情放柔:“怎么不在隔壁梁梁家玩了?”
“我回来上厕所。”joice打手语。
日常的手势,慕清雨看得懂。
然后,joice转身跑开,没多久重新回来,捧着自己的ipad。
慕清雨注视他低头在平板上写字,joice的睫毛很长,眉眼生得英气,这点不像她,晃神间,她想起以前念大学的时候,和顾政深他们在图书馆里自习,自己坐在郁庭川身边,记忆里,郁庭川低着头看书的样子,渐渐和joice的侧脸重合起来。
joice写完字,举起ipad给慕清雨看:“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australia(澳洲)?”
“你不喜欢在这里?”慕清雨不答只问。
“我要回去上学。”
joice打字:“我朋友说学校已经开始上课。”
慕清雨突然问:“最近你爸爸有没有跟你打电话?”
“爸爸去日本出差了。”joice说实话:“我给爸爸发短信,爸爸有告诉我,爸爸说会给我买礼物。”
慕清雨看着这行字,过了会儿道:“你爸爸前几天就已经回国,还让警察把你小姨抓起来了。”
joice漂亮的眼睛瞅着慕清雨,有不解,也有不相信。
“妈妈没有必要骗你。”慕清雨说的很平静:“你爸爸的新妻子怀疑你小姨偷了她家东西,警察能把你小姨带走,肯定是经过你爸爸的点头。”
joice打字问:“那小姨有没有拿aunt家的东西?”
“你不相信你小姨?”
joice低头。
小姨对他很不错,可是,他不觉得爸爸和aunt会冤枉小姨,听着妈妈的话,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个误会,但他不敢告诉妈妈,怕妈妈发脾气,只能用沉默来回应。
半晌,慕清雨捧起joice的小脸,看着孩子的眼睛问:“如果让你去南城和爸爸一起生活,你愿意么?”
joice缓缓眨了下眼睛,不明白妈妈的意思。
“妈妈的腿不好,接下来花在复健上的时间会很多,没办法再专心照顾你,所以,妈妈打算让你先去和你爸爸住半年。”
“那妈妈呢?”joice立刻写字:“妈妈要回australia么?”
慕清雨说:“等妈妈腿好点就会来接你。”
joice眼圈泛红,他用手指抠着ipad的边缘,慕清雨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如果想上学,在南城也可以,妈妈会和你爸爸商量好,你爸爸现在有了新妻子,你和他们一起住不方便,可以住老宅那边。”
“我想和妈妈一起。”joice继续打字,拿给慕清雨看:“我可以像以前住在学校,只有周末回家,那样妈妈不用特意照顾我。”
“可是这样,你会成为妈妈的拖累。”
joice看懂慕清雨的唇语,小手握着平板,眼神黯淡下去。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门前。
慕清雨瞧见来人,没有再继续说话,joice有所察觉,转着小脑袋回头,用沙哑的童音喊了声:“舅舅!”
慕晏青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手上拿着钥匙,应该是刚回家,听见外甥喊自己,走进房间,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即便joice听不见,他的语调依旧很温和:“舅舅有话和你妈妈说,joice先回房间,晚点舅舅去找你。”
joice点头,拿着平板三步一回头的出去。
慕晏青合上房门,然后看向靠在轮椅上的妹妹:“你平时在国外也是这样对孩子说话的?”
显然,慕晏青听见了慕清雨说joice是拖累的那句话。
慕清雨没去看兄长,只漠声道:“我有说错么,难道他不是我的拖累?”
“……”
慕晏青望着表情凉薄的妹妹,良久才开腔:“如果你不想照顾孩子,就让joice留在慕家,至于你,尽快回澳洲。”
终于,慕清雨有了些反应。
她转头去看大哥,似想到什么,问:“他给你打电话了?”
慕晏青说:“如果被爸知道你最近做的事,你清楚会是什么后果,你已经和庭川离婚,现在他过得好与坏,都不是你该去掺和的事。”
“所以,你也觉得我现在这样是活该?”
慕清雨笑得自嘲:“你可以去告诉爸我做过什么,我挺想知道,这次他会不会打死我这个女儿。”
慕晏青接话:“就算没有别人,你和庭川也不可能复婚。”
闻言,慕清雨搭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收紧。
“我也是男人,知道有些错是男人无法容忍的。”
“……”慕清雨的脸色微白。
慕晏青又道:“与其像丧家犬一样,你现在回澳洲,还能维持住那点体面。”
说完,他离开妹妹的房间。
慕晏青来到外甥卧室,发现joice正抱着ipad坐在椅子上,他进去,在床边坐下。
joice扭头,看见坐在旁边的舅舅。
慕晏青问:“在想什么?”
“妈妈刚才说,爸爸让人把小姨抓起来了。”
joice打字告诉舅舅。
慕晏青看完,把平板还给外甥:“那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小姨真的做了错事,受点惩罚是应该的。”
joice点头,心里却装着事。
等慕晏青离开后,joice看着腿上的平板,想打电话给爸爸。
小手指刚碰到屏幕,犹豫起来。
他怕引起爸爸妈妈吵架。
最后,joice在qq上找了宋倾城。
比起爸爸,aunt给他的感觉像是朋友,以前自己告诉她的事情,她都没有告诉爸爸,说明aunt不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
宋倾城收到joice的qq信息,刚从外面剪头发回来。
她跟班主任请了两天假,没有去学校。
考虑到怀孕留着长发不方便,她把头发剪到及肩,刚刚可以扎起来的长度,宋倾城对剪发没太多将就,不想为了弄头发跑太远,干脆就在云溪路八号园附近的小理发店里剪了头发。
joice在信息里说他小姨被警察叔叔抓了,问宋倾城,他小姨是不是真的拿了她家的东西?
