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宋倾城咀嚼出‘品味’两个字,好像男人在他这个年纪,褪去青涩和棱角,沉稳内敛的气质比相貌更能影响穿衣的效果,果然是一副极好的衣架子。
宋倾城用脸蹭着他的肩膀,像这样的道别,总是忍不住想拥抱,郁庭川整个人乃至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很有归属感,就像离巢的幼鸟,终归会在夜深后归来,重新投入温暖的巢**。
宋倾城知道老赵是真的关心自己,郁庭川应该也有过特别嘱咐,看了看时间,距离班主任说的‘巴士到山顶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也就没再推脱,同意老赵送她过去集合地点。
苏绵属于比较热情的性格,和其她人凑成一组后,她就开始忙活,赏景区有个特大的凉亭,苏绵在地上铺了一张野餐布,然后取出自己携带的零食,宋倾城见状,也跟着其她两个女生从各自书包里拿东西。
“……”宋倾城是有些无聊,快23岁的她,终究和苏绵她们不一样,特别是在追星这方面,提到tfby这个组合,苏绵和其她女生很兴奋,相较之下,宋倾城知道这个少年偶像组合,但是喜欢肯定谈不上。
宋倾城在小卖部里逛一圈,瞧见墙上挂着的凤岭山纪念品,驻足看了会儿,左肩忽然被人轻轻撞一下,听到对方说‘不好意思’,她扭头去看,发现是个穿笔挺军装的青年。
宋倾城没再为难老师,径直朝军官走去,对方见她过来,转过身来,冲她友好的一笑:“不用紧张,没什么事,就是我们首长在车上瞧见你,让我过来叫你,你们应该认识吧?”
刚刚走到路边,吉普车的后排车门打开,同样穿军装的男人下了车,宋倾城瞧着对方关上车门,视线随即移到对方的脸上,有短暂的怔愣,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宋倾城不知道对方要见自己的理由,想到不久前墓园强拆的事,忍不住和慕苒语被关派出所那茬联系起来,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但是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宋倾城不清楚‘不错’的定义是什么,所以没有贸然接话,慕晏青喝了小口橙汁,放下杯子的时候,看着她说:“你老家墓园被强拆的事我已经知道,是苒语拿了你的东西,让她这么做的,不瞒你,就是我妹妹。”
慕晏青自己接了话:“清雨和庭川离婚后,整个人精神就不太好,或者说,在他们两个还没离婚的时候,清雨已经有在吃抗抑郁的药,不知道庭川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和清雨那几年婚姻名存实亡,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83中文网 )</div>
名存实亡,词典上的解释是,名义上还存在,实际上已消亡。︾︾︾小︾说
一段婚姻名存实亡,宋倾城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同时也因为这样的解读,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那杯橙汁。
似乎在等她消化,良久,慕晏青继续说:“跟你讲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庭川和清雨结婚后,过得并不如人意,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是因为清雨断腿他才要离婚,在那场意外之前,他跟清雨已经签署好离婚协议。”
宋倾城闻言,心里有惊讶,抬头看向对面的慕晏青。
“这些是我在清雨出事后知道的。”
慕晏青没有做隐瞒:“清雨还在医院治疗的时候,离婚协议已经下来,只不过为了她腹中孩子,她和庭川没有马上对外公开离婚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记者会先踢爆这件事。”
宋倾城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但听到这些话,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探求的谷欠望也被勾起来,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会离婚?”
话问出口,宋倾城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敏感。
原以为慕晏青会不愿意回答,毕竟这是他妹妹婚姻里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慕晏青背靠着椅子,缓声开腔:“可能是因为不爱吧。”
“……”这个答案也让人不敢置信。
宋倾城听得竟有些恍神。
因为她想起郁菁曾经描述的关于郁庭川和慕清雨的婚礼,很隆重盛大,如果两个人不相爱,又怎么会这样费心思去筹划婚宴?
慕晏青这句话,让宋倾城的手指弯曲,指尖扣上背面上的图案。
慕清雨不爱郁庭川么?
宋倾城在心里问着,答案似乎和慕晏青讲的有出入。
如果慕清雨真的不在乎郁庭川,在她和郁庭川领证后,不会突然把je突然送回南城。
如果慕清雨心里装着别人,为什么在回国后通过卞老板来见自己?
宋倾城从来没觉得自己和沈彻开的网店有多大潜力,能吸引慕清雨砸一大笔钱进来。
归根究底,慕清雨会这样做,是因为郁庭川。
慕晏青好像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解释道:“当年离婚的要求,是清雨提出来的。”
随后,慕晏青又说:“清雨今年三十三岁,算起来,我和庭川才是同年,我第一次见庭川,就是他跟清雨回慕家,那个时候,他们双方有了结婚的意向,我也以为他们是因为喜欢才想结婚。”
“难道不是么?”宋倾城反问。
慕晏青轻摇了下头,过了会儿才说:“后来我才知晓,在和庭川结婚前,清雨一直都有自己喜欢的对象,她和庭川结婚,不过是想刺激另一个男人,想让那个男人妥协低头。”
话落,彼此间有些安静。
不知过去多久,宋倾城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他知道么?”
这个他,她和慕晏青都知道指谁。
慕晏青回答:“我不清楚结婚前庭川知不知道,婚后那几年,他应该是知道的。”
这场景其实很诡异。
她和丈夫前妻哥哥坐在一块谈丈夫和前妻的那段婚姻。
慕晏青会告诉自己这些事,有点超出宋倾城的认知,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却又让她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就在这时,慕晏青问她:“他和清雨的事,一点都没告诉过你?”
宋倾城不想撒谎,所以点点头。
“以我对庭川的了解,他确实不是那种喜欢到处讲自己私生活的性格。”慕晏青说:“三十几岁的男人,不比二十出头,想事情做事情不会只图一时之快,很多事都喜欢闷在心里,因为明白大多数时候,有的问题讲出来,没有多大的意义,有的时候,也是为了顾及到旁人的感受。”
宋倾城听着,没开口去打断。
慕晏青却突然道:“庭川不说,你也没主动问过?”
“我有好奇,有的时候也想知道他上一段婚姻是怎么样的。”可能是慕晏青的态度坦荡,让宋倾城愿意去试着相信,所以,她没有虚以为蛇,如实说出心里的想法:“是不是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新婚和妻子恩爱,后来渐渐被平淡的生活磨掉了激情?可是我也知道,他不跟我说以前的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如果他整天跟我感慨过去的生活,久而久之,我可能会不耐烦,对他前妻的嫉妒与日俱增,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同样的,他也从来不问我我的以前,我知道,不是因为他不关心我。”
自己和郁庭川在一起,过去那些年发生的事,在郁庭川认识的朋友面前,宋倾城没有想过要刻意隐瞒。
就算她隐瞒,对方以后也有办法知道,可能心里早就有数,所以,倒不如开始就坦坦荡荡。
“我坐过牢的事情,董事长很早以前就清楚,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没有一次问过我为什么坐牢,过去几年是怎么过的。”宋倾城对上慕晏青的眼睛,没有回避:“要在他面前从头到尾交代一遍,对我而言,并不是能轻轻松松说出口的事,我自己都没办法彻底释怀的问题,推己及人,不能要求他必须一五一十告知我他以前全部的事,而且。”
宋倾城稍作停顿,又说:“不管过去怎么样,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没有谁会抱着以前过一辈子,我年纪虽然小,有些道理却懂,人应该活在当下,这样会少很多的遗憾。”
慕晏青听了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过度沉浸在过往里,到头来痛苦的是自己。”
不知为何,宋倾城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所指。
随后,慕晏青又闲聊般跟她讲了些关于慕清雨和郁庭川的事。
有的详细有的一笔带过。
宋倾城没不耐烦,可能是因为,感觉到慕晏青是真的没有恶意,一个首长和自己这样坐着说话,真要计较起来,对方的时间比她的宝贵,对方都不心急,她自然也没急着想离开。
慕晏青有提到慕清雨在日本留学的那段经历。
慕清雨在高考结束后,通过家里人脉的安排前往日本留学,就读的是日本最为知名的早稻田大学,也是在那里遇到的郁庭川,郁庭川比慕清雨高了一届,两个人相识于大陆留学生组织的‘同乡会’上。
很巧合,两个人都读经济方面的专业。
开始熟稔起来,是因为慕清雨大二的时候,报了某位教授的课程,和大三的部分学生一块上课。
慕晏青说:“你应该知道吧,庭川跟政深也是大学同学。”
宋倾城闻言点头。
“有一次清雨打电话回家,抱怨她上课迟到,趁着教授不注意,偷偷溜进教室,瞧见两男生旁边有个空位,于是让对方往里面坐一坐,结果靠过道坐着的那个男生根本不搭理她,就让她那样傻站着。”
慕清雨提起这事,委屈中透着气急败坏,让电话这头的慕晏青哭笑不得。
你上课迟到,人家不肯让座,倒也没毛病。
大概过了半个月,慕清雨跟家里联系,又提到那个不给她让座位的男生,语气却有变化,不再只会说对方‘讨人厌’。
郁庭川和慕清雨能相熟,顾政深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慕晏青第一次从妹妹口中听到‘郁庭川’这个名字,已经是在半年以后,当时慕清雨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郁庭川这人真古怪,不是上课就是往图书馆跑,也不见他去哪儿玩,昨天我又看到他在一家餐厅兼职,听顾政深说他家在南城很有钱,还整天出去打工挣生活费。”
慕家的家境优渥,慕清雨从小被富养,性格里有着‘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天真。
慕晏青了解到郁庭川是郁家私生子,是在对方和慕清雨在一起之后。
慕清雨认识了顾政深和郁庭川,每回和家里视频或打电话,多多少少会提起对方几句,也是因为这样,慕晏青还没见过郁庭川本人,已经知道部分关于这个男生的事。
比如,郁庭川有个不怎么听话的妹妹。
慕清雨不止一次提到。
慕清雨大三那年,跟他打电话时说到郁庭川的妹妹:“小丫头真不懂事,家里也不管管,不好好读书整天鬼混,郁庭川这人平时看着正经不多话,为这个妹妹都快愁白头发了。”
宋倾城听慕晏青提起郁婧宁,再一次从旁人的口中知道郁庭川对这个妹妹的上心。
可想而知,郁婧宁过世,郁庭川是怎么样的心情。
听着慕晏青讲述慕清雨和郁庭川大学里的相处,宋倾城的情绪平和,没有觉得听不下去,也不觉得慕晏青是在炫耀和暗示她什么。
慕晏青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润喉,然后继续往下说。
慕清雨念大三的时候,郁庭川已经开始找工作,他没有回国,而是暂时留在日本。
慕晏青至今记得,有段日子,慕清雨很忙碌,他关心这个唯一的妹妹,打电话给慕清雨,对方总是火急火燎的语气,不是说‘哥,我有事呢’就是‘哥,我先不跟你说了’,后来慕清雨告诉他,那期间,大四的郁庭川忙着应聘实习,女生的眼光好,她就毛遂自荐,陪着郁庭川去买面试穿的西装,还要帮忙搭配合适的领带和衬衫,就连对方的袖扣都是她在银座挑选购买的。
甚至于,有天夜里,慕晏青给妹妹打电话,接通就听到慕清雨很喘的气息,就像是刚刚跑过八百米,问她怎么回事,她的回答是,庭川胃疼的厉害,家里没有药,她只能出来给他买。
当时,慕晏青特意看了手表,晚上九点四十几分。
日本那边已经快十一点。
据慕晏青所知,日本的药妆店最迟晚上十点都会关门。
有些提前半小时就不允许客人进来。
11点左右,除了医院,还有哪儿能买到胃药?
慕晏青让她回去,夜里别独自在外面瞎晃,尽快送人看医生,慕清雨却说,郁庭川不会去医院的,他甚至不知道她在给他买药,但是看他微白的脸色,她还是不放心这样回自己的住处。
“政深毕业后就要回国,这段日子他只顾着自己野,庭川下班回到住处就很晚,不是泡面就是直接省了晚饭,我们这些留学生出门就靠朋友,好歹都是中国人,我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哥你说是不是?”
