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瞧见宋倾城的脸色变化,郁承业放开了她,叹息的说:“行吧,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董事会议估摸着也开始了,幸好今天是个大阴天,要不然我这样两头跑,够我喝一壶的。”
宋倾城没理会郁承业的自言自语,脑海里想着他先前说的话,什么叫恒远现任老总步下神坛?
郁承业两手往裤袋里一插,转身就要走。
回过神的宋倾城,主动拉过郁承业的手臂,阻止他离开的脚步,开门见山的问:“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哪些话啊?”
郁承业表现的吊儿郎当。
“逼宫,逼什么宫,是谁要逼宫?”宋倾城再次意识到,自己对恒远真的不够了解,除了郁庭川的职位,还有郁林江这个董事长,她不清楚别的高层都有哪些,所以听完郁承业的话,除了担心,她分析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流露出的紧张似乎取悦了郁承业,后者挑眉笑着,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二哥早几年在各项决策问题上独断专行,后来虽说有所收敛,但那些个董事或多或少已经和他有龃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当出现一个人,既能领导公司走向好的未来,平日里又能给那些董事足够的面子,等我父亲退下去,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换作你是公司的老人,你会怎么选择?”
归根到底,很少有人愿意为大局真的完全放弃个人利益。
恒远这种上市大集团,总经理的任命是由董事会提名通过并发文公布的,同样的,想罢免总经理这种高层职位,也需要公司的董事提议表决。
宋倾城记得昨晚睡前郁庭川说过,今天恒远要召开董事会议。
正因为这样的巧合,她没从开始就质疑郁承业的说辞。
郁承业既然能乐颠颠的跑来通知她这个消息,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的,至于他口中可以替代郁庭川的那个人,宋倾城猜不到是谁。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没这个金刚钻,但不表示没有别人来揽这个瓷器活。”郁承业轻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宋倾城:“我爸又不止我和二哥两个儿子,这个事呢,与其说是逼宫,倒不如说是复位。”
复位两个字,让宋倾城思绪万千的同时,投向郁承业的目光诧异。
随即,她转身快步走向别墅。
郁承业踱步跟过去,瞧见宋倾城站在客厅里打电话给老赵,他双手环在胸前,笑容兴味:“提防性真重。”
老赵今天在云溪路这边,接到电话就去准备用车。
挂了电话,宋倾城没去看郁承业,上楼拿了包,等她再下楼,郁承业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牙签在插芒果吃,听到动静抬头,微微笑:“挺着个肚子,这样出门还是比较辛苦的。”
宋倾城不作理会,走去厨房交待巩阿姨她们,注意点家里,别让陌生人乱动东西。
“你不如直说让她们看着我。”
这时,郁承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等宋倾城准备换鞋出门,郁承业起身过来:“哪怕你现在去公司,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局面。”
“那就当是去看场戏。”宋倾城拿他的原话堵回去。
郁承业看她在言语上不肯吃亏,在玄关处蹲下,看着宋倾城怎么穿鞋,随后开腔:“忽然有点后悔出国念书。”
听到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宋倾城抬头看他。
郁承业又道:“如果我没有出国,我或许会比我二哥更早认识你,我们的年龄相当,肯定更加合适。”
“……”宋倾城。
郁承业叹口气,缓缓站起来:“不说了,越说越伤心。”
出门前,宋倾城突然转过身问他:“你大哥真的已经醒了?”
“没事我骗你干嘛。”郁承业的语调散漫:“你要是不相信,马上让老赵送你去南医一院,我大哥现在估计已经在恒远总部。”
宋倾城听了,第一时间从包里拿出手机。
“不用打给我二哥。”
郁承业说:“我大哥醒了有段日子,我二哥又不是小白花,哪能没收到一点风声,你刚才打过电话不是么,我二哥关机了,今天这么重要的会议,你打给他助理,他助理肯定进不去会议厅。”
宋倾城推开门,径直走下台阶。
老赵已经站在轿车旁。
上车后,宋倾城重新拨郁庭川的号码,关机状态,她打给许东,不知是不是在忙,电话那头没有人接听。
她刚收起手机,郁承业已经推着栅栏门出来。
老赵扭头问她去哪儿,宋倾城说恒远总部,停顿了下又道:“有些想郁老板,过去看看他。”
想起前天那趟源泉山庄之行,老赵略微笑了笑,倒也理解太太这么黏老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这样。
随后,老赵也注意到面熟的郁承业。
宋倾城开口:“不用理他,直接开车走吧。”
“好。”老赵点点头。
轿车驶离别墅外,老赵把着方向盘问:“刚才那是七少吧?以前没见他来过这里,年后七少就在恒远上班,有一回,七少把檀园的脚手架偷偷租借给隔壁工地赚钱,约好借一个月,结果对方没如期归还,七少就上门理论,结果被人一拳打出鼻血,这事最后还是郁总打电话让我去工地接了七少送医院。”
宋倾城说:“七少和郁总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外人倒不清楚。”
老赵边开车边道:“怎么都是亲兄弟,七少这个人,大奸大恶是没的,就是有些小聪明,我给郁老做勤务兵的时候,七少还只有这么点大。”
说着,他用右手在挂档杆旁比划了下高度:“那应该也是郁董第一次带七少回家,七少走的时候,偷拿了郁老放在书房的手枪,出门的时候,被十几岁的郁总察觉不对劲,我还记得那一次,七少被郁老的拐杖打得哇哇大哭,两条手臂都紫了,愣是杵在墙角一动不敢动,郁董想拉着,自个儿挨了好几下。”
提起这些往事,老赵笑了笑:“打那以后,七少就不很不喜欢来老宅,只要一听郁董说回家住几天,七少就拼命往他妈怀里多,扯着嗓子喊不去不去,不过我这也是听来的,做不得数。”
宋倾城回忆着郁承业做的那些事,觉得老赵说的十有**是真的,她没再多问什么,继而想起高考前夕在路边遇到郁菁的那次。
还有,那辆黑色豪华轿车。
郁承业说,郁祁东不是这两天刚刚醒的。
宋倾城的脑海里,浮现出郁庭川昨晚为她洗脚的情景,男人的手掌宽阔,包裹着她白皙的脚丫,还有郁庭川拥着她说早点休息,先前有多动容多踏实,现在就有多担心他,郁庭川做不做恒远这个总裁或总经理,她不介意,只是不希望他在会议上受到过多的诘难。
一路上,宋倾城的心里远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
下午3点26分,轿车停在恒远的地库。
宋倾城直接乘电梯去17层。
电梯门开,她走出去,办公区的走廊过道上,原先往来的员工驻足看过来,宋倾城没有停留,也不在意旁人投来的目光,直接去了总经办。
许东和Selena不在,宋倾城看着另一个青年问:“郁总在哪儿?”