宋倾城只知道警方会找慕苒语谈话,慕苒语有没有被拘留,她不知情。
不想在孩子这里说他长辈的不好,宋倾城觉得,大人的事不该殃及小孩,即便她和慕苒语或慕清雨有不愉快,对墓园被强拆的事还没彻底放下,也不想迁怒到孩子身上。
所以,宋倾城只说不清楚,等他爸爸回家再问问。
郁庭川从公司回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刚进门,宋倾城就帮他拿好拖鞋。
郁庭川瞅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摸了下后颈,先开口:“怎么啦?”
“剪头发了?”郁庭川问她。
“嗯。”
宋倾城见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心里有甜蜜,也有羞赧,然后又听到他开腔:“现在和高晓松一个发型了。”
“……”宋倾城囧。
------题外话------
今天来了大姨妈,死去活来中,更的少,只好让慕苒语继续在派出所待着……
我发现,自从写了这个文,我来大姨妈的频率越来越高。
高晓松是谁,大家自行百度。
宋倾城当然知道高晓松是谁。《〈《
“有这么糟糕吗?”宋倾城跟在他后面,心想,在理发店里照镜子的时候,明明感觉还不错。
郁庭川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重新转过头瞧她,眼底带笑:“像高晓松不好么?”
宋倾城强调:“我是女的。”
说着,发现他还笑看着自己,心里羞赧更甚,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垂,踱到沙发旁边,小声发表不满:“理发店师傅还夸我像高圆圆呢,到了你这里,我就成高晓松了……”
郁庭川在沙发坐下,顺手把她拉过来:“不认识高圆圆,倒是公司里有个叫高原的男员工。”
宋倾城坐到他的腿上:“肯定是在骗我。”
“骗你什么?”
“不认识高圆圆。”
宋倾城不相信:“高圆圆那么出名,演了好多电视剧。”
郁庭川说:“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怎么看电视剧,那些女演员的脸都长得差不多,你把照片摆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谁是谁。”
宋倾城想起以前在八卦杂志上关于他的绯闻,忍不住道:“你不看电视剧,肯定看电影,认得周琦的脸。”
郁庭川把她吃醋的模样尽收眼底,目光玩味的落在她白皙小脸上:“好好的提周琦做什么?”
“没有啊,我就随口举个例子。”
宋倾城双手搂上男人宽厚的肩膀,尔后又问:“周琦不能提么?”
郁庭川拿起她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开腔:“她以前是恒远地产在华东区的代言人,一块吃过两顿饭。”
“那以后有机会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
“本来就不熟,没事吃什么饭。”
郁庭川的腔调随意,却不像是作假,他说着,用手轻转她脸颊,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番,问道:“这头发在哪儿剪的?”
“就在小区不远处的理发店。”
她当时想着,反正每天都得用头绳扎起来,就是剪出花来也没用。
以为他嫌弃发型不好,宋倾城开口:“把头发扎起来,过段时间就会不像高晓松,你就当是刘欢睡在你旁边。”
郁庭川不觉笑笑,搂着她腰的手捏了捏:“没怎么长肉,在学校里上课有没有不适应?”
“挺好的。”宋倾城实话实说。
她没有骗郁庭川,开学二十来天,虽然和班上的学生还不熟悉,但也没有出现排挤现象,估计是考虑到她的身体问题,班主任给她安排的同桌,也是那种性格绵软的女生。
这半个月以来,郁庭川的工作很忙。
即便他每天尽量早回家,但在关心宋倾城方面,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从下星期开始,让巩阿姨给你送午饭。”
宋倾城不想搞太多的特殊情况,以免其他同学偷偷议论:“其实食堂的饭菜还好,我每顿都会买一个鸡蛋,有的时候还买牛排。”
郁庭川去日本之前,宋倾城每天上完第三节课,会收到他的短信,叮嘱她中午要好好吃饭。
她不喜欢吃肉,但是自从怀孕,就算为孩子也要补充营养。
每次收到郁庭川的短信,虽然内容大同小异,没有甜言蜜语,只是普通的提醒,但她看了以后,不会再随便应付自己的午饭。
在她心里,郁庭川应该是最合口味的那一道佳肴。
郁庭川见她自己坚持,没有再强迫,只让她一旦吃不习惯学校的饭菜就告诉家里,又让巩阿姨在早餐和晚饭上更加费心,孕妇的营养跟不上,对大人和孩子来说都不是好事。
两个人说着话,宋倾城留意到郁庭川的右手。
前两天关节处的破皮已经结痂。
男人的手削瘦修长,宋倾城喜欢他用手**自己的那种感觉,这会儿,轻轻拉过郁庭川的手,用指尖摸着他的手指关节,嘴里说:“我觉得你像汤姆*克鲁姆。”
郁庭川看着她神情依赖,反握住她的小手,十指缓缓扣紧,笑问:“我长得像外国人?”
“不是。”宋倾城靠着他摇头。
然后,目光注视,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脸:“气质上像。”
郁庭川听了,搂紧她的腰。
恰在这时,厨房里传来锅碗轻碰的声音,宋倾城说:“余嫂已经下班,我去厨房帮忙。”
话落,郁庭川没有松手。
宋倾城不解的看他:“怎么啦?”
“没事。”
“那你放开我吧。”
宋倾城往餐厅那边望一眼:“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说着,准备起身。
可是握在她侧腰上的男人手没有动。
见郁庭川仍然没有放开自己站起来的意思,宋倾城收回视线看向他,难掩关心:“身体有不舒服么?”