慕清雨当时撒娇的语调,慕晏青还记忆犹新。
电话里,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叮嘱慕清雨要注意安全。
对妹妹的感情问题,他不想过多干涉。
直到慕清雨和郁庭川婚后折腾出各种事情,慕晏青再想起妹妹说的这番话,可能她当时真的不喜欢郁庭川,只是看对方孤身一人在异国奋斗,所以生出恻隐之心,想要尽可能的帮助对方。
慕清雨升大四那年暑假,被慕景荣问及学习情况,她说准备先在日本找份工作,不想回国靠裙带关系进国企,不经意的,提到郁庭川在日本的金融机构上班,话语里多有羡慕。
那个时候,家中父母都已知晓女儿有个朋友叫郁庭川。
得知郁庭川出自南城郁家,慕景荣赞赏的点头:“是郁老的子孙,不靠家族庇荫,倒有些出息。”
饭后,慕谷玥把儿子叫到身边说了一番话。
慕晏青明白母亲的意思,当晚就到慕清雨房间找她交谈,兄妹俩聊了会儿天,他就问起郁庭川在大学里的生活,慕清雨抱着枕头没隐瞒,告诉他的都是实话,郁庭川在院系里蛮受女生的欢迎,但是她从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毕业后更是忙的团团转,她去他租住的房子,也没撞见过什么尴尬的事情。
看着妹妹自然的神情,说到郁庭川不见羞涩,显然不是母亲以为的那样,慕晏青也就没有再问别的。
再后来,慕清雨过完暑假重回日本。
慕晏青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慕清雨往家里打电话,声音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和家人聊天像在应付了事,渐渐地,从每周两三个电话变为半个月打一次电话。
不仅仅是慕晏青,就连工作繁忙的父母都察觉女儿的不对劲。
然而,慕清雨给的理由是身体不适。
有次兄妹俩打电话,慕清雨突然告诉他:“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欢欣雀跃的语气,反而有些心事重重。
慕晏青看她不肯多说喜欢的是谁,没有强迫妹妹必须坦白,但也像很多兄长那样,怕妹妹在恋爱中吃亏,挂电话前交待她,交往可以,但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如果真的确定是彼此,放假可以带回家让爸妈看一看。
可是,慕清雨握着手机不做声,良久才开口:“他只把我当妹妹那样来看,而且……他已经有女朋友。”
那个时候,慕晏青始终以为妹妹喜欢的人就是郁庭川。
所以后来慕清雨带郁庭川回慕家,他没有多想,只当是慕清雨和郁庭川开诚布公后,可能过程曲折,但两人还是顺利走到了一起。
第一次见郁庭川,慕晏青就觉得这个准妹夫不错,话不多,看着就不是那种心浮气躁之辈。
包括慕景荣和慕谷玥,对这个女婿都相当满意。
在他们看来,家世什么都是次要,只要人品好求上进,有慕家的人脉在,不怕闯不出一番天地来。
况且,郁家的家世并不差。
说起来,已经退居二线的郁老曾经也是慕景荣的上级领导。
慕晏青仍记得那天见到郁庭川的情形,他回到家,慕景荣的秘书说清雨已经回国,等他推开门,进屋就看见慕景荣正陪人说话,对方一身衬衫和休闲裤,没有打领带,慕清雨正紧挨着他坐,比起现在的沉稳派头,二十五岁的郁庭川还很年轻,看人的眼神也不像如今这般深邃。
那趟回国,慕清雨提出要和郁庭川结婚。
彼时,她刚准备毕业。
慕景荣夫妇的意思,再等两年,最起码等她的工作稳定下来。
但是慕清雨却格外的坚持。
当天夜里,慕晏青上楼经过客房,发现房门虚掩,慕清雨正坐在床边缘,说着话:“怎么办庭川,爸妈不同意我们马上结婚,我心里很难受,你要是回日本,我觉得我留在这里会死掉。”
话毕,她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拽了下郁庭川的手腕。
慕清雨当时的神情非常低落。
郁庭川侧过身看她,他的回答是,我来想办法,不用担心,你爸妈会同意的。
作为男人,慕晏青感觉得出来,那时郁庭川对慕清雨是有感情的。
就像慕清雨自己后来说的,如果郁庭川真的丁点不喜欢她,不会在那个大雨磅礡的夜晚,她浑身湿透的出现在他住处门口,强忍着泪说出‘郁庭川,你要和我在一起么’后,收留她在他那里住了近半个月。
那十几个晚上,郁庭川把床让给她,自己去睡了客厅的沙发。
慕晏青告诉宋倾城:“我不知道庭川是怎么说服我父亲的,我爸确实同意他们先结婚,清雨毕业以后,他辞掉日本的工作回到南城,后来两个人就领了证举办婚礼。”
------题外话------
老郁对慕清雨是怎么样的感情,这一章做出了解释,好吧,作者自己写的心里有些酸。
所以,今晚的作者需要你们这些美人各种安抚_(:3」∠)_(83中文网 )</div>
宋倾城听慕晏青说了这么多,脑海里还有些来不及消化,午后阳光正好,山顶的温度却偏低,当轻风拂过,让人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凉。++
慕晏青又道,慕清雨喜欢的对方,是个有妇之夫。
并不像她在电话里说的对方只有女朋友。
“首都和南城离得比较远,家里也以为他们在南城好好过日子,婚后第一个春节,庭川陪清雨回慕家,那会儿,我就注意到他们俩之间有些不对劲。”
慕晏青说,当时他只当这对新婚夫妇在闹别扭,没有太在意。
结婚后的慕清雨,性子越来越静,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缠着他或父亲撒娇,言行举止方面,落落大方之余,也愈发的贤淑端庄。
晚上,慕景荣跟儿子女婿说了会儿话,让他们回去休息。
从书房出来,慕晏青和郁庭川各自回房间。
慕晏青在房里看了会儿资料,站起身打算洗漱,伸手去拉窗帘的时候,发现郁庭川正站在院子里抽烟。
北京的冬天不比南方,尤其是夜间温度。
郁庭川面朝外站着,一手插在西裤裤袋里,身上穿了羽绒服外套,手里那截香烟的烟头明明暗暗,就像这个深夜,郁庭川的背影给人的感觉,有着融入夜色里的寂寥。
那个时候,慕晏青跟这个妹夫还不怎么熟稔。
等他下楼出去,郁庭川已经把一支烟抽的差不多。
可能因为两人同龄,又算自家人,交流起来倒不怎么见外。
慕晏青问起,大冷的天,怎么在外面抽烟,郁庭川用皮鞋踩灭烟屁股,只说清雨在洗澡,他闲着没事就出来抽支烟。
回国后,郁庭川就在恒远集团上班。
提起多年前的郁庭川,慕晏青的形容是颇为清隽,抽烟的架势隐隐透出一股生人莫近的寡凉。
那个春节,郁庭川和慕清雨在慕家住了三天。
他们离京的前一晚,从部队回来的慕晏青找了妹妹谈话,问到她近期是不是和郁庭川有些小矛盾,慕清雨收拾衣服的动作一顿,随即回答:“没有啊,最近庭川在找他妹妹,不过一直没消息,因为这样,他的心情不太好。”
闻言,慕晏青也不好再说什么。
郁庭川和慕清雨的婚姻,不和睦摆在明面上是在一年以后。
先是国庆期间,慕谷玥发现女儿女婿在慕家分床睡,慕清雨的理由是,她身体不舒服,怕影响郁庭川休息,所以在房间里打了地铺。
郁庭川对此没有否认。
尽管如此,慕谷玥仍然把女儿叫到自己屋里说了一通。
结果,没过多久,家里得到消息,慕清雨和郁庭川大晚上吵架,用水果刀割伤郁庭川的手,大半张床上血迹斑斑,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发生争执,严重到大打出手,毕竟那场被南城贵圈津津道的婚礼还历历在目。
“直到他们离了婚,我从清雨的话里推测,她和庭川发生争吵,十有八、九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慕晏青提及妹妹心有所属这件事,直言不讳:“再后来,在郁老的寿宴上,清雨在洗手间里割脉,被及时发现送往医院,但是,她和庭川婚后关系不好这点,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在圈子里宣扬开。”
有些事,宋倾城以前就有所耳闻。
然而,道听途说和听真正的知情人讲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宋倾城开口问:“也是因为那个男人么?”
慕晏青抬头看她一眼,那目光有些讳莫如深,直至后来宋倾城得知je的身世,才算明白慕晏青当日为何是这种眼神,但是现在,宋倾城坐在这里,只以为这个问题让慕晏青感到为难。
在她想着要不要拿话揭过,慕晏青却点头回答:“确实是因为那个男人。”
慕晏青说,那个男人婚姻幸福,和太太是少年夫妻,从来没想过要为慕清雨抛妻弃子。
更何况,从开始就是慕清雨单方面爱慕对方。
慕晏青又告知宋倾城,当年在日本,慕清雨打电话告诉哥哥有了喜欢的人,正在为自己喜欢上有妇之夫纠结,在所谓的爱情面前,理智终究是落了下风。
可能有的时候,越是得不到,越是想伸手去触及。
当时,那个男人因公在日本出差。
遇到慕清雨,非常偶然。
至于是怎么样偶然的机会,慕晏青没细说。
慕晏青会了解这些,宋倾城心想,应该是慕清雨后来告诉这个兄长的。
而现在,自己又从慕晏青这里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慕晏青又告诉她,慕清雨后来会跟郁庭川走在一起,或多或少是因为那个男人让她去找个适合的对象,不要把青春浪费在一个已婚人士身上。
不用慕晏青描述事情经过,宋倾城已经能想象出那个场景,慕清雨被男人的话伤到,冒雨跑去找郁庭川,带着心酸和赌气,逼问郁庭川要不要和她在一起。
慕晏青的讲述里,郁庭川毕业后留在日本,就像无数上班族那样,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处处充斥着忙碌,宋倾城不由记起郁庭川的出身问题,哪怕郁承业说的有偏颇,但郁林江不怎么喜欢二儿子这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她再想到慕清雨说要和郁庭川在一起,有的不是嫉妒,心头萦绕着一层拨不开的阴霾,莫名的,让她感到沉重。
慕清雨在日本那样照顾过郁庭川,即便她是自愿的付出,对一个在异乡漂泊的人来说,心里不可能没有动容。
宋倾城想,换做是自己,也会被慕清雨不经意间的关心暖到。
虽然慕晏青没明说,宋倾城心里已经猜到,慕清雨喜欢的男人恐怕也在南城,如果相隔甚远,慕清雨和郁庭川结婚以后,情绪不会那样波动。
时不时知道对方的消息,念念不忘逐渐演变为心有不甘。
慕晏青没有瞒宋倾城,慕清雨在寿宴上割脉,是因为看到那个男人对待妻儿表现出来的深情和耐心,相较于自己貌合神离的婚姻,她心里藏着的那人家庭美满,原来自己对他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内心绝望的慕清雨,拿了一把餐刀,用自残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
当时,郁庭川刚好从外面接完电话回来。
他没在宴会厅里找到慕清雨,像是料到会出事,边用手机拨慕清雨的号码边出去寻人,最后在洗手间外听到手机铃声。
慕清雨被抱出隔间,整个人奄奄一息。
因为这事,郁林江在医院过道上狠狠责骂惹出事的二儿子。
再后来,慕清雨被送去看心理医生,诊断出患有轻微的抑郁症。
慕景荣夫妇为此特意赶赴南城。
慕晏青说:“当时我父亲亲自找庭川谈话,希望他把手头工作缓一缓,多挪出些时间陪清雨,我母亲打算接清雨回北京住段日子,清雨怎么都不肯,在病房里大哭大闹,最后还是庭川进来,她才消停下去。”
手腕缠了纱布的慕清雨,表现出的对郁庭川的依赖,让慕景荣夫妇松了口气,也相信女儿得病不是女婿造成的。
过了个把月,慕晏青南下,途径南城去见了妹妹。
慕清雨的精神很不错,手腕的割伤已经愈合,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郁庭川那几天出差去北方未归,听了兄长的询问,慕清雨的态度真诚,她说:“我现在很好,不会再让爸爸妈妈和哥你担心。”
慕晏青明显感受到妹妹的好心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慕清雨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那个男人对她的态度不再那么冷漠。
大半年后,某一天,慕清雨向郁庭川提出离婚。
郁家和慕家其他人得知消息,他们夫妻俩已经在协议上签好字。
宋倾城没听到慕晏青详细讲那半年发生的事,但从慕晏青的只字片语里,她拼凑出了一个框架,得到些许回应的慕清雨,不会安于寡淡的婚姻,精神方面的不忠是事实,那么身体上呢?
郁庭川出差的时候,慕清雨有没有和其他男人发生点什么?
能提出离婚,肯定是因为有了新的依仗。
慕清雨的新依仗是什么?
那个男人的许诺?