对方见过宋倾城,认出这是郁总的太太,立刻放下文件起身,走过来迎接的时候回答:“郁总在开会,是董事会议,这样吧,我先带您去郁总的办公室。”
宋倾城却问:“是哪个会议室?”
“……”青年不好回答,这个会议上都是恒远董事,哪怕是郁总的妻子,也不能随随便便进会议室打扰。
瞧出对方的顾虑,宋倾城解释:“我不进去,只在外面看一眼。”
“只要看一眼你们郁总,我就离开。”
宋倾城看着青年说:“麻烦你给我带路。”
话语里,已经不容他推拒。
青年不像许东跟了郁庭川好些年,他是去年下半年招进来的,做事难免考虑更多,他见过郁总把太太带来公司,也听许东说过郁总很宠太太,但是这样突袭的过来,总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太太忽然闯进去,到时候背锅的还不是他。
等到会议室外,青年转身打算婉言提醒,却发现太太已经停下脚步,正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会议室里面。
宋倾城没再往前走,不想引起会议室里其他人注意,没有费力的寻找,几乎是一眼,她就看见了郁庭川,坐在主位的左下首,没有郁承业口中的郁祁东,只有郁林江和一干董事,鬼使神差的,郁庭川抬头看向她这边。
“……”宋倾城想回避已经来不及。
然后,坐在郁庭川旁边的董事,有所察觉的望过来。
宋倾城见他无事,暗松口气,却也因为被人发现有些尴尬,终归是不好意思这样挺着肚子出现在众人前。
会议室里,郁庭川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有董事发言:“绿香园的钉子户问题在社会上的影响恶劣,后期也没有及时妥善处理,今年上半年的财务决算,恒远多个项目处于亏损状态,特别是去年下半年,集团的市值缩水严重,公众对恒远的信心程度也大幅度下降,加上郁庭川总经理在职期间,因为个人的作风不正,直接损害了公司的形象,存在严重失职的现象,鉴于上述情况,我提议经董事会通过罢免郁庭川的总经理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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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点废话,5月的月票榜《家有萌妻之美色勾人》又取得第七名的成绩,当初看到乐文的活动,月票榜前十的文能得到推荐奖励,挺意外。再说老郁和倾城这个文有这样的成绩,我不想否认自己的努力,因为我确确实实用心在写,但是更多的,是所有正版读者——你们的支持和包容,看到大家投来的月票和道具,身为作者挺不好意思,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写文的手速不快,如果遇上卡文,更新量很容易被乐文别的作者碾压,所以我很少要月票,有读者因此认为我在耍大牌故意更得少,其实是个人码字的速度和写文习惯造成的,没有吐苦水的意思,只是在向你们认真解释O(∩_∩)O~题外话字数有限,没办法再像公众期那样点名感谢大家,只能在这里笼统的说声谢谢,愿你和我一直同在,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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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莹瞧见迎面而来的宋倾城,踩着高跟鞋的脚步放缓,她是跟着郁林江过来的,董事长和郁总有话要谈,她很识趣的退出病房。
对苏莹,宋倾城从来没有把对方当成Selena那样的秘书。
不仅仅因为对方是慕清雨表妹的身份。
宋倾城自己是女人,所以了解,不管什么年龄的女人,第六感都很准,特别在男女关系方面。
与其说苏莹喜欢郁庭川,用爱慕可能更合适。
这种爱慕很隐晦,却让同为女人的宋倾城了然于目,或者说,是苏莹没想在她面前刻意掩饰她对郁庭川的感情。
郁庭川比苏莹年长五六岁,曾经是她的表姐夫,苏莹大学毕业那年,郁庭川已经和慕清雨离婚,也已经入主恒远集团,国内数一数二大集团的老总,宋倾城回想起初见郁庭川的情形,是沉稳内敛的印象,不怪苏莹在工作中对郁庭川生出好感。
这种好感,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而滋生,苏莹跟在郁庭川身边好几年,看着他怎么在生意场上杀戮果断,也可以说,苏莹有如今的才干能力,哪怕不是郁庭川手把手教出来的,却也深受他的影响。
见识了一个成功男人的魅力,只要人品不算太糟糕,很难不去动心。
苏莹会成为郁庭川的秘书,是郁林江安排的。
以前的时候,郁庭川没有介意苏莹和慕清雨的那层关系,所以留下了苏莹,后来因为宋倾城的缘故,郁庭川把Selena提上去,苏莹被他送还给了郁林江。
宋倾城确实隐隐有些嫉妒苏莹,但这种嫉妒属于女人的正常心理,不足以让她在面对苏莹时表现出太过尖锐的态度。
反言之,苏莹会爱慕郁庭川,也是因为郁庭川有这样的资本。
宋倾城不止一次从许东的话里听出来,郁庭川对待下属不苛刻,可以算是非常好的上司领导,有女员工在饭局上被为难,要是过分了,他会出面解围,年终的时候,如果员工表现出色,除了工资奖金,还会得到别的奖励,可能是跑车也可能是房子,郁庭川在这方面出手向来不吝啬。
在生活里,宋倾城如今对郁庭川是怎么样的感情,再从苏莹的角度出发,基本能理解对方的心里所思所想。
待两个人走近,苏莹先开口:“听说你最近去了洛杉矶?”