话刚问完,下意识要去碰他额头。
小手却被牢牢的攥住。
郁庭川的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突然问:“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宋倾城看他的样子,好像心情不错,唇角不禁弯起,嗯了一声,忍不住反问:“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郁庭川的嘴边漾起笑意。
宋倾城莞尔:“这态度就是默认。”
下一刻,男人左手抚上她后颈,然后对着她的唇瓣亲一口。
没有多么的深入,但这个吻却极重。
宋倾城被亲得不明所以,脸颊热起来,有羞涩也有窘迫,怕被巩阿姨瞧见,随后,听见郁庭川问:“想不想骑马?”
“……”宋倾城听懂他的意思。
忽然有些受不住引诱。
可能怀孕,真的会刺激荷尔蒙的分泌。
“马上要吃饭了。”
“很快。”
这个时候的郁庭川格外温柔。
宋倾城忽然想问,很快是有多快,再算算,确实已经好久没做,郁庭川正是壮年,加上前些日子出差,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需要纾解压力。
这样一想,宋倾城主动圈住郁庭川的脖颈低头吻他。
短暂的口齿纠缠,郁庭川就和她分开。
他们去了一楼的洗手间。
宋倾城站在盥洗台前,搭在台边的手指弯起,稍稍侧头,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让她迷惑,郁庭川从后面拥住她,一手从她的毛衣边缘探进去,同时弯下脖颈亲她的耳背和脖颈。
关着门的洗手间,偶尔传出压抑的声音。
差不多两支烟的功夫。
不算太久。
一切回归平静。
别墅里,没了巩阿姨的身影。
做好的饭菜已经上桌。
巩阿姨几十岁的人,没在房间找到雇主夫妇,玄关处鞋子都在,心里多少有了数,没有在别墅里喊着找人,在餐桌上放好碗筷就先离开。
上桌吃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左右。
可视电话响起的时候,郁庭川和宋倾城吃的已经差不多。
大晚上,还有什么人过来?
宋倾城看向郁庭川。
郁庭川放下筷子,一边拿过餐巾:“我去开门。”起身之际,他不忘嘱咐:“饭放着,先把蛋羹吃光。”
来人是季凉城。
宋倾城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她手里的调羹一顿,抬起头看向玄关处。
季凉城这么晚会过来,是因为慕苒语。
慕苒语已经被派出所拘留。
郁庭川没让人吃闭门羹,直接让保安放行。
因为je在qq上跟宋倾城聊过,宋倾城心里知道,就算现在郁庭川不见季凉城,只要慕苒语还在派出所,季凉城肯定会想方设法找郁庭川,又不是过错方,没有必要躲躲闪闪的。
只不过,宋倾城提起慕苒语就有芥蒂,也不怎么想见季凉城。
郁庭川看出她的想法,在季凉城到别墅门口后,把人叫到外面去说话。
原先,季凉城想和宋倾城谈一谈。
但看郁庭川的意思,不打算让他见宋倾城。
季凉城多少猜到是宋倾城不愿见他,慕苒语偷走拆迁协议和身份证复印件,间接导致墓园被拆这个结果,即便最后宋家长辈的骨灰保住了,不代表这事就可以揭过去。
如若这么简单,慕苒语就不会在派出所里出不来。
站在别墅前的空地上,季凉城没有拐外抹角:“郁先生,对小语擅自取走你太太东西的行为,我替她道歉,包括上回撞车的事,也是她鲁莽在先,她常年生长在国外,加上父母纵着她,我知道,她在待人接物方面有很大问题。”
“你不用跟我道歉。”
郁庭川点了支烟:“那几天我在国外,还是底下的人打电话给我才知道,至于你叔叔公司的事,我上回就讲过,他行得正坐得端,别人自然查不到他头上。”
在季凉城看来,郁庭川这个态度,不如直接出言刁难人。
他不想打什么太极,看着郁庭川开口:“郁先生以前和慕家有渊源,应该知道苒语的身体不太好,我今晚过来,赔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请郁总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因为她犯错造成的后果,我们可以赔偿。”
郁庭川点了下烟灰,抬眼,深邃视线注视着季凉城:“怎么赔?挖你季家的祖坟,还是去拆她们慕家的祠堂?”
“……”季凉城接不上话。
“你老婆犯了事,被警察带到派出所问话,是正常的程序,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个道理。这件事的受害者不是我,我太太从余饶回来当晚就发起高烧,她怀有身孕,至今仍因为墓园强拆的事惶恐不安。”说着,郁庭川看向他:“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季凉城没想到宋倾城已经怀孕,忽然就理解这位恒远老总的态度,他和慕苒语结婚以后,对慕清雨和郁庭川的事多多少少了解,知道两个人离婚前生的儿子听不见,所以,郁庭川肯定更看重接下来所出的孩子。
这么想着,季凉城说道:“小语做出这种事,是被别人唆使的。”
别人,自然就是指慕清雨。
季凉城心里笃定,郁庭川肯定知道。
郁庭川闻言,开腔问:“她自己在派出所里说的?”