宋倾城不敢再往这方面想下去。
慕景荣夫妇知晓女儿要离婚很震惊,没有任何征兆,还是女方提的离婚,不管慕谷玥怎么劝说,慕清雨是咬了牙想离婚,慕谷玥去找女婿,女婿只说已经签字,显然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结果不到一周,慕清雨发生意外伤了双腿。
同时被查出来怀有身孕。
宋倾城听到这里,搭在杯边的手指蜷紧,孩子的到来,在那种情况下,无疑是乱上添乱。
慕晏青说,郁家注重香火子嗣,特别是郁林江,得知慕清雨腹中是个男孩,更不愿意就这样流掉,那时候,郁林江的太太身体很差,想让这个孙子冲喜,执意保下这个孙子,于是,几个月以后,慕清雨诞下腹中的胎儿。
也是在那几天,郁庭川和慕清雨做好了婚后财产的分割。
郁庭川什么都没有要,净身出户。
28年,时缝全球金融危机,郁林江的长子车祸昏迷不醒,公司股票一跌再跌,二子就是在当时空降成为恒远高管,接手兄长留下的摊子,与此同时,关于这位恒远新总裁的负面传闻被媒体炒得甚嚣尘上。
有人说他终于熬出头,郁家长子成活死人,正室太太只剩半口气,靠着妻家的帮忙,以后在生意场上简直扶摇直上。
又有人把之前的八卦报道翻出来,说郁庭川和慕家千金早已偷偷离婚。
没多久,有记者拍到实锤。
是慕清雨戴着口罩坐在轮椅上,在机场被看护推着入关的照片,同行的还有抱着尚在襁褓里婴儿的月嫂。
之后有知情人向媒体爆料,慕清雨当天带着孩子乘坐国际航班前往墨尔本,确实已和郁家二公子办理离婚手续。
即便是风口浪尖上,郁庭川始终没在离婚事宜上对外松口。
慕晏青说,这个时候,一旦郁庭川说什么,不管舆论最终倒向谁,远在澳洲的慕清雨母子难有清净日子过,即便是夫妻情分已尽,郁庭川依然保持着男人该有的风度,没把前妻和幼儿推出去承受那些风暴。
宋倾城没有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那个男人呢?”
那个让慕清雨放弃婚姻的男人现在在哪儿?
慕清雨现在孤身一人,说明她为爱离婚却没得来相应的回报。
听到宋倾城这么问,慕晏青沉默片刻,尔后道:“那个男人很爱妻子,没想过为清雨放弃家庭。”
有些男人即便在婚姻里抵不住诱惑,但最后仍会回归家庭。
慕清雨在腿受伤以后就心生悔意,在这点上,慕晏青没选择隐瞒,不是没人当说客,最后都没有改变既定的结果,哪怕慕清雨在婚姻里不忠,郁庭川都没指着她鼻子骂过她一句,但是同样的,他无意再继续这段婚姻。
某个夜晚,慕晏青在部队接到妹妹的电话。
慕清雨在电话里只是哭。
当时,慕清雨已经怀孕七个月。
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容易触动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慕清雨告诉哥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每一天过得都像活在噩梦里,庭川已经很久没来看她,给他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有回,她问郁家其他人,他们说庭川现在很忙,公司情势不太好,很多事需要他这个老总去负责处理。
慕晏青听出妹妹话里的意思,但他没有去联络郁庭川。
他没告诉慕清雨,在她出事以后,他就找郁庭川这个妹夫谈过。
“在茶楼里,庭川跟我说,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同意跟我妹妹结婚,互不相爱的两个人,被困在高高的围墙里,所以到后来,清雨急着挣脱离开,他也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慕晏青说:“后来我得知,在我约他出来的前一天,警方刚通知他去殡仪馆的停尸房认人,他消失几年的妹妹被找到,但是天人相隔。”
宋倾城听了这些,冰凉的双手下意识收紧。
“他和清雨的婚姻努力维持了两年,终究是没走到最后,但我知道他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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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耽搁,明天就让老郁出来~知道你们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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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晏青开腔:“这世上但凡是人,没有谁是无坚不摧的,再有担当的男人,也会在面对束手无策的困境时流露出疲倦,嘴上不说,不表示他扛下来的过程真的很轻松。”
郁庭川和慕清雨离婚后,常年忙于工作,似乎再没找过合适的人。
最起码摆在台面上的人是没的。
这些年,慕晏青和这个前妹夫偶尔会有联系。
算不上莫逆之交。
但比普通朋友多了些往来。
慕清雨到了澳洲以后,整个人越来越沉默,后来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得知郁庭川在国内和某个女明星好上,这个说法被传的有鼻子有眼。
慕晏青对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慕清雨趁着保姆不注意,从厨房拿走一罐蜂蜜,当时je才会蹒跚走路,慕清雨不顾孩子无声的嚎哭,强行掰开je的小嘴给他灌食蜂蜜。
等到家里其她人发现,je已经因为过敏休克。
至于慕清雨,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掉在缸外的左手血淋淋,右手里还紧紧抓着小巧的修眉刀。
慕谷玥得知女儿自杀的消息,第一时间赶赴墨尔本。
慕晏青父子因为身份限制,不可以随便出境。
很快,慕谷玥的电话从澳洲打来,得知慕清雨不但自杀,还想把孩子弄死,慕景荣的脖子青筋暴起,尤其是听到妻子说je被查出来听力有问题,当场气得要和这个逆女断绝父女关系。
慕清雨被救醒以后,抱着母亲泣不成声,她哭着告诉慕谷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郁庭川和其她女人交往,心如刀割,看着一天天长大的je,不止一次想带着孩子去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脱。
慕清雨之前太挥霍郁庭川对她的包容,以致于在失去其它之后幡然醒悟,知道谁才是最合适自己的那个人。
慕清雨很怕郁庭川再婚,怕自己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je听不见的消息没能瞒过郁家。
后来,郁庭川去了趟澳洲。
与此同时,慕清雨也得到消息,郁庭川和那个女明星好像没了下。
那期间,慕晏青跟妹妹联系,慕清雨在电话里说,她就知道庭川不会随随便便跟别的女人好,他心里没有真的放下自己,要不然不会在她和孩子出事后,来墨尔本探望她们母子。
她觉得,郁庭川执意要跟她离婚,是因为还没气消。
慕清雨的这份笃定,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听到妹妹说会好好照顾je,以后不再胡闹,什么时候庭川原谅她,她就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回国,慕晏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时候的慕清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执意相信郁庭川终究会有重新接受她的那一天。
自那以后,郁庭川每年都会出国探望慕清雨母子俩。
有一年还被八卦记者拍到机场照片。
新闻爆出来,用的标题是——郁家二公子与前妻关系缓和,漂洋过海和前妻幼子相聚。
慕晏青作为旁观者,看的更清楚,如果je不是聋哑儿童,慕清雨闹起来不抱着孩子要同归于尽,郁庭川应该不会每年抽出时间特意飞澳洲。
七八年光阴,有的时候也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曾经,慕晏青也隐晦问过郁庭川,已经三十出头的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郁庭川的回答是,现在这样一个人挺好的。
因为慕清雨,这对前大舅子和前妹夫相识近十年。
同为男人,慕晏青领会到郁庭川话里的意思。
在那段婚姻里,郁庭川对慕清雨恐怕早就失望透顶,只有慕清雨还抱着复婚的念头,不愿接受既定的现实。
“je三岁那年,庭川去澳洲看孩子,清雨在家里跟他大吵一架,je吓得躲在楼道口大哭,事后保姆心有余悸,给我母亲打电话告知此事。”慕晏青告诉宋倾城:“当时郁家这边有意撮合庭川和顾嘉芝。”
说着,他抬头看向宋倾城:“你应该见过顾嘉芝吧?”
宋倾城点头,实话实说:“以前见过,她是顾先生的妹妹。”
“顾嘉芝在年龄上比庭川小几岁,顾家看她自己有意,所以不反对她跟庭川往来。”
以顾家那样的家世,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并不容易。
所以,即便郁庭川离过婚,以他郁家次子的出身,那会儿已经是恒远老总,身价地位摆在那里,前途大好,顾嘉芝自己也喜欢,家里显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慕清雨和顾政深老同学一场,顾政深在这件事上自然不会瞒她。
就算现在不说,等顾嘉芝和郁庭川真好上了,慕清雨自己也会得到消息。
慕清雨在国外等了两年,没想到等来这样的消息,加上那段时间,她的精神不算好,整个人近乎崩溃,等郁庭川去了墨尔本,她随便寻了个由头就跟郁庭川吵起来,把客厅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发泄过后,慕清雨只会抱着je失声痛哭。
也是这次以后,郁庭川去探望je,不再踏足母子俩的住处。
郁庭川不是那种于一言不合就跟女人动手的性格,特别是在跟慕清雨分道扬镳以后,不愿为了逞口舌之快就见了面大吵特吵。
既然绕不开,不如避而不见。
慕晏青看着宋倾城说:“我知道,他不跟清雨撕破脸,还是因为je,大人之间的恩怨再解不开,不该殃及到孩子,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自然在言行上对清雨退让,选择息事宁人,不过是不想让je再被吓得崩溃大哭。”
宋倾城听了以后,心底涌起酸涩的情绪。
生活里,很多父母吵架动手,不顾一旁嚎哭的孩子,有些甚至会把孩子打进去,以宣泄自己的满腔怒火。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在性格上或多或少有所缺陷。
宋倾城和je有过相处,je虽然听不见,看人的眼神却单纯,没有愤世嫉俗的阴郁,不管慕清雨是怎么对待孩子的,根据慕晏青的说辞,郁庭川作为父亲,不曾在孩子面前树立不好的榜样。
所以,即便je每年见不到郁庭川几面,依旧跟这个爸爸很亲。
看到慕晏青端起杯子,宋倾城开口:“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疑惑。
慕清雨是他妹妹,这些事都比较**,算得上家丑,恐怕连慕清雨自己都不愿意跟旁人提及,但是慕晏青却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
宋倾城猜不到慕晏青这样做的意图。
人都有私心,很少有谁能在理和亲面前选择理这个字。
宋倾城听了这么久,并没有怀疑慕晏青说的内容是凭空捏造的,因为那些话听上去,没有偏帮慕清雨指责郁庭川的意思。
望着慕晏青身上的那身军装,宋倾城觉得,自己不至于令一个上校这样哄骗她,还是踩着自己妹妹来哄骗。
慕晏青把杯子放回去,然后开口说:“就当是我对家妹做错事的一点弥补。”
他讲的错事,是指慕清雨跑去余饶动宋家的祖坟。
稍作停顿,慕晏青又道:“在清雨和庭川的那段婚姻里,就我所知,庭川没有做错过什么,和你说这些,我没其它的意思,清雨这几年的抑郁症一直没好全,在为人处世上难免走了极端,包括苒语,我听说她针对过你好几次。”
宋倾城闻言没否认。
慕晏青在凤岭山遇到宋倾城是巧合,打算跟对方谈一谈,是临时起意,刚才说的‘弥补’却不是作假。
他的话里,没有强迫宋倾城必须原谅慕清雨和慕苒语那些行为。
慕晏青只是说,以后会尽量约束好家中女子,宋倾城听出对方对慕清雨堂姐妹俩做的事不甚赞同,她同样感觉到,慕晏青在对慕清雨这个妹妹无奈的同时,也在意这个妹妹,毕竟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
想到郁庭川对郁婧宁的关心,宋倾城就不难理解慕晏青对慕清雨的感情。
慕清雨现在这样,是因为挣脱不了自己的执念。
而执念到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宋倾城不知道自己和慕晏青坐了多久,太阳已经有西下的迹象,凉亭那边,学生陆陆续续出来,老师在数人头,应该是准备下山回去。
慕晏青说的很多话,喉咙有些哑,他喝了大半杯橙汁,尔后对宋倾城说:“我晚上还有饭局,这趟就不去见庭川。”
说着,慕晏青也注意到那些在排队的学生。
他没有再久留。
慕晏青问宋倾城,可以顺路捎她下山。
坐大巴士肯定不怎么舒服。
“不用了。”宋倾城婉拒,不忘解释:“赵师傅会过来接我。”
慕晏青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时,慕晏青招来店员要结账,宋倾城突然道:“还是我来付吧,就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
慕晏青站在桌边,看了眼这个故作沉稳的女孩,依旧从皮夹里拿出一百块钱纸币,他交给店员去找零,然后开口道:“还是我请吧,怎么说,我都比你年长不少。”
目送着军用吉普离开,宋倾城又在木质栈道上坐了会儿。
她的脑海里,忍不住再去想慕晏青讲述的郁庭川和慕清雨的那段婚姻。
似乎没有一点幸福甜蜜可言。
如果结婚是错误,那两年可想而知多难熬。
宋倾城想起自己以前还试探郁庭川,旁敲侧击的问起他前妻,即便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那会儿,他听到自己那样说,是怎么样的心情?