宋倾城也停下脚步。
听到对方有些不善的口吻,并未否认。
苏莹拎着包,看向宋倾城的目光有责备:“郁总的胃一向不好,办公室里常年备着药,你现在是他的太太,两个人朝夕相处,不但没发现他的不适,还在他住院做手术的时候出国度假,作为公司的员工,我没资格指责你什么,既然是你陪在郁总的身边,也请你照顾好他。”
“苏助理既然知道自己是恒远的员工,那也别忘了,郁庭川已经从恒远离职,你来医院看他,我替自己的丈夫表示谢意。”
宋倾城对上苏莹的眼睛,不急不躁,嘴边是浅浅的莞尔:“至于我们夫妻间的相处……我承认自己存在着不足,所以一直在努力改正完善,哪怕我不是个称职的妻子,有些事也轮不到苏助理来教我。”
闻言,苏莹的脸色有些不好。
怀孕25周,宋倾城站在一身OL装的苏莹面前,身型上不见孕妇的臃肿,因为她生得高挑,哪怕苏莹穿着细高跟鞋,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却不大。
宋倾城平视着苏莹,眼神显得很平和:“苏助理给庭川做了很久的秘书,我心里是感谢的,感谢你过去配合他的工作,虽然他以前是恒远的总裁,在生活上,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我知道,苏助理或多或少为他办过事,所以在苏助理面前,我没想过要说什么让人下不去台的话,不过,也希望苏助理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苏莹清楚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前任秘书,即便慕清雨还在世的时候,郁庭川也未曾把她视为例外,更别说是现在。
宋倾城把话说得很体面,却依旧让苏莹感到难堪。
苏莹道:“如果你真有认识到自己的不足,那就少给他带去麻烦。”
这次,不等宋倾城再开口,苏莹又说:“为你上大学的事,他往南城大学捐了几千万,他带着你去北京,回来当晚就请南大的校领导吃饭。去年你的外婆过世,他临时改变行程,期间取消去奥地利的出差,损失你算得出来么?还有郁总这次会离开恒远……如果当初郁总是和顾小姐在一起,有些事根本不会发生,你在他的身边,影响他在外的声誉不说,只有无尽的麻烦。”
宋倾城听了这些话,无法反驳。
不是心虚怯懦,而是因为,苏莹说的事有些她不知情。
譬如,原来郁庭川为让她读南大捐了钱。
她能被南城大学录取,不是沈彻说的档案不重要,而是郁庭川在背后做了安排。
“我不知道郁总为什么选择你,或许你有自己的独特优点,只是我没看到。像郁总这样的男人,事业在生活里所占的比重很大,在工作之余,还要再为你操心,他的胃病现在这么严重,否认不了有你的缘故。”
苏莹说的很直接:“不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些棱角不是只要磨合就能消失,但凡你有为他想过,当初走了就不该再回来。”
过道上,偶尔有来往的人。
宋倾城压下心底的波澜,回望苏莹:“我该不该回来,我心里明白,至于后不后悔,没有谁比他本人更清楚,苏助理这样以己度人,是真的为他考虑还是私心在作祟?”
“……”苏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手里的包。
“你可以抱不平,但不要说是为他。”
宋倾城说:“没有谁能代表谁,除了自己,我们可能不那么般配,可是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他为我做的事,我心里记着就好。哪怕我再劣质斑斑,却不能成为别人攻讦我的话柄,就像苏助理现在。”
话已至此,宋倾城没再退让,也不再为谁留面子:“哪怕我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不涉及苏助理的利益,苏助理又有什么立场来评判我?做错事,法律会给判决,靠着一腔自以为的正义愤懑,对他人指指点点,难道不是胡搅蛮缠?”
苏莹一时语塞,心里也知道自己的多言。
“郁庭川现在是我的丈夫,但我不能苛求别的女人彻底远离他,或者不要对他有好感,可是,也请苏助理记住,我在你眼里再不合格,也是他的妻子,有些事我能理解,不表示需要成全。”
宋倾城说完这番话,苏莹没有接腔。
随后,苏莹没再停留,越过宋倾城径直走向了电梯。
望着苏莹不服软的笔直背影,宋倾城并未生出不悦的情绪,在某些方面,想得明白,看得自然也比较透彻,所以,即便苏莹没道歉就走人,她依然能保持着这样的冷静。
准备去病房,转身发现江迟正站在不远处。
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待了多久。
江迟今天不上班,所以没穿白大褂,身上是休闲的长裤和POLO衫,宋倾城从他的神情来揣测,应该有听见她和苏莹的对话。
果然,江迟走过来后开口道:“苏莹跟在老郁身边几年,性格偏执拗,老郁把她调走不是没道理的。”说着,他又解释一句:“说到底,只是个秘书,不必把她的话放心上。”
宋倾城问:“郁庭川是不是真给南大捐了三千万?”
“……”江迟稍稍一怔。
他没想到,苏莹连这个都说了。
苏莹在郁林江的身边做助理,消息自然比一般人灵通,加上最近恒远比较乱,郁庭川做的事,那边肯定会特别关注。
郁庭川给南大捐钱的事,算不上秘密,只是知道得早晚而已。
所以,江迟如实点头:“的确有这么回事,南大重视医学这方面的研究,老郁挺有兴趣的,就给捐了一笔钱。”
宋倾城没说话,心里有自己的判断。
江迟又说:“老郁他爸过来了,正在病房里。”
在这里碰到苏莹算征兆,所以现在得知郁林江也在,宋倾城没有感到惊讶,也没刻意回避,告别要回去的江迟,然后去病房。
郁林江在看见宋倾城后就止了话题,两手撑着大腿站起来:“既然刚动完手术,那就好好休息吧。”
不管怎么样,终究是长辈,宋倾城把人送到门口。
离开前,郁林江把视线投在她隆起的腹部:“孩子的性别确认了么?”
“……还没。”宋倾城顿了顿,实话实说:“没打算特意去做性别鉴别,庭川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他都喜欢。”
郁林江似哼笑一声:“你倒是听他的话。”
对此,宋倾城不置可否。
送走郁林江,宋倾城重新回到病房。
郁庭川靠在往上支起的床头,脸上有些缺血色,特别是麻醉药效过去,精神也算不上多好,瞧见她回来,他倒是淡淡一笑:“送个客就板起脸了?”
病房里是消毒药水的味道。
看着手术的郁庭川,宋倾城有放心也有关心:“这样坐着,伤口会不会疼?”
话音落下,她已经走回到床尾。
“还是躺下吧。”
说着就要帮他把床放下去。
郁庭川只说无碍,深邃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让她觉得温暖,宋倾城莫名的心动,在床边坐下,注视着他隽瘦成熟的五官:“你做手术的时候,你爸有打来电话,我接了,他现在是来探望你的?”
“经过医院,顺道上来看看。”
郁庭川的脸色缓和:“回去的时候,有遇到老七?”
宋倾城点头。
郁庭川:“有没有对你说不该说的话?”
“什么叫不该说的话?”她问。
看着宋倾城漂亮的眼眸,郁庭川抿嘴笑了笑,随后道:“我躺在这里,难保他不咒我这个二哥就这样没了……”
话未说完,宋倾城已经牢牢捏住他的手。
那样握紧的力道,让郁庭川感受到她担忧的心情。
郁庭川回握着她的手指,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改为问她:“在家里有没有睡好?”