慕苒语在审问室里没供出慕清雨,咬定自己没有偷东西,她和这个堂姐感情向来不错,就算慕苒语说出是被慕清雨挑唆,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警方那边掌握的是慕苒语进出沈彻房间的视频。
季凉城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郁庭川把烟头扔掉,用皮鞋踩灭火星,手放回裤袋里:“警方要动的人,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不必在我这里耗费时间和精力。”
说完,郁庭川转身朝别墅走去。
季凉城站在原地,明白多说无益的道理。
宋倾城已经吃完蛋羹,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郁庭川回来,再扭头往餐厅的窗外看去,恰巧发现季凉城离开的背影。
夜里睡觉,宋倾城主动问起慕苒语被拘留的事。(83中文网 )</div>
郁庭川刚解下皮带,听到宋倾城的询问,他走到床边坐下,没有隐瞒季凉城是来求情的,讲到慕苒语被拘在派出所的时候,他的语气平和,好像就把这当做无关紧要的一件事。移动网
至于小樊查到的,郁庭川没告诉她,也是不希望她胡思乱想。
“哪怕是盗窃,证据确凿,也不算多大的案子。”
宋倾城没有流露出义愤填膺的情绪。
可能过去经历的太多,让她更了解这个社会的现实和残酷。
所以,在郁庭川回国之后,宋倾城没有哭着让他去替自己出气,让作恶的人受到惩罚。
不是她好欺负,也不是她不记仇。
是因为在成长的过程里,那种受到委屈就愤慨的感情早就被磨灭,一个人长大的标志,不是她的个头长高五官张开,而是想问题的心境开始成熟起来。
慕苒语偷走沈彻包里的东西,警方掌握了证据,可能已经不容许她抵赖,但继续追究下去,不会有慕苒语什么事。
去拆迁办的不是慕苒语,办手续冒领赔偿金的是个男人。
这一点,余饶警方在电话里和宋倾城交待过。
慕苒语大可以说她拿了东西后,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刚好那个那人也说是在路边捡到的拆迁协议和身份证复印件。
况且——
宋倾城看出来,季凉城能来云溪路八号园,说明慕家没插手慕苒语因偷盗被抓这回事。
可能季凉城连季家这边也没告诉。
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宋倾城抬眸,看着郁庭川问:“慕苒语会在派出所关多久?”
床头的灯光投在郁庭川烟灰色衬衫上,荡开的光晕,把衬衫照得像丝绸光滑的面料,郁庭川回望着她,视线很平静很温和:“那你希望她在里面待多久?”
“……”宋倾城没防着郁庭川会这样一问。
再说,这也不是她讲了就算的事。
尽管如此,宋倾城还是回答:“其实我很不喜欢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件事以后,更加不待见,如果小樊没有及时赶到,单凭我和沈彻在现场,很可能护不住外公外婆的骨灰,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郁庭川没有插话,像是在等着她说下去。
“看到季凉城过来,我坐在餐厅里吃着蛋羹,一点都不同情,他那个妻子不是会知恩图报的人,相反的,经过这次的事,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我。”
说话的时候,宋倾城双手搭在被褥上,十指轻握着:“可是我也知道,这样耗着没什么意思。有的时候,我无法理解她们的行为,不管是陆韵萱还是慕苒语,这样针对别人,达到伤害别人的目的,自己又能得到什么?欺负了别人自己真的能产生愉悦心理么?”
“我也问过自己,换做是我,我愿不愿意费尽心思去做这些,答案好像是否定的。”宋倾城说着,嘴角微微抿起:“陆韵萱也好,慕苒语也好,和我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交织,就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后我顶多看着她们狼狈,而我自己,同样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郁庭川问:“不会觉得不甘心?”
“会。”宋倾城点头,“但更加不想为了她们蹉跎时光,怎么说呢,人生有几十年,说短不短,却处处都有意外,我不想等到意外发生的那天,再回头看看活过的日子,发现一直在和别人勾心斗角,没有真正为自己好好活过一天。”
“慕苒语上回撞沈彻的车,在顾衡阳婚礼上整郁菁,这次又偷走拆迁协议和我的身份证复印件,这一桩桩的事,也在提醒我,不要活成像她那样的人,做什么都以自我为中心,不去考虑责任和后果。”
宋倾城想了想,又道:“而且,她犯的不是杀人放火这种大罪,只是偷了两张纸,法律和警察都不会把她怎么样,顶多关十天半个月的拘留,其实……沈彻告诉过我,慕苒语的堂姐那几天也在余饶。”
宋倾城稍作停顿,重新把视线投注在郁庭川脸上,看着男人成熟的五官,她的目光很真挚也很坦荡:“可能她觉得,是我从她堂姐身边把你抢走的,所以要做点什么让我不好受,换位思考,也许能理解一点她的想法。从小到大,外公外婆总是教导我,不要用恶意去揣度别人,我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做不到真的没有负面的情绪。”
“让慕苒语这样关在派出所里,对我来说,出了一口恶气,但是今晚季凉城已经找上门,他来见你,是认定这件事跟你有关系。”
其实,宋倾城的心里,也是和季凉城差不多的猜测。
如果没有郁庭川,警方的办事效率不会这么高,态度不至于这么强硬。
季凉城来这里,肯定是因为捞人没成功。
“郁菁以前和我提过,慕苒语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宋倾城说:“如果她在派出所里病发,虽然我坏心的揣测她是装的,那么事情就会复杂化,到时候不说季家这边,慕家也不会坐视不管,季凉城觉得是你在插手,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你为难。”
说到这里,宋倾城顿了一顿才开口:“其实我也有私心,慕苒语被抓,大多数人肯定以为是我吹的枕边风,就像董事长。慕苒语还是je的小姨,我和je的相处一直挺融洽,不想为此留下龃龉,更重要的是——”
宋倾城垂下眼睫,伸手拉过郁庭川的一只手,纤细手指包裹住他的手掌,似在酝酿着情绪,尔后抬头看着他,浅浅挽起唇角:“我想和你好好的,像之前那样,平静的过日子。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只要你觉得我是对的那个人,我就会去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郁庭川坐在床边,注视着她认真的神情,他深刻的眉眼有所放柔,然后把人拉到怀里搂着,稍稍低头,喉咙上的突起扫过她鬓发,许久过去,开腔:“怀孕了就好好歇着,不必想的不用浪费精力去想。”
“我这是在为我们的未来考虑。”宋倾城的下巴硌着他肩膀:“有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次的事,到最后没踩过我的底线,所以,让慕苒语在派出所待两天就够了,当是给她的磨炼。”
这就是她的懂事之处,从不让自己过分操心。
郁庭川刚才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没有不耐心的坐不住,相反的,为她的明白事理感到欣慰,在工作忙碌之余,他挺喜欢看着宋倾城这样说话,像个懵里懵懂的小丫头,但又有自己的主意,想问题不会走向偏激阴暗的那一面。
想到她说的平平淡淡生活,郁庭川摩挲着她肩胛骨的右手,改为握住她肩头,难免因为她的这席话,心里少有的放松和安宁。
吃晚饭前,宋倾城已经洗过澡。
两个人刚做完的时候,她的脖颈和后背都是汗,整个人都不能看。
两腿中央也是黏黏的难受。
怀孕不到三个月,还不是安全期,做的时候浅尝则止。
郁庭川把她从身上抱开,整理好衣裤,抽了纸巾给她擦了擦,见她真的不太舒服,打横抱起她上楼冲了个澡。
这会儿,郁庭川去洗澡的时候,宋倾城就先躺下休息。
最近除了孕吐,宋倾城的胸部开始胀痛。
上次怀孕也有这个症状。
有的时候,难受得睡不踏实。
郁庭川**的时候,察觉到宋倾城的小动作,视线投向拱起的被褥:“怎么啦?”