莫名的,宋倾城的眼周有些泛热。
走下小卖部的栈道,她打电话让老赵不用来接,然后和其他同学坐大巴下山。
车上,苏绵八卦的问宋倾城,刚刚那个上校是她家谁。
宋倾城只说:“是家里人的朋友。”
“我在现实里还没见过军衔这么高的。”
苏绵羡慕的抿嘴,又道:“刚才梁晶晶她们都猜你是红、三代,说你平日里穿戴虽然算不上名牌,但能这样转学进三中,家里关系肯定不少,还说你这通天的气派,怎么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宋倾城被苏绵夸张的模样逗得扯了下唇角,但确实是笑不出来,整颗心都想着别的事,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郁庭川发短信,问他是不是还在打球。
苏绵瞧见她的手机,没有惊讶,小声道:“其实我也带了。”
说着,把手机从口袋掏出来。
这辆巴士上没有老师。
苏绵朝四下指了指:“你瞧,大家都在玩手机,就连徐梦也有一部苹果六,是她妈用过给她的,现在全本性暴露,过会儿下了车,又都是乖乖孩。”
话音未落,宋倾城的手机震动了下。
是郁庭川回的短信。
他还陪商友在高尔夫球场,刚刚看到短信,问她下了山没有。
宋倾城没打字,直接拨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宋倾城握着手机,听到他熟悉的男嗓:“已经到家了?”
“没有,还在半路上。”宋倾城回答,停顿了下,开口问他:“你们大概几点打完球?”
说话的时候,她听见那边有风声。
郁庭川可能看了看手表,然后告诉她:“五点左右,晚上回家吃饭。”
“嗯。”宋倾城低低的应声。
然后不说话,也不提要挂电话。
郁庭川察觉到她的异样:“还有事情?”
“没有。”宋倾城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苏绵戴着耳机在听歌睡觉,深吸口气,稍稍压低声道:“就是,有点想你了。”
听出她话里的依赖,郁庭川的声音温柔不少:“在山上有发生什么事?”
“……”宋倾城道:“什么都没发生。”
郁庭川闻言,在那边说:“我打完球就回去。”
就像是一份承诺。
宋倾城说好,然后挂掉电话。
大巴士驶到凤岭山下,经过公交站牌,宋倾城让司机停车,跟苏绵打过招呼,告诉班长自己家人要来接,然后拎着自己的书包下车。
等那几辆大巴士陆续驶离,宋倾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后,她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坐在出租车后排,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致,宋倾城搭在书包上的手指微微蜷起,这是去高尔夫球场的方向,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遵从心里的指示,突然就很想见到郁庭川。
傍晚四点五十,郁庭川把球杆扔给旁边的球童。
随后,边摘手套边跟几位商友往外走。
有合伙人提出晚上一块吃饭,郁庭川没答应,只说有其它安排。
“有其他应酬?”合伙人多问一句。
郁庭川笑笑,没有接腔。
一行人刚走到草坪边,郁庭川的脚步停下,因为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那道倩影,他的眼底有讶异,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幕。
其他商友有所察觉,跟着扭头去看。
宋倾城刚到俱部没多久,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她没有进草坪去找人,只是在围栏外‘守株待兔’,这会儿,瞧见郁庭川跟生意上的朋友出来,她倒有几分紧张,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目光直直的注视着他。
微风拂过,吹乱她耳边的发丝。
然后,她就看着郁庭川朝自己走过来。
身后其他人有疑惑,估计是好奇她和郁庭川的关系。
走到宋倾城面前的郁庭川,看着她开腔:“不好好待在家里,来这里做什么?”
宋倾城对上他的视线,在那里读到对自己温柔,心里动容,答得坦诚:“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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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城的话音刚落,跟郁庭川一块打球的众人也走了过来。就爱上网……
有人委婉的问到宋倾城身份。
宋倾城听出来,对方是把她当做郁家的小辈。
郁庭川倒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做了番寒暄道别,等到其他人离开,宋倾城在旁边幽幽道:“我什么时候又成你侄女了?”
“夸你年轻不好?”郁庭川转头看她。
注意到他眼底的缱绻笑意,宋倾城跟着翘起唇角,嘴里却说:“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隔壁家的熊小孩。”
郁庭川问:“老赵人在外面?”
“下山的时候,我没让赵师傅来接。”宋倾城如实道。
“自己坐车过来的?”
“嗯,下山坐的巴士,后来打了辆出租。”
不等郁庭川开口,宋倾城先接下去说:“不用给我上思想指导课,我全程都很注意,可没出什么意外。”
郁庭川瞧着她先发制人,低头折叠起袖口,一边含着笑说话:“还知道会被说,觉悟倒是挺高。”
宋倾城没搭话,只是抱着书包往他跟前一杵。
郁庭川发觉她的异样,抬眼瞅她,正准备问点什么,宋倾城忽然踮起脚,小嘴稳稳贴住男人的薄唇。
过去四五秒,宋倾城离开,目光很满足:“这样就不怎么想你了。”
郁庭川深邃视线看着她这副黏人样,不由失笑:“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就为了这么亲一下?”
“不行么?”
宋倾城说着又假装靠近:“那就再亲会儿。”
郁庭川顺势用手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扳正后开腔,低低的声线透出些许纵容:“没看见旁边都有人。”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避讳。”宋倾城一脸煞有其事:“是不是背着我在这样做了什么?”
“除了打球,这里还有什么事可做?”
“那就要问你了。”
见她小声发表不满,郁庭川笑,然后拿过宋倾城怀里的书包,又换到戴表的左手上:“走吧,别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去换衣间的路上,遇到个穿运动装的年轻女人。
对方看见郁庭川微笑,打招呼喊了声郁总。
郁庭川只是轻轻点头致意。
待女人走远,宋倾城收回余光,问身边男人:“认识?”
“这里的球童。”郁庭川出声解释。
说话间,两人走到换衣间。
宋倾城没有进去,在门外等着,因为注意到里面有其他异性,郁庭川很快换好衣服出来,怕她等太久,所以没在这里冲澡。
离开换衣间的时候,宋倾城的书包又被接过去。
一路出去,倒没再碰见什么熟人。
郁庭川开的还是那辆路虎。
上车后,宋倾城看着郁庭川把行李袋扔到车后排上,她伸手拽过安全带,开口:“做球童是不是能挣很多?”
郁庭川发动车子引擎,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又突发奇想的准备来当球童?”
“没有啊。”宋倾城辩解:“我就是觉得这份工作肯定能赚不少小费。”
郁庭川注视着路况,似笑了的开腔:“任何工作都有利有弊,做球童的要求不低,首先体力就得跟上,通常高尔夫球包里装着14支不同用途的球杆,加起来也有二十几斤,背着走完18洞,一般人吃不消。”
没有听到宋倾城吱声,郁庭川继续道:“小费不是那么好拿的,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要是输了球,只有挨骂的份。”
宋倾城开口问:“那你输球会迁怒到球童身上么?”
刚才在换衣间外等人的时候,几个球童经过,有男有女,边走边讨论今天收到多少小费。
其中一个球童,就是跟郁庭川打过招呼的那位。
宋倾城听到对方说,恒远的郁总今天玩球赢了钱,大部分都充进会籍卡,在休息的时候,随手拿了一叠现金给她,刚才下场回到员工休息室,她数了数,一共63张百元大钞,也就是六千三。
然后,有男球童接话:“郁总出手一向大方,上回也给了我五千左右。”
其他人羡慕的起哄,说难怪这郁总每回来打球,好些人争着做他的球童,原来是一来散财的土豪。
宋倾城听到这些,心里有些冒酸。
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得知郁庭川给对方一大笔钱,她就觉得膈应,那股占有欲在无声息的作怪。
郁庭川很快就发现宋倾城情绪的异样,问她是不是那儿不舒服。
宋倾城说没有,随后又道:“感觉自己越来越小心眼。”
声音很轻,还是被郁庭川听了去。
郁庭川转过头瞅她,像是看出她为什么不开心,把右手从方向盘拿开,改为攥住她的手指,边看路开车边说:“就是一个球童,打球的时候,不小心被黄总的球杆子扫到肩膀,结束后给了她些小费,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线柔缓,是在专程解释给她听。
应该也是不希望她多想。
宋倾城另一只手攥住他的大手,动作没掩饰依恋:“可能怀孕真有副作用,你和陌生的人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不舒服,很怕变成嫉妒成性的女人,但我自己又控制不了那种情绪的产生。”
郁庭川攥着她的手稍稍收紧:“看来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宋倾城心里清楚,不是安全感的问题。
听着男人说话的声音,似在揶揄,又让她觉得温暖,有些迷恋,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
过了会儿,她开口:“我下午遇到了一个人。”
“就在凤岭山上。”宋倾城又道。
见她有些故弄玄乎,郁庭川把目光投过来。
回想起慕晏青说的那些事,宋倾城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碰到了上回在家里见过的那个上校。”
郁庭川闻言,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起来:“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嗯。”宋倾城没讲自己在慕苒语上门道歉时就已经猜到,只是说:“他跟我在小卖部坐了很久,告诉我不少事情。”
“……他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
宋倾城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基本都是夸你的话。”
郁庭川轻笑了一声:“没说我的不好?”
“没有,反正我觉得他是在夸你。”宋倾城停顿了下,又补充:“他还夸你的眼光好,能找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
郁庭川嘴边噙着笑,却不搭腔。
“不相信么?”宋倾城问。
郁庭川听了这话,不答反问:“那他有没有说,我们在一起很配?”
“……”
宋倾城有种被戳中小心思的不好意思。
然后,她主动探过身,亲了一口郁庭川的右脸,兀自道:“就算他不说,我们也很配。”
至于他和慕清雨婚姻那段,宋倾城没再提及,既然已经是过往,她能知道就够了,没有必要再挖地三尺的刨出来,让他亲自为自己讲述一遍。
经过市中心,郁庭川把车停在一家零食铺前的路边。
宋倾城想要买些果脯。
怀孕后,她总觉得嘴巴里没味道。
宋倾城没让郁庭川陪着她去,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推开车门下去,郁庭川看着她推开玻璃门进店,缓缓降下驾驶车窗,从储物格里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香烟。
呛人的烟味,很快就消散在流通的空气里。
郁庭川把烟卷往窗外磕了磕。
这两个月,他每天抽烟的次数在减少,特别是在家里,能不碰烟就不碰,有的时候晚上实在忍不住,他才会去书房或露台上抽一根。
今天出来打球,郁庭川统共也就抽了两支烟,以前烟瘾最严重的那时候,一天能抽两包烟,不像现在,如果没有应酬,一包烟能抽上两三天。
零食铺里,宋倾城正拎着个小箩筐选东西。
郁庭川把视线投向她纤瘦的背影,这样等在车里,没有丝毫不耐烦,对他来说,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宋倾城买了不少零食,然后过去收银台结账。
这时,有人推开门走进零食铺。
收银台就在门旁。
宋倾城瞥了眼进来的人,可能是对方的那头绿毛太扎眼,她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前几天在酒店看到的跟慕苒语在一块的男人。
对方嚼着口香糖,穿着打扮非主流,随手拿了个箩筐就往里走。
随后,男人的手机响起来。
男人接起来,说话腔调流里流气:“劳资在买东西,有屁快放没事挂了。”
“……”
“怎么,劳资泡妞还用你管?”
“……”
“什么龟孙子,是不是不会说话?要不要劳资给你抽两大耳光子,给你撸一撸舌头?”男人轻哧道:“男追女隔层山知道不?劳资放低身段,还不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男人咯咯笑了笑:“是跟劳资住一块,羡慕嫉妒恨是吧?你有本事,自己也去找一个!”
宋倾城这边,店员已经帮她算好账:“一共七十六块。”
付好钱,宋倾城拎了袋子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那个男人在嚷嚷:“少跟你哥瞎扯几把,现在上不了,不表示以后不成,你信不信,迟早有一天劳资能进那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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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城回到车上的时候,郁庭川已经把烟蒂头掐熄扔掉:“买好了?”
“嗯……”宋倾城点头,从袋子里拿出一瓶乌梅。
她扯开易拉盖,看着郁庭川轻转方向盘,把路虎驶离停车位。
当黑色路虎汇入旁边车流里,宋倾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刚才在零食铺看到听到的事告诉郁庭川:“我听那人说话有些混,不像有正当工作的,那头绿发很醒目,和那次在酒店见到的差不多,应该没认错。”
“听到他说和慕苒语住在一块?”