“嗯。”宋倾城应声。
彼此不说话,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但是,却没让人感到尴尬。
两个人的手还握着,宋倾城只觉得安心,过了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的说:“当初不该填南城大学的。”
“南城大学不好?”郁庭川的嗓音宽厚。
“很好,但是不适合我。”
宋倾城没提她已经知晓他捐钱的事,既然他想瞒着自己,那她就继续装不知道,只是心里依旧介意着。
苏莹有些话没说错。
他和自己在一起确实是弊多于利。
宋倾城看着他,承诺道:“以后我会好好读书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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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出口水雾袅袅,也氤氲在宋倾城的眉眼间,她把话说得郑重,郁庭川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开腔:“上了南大,确实该好好学习,免得被人比下去。”
温缓的语调,有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宋倾城攥紧他的大手。
输完液,郁庭川身上的引流管已经拔掉。
但是这一刻,她仍然清晰的认识到,就像昨晚所见那样,眼前这个男人并不万能,他会生病,动了手术也要卧床休息。
宋倾城没再多说话,不想让他太疲倦。
过了会儿,郁庭川出声嘱咐:“今晚回家去休息,这里就让护工看着。”
“好。”宋倾城轻轻点头。
郁庭川见她这么顺从,倒有些出乎意料,原以为她会要求陪夜。
宋倾城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兀自道:“你还没康复,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所以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说着,自我反省:“作为妻子,我还不合格,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纠正自己的不足,努力向你看齐。”
在她心里,他已经是近乎完美的老公。
近黄昏,窗外的夕阳染红半边天,病房内,空调吹着冷风,郁庭川捏着妻子柔软的小手,指腹微微摩挲着她手背,随后,把她搂过来靠在自己怀里:“没有不合格,这样已经很好,足够了。”
男人不似作假的腔调,从她的头顶传来。
宋倾城不敢乱动,怕弄痛他,只是安静待在他的怀里,听到他对自己的认可,嘴角微微的勾起。
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最起码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他喜爱的妻子。
……
郁庭川在医院住了十来天。
期间,确定他的身体状态很好,宋倾城把Joice带来医院。
Joice得知爸爸生病,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慕清雨的过世多多少少在孩子心里留下了阴影,在看到病房里的爸爸,Joice皱紧眉头,绷着张小脸,傍晚回云溪路八号园,主动向宋倾城提出,每天都要来医院陪爸爸。
宋倾城没拒绝孩子的这个要求。
一周后,郁庭川拆了线。
腹腔镜手术留下的切口不大,但是,当宋倾城看到他腹部去除敷料后的伤口,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负责拆线的,是个年轻的女大夫。
郁庭川解开病号服纽扣,露出胸膛的大片结实肌肉,因为呼吸,均匀的腹肌有着细微的起伏,特别是他靠躺在床上,那种成熟男人却任由宰割的感觉,让宋倾城寸步不离,生怕被人占去便宜。
拆完线的第三天,郁庭川出院回了家。
住院这些天,来探病的不少,包括郁家其他人。
郁庭川手术后的隔日,宋倾城就在病房看到了郁祁东。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醒来后的郁祁东。
郁祁东昏迷多年,如今清醒过来,腿脚多少有不便,宋倾城推开门进病房,一眼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身后有站着个助理模样的人,但她的注意力却全在郁祁东身上。
比起郁承业,郁祁东和郁庭川,让人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两兄弟。
但是兄弟俩的气度又有不同,都做过恒远的老总,郁祁东是那种儒雅的稳重,看着比较平易近人,相较之下,郁庭川的稳重更显深沉,难免有种生人免近的距离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宋倾城进去没敲门,因为没想到里面还有别人。
彼时,郁庭川也坐在病房沙发上。
做完手术,郁庭川已经可以下床活动,虽然不像平日那样行动自如,这样坐着却不是难事,医生也建议,适度的在病房里走一走,有利于身体的康复。
郁祁东瞧见她,眉眼间浮现几抹温柔,显得愈发和善可亲,他先发制人地问:“这就是倾城吧?”
出于礼貌,宋倾城微勾唇角,视线却已经望向郁庭川。
郁庭川点了点头,湛黑的眼睛也看着她,有暖意,话却是答复的郁祁东:“现在怀孕,家里医院两头跑,她比我辛苦。”
这句话的宠溺,昭然若揭。
郁庭川和这个大哥的关系到底如何,宋倾城不了解,这段日子,郁庭川没在她面前提及郁祁东,也没提郁家人,似乎都不是多要紧的事,所以现在,她反而不确定要用怎么样的态度面对郁祁东。
那日下午,在她来了后,郁祁东没多久就告辞。
对这个兄长,郁庭川的态度如常。
在郁祁东离开后,宋倾城迟疑了下,还是看着郁庭川问:“他是不是还没去看过Joice?”
最起码她和Joice回国后,没在云溪路见到过郁祁东。
别人家的事,宋倾城知道自己不该干预,但是这其中牵扯到她的丈夫,加上Joice最近都和她在一起,感情的天平难免倾斜。
付敏已经带着郁菁去了瑞士,哪怕妻女不在国内,郁祁东依然不肯去看望儿子,他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
确实如之前想的那样,郁祁东并不想认回他和慕清雨的这个孩子。
面对她的询问,郁庭川的态度是默认。
宋倾城想到本来打算带过来的Joice,心情挺复杂,不管是付敏母女还是Joice,她没想站队偏帮谁,在她看来,造成这样局面的始作俑者,是慕清雨和郁祁东。
慕清雨已经走了。
能对这些事负责的,只剩一个醒过来的郁祁东。
抛开这些思绪,宋倾城重新看向郁庭川,他正坐在那喝水,怎么看都是慢条斯理,不像她这般心绪翻涌。
随后,宋倾城又出声问:“你大哥怎么会过来的?”
“公司的交接工作在程序上出了点问题。”
郁庭川抬起头,看出她不放心,如实告知:“有些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亲自过来一趟,当面谈更详细明了。”
宋倾城把保温杯放去床头柜,哪怕她的语气平静,话里却有不满:“病人需要静养,不该拿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打扰。”
郁庭川听了笑笑,口吻却语重心长:“交接工作做到位,省得将来再找上门,这种事拖越久越麻烦。”
宋倾城转身,对上他缱绻的目光,她缓声道:“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病人就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思虑过甚,影响身心健康。”
因为她这番话,接下来几天,郁庭川都没再看工作方面的文件。
至少没有在她面前看。
郁庭川住院的事,上了回报纸。
恒远集团内部没出现大动乱,但外部的小麻烦不断,一个多月过去,恒远的股价依旧飘绿,回升的幅度很小,加上股民的闹事,恒远无疑成为媒体重点关注的对象。
郁庭川生病入院的新闻,让刚有平复迹象的恒远风波再度占据报纸的大半个版面,报道里揭露,恒远六月的那场‘政变’,前任行政一把手主动请辞,过程不见腥风血雨,纯粹是当事人的身体出了严重问题。
一时间,恒远的股价在大众骂声里又往下跌了跌。
沈彻为此打来电话询问。
宋倾城没隐瞒,告诉他手术很成功,已经没什么大碍。
见她真的不像有事,沈彻在电话那端叹气:“可把我吓了一跳,郁庭川要真出事,我都想好了,咱们俩以后就凑合过日子,你的儿子就是我儿子。”
宋倾城道:“想要儿子自己去生。”
沈彻幽幽的声音传来:“真是冷血无情。”
也是这日中午,宋倾城回家,从住院部出来,没等到老赵,却看见靠在车身上的沈挚,他低着头,手指间夹了支点燃的香烟。
有所感应般,沈挚忽然抬眼看过来。
宋倾城没故意避开,刚走下台阶,沈挚已经过来,往日清隽的容貌,眉间有着挥散不去的郁色。
沈挚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郁庭川真的病了?”