“胸有些胀。”宋倾城如实告诉他。
郁庭川没有急着关灯,倚着床头的上半身靠过去,右手探到被子里头,刚才宋倾城就在摸自己发胀的那团,睡衣纽扣解开着,他就把手伸进去,时轻时重的替她揉着。
不带**,就是在给她按摩。
宋倾城稍稍侧身,往他旁边靠近,胀痛感缓解,开口:“我听巩阿姨她们说,怀孕中晚期小腿会经常浮肿,如果怀的男孩,脸上还会长蝴蝶斑。”
“担心了?”郁庭川问她。
宋倾城嗯一声,补充:“替你担心。”
郁庭川无声笑了笑,右手还帮她揉着:“哪怕长成黄蜂窝,也带的出去,再不济就戴个头纱。”
“你才长得像黄蜂窝……”
宋倾城说着,渐渐的就来了睡意。
分不清是真的累了,还是因为他揉的太舒服。
……
不同于云溪路八号园这一处的夜深人静,沈彻在晚上九点左右接到堂兄的电话,沈挚是从朋友那里刚得知季家儿媳妇进了派出所,继而打听到,这件事牵扯到郁庭川,是季家儿媳妇偷了郁庭川新欢的东西。
郁庭川的新欢,沈挚比谁都清楚指的是谁。
没有兴致和朋友聊下去,他关掉微信的聊天窗口,给沈彻打电话。
电话接通,沈挚开门见山的问:“季家儿媳妇怎么回事?”
沈彻不怎么想把宋倾城的事告诉沈挚,他看出宋倾城是真不想和沈挚有点什么,现在宋倾城过得很好,沈彻不想给她带去困扰,所以,只对沈挚道:“没什么,已经解决了。”
“和倾城有关?”
“……”
沈彻不知道怎么回答,听见堂哥在那边说:“你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去查清楚。”
“你查出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沈彻低声道:“郁庭川都会派人处理,有郁庭川在她身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电话那头,沉默。
沈彻继续说:“我听我妈讲,你已经向法院上诉离婚,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宋宋,因为我很明白,她不一定就想知道,你和她不管以前怎么样都已经过去,她不愿意再去回忆追究,我是她的朋友,也不会去捅她的陈年伤疤。”
这会儿,沈挚正站在银监会分配宿舍的阳台上。
听完沈彻的话,他握着围栏的手攥紧,半晌才说:“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苒语从我这里偷走宋宋的身份证复印件和墓园拆迁协议,差点害得外公外婆的骨灰盒被捣毁。”
沈彻说的很简单,沈挚听得神色凝重,他开口问:“倾城现在怎么样?”
“已经没事。”
沈彻停顿片刻,告知道:“宋宋怀孕了。”
“……”沈挚缓缓闭上眼睛。
内心再次汹涌澎湃。
沈彻道:“她跟我说,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不管你和陆韵萱怎么样,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她。”
话音未落,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
沈挚双手撑着围栏,耳边仿佛还有堂弟说的话,右手还拿着手机,他看着楼下那盏路灯,道路两侧停满了轿车,却凭白生出一腔酸胀的情绪,渐渐的,眼角泛起潮湿的红晕。
转身回到宿舍里,他伫立在阳台门口。
不知过去多久,猝不及防的,把手机狠狠掷向旁边的墙壁。
……
沈彻跟堂哥打完电话,陈岚就推开门进来,看到站在窗边的儿子,立刻催促:“你季家哥哥来了,说是找你问点事,你爸正在客厅陪着,你快下去。”
从余饶回来,这两天沈彻都住在家里。
沈彻得知季凉城在楼下,怔了一怔,然后淡淡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你让他回去吧。”
说着,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陈岚走进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说话间,要把儿子扯起来:“你季家哥哥回国几个月,你不跟人亲近就算了,还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以前缠着人家的那股热络劲哪儿去了?你给我下去好好招呼,你爸前天晚上还说要托你季叔叔给你找个工作。”
“有什么好托的?”沈彻忽然来了脾气,甩开母亲的手:“我们跟季家什么关系,爸不过是给人开了十几年的车,您真以为送点土特产,人家就把我们当做至交了?”