郁庭川边开车边问她。
宋倾城实话实说:“他只说在追个女人,两人现在一块住,那个女人是不是慕苒语,我不确定。”
她猜测对方说的是慕苒语,纯粹靠的自己直觉。
毕竟不久前才刚瞧见过对方和慕苒语在酒店大堂里勾肩搭背。
宋倾城把这件事告诉郁庭川,不是自己有关心慕苒语,是因为她在离开零食铺的那刻,对方说的那句话,除了在和电话那头的人炫耀,恐怕也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女生天性敏感,遇到类似的事,情绪惴惴,总会忍不住找人倾诉。
宋倾城现在就是这种心理。
可能是因为怀孕,特别反感那个男人下流的痞样。
不说出来,闷在心里很难受。
至于慕苒语会怎么样,宋倾城觉得,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已经具备判断是非的能力。
在跟人交往的过程里,对方有没有问题,从言行上就能察觉出一二。
况且,以慕苒语那种性子,恐怕也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对着干。
慕苒语是怎么认识那种小混混的,宋倾城大概已经能猜到,那日慕苒语被放出派出所,根据郁菁在电话里说的,跟季凉城大吵一架,估计是负气自己跑出来,在南城,慕苒语除了季家无处可去,被社会上的青年勾搭后,有了她在酒店看到的那一幕。
……
宋倾城心里想的,确实把事实猜中了七八分。
那日,在派出所的大门口,慕苒语不管不顾大闹一场,季凉城忍着她的拳打脚踢,强行把人带回季家,又因为他下午有课,只好让家里保姆看着慕苒语,自己去元维继续上班。
谁知道,季凉城傍晚回到家,慕苒语早就不知所踪。
刚睡醒午觉的保姆也是一脸懵然。
打慕苒语的电话,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行李东西还在房间里。
季凉城当机立断,打电话询问北京的慕家,慕家却说慕苒语没回去,包括慕清雨那里,也没接到堂妹的电话短信。
在整个慕家,慕苒语也就跟慕清雨亲近。
这回连慕清雨都没联系,算是彻底的没了音讯。
不想岳父岳母担心,季凉城暂时没往华盛顿打电话,想方设法在南城寻人,慕苒语的护照还在抽屉里,说明她只是从季家出走,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24小时后,季凉城依旧没找到人。
刚准备去报警,接到慕苒语打回来的电话。
季凉城开口就问她在哪里。
慕苒语只在电话里说现在不想见到他,让他不要再找她,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因为慕苒语的任性,季凉城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
除了上班,空闲时间都在找人。
慕苒语说不用找她,他不可能真的置之不理。
前几天,南城刚出了则新闻,有个年轻女子独自在郊区爬山,被割喉抢劫,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
更让季凉城顾虑的是,慕苒语本身患有心脏病。
慕苒语离家出走并没随身带药。
……
季凉城接到慕晏青的电话,是周一下午。
即便是在课上,季凉城仍然拿着手机走出教室。
慕晏青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事。
果然,电话接通以后,慕晏青报了个旅馆名,告诉他慕苒语就在那里。
得知慕苒语可能跟个社会青年混在一块,季凉城的太阳**隐隐作疼,慕晏青在那边叮嘱:“对方平日里还贩卖摇、头丸,自己估计也碰这东西,你找到苒语,马上把人带回家。”
摇头丸已经属于毒、品的范畴。
季凉城闻言,一颗心往下沉,不由的握紧手机。
慕苒语往日虽然折腾,却从来不碰毒、品,但是现在跟混混在一块,难保对方不会哄骗她去碰摇、头丸。
这样想着,季凉城顾不得还在课上,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离开。
傍晚四点多,轿车在旅馆外的路边熄火。
这种私人开的旅馆鱼龙混杂,不像正规酒店那样需要身份证登记入住,季凉城推开门走进去,没跟前台打招呼,直接上楼找人。
与此同时,慕苒语正在房间里跳d(的士高)。
电视机音量被她放到最大,双手捂着耳朵摇头摆尾,旁边沙发上,绿发青年翘着二郎腿,不时朝她吹一声口哨,慕苒语送给他一个白眼,懒得搭理对方。
跳了一会儿,慕苒语就坐回到床边,抿着嘴角说了句‘没劲’。
绿发青年立马过来,紧紧挨着她坐下。
“在旅馆玩了这么些日子,你才觉得没劲啊?”青年唆使道:“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都喜欢跳舞,也跳的很好,要不要一块出去玩玩?”
“不去。”慕苒语一脸的不屑。
青年陪了她好几天,看慕苒语还是油盐不进,难免有些坐不住,嘴里却好声好气的哄着:“我那些朋友都很好相处,属于热情好客那类的,瞧见你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欢迎你,去吧,就当是给哥的面子。”
慕苒语翻白眼:“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拿了袋板栗过来,拆开包装吃零食。
青年啧一声,站起身看着慕苒语说:“出去玩玩,又不是要卖你,你怕什么。”说着,伸手去扯女孩胳臂:“就去玩一会儿,你要是不喜欢,咱们马上回来。”
慕苒语甩开对方的手,不耐烦的说了声‘滚’!
青年来火气:“劳资陪你耗这么多天,你就给劳资这态度?”
这时,房门被叩响。
慕苒语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
看到来人是季凉城,慕苒语的脸一黑,当即就要关门。
季凉城眼疾手快的握住门边,然后发现房间里还有个男人,应该就是慕晏青说的小混混,当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眉眼难得严肃,看着慕苒语说:“胡闹也该够了,马上换好衣服跟我回家。”
“我就去!”慕苒语的声音骤然拔高。
她狠狠瞪着季凉城:“你不也觉得是我做错了么?那我的事不用你管,有多远就滚多远,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用不着你费心!”
房间里,那青年探头探脑的问:“这你家的亲戚?”
慕苒语没理会他。
季凉城从青年身上收回目光,注视着慕苒语倔强的小脸:“你跟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这样待着,有没有想过后果?”
说着,季凉城的语气不再那么强硬:“有什么事跟我回去再说,你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这家旅馆的房间,最便宜也要15一晚,你连银行卡都没带,身上现金还剩多少?”
慕苒语的包里确实只剩两百块。
那天她跟着这个叫高飞跃的绿毛青年去ktv唱歌,晚上直接在酒店开了个房,两晚住下来,钱包立刻瘪下去,不想回家,只好找便宜点的地方住,这家快捷旅馆就是绿毛青年给介绍的。
现在听季凉城这么说,慕苒语的眼眶微热,心里很是委屈,嘴里道:“要我回去可以,你让姓宋的来给我道歉!”
季凉城皱眉,又听到慕苒语开口:“你爸妈不是外、交官么,肯定像我大伯那样有很多关系,还怕他们做生意的不成?就算不能让他们恒远破产,最起码让他们吃点教训,不能再这样欺负人!”
这番话让季凉城头疼,为慕苒语的不懂事。
慕苒语连日来克制的情绪爆发:“不就是两张纸,挖她家坟的又不是我,她怀孕还要往墓园跑,是她自己傻逼,关我什么事,是不是她以后哪儿磕到也要找我算账?”
季凉城看着她,这样无理取闹的慕苒语是自己不熟悉的,或者说,是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她,他稍稍平复心情,试图教导慕苒语:“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偷走那两张纸,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合着外人欺负我!”
慕苒语说完,重重关上房门。
季凉城又在外面敲门。
慕苒语像没听见,反锁门,径直返回房间里。
那个青年正靠着书桌站,见她神情不高兴,开口问:“那谁啊,啰里啰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爸。”
慕苒语不屑搭理他,拿起书桌上自己的杯子喝水。
然后,一屁股坐到床上。
房间外,已经没有任何动静。
慕苒语看了眼玄关处,想着季凉城可能离开,心里莫名失落,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让对方回来,她忽然感觉全身难受,一股燥热由内而外,忍不住抬手扯了扯衣领,有些口干舌燥。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重新站起身,走去书桌前喝水。
一杯水下肚,不但没解渴,反而更难受。
“怎么这么热……”慕苒语嘴里咕哝着,抬头去看,发现空调开的温度不算太高。
那个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她。
慕苒语觉得难受,尤其当对方的手突然摸上自己腰际,让她心里很是厌烦,一边挣扎一边道:“你干嘛,走远点,别这样蹭我。”
“玩玩嘛。”青年的语调坏痞:“你肯定喜欢这个游戏,比跳舞有劲多了。”
慕苒语的身体越来越热。
男人湿热的鼻息,喷在她白皙的后颈处。
“滚开。”慕苒语伸手去推对方。
青年却搂着她不撒手。
慕苒语心生厌烦,挣扎的动作更大:“放开我!”
推搡间,两个人倒在旁边大床上。
绿发青年顺势骑在她身上,一手攥住她乱动的双手,另一手撩开她的睡袍,白花花的大腿立刻露出来,他用身体压着女孩,一边拿话逗弄:“刚才不说肚子饿么,哥哥陪你吃点心,保证把你喂得饱饱的!”
慕苒语有些喘不过气来,意识逐渐模糊。
她想要喊,嘴巴却被死死捂住。
双手拼命打在青年的身上,力道却是隔靴挠痒。
这一刻,慕苒语终于害怕起来,后悔刚才没跟着季凉城离开,当她的內裤被剥下来,被按着的嘴呜呜出声,心脏挑的越来越快,耳边传来解皮带的声响,绿毛青年没从她身上起来,就着这个姿势,单手扯下自己的裤子。
“准备好没?”青年的呼吸有些急,在她耳边哄道:“哥哥进去了。”
下一秒——
女孩的闷叫声不断从男人指缝间溢出来。
因为疼痛,眼泪从眼角滑落。
……
季凉城下楼,没有离开快捷旅馆。
他走到前台那里,要求工作人员打开慕苒语所在房间的门,工作人员查了查电脑,却说那个房间是空的,没有入住的记录。
季凉城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用手指着工作人员警告:“我是住在那个房间女孩的监护人,如果她在里面出什么事,你们这家旅馆脱不了干系。”
“不信你自己看。”工作人员掰过显示屏:“你说的房间就是空的。”
“那你跟我上楼去看看。”
“我正忙着,哪有功夫陪你折腾。”
这种扯皮在社会上很常见。
季凉城不傻,很快意识到对方和那青年估计认识。
他不可能把慕苒语继续留在这里,想再上楼,工作人员拦着他不让,用对讲机叫来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不肯再让季凉城靠近楼梯。
当有客人来住店,瞧见这幕,工作人员立即指着季凉城大骂:“不住店还想讹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说住在我这店里,我这是打开门正儿八经做生意,在派出所那里都有备案,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
客人闻言,办好入住手续,管自己上楼去了。
季凉城见状,束手无策。
从旅馆里出来,季凉城在路边站了会儿,拿出手机报警。
他用的理由是有人聚众吸、毒。
……
慕苒语是被痛醒的。
昏昏沉沉,好像只有二十几分钟。
她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睡袍胡乱挂在身上,两条腿合不拢的疼,那个青年办完事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慕苒语用手撑着枕头坐起来,果然在床单上发现血迹。
迷茫只是一瞬间。
害怕随后犹如潮水用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慕苒语和季凉城结婚以后,还没发生过关系,她的年纪太小,加上有心脏病,两家人包括季凉城的意思,都是希望再等等,即便如此,慕苒语多多少少了解男女之间那点事,也知道刚才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况且——
她的身体,特别是下面,撕裂般的疼痛。
慕苒语失声哭出来。
因为清楚这对女生意味着什么。
用手腕抹掉眼泪,她强撑着身体下床,走动的时候,感觉身体里有东西流出。
猜到那是什么,慕苒语恶心的想吐。
下一秒,房门被撞开!
季凉城是跟着警察进来的,看到哭花脸的慕苒语,他愣了一愣,随即,慕苒语跑过来,扑到他怀里,搂着他泣不成声。
很快,警察在沙发上找到两包摇头、丸。
搜遍整个房间,没找到那个青年。
季凉城回抱着慕苒语,用手拍她的背:“没事,已经没事了。”
警察拿着摇头、丸走过来,问慕苒语是不是她的。
慕苒语吓得直摇头。
看她这副受惊吓的模样,警察蹙眉:“不是你的,你怎么吓成这样?”