他守在这里,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真能把她等出来。
“我早晨看了报纸上的新闻。”沈挚的喉结轻动,放在裤袋里的左手微微收紧,他说:“报道里说郁庭川得的是胃癌——”
宋倾城打断他:“只是胃溃疡。”
“前几天刚做过手术,至于那些失实的报道,不用理会。”
说完这句,她便不再多言。
宋倾城刚准备走,沈挚却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侧脸说:“他已经不是恒远的总裁,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闻言,宋倾城拿正眼回望他。
随后她开口:“他是我丈夫,和他是不是恒远的老总没关系,他现在病了,我要做的就是照顾他陪伴他,仅此而已。”
“你的母亲回国了?”沈挚忽然问。
“……”宋倾城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沈彻不大会告诉他,陆韵萱倒有可能,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她没否认,但也没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家里接我的车子快到了,我不希望司机看见误会什么。”
沈挚听了,慢慢放开她的手腕。
宋倾城和他擦身而过,沈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郁庭川现在这样,和树倒猢狲散差不多,他们这种有钱人,风光的时候风光,要真的败落下去,比普通人还不如,我真的不想哪天你再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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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个小番外:
《孙子和儿子的差别》——
小郁先生出生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郁董事长,为何会最高兴,因为他探望的时候,尚在襁褓里的小郁先生朝他露出一个蜜汁微笑,自此,害了郁董事长一颗强硬苍老的心。
得知孙子有了名字,还是郁太太随口起的,郁董事长顿时黑脸,丢下‘胡闹’两字扬长而去,回家后翻遍古典书籍,终于给小郁先生起了个好听的字:浠成。
某一日,郁小七来找父亲讨要一方砚台,那是郁董事长前些年在古董拍卖会上竞标得来的。
看到嬉皮笑脸的儿子,抱着孙子的郁董事长也笑了笑,随后道:“你想得美。”
郁小七:“……”
说着,郁董事长举高孙子,逗弄:“爷爷的东西都是给我们云宝的,对不对?”
小郁先生蹬着两条胖腿,咯咯笑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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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城回头注视着他,没有恼怒,目光很平静:“对我来说,最难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他现在怎么样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就算是墙倒众人推,我也不该成为他们的其中之一,他除了是我丈夫,还是我孩子的爸爸。”
沈挚放在她脸上的视线不曾掩饰情绪:“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放心你。”
“是么?”宋倾城微微莞尔。
沈挚没接腔。
“如果是这样,我该和你说声谢谢。”宋倾城抿起唇角,眼底有柔意:“我挺好的,不是要在你面前故作逞强,是真的挺好的。”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转为关心:“上回我去源泉山庄,刚好是你订婚的日子,听说准新娘姓蒋,当时不方便进去,也没当面和你道恭喜,现在补起吧。”宋倾城微微笑了下,话说得真挚:“祝福你们。”
有时候,云淡风轻的释怀,比用刻薄的言语攻击更让人难受。
沈挚一时说不出话。
宋倾城看见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转头对沈挚道:“接我的车来了,中午外面温度高,你也早点回去。”
直到宋倾城坐进车里,沈挚还站在原地。
关上车门,她没再去看窗外。
在住院部外遇到沈挚的事,宋倾城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觉得不重要,只是把这当成一场巧遇,不再做它想。
郁庭川出院那日,已经是七月中下旬。
重新回到云溪路八号园,郁庭川过起先前闭门谢客的生活,比起六月中旬,连许东和小樊这样的下属都没再来云溪路。
家里有订报纸,用早餐的时候,宋倾城接连几天都在财经版面看到恒远的新闻。
几乎都是负面的新闻内容。
现在做新闻,特别是网络新媒体发达,负面消息总是更吸引人眼球。
7月25日的报纸,花了半个版面来整理恒远的高层更替信息,原恒远集团总裁郁庭川辞职后,其兄郁祁东接任恒远ceo,近一个半月里,恒远的高管作出相应整合,在经营管理上、财务核算、资金计划方面均有所调整,报道着重提到绿香园的工程项目,因为之前的拆迁户事件,绿香园一度成为网民讨论的热门话题,如今不过是把这盘冷饭重新放到锅里炒一炒。
报纸上,提到了恒远的汽车产业园项目。
有记者前往深圳实地探访,发现汽车园区的建设已经停工,园区展示厅的办公场所大门紧闭,四下也找不到工作人员,报道称,恒远在汽车制造领域的投资近百亿,如今扼住项目的资金口,是悬崖勒马还是决策失误?