陈岚皱眉:“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大实话。”
沈彻背过身:“你们要招呼他,别把我扯上。”
陈岚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浑样,气得不轻,手指着他:“你要是有本事,我跟你爸至于想办法去求人?你不是和那个宋倾城好么,她现在做了老板娘,怎么不拉你一把?你以前同事都告诉我了,你当初被皇庭辞退,就是因为她做的那些腌臜事,你还骗我们说是自己不相干辞职的!”
沈彻听了翻身坐起来:“我哪个同事告诉你的,您倒是把名字说出来,别什么屎盆子都往倾城头上扣,她现在嫁给郁庭川,那是她的私事,您想让您儿子跟着鸡犬升天,也不看看您儿子什么货色!”
陈岚听得涨红脸:“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她现在是老板娘,住豪宅坐好车,让她老公给你在公司安排个职位有那么困难吗?”
“……”沈彻不想听陈岚说下去,直接下床,拿了外套往外走。
刚下楼,看见客厅里坐着的季凉城。
季凉城正和沈父说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两个人视线一对上,沈彻已经诺开宴,不顾沈父的喊声,边穿外套边往外走,走出楼房,刚到大门口,还没打开铁栅栏门,听见季凉城在身后喊他名字,沈彻开门的动作一顿,手指不由握紧铁栓。
慕苒语偷走东西不承认的那刻起,在沈彻心里,他和季凉城已经彻底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撇开自己被掩埋的情愫,连彼此认识的那点情分都烟消云散。
季凉城走过来,站定在沈彻的身后,思忖片刻后,开口:“我刚从云溪路八号园回来,苒语上午被警察带走,一直没放出来。”
闻言,沈彻转过身,看向季凉城的目光平静:“偷东西被抓不正常,我在路边撒泡尿还要被罚十块钱。你找我没用,我在郁庭川那里说不上话,如果你想让我去找宋倾城,对不住,把人东西弄丢了,还要她放过罪魁祸首,我脸皮没那么厚,干不出这种光腚放屁的事儿。”
季凉城道:“苒语的心脏有问题,待在那里——”
不等他说完,沈彻接上去:“那就送点药过去备着,我看她欺负人的时候心脏好得不行,祸害遗千年,放心吧,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话落,沈彻转身出去,把门开的哐当作响。
从家里出来,沈彻七绕八绕的走了段路,然后蹲在路边,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心里想,这下总该彻底死心了。
要不然,真是被人当傻逼的命。
……
慕苒语被放出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宋倾城是从郁菁那儿知道的消息。
郁菁的短信发来,宋倾城刚吃完午饭从食堂出来。
郁菁之前喜欢季凉城,自然比较关注季凉城和慕苒语,得知慕苒语被警察抓了,郁菁没少呵,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打电话告诉宋倾城这个好消息,现在得知慕苒语被放,忍不住向宋倾城分享这个噩耗。
“我听说,慕苒语从派出所出来就给了季老……季凉城一个大耳光子,哭闹的不行,怎么会有这种人。”
配图是一个上吊翻白眼的表情。
宋倾城找了个角落,回复:“所以你千万别跟她学。”(83中文网 )</div>
“我才不学她。”郁菁回了个扭臀的表情。
宋倾城看着搞怪的图片,不禁笑了笑,因为刚吃过饭,她就在附近散了会儿步,没多久,收到郁菁的信息:“我妈已经订好机票,这个月26号飞瑞士。”
付敏要带丈夫去瑞士治病,是去年就定下来的计划。
郁菁发来叹气表情:“其实我不想去瑞士。”
不等宋倾城打字回复,郁菁又说:“可是我如果留在国内,我妈肯定会牵挂着我,她照顾我爸就够费心了,我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
“……”宋倾城想了想,回道:“出国未尝不是好事,就当是对自己的磨炼,如果真的不适应,到时候再回来。”
郁菁突然问:“倾城,如果有国外大学录取你,你是去读书还是留在国内?”
宋倾城注视着屏幕上的问题,其实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她心里,不认为自己这样的还有出国留学的可能。
看到郁菁的假设,宋倾城的思绪有所飘远,就算真的有这个如果,自己应该还是会留在这里吧。
不仅仅是自己有了身孕,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离郁庭川太远。
下半年读大学,她已经决定报考南城本地的学校。
“这个问题是不是很难回答?”郁菁问道。
“不难。”宋倾城回过神,敲字道:“我会选择留在国内,留在南城。”
“是因为我二叔么?”
宋倾城回复了一个‘嗯’字,发送成功,紧跟着补充:“现在必须时常见到你二叔本人,不然会很难受,就跟吸粉上瘾一样。”
郁菁发来‘惊吓’的表情,又回道:“有些肉麻。”
“你就当是我在跟你二叔表白。”
回完这句话,宋倾城自己的嘴角先勾起。
这次,郁菁几乎秒回。
是一张短信界面的截图。
宋倾城点开放大,发现郁菁是发彩信给郁庭川,彩信的内容,就是自己刚才‘表白’的对话,被郁菁截取了下来。
郁菁随即回了个‘微笑’的表情,配着句话:“已经发给我二叔。”
宋倾城:“……”
过去片刻,宋倾城打字:“乖,别闹。”
郁菁发了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同时道:“我二叔刚回我,他说知道了,哈哈哈哈,典型的直男回复。”
宋倾城回给她一个手动再见的表情。
刚准备上楼,手机收到短信。
是郁庭川发来的,问她这会儿方不方便接电话。
想到郁菁刚刚捣的乱,宋倾城握着手机,怀疑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走去人少的行政楼边上,接起郁庭川打来的电话。
“吃过午饭了?”