“不是。”慕苒语的手指攥紧季凉城衣服,看着屋内站着四五个警察,喉咙像被一股力道扼住,说不出自己被玷污的话,往旁边看了看季凉城,随后小声说:“那个骗子抢走了我的钱,还动手打我,我害怕。”
“……”
尽管如此,慕苒语还是被警方例行带走验尿。
……
宋倾城得知慕苒语二进宫,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消息是沈彻告诉她的。
彼时,她刚放学被老赵接回家。
在玄关处换了鞋,手机在书包里震动,宋倾城拿出来,边看边进屋,沈彻发的是微信:“慕苒语昨天涉嫌服食摇头、丸被抓,不过后来验尿没问题,又被放了。”
“你怎么知道的?”宋倾城回了语音。
沈彻回答:“我有打小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在公安局,他跟我说的。”
说着,他顿了一顿,又补充:“季凉城也认识他,让他帮忙照顾着慕苒语,事后他跟我联系说起的事。”(83中文网 )</div>
跟沈彻聊完,宋倾城顺势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和慕苒语的几次相处虽然不愉快,但也看得出,慕苒语应该没碰毒、品,再说,慕苒语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除非是嫌自己命长,要不然,肯定不会嗑摇头、丸。
现在发生这种事,估计跟那个绿发青年有关系。
昨天傍晚,宋倾城也就在回来路上跟郁庭川提了提慕苒语认识那个青年,没想到慕苒语今天就出事了。
宋倾城本来想在吃晚饭的时候,把这事告诉郁庭川,但她刚进厨房帮巩阿姨择豆角,放在客厅的手机响起来。
怀孕后,不是必要,宋倾城不把手机藏身上。
也不像以前那样时常玩手机。
电话是郁庭川打来的。
告诉她,晚上有个应酬,让她不用等自己回来吃饭。
晚饭只有一个人吃,宋倾城就让巩阿姨炒了豆角和茄子两个菜,加上一盅蛋羹,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巩阿姨自从知道宋倾城有身孕,准备饭菜的时候更注重搭配。
在宋倾城用完饭后,又给她热了杯牛奶。
宋倾城也清楚自己偏瘦,现在是怀孕才两个多月,母体身体更该跟上,她不是很喜欢肉类,只能从别的食物上来汲取营养物质。
接过杯子的时候,宋倾城不由想到郁庭川。
每晚他都会准备好牛奶让自己喝,不是吃饭时就是睡觉前。
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恒远的老总每天大晚上都会站在厨房的燃气灶前,耐心十足的用锅热上一杯牛奶。
宋倾城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喝牛奶的。
以前的她并不喜欢纯牛奶的寡淡无味。
但是现在,这样捧着杯子喝牛奶,却能在奶香中尝出一丝甜味。
晚上八点多,巩阿姨先回小楼歇息。
宋倾城做完全部功课,差不多九点的样子,她整理好茶几上的试卷课本,统统放回书包里,然后上楼去洗漱。
十点左右,郁庭川还没回来。
宋倾城躺在床上,只开了床头的台灯,准备先睡。
她没有打电话去催促。
过去几个月,郁庭川很少这样晚归,除非有事或对方难应付。
宋倾城心里没有不高兴,只是发了条短信,告知他自己要先休息,老生常谈的嘱咐少喝酒少抽烟,也没特意等着他回复,把手机搁到床头柜上,拉过被子躺下睡觉。
……
郁庭川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饭局上一位干实业起家的老板聊天。
对方是北方人,性格很豪爽大气。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郁庭川拿出来看了看,宋倾城打了一段话,先是说自己明天还要上课,所以没办法等他回来再睡,然后话头一转,在短信里说:“胃不好就少喝酒,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还没出生的宝宝,作为爸爸,不能树立太不正面的形象,譬如酗酒嗜烟。”
郁庭川读完短信,嘴边浮现出淡淡的笑。
端起杯子喝酒的北方老板察觉到,望着郁庭川打趣:“什么段子这么好笑?”
“……”郁庭川循声抬头,迎上对方好奇的目光,轻轻莞尔,把手上的烟往骨碟上磕了磕:“家里的短信。”
对方跟恒远常年有业务往来,知道郁庭川离异恢复单身好些年。
也知道去年恒远五十周年庆典上闹出的新闻。
尽管事后恒远出面澄清,表示要追究那些不实报道,但是,在生意圈子里,其实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
很多高中生都上赶着想认识有钱人,找干爹都找不过来。
郁庭川如今和那个女高中生同住在云溪路八号园,这个说法早就在圈内传开,虽然没人敢当着郁庭川的面明题这事,背后讨论的实在不少,照理说,郁庭川自己肯定也有所耳闻,却未见他出来澄清什么,反而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现在,这位北方老总听郁庭川这么讲,自然联想到那个年轻小姑娘,倒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举着高脚杯要把酒言欢。
同桌吃饭的,还有些南城本地商政两界的人物。
恒远在南城算龙头企业,但要想屹立不倒,少些麻烦,这样请客吃饭少不了,既要和相关部门打好关系,也要跟其他企业保持良好合作,饭局上,除了些实干家,也不乏活络气氛的高、干子弟。
这也是现今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人脉多好办事,不管以前认识不认识,一场饭局下来,多少能搭上点关系。
这种饭局上女人偏少,就算有,也是某老总带来的秘书助理。
男人喝酒无聊,难免拿女人来开玩笑。
不知道是谁忽然说起南城的名媛,提及未婚的那些,很自然的扯出顾家千金,顾嘉芝对郁庭川有意的事,从来不是个秘密。
郁庭川对顾嘉芝的态度也摆在那里,始终是不冷不热。
去年十月份,郁林江还带着顾嘉芝出席宴会。
当时就有传顾嘉芝会嫁入郁家。
后来却不了了之。
饭局上,某公子哥提到顾嘉芝最近在相亲,相的就是他好哥们,顾嘉芝长得不差,气质出众,小提琴拉得也好,就是年纪不小了,尽管这样,也是做老婆的不二人选。
坐在郁庭川身边的北方老总,跟顾嘉芝有过一面之缘,听见其他人谈论顾家小姐,转头看了看旁边,发现郁庭川的神情如常,没有任何不快的迹象。
这番模样,倒不似作假。
看来这位恒远老总,是真的对顾家小姐无意。
但凡有些情意,不会容许旁人这样议论女方的婚事。
就是因为没关系,现在插嘴说一句,必然引起说不清的误会。
饭局结束,临近深夜十二点。
郁庭川晚上喝的有些多,自己开不了车。
梁竟也喝了酒,干脆找酒店里的代驾。
坐到轿车后排的时候,郁庭川用手按了按太阳**,不至于酩酊大醉,身上免不了酒气冲天。
郁庭川下意识看了看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或新短信。
整个人放心下来。
回去路上,梁竟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和闭目休息的郁庭川搭话:“北方人真能喝,我看那位郭总走的时候神清气爽,完全看不出干了一大瓶茅台。”
“你在酒缸里浸泡得久,也有这能力。”
郁庭川随口答一句。
梁竟点点头,然后又转过脸:“这会儿回去,宋小姐估计已经睡下了。”
一场应酬下来,郁庭川的眼里疲态尽显,但还是缓声开腔:“她明天还要上学,熬夜对大人小孩都不好。”
“……”梁竟听出老板话里的宠意。
想起刚才在包厢里,其他人交谈间有提到顾嘉芝。
梁竟在恒远见过顾嘉芝几次,那时候,这位顾小姐经常来公司来自家老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况且当事人也没遮掩的意思。
但是大半年前,顾嘉芝几乎不再去恒远总部。
梁竟所在部门的小姑娘,还拿这事聊八卦,郁庭川把宋倾城带去公司上班的事,在恒远已经不是秘密,前些日子,郁庭川又在会议室把弟弟打的鼻青脸肿,一度让公司员工风声鹤唳,害怕被心情不好的老总随时迁怒。
那日周六,梁竟休息在家,无幸目睹老总打人的过程。
但据在场的高管透露,不是一般狠。
自从那天以后,郁七少至今不敢踏足公司。
听说……梁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七少被打出了心理阴影,不顾董事长的责骂,坚持聘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守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以防遇上自家二哥,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路上,车内过于安静。
梁竟扭头征询道:“老总,我放首歌?”
郁庭川点头,没意见。
今晚出来吃饭,开的是公司用车。
梁竟伸手调着车载音响,随便选了个电台,刚好在播放歌曲。
[算一算,虚度了多少个念头]
[仿佛,足够写一套错爱的春秋]
……
[互相折磨到白头]
[悲伤坚决不放手]
……
[你一出场,别人都显得不过如此]
……
激荡的音伴奏,并不能起到安抚人疲惫身心的作用。
梁竟边换电台边着说:“这种小年轻喜欢,我之前还在我儿子电脑上听过,好像是一部电影的插曲。”
郁庭川靠在座椅上,耳边仿佛还有那句:你一出场,别人都显得不过如此。
到他这个年纪,难免会觉得这种歌词不切实际。
只有刚陷入恋爱的愣头青,才会为女人唱出这样的表白。
然而,在这样的深夜,郁庭川听到这样一句,不但没有觉得好笑,心里竟隐隐有了些共鸣。
鬼使神差的,想起在顾老寿宴上遇见宋倾城的那一幕。
已过而立近半的男人,拥有身份地位,鲜少再被姹紫千红的景象迷住双眼。
该有的诱惑,早些年都已经遇过。
男人过三十以后,在情爱上的心境逐渐趋于平和。
即便对某个女人感兴趣,也不会像二十出头的时候,想尽花样去哄对方。
更多时候,是给对方一张卡,金钱的给予是最好的诚意。
等到哪天厌倦,再给一笔丰厚的分手费。
郁庭川回想起自己过往的那十年,两年身心劳累的婚姻之后,为公司的事忙得分身乏术,短时间内,没有精力再去考虑个人问题,不记得是几年,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后,身边不是没有保媒介绍对象的人。
一个人的时候,也有想找个合适的女人再婚。
但是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几年前,付敏给他介绍过从日本留学归来的女博士,家境不错,碍于付敏在场,一顿饭结束,他绅士的起身,拿了外套送对方回家。
轿车停在女方公寓的楼下,女博士没急着下车。
女博士稍作迟疑,转头看着他开口:“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虽然你离过婚,但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家里给我下了指标,要求今年下半年必须完婚,你的情况我听敏姐说了,孩子归你前妻抚养,应该不足以成为我们婚姻里的障碍。”
对方把话说得很直白,表现出来的意图也相当明确,合适就可以结婚。
郁庭川有些不记得那会儿自己回的是什么。
大致意思是:“别人都说我有婚内家暴的倾向,你不怕么?”
女博士的脸色未变,随即道:“外面的传言不尽可信,我相信敏姐不会这么坑我,不过我有个要求,婚前我们必须做财产公证,至于婚后双方的收入,你每年只要给我在南城置办一处房产就行,还有孩子的问题,我崇尚丁克,最起码十年内不打算要宝宝。”
当时,郁庭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置可否。
这起相亲,最后没了下。
可能是过去太久,郁庭川忘已经忘了对方后来有没有联系自己,印象里,他没再跟对方出去过。
付敏前前后后帮他介绍过好几个相亲对象,结果相差无二。
遇上宋倾城,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失控。
诚然有婧宁的影响,到后来,确实是真的上了心。
郁庭川回到家,已是凌晨时分。
下车的时候,酒精上来,郁庭川的脚下略漂浮,要不是梁竟眼疾手快,老板真有可能在自家门口摔一跤,就算不摔倒,估计也够呛。
郁庭川捏了捏眉头,让梁竟先回去,自己打算推开栅栏进别墅。
梁竟不放心,扶着郁庭川要把人送到家里。
……
宋倾城虽说早就睡下,但她没睡死过去,稍一听到外面动静,好像是轿车熄火声,她立刻坐起身,打开卧室里的电灯,随手穿了件外套就下楼去。
她刚打开大门,梁竟恰好抬手要敲。
梁竟瞧见穿睡衣的宋倾城,怔了一怔,随即打招呼,又说老总在饭局上喝多,走路有些不稳,自己特地把人扶进来。
隔着一扇门,宋倾城已经闻到一股子酒气。
她把视线投向郁庭川。
郁庭川其实看上去还好,自己能站着,正用手揉着胀痛的太阳**,后知后觉的瞧见玄关处的宋倾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很是温柔:“不是说已经睡下?”
“被你吵醒了。”宋倾城回的一点都不客气。
说着,伸手要去扶他。
梁竟赶紧让到一边,生怕撞到孕妇。
郁庭川却不让宋倾城搀扶,自己走进别墅,宋倾城跟在他后面,不忘询问梁竟,是谁开的车?
梁竟知道她的担心,解释道:“不是郁总开的,叫的代驾。”
宋倾城点头,见已是凌晨,没再留梁竟。
梁竟也很识趣。
见状,他立刻说:“宋小姐你先照顾郁总,不用送我,不用送!”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目送梁竟推开栅栏门离开,宋倾城合上别墅门,刚一回身,发现郁庭川还在玄关处没进屋。
见她转过来,郁庭川忽然直起身挨近。
随即,宋倾城的背贴上门板。
郁庭川的右手胳臂撑在她头顶,西装的纽扣解开着,领带结很松的耷拉,衬衫领口微敞着,说话的时候,喉结轻轻动着:“在等我回来?”