宋倾城看完这则报道,折好报纸放回餐桌。
得知汽车产业园项目的停工,心里忍不住多想几分,因为她知道郁庭川对汽车项目的重视,在他离开恒远后,项目就被紧急叫停,难免有人走茶凉的感触。
加上绿香园项目的负责人替换,也证实了郁承业那日对她说的话。
7月27日中午,宋倾城从沈彻那里知晓郁祁东已经全面接手恒远集团,相关高管的任免通知已经下发到员工的邮箱。
沈彻见她想知道,偷偷把邮件拍照给她。
邮件的格式很正规。
看完内容,宋倾城把视线投向左下方的签名,是郁祁东三个字。
在这段日子里,宋倾城也听到些关于陆家的消息。
陆锡山和葛文娟已经正式离婚,葛文娟在财产分割上寸步不让,并且咬定这些年都是她为陆氏出人出力,对外的言辞尤为蛮横,指责当年陆锡山父母偏袒大儿子,不断打压她和陆锡山,甚至在大儿子过世后要把他们赶出陆家,是她忍辱负重才有陆氏的今天,所以陆锡山没资格要任何家产,理应净身出户。
宋倾城知道这件事,是郁明蓉来云溪路八号园探病时告诉她的,葛家毕竟不是小门小户,葛文娟没刻意掩瞒,逢人就讲述自己当年嫁入陆家被虐待的‘真相’,强势泼辣的做法,自然而然在圈子里传开。
甚至有人感慨,葛家女儿都是克夫的命。
葛文娟有个亲妹妹,婚后不到三年,丈夫得肺癌过世,她的堂姐也差不多情况,结婚后苛待丈夫,致使丈夫常年在外工作不回家,有天晚上出门遇车祸身亡。
如今陆锡山入狱又坚决要离婚,无疑让葛文娟坐实这个克夫的传闻,让葛文娟在圈子里很是抹不开脸。
在财产分割上,这一次,陆锡山的态度也很强硬。
他表示可以不要公司,但是必须把在南海路的两处商铺和在绿洲花园的一间套房给他,如果葛文娟不答应,那就继续上诉。
郁明蓉说的时候,宋倾城沉默。
陆锡山提出争取这些财产,她是知情的。
高考结束,宋倾城有去看望对方。
坐在接待室里,陆锡山和她说:“这些年,爸爸没为你做过什么,现在要离婚了,我已经这把年纪,以后再赚钱肯定来不及,我会告诉你婶婶,我不要公司,只要一些不动产,到时候就归到你的名下。”
宋倾城没想过要和葛文娟母女争陆家的家产,哪怕她和陆锡山是血亲父女,在她告诉陆锡山不要这些财产后,陆锡山却依旧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这日下午,坐在别墅客厅里,郁明蓉说:“还有你那个堂姐,最近也闹了点事。”
不同于男人,女人在八卦消息上总是比较灵通。
郁明蓉提及慕家那小子的时候,宋倾城想到了慕少安,至于陆韵萱,在沈挚订婚那天,宋倾城收到过对方的短信,不过她当时没回复。
“慕家那小子女朋友不断,这些,我也是出事后听人说的。”
郁明蓉道:“你那个堂姐和他算一块长大,换成两男的,估计能好到穿一条裤子,几个月前你堂姐离了婚,慕家那小子就一直围着她转,上个月的时候,你那堂姐不知怎么被人绑走打了一顿,被找回来就住进慕家小子的公寓里。”
慕少安虽然喜欢陆韵萱,却不表示他会守身如玉。
在陆韵萱结婚后,慕少安身边一直有女朋友,陆韵萱离婚出事,慕少安还没来得及和现任女友分手,当现任女友在慕少安的住所瞧见陆韵萱,当即大闹起来,慕少安把人强行拖出公寓,提了要分手。
那女的也是泼辣性格,直接在小区路上嚎啕大哭,引来不少目光,这事也就传到慕家长辈那里。
被父母问起,慕少安只说那女的胡搅蛮缠,不管陆韵萱的事,慕父慕母清楚儿子在男女关系上有些乱,也就没再过问。
谁知道,前几天,那女的重新出现,拿了一张b超检查单。
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孩子是慕少安的。
当时,陆韵萱还住慕少安那里。
陆韵萱看着哭哭啼啼的女人,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间收拾行李,慕少安看她要走,心里很慌,道歉不管用,只保证会让那女的去堕胎。
两个人,孤男寡女,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不该发生的,该发生的,全都已经发生过了。
特别是陆韵萱近期的情绪很低落。
慕少安的不离不弃,加上沈挚如今另结新欢,哪怕出于报复心理,在某个晚上,陆韵萱主动和这个发小在床上做了。
不管慕少安怎么挽留恳求,陆韵萱还是提着行李搬出去。
这件事,郁明蓉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说的那个人就是慕少安姑姑。
陆韵萱搬走以后,慕少安直接追过去,在被陆韵萱拒之门外后,他整个人都很颓废,偏偏家里知道了他前女友有身孕,那女的自己找去他家,向他父母哭诉她的体质不宜流产,表示愿意为慕家生下孩子,然后自己就离开南城。
慕父慕母得知慕少安在外搞出孩子,又尴尬又气,但看着慕少安犯浑的态度,夫妻俩斟酌再三,最后决定留下那个孩子。
因为慕父慕母这个决定,慕少安在陆韵萱面前难以自处。
这本是慕家的家事,在圈里闹大,是因为慕少安把住在他父母那的前女友扯着衣服拖出来,毫不怜香惜玉,导致那女的在台阶跌倒,孩子就这样没了。
慕家住在家属院,一出事,来围观的人就多了。
刚好,葛家也住在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慕少安向父母坦白,原来陆韵萱前些天用验孕棒查出有身孕,没有和他做任何商量,直接去医院做了人流,在他上门找她的时候,陆韵萱冷冷看着他说,我已经把你的孩子打掉,以后别再来找我。
慕少安听到这话,脸色苍白,懊悔和愤怒接踵而来,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到他前女友身上,当即回慕家要拉着人去打胎。
陆韵萱和慕少安有这样的纠缠,在宋倾城的预料之外。
“现在,慕家那小子正和家里闹着要娶你堂姐。”郁明蓉又说:“慕家那边觉得你堂姐不是头婚,连孩子都打了,哪怕舅家姓葛,但陆家现在情况不算多好。”
在慕少安家人眼里,如今的陆韵萱,哪怕再讨人喜欢,也是配不上慕少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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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开篇少了几个字,上传时误删漏了,原来是‘床头柜上,加湿器的出口水雾袅袅’,今天不能修改,明天改过来……
一想到完结的问题,挺舍不得,虽然我是个码字小残废,但我依然爱你们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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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韵萱和沈挚,在宋倾城过去的生活里,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好也罢坏也罢,实实在在影响过她的人生,也有过怨,只不过时至今日,不管是沈挚还是陆韵萱,没有谁能让她再分出一些精力去付诸更多的感情。