“嗯,刚从食堂出来。”
宋倾城回答,继而关心他:“你呢?”
“中午在酒店有个饭局。”郁庭川在那头说:“刚在和郁菁聊天?”
“……也没聊几句。”
郁庭川似笑了,没有追问彩信的事,只问:“今天傍晚大概几点钟放学?”
“五点十分,怎么啦?”
“放学后在校门口等着,我过去接你。”
宋倾城问:“公司这么早下班?”
“下午我不回公司,到时候直接去学校接你吃饭。”
“不在家吃么?”
郁庭川‘嗯’了一声说:“今晚到外面吃。”
“好。”宋倾城点头应下。
“回教室吧。”
郁庭川不忘叮嘱:“要是犯困,趴在桌上睡会儿。”
教室里,有宋倾城从家里带来的毛毯。
班上其她人都知道新转来的女生身体不好,加上班主任提点过班委要照顾新同学,所以宋倾城在午自习睡觉,倒也没人说什么。
宋倾城打完电话回教室,大部分同学已经在位置上做作业。
同桌见宋倾城回来,取了颗草莓夹心糖给她。
“谢谢。”宋倾城微笑起来。
糖果不算忌口,所以她没有拒绝。
同学是个容易害羞的女生,名字叫苏绵,看到宋倾城冲自己笑,她抬手摸了下耳背,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和宋倾城搭话:“我刚才去钱老师的办公室交作业,听他们说综和语的成绩也出来了。”
上周的测试,数学和英语成绩昨天已经公布。
宋倾城考了138分,全班排名第五,她缺考英语,所以没有成绩。
至于周五下午,宋倾城突然离开学校,应该是郁庭川给校长打过电话,班主任没为难她。
昨天上午宋倾城来学校,班主任还把她叫到走廊上,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就是:身体不舒服要及时告诉老师,不要硬撑着。
不知道郁庭川怎么和校长说的,在班主任这里,她那日的失踪被归咎为发热早退。
苏绵抿了下嘴角,轻声告诉宋倾城:“你综考了第一名,全年段。”
宋倾城闻言,转头去看她。
“没骗你,是真的。”
苏绵怕宋倾城不相信,又说:“你的分数是257,我亲眼看到的,语成绩我倒没瞧见,不过听钱老师的意思,你考的应该很不错。”
说着,苏绵忍不住问出心底的好奇:“你在家里有找老师补课么?”
宋倾城边整理桌面边说:“没有,可能熟能生巧吧。”
“你经常做题?”
“以前做了不少,答题模式还记着一些。”
宋倾城注意到苏绵正瞅着自己手里的参考书,她没藏着掖着,拿了一本给对方:“我开学的时候买的,用起来还不错。”
苏绵接过来,翻看了几页,发现宋倾城已经做过题目,看着那上面娟秀的字迹,小声咕哝:“你在以前学校成绩肯定也很好。”
听到苏绵这么说,宋倾城觉得去年自己没在元维读高三是对的,在高三这个阶段,各所高中在期末大考后会联合排名,一旦她的成绩拔尖,其他学校老师和学生或多或少会知道她。
这时,苏绵突然扭头问她:“你要不要做兼职?”
宋倾城没听明白。
“我认识一个姐姐,她以前是模特,现在年纪大退下来,在一家杂志社工作,他们定期需要找一些平面模特,年纪在18到25岁之间。”
苏绵的声音很轻,不想被其它同学听见:“有的时候我会去兼职,给的待遇还不错,一个小时15块,这是新人的价格,等你在业内有些名气,工资也会往上涨一涨,我现在是2一小时。”
苏棉的身高和宋倾城差不多,本来她是班上最高的女生,现在宋倾城转学过来,让她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江南这一带的女孩,身高超过17的不常见。
宋倾城的净身高在168左右,穿上板鞋,差不多17的样子。
因为她骨架小,身材看上去很显瘦,典型的鹅蛋脸,眉眼生的格外明艳,很有灵气,即便坐在倒数第二排,有人如果往教室门口张望,还是能一眼就捕捉到角落里的她。
苏绵说的蠢蠢欲动:“要去试试么?”
她认为宋倾城的个人条件比自己要好很多,肯定上镜,估计去拍一次照就会被丽姐签下来。
为说动宋倾城,苏绵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偷偷塞到桌下,放在宋倾城的腿上,熟练的翻到某一页:“这是我上个月拍的。”
宋倾城低头去看,是一张跨页照片,三个穿卫衣牛仔裤的女孩跨坐在五颜六色的积木方块上。
“这样是不是看不出是我?”
苏绵解释:“所以不用担心被老师知道,他们平日不看这些,这本杂志面向广大社会金领白领女性,属于正规的杂志,不会拍乱七八糟的照片。”
宋倾城翻到封面页,确实是在国内颇有知名度的时尚杂志。
“要不要跟我去试试?”苏绵满眼的殷切。
“……”
宋倾城合上杂志,递还给她:“是很不错的兼职,换做是去年,我肯定会和你一块去,但是现在离高考还有几个月,我之前因为各种缘由没参加高考,今年不能再继续错过。”
苏绵点头:“我理解,那等暑假再说吧。”
宋倾城回了她一个友好的笑容。
午自习结束后,班主任来发综试卷,确实如苏绵所说,宋倾城考了全班最高分,也是全年段的综第一名。
下午第六节是语课,宋倾城收到课代表发的试卷。
总分15,她考了128分,班上第二名。
苏绵借走宋倾城的考卷,一边修改错题一边感慨:“我旁边坐了个学霸,顿时觉得鸭梨山大。”
改好错误题目,苏绵又问宋倾城:“你家里是不是有长辈是老师?”