宋倾城轻轻嗯了一声,眼眸直勾勾的瞅着他:“不是让你少喝点,还把自己喝成这样,以后再这样,干脆不用回来了。”
郁庭川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喝多,那样的笑更加迷人。
最起码,让宋倾城的心跳不由加快。
还是以这种姿势。
宋倾城觉得,他是故意的。
大半夜,年纪一大把,喝醉酒还这样撩人。
不等她有所反应,郁庭川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即便有血丝,却也格外清亮,他忽然用左手捏住她下巴,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下来,有些凉的钢表擦过她脖颈,她的唇瓣被男人****。
不是亲吻,是真的在咬她。
宋倾城本能的抬手,扶住他精瘦的腰身。(83中文网 )</div>
郁庭川啃咬了她一口,随后就从她的嘴唇上离开。
连带着手也放开她的下巴。
宋倾城感觉自己的唇边有些黏糊,知道是男人张嘴含过的原因,两个人头挨着头,那股烟酒味更重,她稍稍往后撤头:“这么大的味儿,熏到我了。”
郁庭川低头瞧着她嫌弃的神情,嘴边的笑意盎然,然后从门板上收回手臂,缓缓转身走上地板,一边用手往下扯了扯领带结,不忘嘱咐她:“先回房休息吧,我在楼下坐会儿。”
话落,郁庭川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宋倾城看着他只是解领带,顾不上脱西装,心里有猜测:“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说话间,她的睡意已经消去大半。
郁庭川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投在她脸上的目光柔和,开腔解释:“没有,只是坐在这里醒醒酒。”
宋倾城却不相信,立即转身去厨房泡蜂蜜水。
等她端着水杯出来,沙发上的人儿正双眼紧闭靠着,呼吸有些沉匀。
宋倾城下意识放轻自己的脚步。
把白瓷杯搁在茶几上,看向睡着的男人,即便三月的气温升了,这样睡肯定会着凉,瞧出他眉眼间的疲态,不想突然喊醒她,宋倾城忍不住发出叹息,转身走到单人沙发前,拿了自己用过的毛毯给郁庭川盖上。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撒手,郁庭川就醒了过来。
显然睡得不怎么沉。
郁庭川开口:“还没有去楼上?”
“嗯。”宋倾城嘴里应着,一边拿过白瓷杯递给他:“你喝完我就上去。”
蜂蜜是用温开水冲的。
宋倾城坐在旁边,盯着郁庭川喝下大半杯蜂蜜水。
等到郁庭川把杯子放回茶几,宋倾城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烟味有些浓,估计饭局上抽烟的人不少,她把手往他身体胃的部位按了按:“真的不疼?”
郁庭川就势握住她的小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明早不打算去上课了?”
醉酒后的男人声音,有些低缓的喑哑。
听在宋倾城耳里,莫名的让她感到踏实跟安心。
“你这样,我要怎么休息。”宋倾城把毛毯往他身上扯了扯:“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让人省心。”
说着,她忽然有所察觉的抬头。
郁庭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那眼神,格外的深情。
比起往常,这一刻的眼神更加温情。
宋倾城的脸有些热,想到自己刚才的抱怨啰嗦,有些些的不自在,她放开手里的毛毯,作势就要站起来:“我给你去弄块湿毛巾。”
说完,她的手腕就被攥住。
郁庭川搂过她的肩,低声开腔:“别动,让我这样抱会儿。”
说话的时候,下巴轻蹭她的发顶。
这个举动对宋倾城而言,早就已经不算陌生。
她不再做声,就这样乖乖待在他怀里。
今天是个大晴天,连着晚上也是月朗星疏,客厅的窗帘忘记拉上,路灯光映着月光投进来,静谧又影绰。
宋倾城靠在男人的肩膀处,心里漫无边际的想着,郁庭川的酒品应该算好的,有些男人喝醉酒,不是动手打人就是大喊大叫,给人粗鲁不堪的印象,上回她瞧见郁庭川这样喝多酒,是在自己跟外婆回余饶的前一晚。
那个时候,除了抱着自己索吻,然后就在床上安然入睡。
夜间,有寒意袭来。
宋倾城往郁庭川怀里靠了靠,男人的体温比她高,过了会儿,她先开口:“喂。”
郁庭川沙哑的嗯了一声,还没有睡着。
“……”宋倾城见他意识比较清醒,不是真的烂醉如泥,就把沈彻告诉自己的事说给他听:“警方以聚众吸、毒的罪名抓了慕苒语,验完尿确定人没嗑药才被放出来,感觉这事有些玄乎。”
“玄乎什么?”郁庭川问她。
“我昨晚才告诉你慕苒语和那个混混在一块,他们今天就出事了。”
宋倾城又补充道:“沈彻跟我讲,举报人就是季凉城,他应该是不想慕苒语跟那个社会青年混在一起,警方确实在慕苒语待的地方找到几包摇头、丸,既然不是慕苒语的,恐怕就是那个混混身上掉出来的。”
郁庭川说:“那个混混被抓了?”
“……没有,沈彻的朋友说当时房间里只有慕苒语一个人。”
说着,宋倾城抬起眼,只瞧见男人微微冒青的下巴,忍不住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感兴趣还是早就知道啦?”
话虽这么问,她的心里更偏向于后者。
果然——
“今早她堂兄给我打了电话。”
郁庭川没有瞒她:“我让人私底下查了查,然后把结果告诉她堂兄。”
宋倾城听他说的轻描淡写,明显是没放在心上的意思。
沉默片刻,宋倾城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慕苒语在哪里?”
“有关系就会有门路。”郁庭川的酒劲有些退下去,用指腹摩挲她削肩,换了个话题:“上楼去休息,穿这么少待在这里,容易着凉。”
宋倾城的脚踝处,确实有些发凉。
回到房间,郁庭川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坐在床边捏了捏眉头。
宋倾城不放心他这样洗澡,走进洗手间拧了块热毛巾。
听着哗哗的放水声,宋倾城有些若有所思,刚才不知怎地,居然以为郁庭川认识那个勾搭慕苒语的绿发青年。
想到他宿醉难受的样子,自己这样怀疑他很不地道。
慕苒语这样的,还不值得他出手做什么。
即便上一次,郁庭川可能真的干涉过季凉城叔叔公司的事。
但那也不算污蔑,如果公司建材本身是合格的,别人就算想泼脏水也溅不到他脚上。
这天晚上,郁庭川没洗成澡。
因为宋倾城拦着没让。
担心他醉醺醺的在淋浴间里出意外。
郁庭川看她蹲在床边给自己擦手,失笑道:“这样睡不嫌味道重?”
“嗯,我不嫌你。”宋倾城垂着眼睫,手上动作不停。
见她要给自己脱袜子,郁庭川倾过身把人拉住,然后让她面对自己坐在床畔,出言交待:“这两天让沈彻抽个时间来公司找我一趟。”
“……”宋倾城不解的看他。
郁庭川解释:“不是说想再找份工作,恒远底下的化集团,要招几个学过平面设计的员工,我记得你提过,他以前自学了几年p。”
这是要帮沈彻安排工作?
宋倾城从来没有跟郁庭川主动要求提拔过什么人,不是不想帮沈彻,有个重要的原因,沈彻的学历不算很高,她怕贸贸然把沈彻塞进恒远,到时候反而让沈彻在公司不自在,至于沈彻,也没有在这方面暗示过她帮忙。
“这样没关系么?”宋倾城开口确认。
郁庭川说:“一个普通职位而已,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话毕,看着宋倾城的目光有些兴味温绵,低声道:“怕现在公司想聘个人你老公都没办法做主?”
宋倾城听到他自称‘老公’,倒有些不好意思,违心的道:“怕沈彻空降后遭到排挤。”
“又不让他直接做主管,先从底层干起。”
“这是几?”
宋倾城忽然伸出手指,在郁庭川的面前晃了晃。
郁庭川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反问:“怕我喝醉在说胡话?”
“那你醉了么?”宋倾城望着他说。
“你说呢。”
郁庭川似在跟她打官腔。
宋倾城听着暖心,弯起嘴角:“那我也当真了,不准反悔。”
“……”郁庭川闻言,重新把她揽入怀里。
不知过去多久——
宋倾城自己坐起身,郁庭川倒像是真的已经睡着,她却在这个凌晨很清醒,握上郁庭川的手,她轻轻摇晃了下,喊他:“郁老板,郁庭川?”
“嗯?”郁庭川半睁开眼看向她。
宋倾城顿了顿,开口问:“我和宝宝你更喜欢谁?”
“你。”他的回答没有犹豫。
“……”
宋倾城心里泛甜,虽然知道不该这样问,却又忍不住道:“那宝宝跟je呢,你更喜欢谁?”
下一刻,男人的手抚上她腹部。
答案不言而喻。
“你喝醉了是不是?”
“没有。”
宋倾城的嘴角浅浅扬起,语气却笃定:“你肯定喝醉了。”
……
隔日是星期二。
宋倾城记挂着上学,早早的醒过来,即便没再睡几个小时,并不觉得累,稍一转头就看到旁边的男人。
难得的,郁庭川还没有醒。
看来昨晚饭局上确实喝了不少酒。
宋倾城没有叫他,看闹钟差不多七点,她侧靠着枕头,用手指轻轻描了描男人的眉眼,又低头吻了吻他的薄唇,然后心满意足的掀开被子起床。
她没在卧室里刷牙洗脸,搬了洗漱用品去外边的独卫。
刷牙的时候,还是有些恶心的症状。
宋倾城下楼吃早餐,恰巧老赵过来别墅。
昨晚上,郁庭川没把路虎开回家。
老赵是来问今天怎么用车。
宋倾城不想老赵上楼把人吵醒,擅自做了回主,告诉老赵:“郁总今天上午歇了,您先送我去学校就成。”
老赵听了,点头先出去。
吃过早饭以后,宋倾城又去了趟楼上。
走进卧室,虽然她开门很小心,仍然发出细微的声响。
郁庭川已经醒过来,不过没有立即睁眼,用胳臂在眼睛上挡了挡,察觉到有人悄然靠近,他拿开手臂看过去,即便是刚醒,目光却很清明。
“醒啦?”宋倾城把手背去身后。
郁庭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视线投向她身后:“藏了什么?”
宋倾城如实道:“胃药。”
说着,她看了眼落地衣架上的睡袍,问他:“要帮你拿衣服过来么?”
郁庭川的目光望着她:“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还好。”
宋倾城把睡袍拿过去。
她的皮肤白,一旦睡眠不足,很容易体现在脸上。
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宋倾城拿话解释:“怀孕初期是这样,身体比较憔悴,过段时间就好了。”
郁庭川穿上青蓝色的睡袍,衬得五官更加深邃,他靠在床头注视着女孩,嗓音温和:“要是有不舒服,今天别去学校,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今天要开年级会议。”
宋倾城说:“挺重要的,最好别缺席。”
郁庭川眼底噙起笑:“你会在会议上受到表彰?”
“我缺考英语,年级全五十肯定没有我。”宋倾城顿了顿,老实交代:“可能会表扬综理综考得出色的学生,我听苏绵说的,去年有表彰过,嗯……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被表彰才一定要去的。”
郁庭川接腔:“那就不去了。”
“……”宋倾城一脸‘苦大仇深’的瞅着他。
二十几岁的女孩,其实本质上跟十七八岁的小女生没差别,取得优异成绩的时候,也会想要得到关注和赞扬,算不上虚荣心,顶多算是渴望自我肯定。
郁庭川被她看的暗自发笑,转移话题:“刚才自己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83中文网 )</div>
“我叫你你起得来么?”宋倾城低头边拆胃药的盒子边说:“自己的胃不好又不是不知道,还那样喝酒,真的出了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w”
郁庭川听她说教,嘴角挂着的笑容轻淡。
过了会儿,他开腔:“昨晚上是不是问了我什么?”
“……”宋倾城抠锡纸的动作停顿,抬头对上男人温润的目光,眼神很坦荡:“没问啊,应该是你做梦梦到的。”
郁庭川道:“现在连我梦到什么都知道了?”
“是你自己问我的。”
宋倾城收回视线不去看他,心里想笑,脸上却颇为严肃,顺手把药盒摆在床头柜上:“用早饭前记得吃药,我先去学校了。”
郁庭川拉住她,语气缓缓温柔:“上午别去学校,就在家吧。”
“不行,我现在可是好学生。”
宋倾城答得认真:“上学就跟上班一样,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才会早上七点半还躺在床上。”
郁庭川被她这样一说,不免失笑,倒也没有强留着她。
走到房门口,宋倾城忽然回头,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胃药,看着郁庭川叮嘱:“记得吃药!”