当年的事,宋倾城不再去计较,却也没办法和他们冰释前嫌。
郁明蓉看时间差不多了,拿过包起身。
“航航的兴趣班四点半下课,我先过去接人。”
郁远航,是郁明蓉六岁的儿子。
宋倾城跟着站起来,郁明蓉也不让她送:“时间有些紧,我就不上去和老二道别,等有空,让老二带你和joice去家里玩。”
“好。”宋倾城微笑应下。
走到客厅门口,郁明蓉停下脚步,好像想到什么,扭头对宋倾城说:“这两个月我没怎么回老宅,只和老大见了两面,你进了郁家,应该知道,我和老二一样,是我们父亲在外面的孩子。”
宋倾城点头。
“有些事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敢随便去批判谁对谁错,毕竟,老大居长,也是前头过世太太的儿子,老二离开恒远,在我看来不一定是坏事,前天我有和大嫂通电话。”
在郁家,郁明蓉和付敏这对姑嫂向来比较要好。
郁明蓉顿了一顿,又道:“大嫂带着郁菁这样出国,我不知道她和老大之间发生了什么,想来有不愉快,可能矛盾还不小,要不然,以大嫂的性格,这么多年都不离不弃的照顾了,不会人一醒过来反而离了心。”
关于付敏、郁祁东和慕清雨之间的事,宋倾城没在郁明蓉面前提及。
于郁家而言,这段纠葛是家丑,既然郁家知情的人都保持沉默,那么,更不该从她口中泄露出去。
郁明蓉离开后,宋倾城转身去了一趟厨房。
因为郁明蓉要和她将私密话,郁庭川不便留在客厅,和妹妹打过招呼就去二楼,已经两个多小时,期间没再下过楼。
厨房里,余嫂已经在择菜准备晚饭。
四点钟的时候,宋倾城让余嫂帮忙炖粥,这会儿她走进来,萦绕在鼻间的就是清淡粥香。
过去半个月,郁庭川术后的身体逐渐在康复。
因为是胃出了毛病,近期内不能吃辛辣和粗糙的食物,只能进进流质或半流质这种易于消化的主食,特别是烟酒、茶和咖啡,更不能碰。
撇开最初的担心,宋倾城现在觉得,郁庭川生这场病,最起码可以改掉些不好的习惯,譬如抽烟,也不用再出去应酬吃饭,看着燃气灶上冒热气的砂锅,倒是有几分养生的味道。
郁庭川中午吃的不多,就像是为陪她和joice用餐,哪怕坐在餐桌前没怎么夹菜,直到他们吃完,他才放下筷子。
越是胃不好,越是不能饿着肚子。
所以最近每天下午,宋倾城都会让巩阿姨或余嫂煮粥。
站在厨房案台边,宋倾城用抹布捏着砂锅盖子掀开,余嫂是郁庭川请来照顾孕妇的保姆,所以比谁都注意宋倾城的安全问题,就像现在,在一旁仔细看着,生怕宋倾城烫到自己。
察觉到余嫂的小心翼翼,宋倾城莞尔:“我没事,您管自己择菜吧。”
话落,她继续去看快煮好的粥。
宋倾城让余嫂煮的是健脾养胃粥,有薏米、糯米、红枣莲子和淮山药,她拿起勺子在砂锅里搅拌,看到枸杞、龙芽百合、桂圆肉,热气迎面而来,还有袭人的香气。
7月29日的南城,不见炎炎烈日,天气还算凉爽。
宋倾城端着放粥的餐盘上楼,过道两旁很安静,遇上收拾完储物间从三楼下来的巩阿姨,巩阿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就要帮忙。
宋倾城含笑婉拒:“不重,我自己拿可以。”
巩阿姨知道这粥是端给谁吃的,多少理解太太的想法,笑着点头,并且告知宋倾城,先生刚拿了个文件袋去二楼露台,应该还没回书房或主卧。
“那我去看看。”
说完,宋倾城拿着餐盘往前走。
经过joice的卧室,她有停留,透过虚掩的门往里瞧了瞧。
郁明蓉是下午1点过来的,joice见过姑姑,在客厅里玩了会儿,因为哈欠连连,被郁庭川叫到楼上睡觉。
这会儿,joice趴在桑蚕丝的冰丝席上,小脸靠着枕头熟睡,垂下的睫毛长长,身上是棉质的短裤短袖衫,露出白白的胳臂和腿,肚皮上盖着薄毯,看着孩子不好的睡相,不知为何,宋倾城觉得毯子应该是郁庭川给joice盖的。
黄昏时分,别墅的露台笼罩在夕阳余晖下。
宋倾城走近露台,瞧见黑白边牧犬正趴在那扇移门旁,嗬嗬吐着舌头,裤衩看到她立刻站起来,摇晃着尾巴过来,围着她转了两圈,有讨好也有喜爱。
先把餐盘放在墙边矮柜上,宋倾城推开玻璃移门,出去就看到阴凉处、躺在藤椅上闭眼休息的男人。
藤椅旁的圆几上,确实有巩阿姨说的文件袋。
宋倾城不确定郁庭川有没有睡着,秉着不吵醒他的原则,过去的时候,不由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待她把餐盘在圆几搁下,坐到旁边另一把藤椅上,隔着半米的距离,视线落在郁庭川的身上。
不同于在江医生家的那晚,现在睡着的郁庭川,无论是从气色上还是神情上,没有那股苍白的病态,让宋倾城一颗心跟着放松下来。
宋倾城的双手轻轻搭在藤椅边缘,当习习的暖风拂过,她心里很安宁,郁庭川靠着藤椅熟睡的样子,和晚上不同,悠然中多了几分自在,身上是白色的亚麻衬衫,袖口挽起着,双手交扣搭在身前,胳臂肘恰恰靠着藤椅扶手,这样的郁庭川,落在宋倾城的眼里,更像个生活里再寻常不过的成年男人。
这样的寻常,对宋倾城而言,不是失望,是享受。
她很享受这种静水流深的感觉。
风过,花架上的盆栽,枝叶轻轻摇曳。
宋倾城弯起嘴角,注意到他肩头似有一个细线,她往前探身替他摘掉,结果,手指刚碰到他的衬衫,她纤细的手腕就被熟睡中的男人轻轻握住。
“想干嘛?”磁性好听的男音传来。
宋倾城从中品出揶揄之意,抬起头,发现郁庭川已经睁了眼,眼里明显有笑,她后知后觉的确定,他只是闭眼假寐,并没有睡着。
“帮你拿肩头的线。”宋倾城坦然的解释。
说着,她看一眼那碗凉了会儿的粥:“刚煮好的粥,起来吃点。”
郁庭川却道:“不饿。”
最近在他的饮食方面,宋倾城的态度很坚持:“不饿也要吃一些,晚饭还得两个小时,粥消化很快,不会积食。”
话音落下,她已经拿起粥碗里的调羹:“是我特地让余嫂煮的,你如果不吃,等于是浪费。”
烧红半边天的晚霞,铺满了露台的地面砖。
宋倾城的长发编了马尾辫,微风把几缕发丝拂到她嘴边,她用调羹舀了一勺热粥,低头吹了吹,白皙素净的脸庞映着远处霞光,此时此刻的恬静,入了郁庭川的眼,也落在他的心头。
男人不像女人百般柔肠,却也会为某一刻而动容。
35岁的郁庭川,早就经历过人生起伏,可是这一刻,因为妻子脸上的专注认真,心弦被轻轻撩动。
幼时,他跟着母亲辗转各处,更多时候顾不上三餐温饱。
回到郁家,父亲不喜,处境并未好转。
后来,郁林江把他送到郁承业母亲的住所,哪怕没有把话挑明,却已经是让他认对方为母亲、往后为对方养老送终的意思。
再后来,郁承业出生半载,他被郁林江重新送回郁家。
人生的种种境遇,不能用单纯的好坏去评判,或喜或悲,大起大落,在某个阶段,终究会浪潮退去,回归于最初的平静。
宋倾城望着坐起身的郁庭川,想着最近平淡的日子,很适用于那句‘偷得浮生半日闲’,远离恒远的喧嚣纠纷,心境也得到缓和。曾经,她也替自己的丈夫不公,但是如今,她已经看开,郁庭川表现出的释然影响着她,更让她明白一个道理——
人生无常,难免诸多不易,岂能事事如人意?