宋倾城翻着地理课本:“怎么这么问?”
“只有老师家的孩子读书才会这么厉害。”苏绵手指了指坐在前排的某个女生:“像徐梦,常年保持全年段第一名,她爸是初中副校长,妈妈是初中数学老师,经常给她补课,这教育资源明显和我们不对等。”
苏绵说着,扯了下宋倾城的衣袖:“你呢,你家有什么厉害的校长或教育局领导?”
宋倾城从书上移开视线,看向一脸好奇的苏绵,如实道:“我家没有老师,不过——”
顿了一顿,宋倾城忍不住卖起关子:“有个理科状元,十几年前的。”
苏绵两眼放光:“真的假的?”
宋倾城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介绍给你们认识。”
“是你哥哥还是姐姐?”
“……”
不等宋倾城回答,上课铃声响了。
下午三点多,外面天色暗沉,不多时下起中雨。
宋倾城早上出来没带伞。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她想起郁庭川要来接自己,心里难免记挂着,以致于历史课上有些走神。
下了课,苏绵探头往外瞅一眼:“回南天都这样。”
课间,宋倾城去了趟厕所。
经过教室办公室,被刚出来的班主任叫住。
班主任先夸了夸宋倾城的考试成绩,同时惋惜她错过英语考试:“刚才办公室里几位老师都说,如果你考了英语,这回年段第一或第二是没得跑了。”
宋倾城静静听着没插话。
班主任又说:“学校这周末组织春游,就在凤岭山那边,我个人希望你能参加。”
“需要爬山么?”宋倾城开口问。
“爬山倒是不需要,直接租巴士开到山顶。”
宋倾城多少猜到班主任的用意,她借口身体不好,平日里不上体育课,和同学之间的互动很少,如果连春游活动都不参加,很难再融入这个群体,即便只有几个月相处时间,这样独来独往也不是好事。
所以,宋倾城没回绝:“我今晚和家里商量一下,明天给您回复。”
班主任点点头,没再拦着她。
……
回到教室,宋倾城就收到郁庭川的短信。
郁庭川让她放了学等在教室里。
宋倾城知道,他是怕下雨路滑自己会跌倒,但是郁庭川出现在教室外面,估计会被其他同学看到,她组织了下语言,回道:“那你在教学楼下等我,我自己下去。”
郁庭川没有回复短信。
宋倾城猜不透他的态度,又发一条:“你来教室找我,我会比较难办。”
结果,郁庭川的电话打了进来。
“……”宋倾城庆幸手机一直是静音模式。
莫名的,她总觉得郁庭川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还在上课……
宋倾城挂断电话,没有接听,回了短信:“我让同学送我下楼,不用担心我会跌跤。”
傍晚四点五十,宋倾城没再上最后半节自习课。
她取过书包开始收拾东西。
苏绵注意到,低声说:“你要回去了?”
“嗯,家里来接我。”宋倾城说着,开口请苏绵送自己下楼一趟。
苏绵求之不得,本来就不想坐在这里上自习,其他同学知道宋倾城是走读生,见她拿了书包早退,不过投来一眼,又自顾自做作业。
外头下雨,过道楼梯到处是水渍。
宋倾城和苏绵刚到楼下,一辆黑色路虎驶进学校大门,车灯光在朦胧雨雾里亮起,没多时,路虎停在教学楼的外面,距离门口十来步路。
“倾城,你家里人?”苏绵问。
宋倾城嗯一声。
苏绵已经把自己的伞带下来。
在郁庭川下车之前,苏绵撑开伞送宋倾城过去,宋倾城白色的板鞋走下台阶,然后踩进水坑里,两个女生朝着那辆路虎走过去。
刚走到车旁,副驾驶车窗缓缓落下。
苏绵帮着拉开车门,顺便往车里瞟了一眼。
这一瞟,让她整个人拘谨起来。
原以为来接人的是宋倾城的爸爸或哥哥,结果哪个都不像,男人戴钢表的左手掌在方向盘上,右手搭着挂档杆,正往外看着,或者说是在看宋倾城,五官线条分明,算不上多俊朗非凡,却很有味道,一看就是有钱人,特别是落在宋倾城身上的眼神让人瞧着觉得温暖踏实。
也不知道这是宋倾城的谁!
苏绵在心里感叹。
这么个亲戚,来学校接自己真有面子!
宋倾城坐进车里,不忘和郁庭川介绍苏绵:“这是我同桌苏绵,她送我下来的。”
郁庭川听了望向车窗外。
苏绵咧嘴笑,礼貌的打招呼:“那个……叔叔好!”
“……”宋倾城扶额。
郁庭川上下打量过苏绵,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致意,然后发动车子离开学校。
车里,宋倾城嘴边的笑意没散去。
想起苏绵那声傻乎乎的叔叔,扭头去看郁庭川,见他的神态如常,仿佛没有在意苏绵的称呼。
宋倾城清了清嗓子,解释:“我说我家里有个理科状元,苏绵很崇拜,我就答应介绍给她认识一下,刚才应该算认识了吧?”
郁庭川开腔问:“你告诉她你叔叔是理科状元?”
“没有啊。”宋倾城抱着腿上的书包:“这是她自己理解的。”
说着,她为自己争辩:“我不好讲我老公是十几年前的理科状元,你说是不是?”
郁庭川听了轻笑,看着前方路况,话是对她说的:“等到哪天放假,请同学来家里坐坐。”(83中文网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