得到男人的应允,她才放心的转身下楼。
目送宋倾城的身影离开房间,郁庭川没再继续睡,用手按了按额角,待宿醉的不适感褪去,掀开被子起来洗漱。
郁庭川上午没去公司,在家里休息。
期间在书房接了两个电话。
跟公事有关。
临近中午,巩阿姨上楼来问,先生是不是在家用饭。
郁庭川说不用下厨,午饭他出去吃。
巩阿姨下楼后,郁庭川处理完手头事情,回主卧换了身衬衫西裤,又从衣柜里取下一件外套,去老赵那里拿了车钥匙,然后出门离开云溪路的家。
……
宋倾城早上到学校,差点没赶上第一节语课。
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同学,没有因为她不上早自习说什么,加上这次测试宋倾城的成绩出众,平时功课都认真完成,连班主任都找不到劝她上早自习的理由。
现在的学霸,就是这么任性。
上午11:1分,第四节课的上课铃响。
课间,宋倾城和苏绵去了趟厕所。
怀孕后,她就有点尿频。
作为同桌,苏绵也察觉到宋倾城去厕所比较频繁。
开始苏绵还关心的问过几回,以为宋倾城得了尿急病,隐晦的提醒她去医院瞧一瞧。
宋倾城有些头疼,不好说这是孕早期的反应,借口水喝多苏绵估计不信,毕竟她尿频不是一两天的事,只好顺着苏绵的猜测说自己最近尿道发炎,不是大问题,已经在吃药,过些日子就会康复。
闻言,苏绵点点头:“没事就好,趁着年轻,肾还是要保护好的。”
“……”宋倾城不明白尿频和肾有什么关系。
上午第四节是数学课。
老师拿着测试卷校对完错题,开始讲解立体几何的例题。
宋倾城及肩的头发扎起,额头饱满光洁,脸上几乎找不到痘印,低头看习题的时候,校服后衣领露出她白皙的脖颈,金色阳光从旁边窗沿倾泄进来,照在她的肩头侧脸,能看清肌肤上细细的绒毛。
比起用手挡着脸打瞌睡的苏绵,宋倾城的学习态度要认真很多。
尽管听课的时候,宋倾城也拿着笔在指间把玩。
不知过去多久,胳臂肘被轻轻撞了撞。
宋倾城转头去看苏绵,苏绵却冲她挤眉弄眼,一边抬起下巴指向窗外,趁着老师转过身,在她耳边快速说:“那是不是你叔叔?”
闻言,宋倾城跟着望向走廊过道。
瞧见郁庭川的那刻,她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手里的水笔早就停住转动。
廊间阳光正好,男人长身立在教室外面,单手斜插在裤袋里,左手随意垂在身侧,手腕处的钢表有些耀眼,夹克外套衬得他愈发挺拔,却不像穿西装时那般严肃,但让人一眼就辨别出这不是学校里的老师。
教室内,注意到外面的何止苏绵。
外面突然站了个人,难免吸引这些少男少女的注意力。
随即,宋倾城就收回目光。
苏绵见她只顾着自己做老师要求的习题,凑过来小声问:“你叔叔怎么来啦?”
“……”这个问题宋倾城回答不了。
因为她不知道郁庭川会过来。
苏绵又悄悄告诉宋倾城:“你叔叔在抽烟。”
“现在是11点39分,离下课只有15分钟左右。”
宋倾城听了,终于忍不住,又扭头往外瞥了一眼,还未看清外边的情形,她就被数学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
顷刻间,教室内其他人纷纷扭头来看。
宋倾城低头看了看习题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没做那道几何题,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的神。
老师正站在讲台前,黑板上有个较为复杂的几何题。
往日这些对宋倾城来说不是难题。
但是现在,她站在桌边看着那个图案,明明脑海里有思路,却怎么都描述不出来,耳根微微的发烫,余光瞥到郁庭川正转身看向教室这边,一时间,她只感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显然,老师刚才就留意到她的走神。
见她回答不出来,数学老师又叫了另一个男生。
直到那个男生说完解题思路,宋倾城才跟着坐回位置上。
11点5分,老师提前了五分钟下课。
宋倾城被点名留下来。
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先是语重心长的教育一番,无非是上课要专心,不要跟同桌交头接耳,然后就刚才那道几何题,重新问宋倾城会不会解答。
可能是教室里没了其他人,宋倾城已经冷静下来,大致讲了自己怎么解这道题,跟刚才那男生的思路不同,答案却是正确的。
老师很满意,再次殷切嘱咐宋倾城好好学习,确保高考上一本重点线,然后让她下楼去食堂吃饭。
宋倾城和老师走到门口,一眼就瞧见站在走廊上的郁庭川。
脚步不由的停顿。
老师有所察觉,转头看宋倾城:“找你的?”
“嗯。”宋倾城没有否认,不忘说明:“是我家里人。”
老师说:“来了已经有一会儿。”
宋倾城抿唇笑,笑容里似有不好意思。
数学老师表示体谅,看到家人走神很正常,没再多说什么,捧着备课本和教材先行离开。
下课铃早就响过,整层楼已经没几个人。
宋倾城看着老师走远,立刻走到郁庭川身后,伸手拍在他的肩头。
郁庭川转过头,手里还夹着烟卷。
一根香烟已经快燃到尽头。
他开腔问:“好了?”
宋倾城没接话,先望着男人‘兴师问罪’:“你怎么来了,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一声。”
“我不能来?”郁庭川眉眼带笑。
“……”
宋倾城语塞,随即说:“不是不能来,但不能这样来。”
郁庭川把烟头扔进旁边垃圾桶上的灭烟盒:“走吧,带你出去吃饭。”
这人……这样出现在学校就为了吃顿饭。
宋倾城忽然觉得,男人任性起来,哪怕是三十好几的岁数,依旧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还不如她这个23岁不到的女生。
不会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但同样的,宋倾城也看出郁庭川的心情还不错。
“今天的功课比较多,不能走太远吃饭。”
她开口解释:“下午两节自习课用来开会,肯定来不及做作业。”
郁庭川说:“那去你们食堂吃。”
“……”
不管过程怎么样,最后宋倾城还是带郁庭川去食堂。
三中的食堂共有四楼,每楼都不一样。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没什么菜。
老师都有员工餐厅,所以在食堂吃饭的,放眼望去全是学生,大多数像宋倾城这样穿着校服,倒有些人声鼎沸的乱象。
宋倾城让郁庭川先去坐,自己拿着校园卡去窗口买饭菜。
这会儿,窗口前排队的学生很少。
郁庭川找了处空位,长腿交叠侧坐着,背靠椅子,看着宋倾城伸手选菜的背影,窗口里,食堂工作人员拿了餐盘跟大勺,打完两份饭菜就递出来。
宋倾城很快端着饭菜过来。
她放下餐盘,又把筷子拿到水龙头前洗了洗。
然后,用纸巾擦干。
郁庭川接过她递来的一副筷子:“平日里吃饭,筷子都要重洗?”
“平时不洗。”宋倾城边说边把一碗菜汤放到男人跟前:“怕你嫌不干净,我无所谓,好多年都吃下来,也不差这几个月。”
郁庭川看她餐盘里是西红柿炒鸡蛋跟莴笋,至于给他的那份饭菜,有一块红烧猪大排,同样有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一份毛豆烧鸡块。
宋倾城道:“来晚了,菜差不多卖光,只能这样将就着吃。”
说着,挑一块西红柿放在米饭上。
“食堂每天都是这些菜?”
郁庭川问。
宋倾城据实回答:“一三五跟二四的菜色不一样,三楼的菜味道还可以,我基本就在这里吃。”
郁庭川没马上动筷,深邃目光瞧着她吃饭。
宋倾城除了不喜吃肉,其它不挑食,咀嚼饭菜的动作轻慢,倒让人无法从她脸上判断出这些菜的口味好坏。
“以后就让老赵中午给你送饭菜。”
郁庭川拿起筷子的时候,说了这句话。
这一次,宋倾城没再说不好。
听出他是在通知自己,而不是跟自己商量。
也听出他的关心。
而且,最近吃食堂的饭菜,每天下午四点多,她就开始肚子饿。
估计是油水不足造成的。
吃过午饭,宋倾城陪郁庭川在校园里稍稍逛了逛,这也是她第一次带人参观自己就读的学校,三中是前年刚搬来这里的,不管是宿舍楼还是教学楼,外观都很新。
走到大操场的时候,她的手就被握住。
午后,跑道上人烟罕至。
宋倾城任由郁庭川拉着她走路。
偶尔有风吹过。
男人的大手却很温暖。
过了会儿,宋倾城先开口:“不用去公司么?”
“急着想让我走?”
“我还得回去做作业。”
郁庭川听她这样回答,倒没有不高兴,只是捏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又问她:“和班上同学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
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注意他的步调。
想要和他保持左右一致。
郁庭川离开学校,差不多下午1点半。
这天以后,宋倾城的午饭,都是巩阿姨做好让老赵送来的。
班上逐渐传开她家境富裕的说法。
苏绵告诉宋倾城的时候,宋倾城不置可否,郁庭川确实不差钱,她是他的妻子,所以说她家里有钱倒也不算弄虚作假。
“邵原说,昨天中午瞧见给你送饭的伯伯开了辆奔驰。”
苏绵简单描述了下:“说是上百万的进口奔驰,寻常人家开不起的那种。”
宋倾城想了想,给出回答:“他帮公司的老总开车。”
“难怪。”苏绵点点头。
宋倾城瞅着她表情懵然,忍不住笑,然后继续翻教材做习题。
这日放学,来接宋倾城的是沈彻。
沈彻已经开始在恒远旗下的化集团上班,网店被他当做副业来经营,聘请了一个淘宝客服,白天客服在线,晚上则由他自己管淘宝店。
宋倾城走出校门,那辆白色高尔夫已经停在路边。
上车后,宋倾城打量着沈彻身上的西装,嘴角弯起:“想到人模狗样这个词。”
沈彻翻白眼,边发动车子边说:“估计也就郁庭川,穿上西装在你眼里才是翩翩君子,别人都是假冒伪类产品。”
宋倾城揣着怀里的书包,煞有其事的点头:“好像是这样。”
“……当我没说。”沈彻拒绝被虐。
宋倾城又问:“早退没事么?”
今天已经是23号,她约沈彻出来,是想去买礼物。
“没事,主管刚好让我出来买些相片纸跟颜料,过会儿在商场里别忘记就成。”沈彻说着,拿余光瞥了眼宋倾城:“人家今天生日,你现在才准备,这心意也是匆忙。”
“之前想不好要送什么。”
宋倾城实话实说:“他不缺什么,总不能再送个盆栽。”
沈彻出主意:“送打火机啊,他不抽烟么?”
宋倾城一直希望郁庭川戒烟,怎么可能送个打火机助纣为虐,尽管郁庭川现在还抽烟,却没以前那么频繁,她知道戒烟很难,况且,有些场合也离不开烟酒。
“那就送领带,这个实用,你看他每天都穿西装。”
“衣帽间里有一抽屉。”
宋倾城泼他冷水:“每天打一条,一个月估计都不重样。”
沈彻说:“那把你自己当礼物送给他。”
“……”
沈彻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行,稍稍坐直身体说:“你也说他什么都不缺,不如把你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郁庭川肯定喜欢这个礼物,还买一送一,简直是超值大礼包。”
宋倾城又不想搭理他。
话虽如此,沈彻还是陪宋倾城逛了商场。
宋倾城叫沈彻来陪自己买礼物,因为他是男人,更知道男人喜欢什么,但真的走进商场,沈彻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就像宋倾城说的,郁庭川这样的有钱人,要什么有什么,挑选礼物就成了个难题。
半小时逛下来,宋倾城有些视觉疲劳。
想起郁庭川六点半左右到家,她没再犹犹豫豫,在男装名品专柜选了一根皮带。
“确定这个了?”
沈彻怕她过会儿反悔。
宋倾城点头,让导购员开好发票,然后去收银台付款。
刷完卡,拿了票据往回走。
经过一家男装专柜,偶遇了慕苒语。
慕苒语正坐在沙发凳上,宋倾城瞧见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宋倾城,几乎瞬间,慕苒语的脸色怪异,没有像以往那样嚣张跋扈,反而有些避之不及,装作不认识宋倾城的样子,转了个身对着试衣间那边。
随即,季凉城推开试衣间的门出来。
慕苒语立刻起身上前。
宋倾城没多在意,也没打招呼,径直走去买皮带的专柜。(83中文网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