那碗粥,在宋倾城的敦促注视下,郁庭川还是用了小半碗。
“明蓉已经走了?”
郁庭川在放下调羹时问她。
宋倾城点头:“赶着去接孩子,所以没上来和你说一声。”
郁庭川拿过餐盘里的湿毛巾,来回擦拭手指,把毛巾放回去的时候,他说:“这粥加盐了?”
“……”宋倾城怔愣,反应过来否认:“没有。”
在盛的时候,她只加了糖。
突然意识到什么,宋倾城自己拿起调羹,舀了些粥送到嘴边,入口的不是甜味,看着她微蹙的眉头,郁庭川倒是笑笑,那眼神好像在说:是不是没骗你?
宋倾城抬眸:“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居然还吃那么多。
“粥楼下还有剩的。”
她只是往碗里加了两勺‘糖’,砂锅里剩下的粥还是好的。
郁庭川看着她,眼里嘴角都带了笑:“一孕傻三年,出现这样的失误,应该给予理解。”
宋倾城不想承认自己傻,但最近她确实丢三落四,除了行动不便,记忆里也有衰退,老是找不到自己放的东西,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模样,是不是看上去也有些傻大姐?
怀孕近七个月,肚子又隆了隆,体重也往上涨了不少。
出院后,郁庭川拆线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
每天傍晚,他会带宋倾城在小区散步,一个伤病员一个孕妇,没有急躁情绪,宋倾城不是那种很喜欢运动的性格,但因为有郁庭川陪着,哪怕再不想外出,吃了晚饭还是会乖乖换了鞋跟他出门。
怀孕到中后期,宋倾城的营养有些跟不上,巩阿姨开始每天都买鱼回来。
宋倾城知道,这是郁庭川的吩咐。
上了饭桌,也是他盯着自己吃些鱼肉,不让尽吃蔬菜。
宋倾城想着近日种种,咽下口中的咸粥,心里却滑过暖流,她把调羹放回餐盘,余光瞥见那几张搁在文件袋上的a4纸。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宋体字。
她还没看清标题,郁庭川已经把几张纸拿起来。
宋倾城望着他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把纸放到她跟前,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乙方签字’和‘身份证号码’那里,男人温厚的声音传来:“桌上有笔,既然上来了,那就趁现在把你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写上去。”
她低头去看,甲方已经签好字,就是郁庭川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前的括号里,写有‘房屋共有产权人’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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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老时间二更,大家晚安~
宋倾城一头雾水,看向郁庭川的目光无声询问。
“这是房屋转让合同协议书,前些日子,我让张明德找时间拟出来的。”郁庭川如实相告:“是我名下的一栋别墅和一处商业店铺,别墅是在香山西苑,至于商铺,在武院路那边,等哪天有空,带你过去看一看。”
“是要转给我么?”宋倾城说着,视线重新投向协议书。
香山西苑,位于南城某个国家旅游度假区内,是恒远当年投建的项目,面眺横跨整个南城的云覃江,背枕九溪山,建成于2010年,开盘那年,108套别墅售罄,当时的均价为7万多每平米,按现今的房价,一套280平米的别墅,总价在2900万上下。
比起云溪路八号园,香山西苑不逞多让,甚至更搏出一头。
只不过,香山西苑适合度假,距离市区较远,不利于日常的居住,即便如此,如果现在转让这套别墅,不出三天就能脱手。
至于武源路,是南城最为繁华的商业地带。
在这里的店面无疑是旺铺。
宋倾城不做生意,但她在南城多年,也知道哪儿的地皮值钱,武源路那边的店铺,最好的地段月租在十万左右,最差的也要六万多。
郁庭川把钢笔递过来说:“如果觉得没问题,先把字签了。”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宋倾城没接笔。
她出声问,问出自己的疑惑。
“以前就有这个打算,现在有空,刚好把这事了一了。”
听郁庭川解释得这般轻描淡写,宋倾城却不会真就不当回事了,她看了看协议书,又去看坐在对面藤椅上的男人:“你回答的是为什么现在给我,没有说把这两处产业送给我的理由。”
郁庭川盯着她,眼里的笑温暖,语调也略微温柔:“老公送你个礼物,也需要解释的这么清楚?”
这不是老公不老公的问题……
“太贵重,我不能要。”宋倾城停顿几秒,又道:“听你说香山西苑和武源路,我确实有心动,只要有这两处地方,就算租出去,每个月我就可以有一大笔收入,可是,这都是你的产业,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不需要再给我这些。”
宋倾城抬起头,对上郁庭川深如一潭浓墨的眼波:“你现在不是恒远老总,正处于半失业的状态,哪怕你还有其它投资,也不该这样大手大脚,要不然,挥霍完这些,你就真成穷光蛋了。”
闻言,郁庭川笑了:“我要是成穷光蛋,不还有你么?”
“……”这话,让人听得撩拨情绪。
宋倾城微抿嘴角,瓮声道:“那我拿了你的这两处产业跑了呢?还说是生意人,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到时候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你别哭。”
“你是那条蛇?”郁庭川缓声问。
宋倾城点头,然后看着他:“傻农夫。”
这三个字,似乎逗笑了郁庭川,那架势,倒像要和她语重心长的聊聊,宋倾城的脑海里万千思绪,不等她再说推拒的话,郁庭川已经开腔,他说:“就当是我补给你的聘礼,结婚半年有余,没有给你像样的婚礼,只能用聘礼来抵,一栋别墅,一间商铺,在这个圈子里,不算多贵重的聘礼。”
“我又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
话虽这么说,宋倾城心里已经泛起波澜。
特别是郁庭川提到‘聘礼’的时候,她不可能没半点触动。
女生都喜欢被珍视。
郁庭川说的话,无疑把她放得高高的。
在宋倾城怔忡之际,耳边又响起郁庭川磁性的嗓音:“我已经三十几岁,男人在这个年龄,理应事业有成,娶个老婆,没有婚礼,连聘礼都给的寒碜,撇开委屈女方不说,传出去,我自己的面子也没地方摆。”
“婚礼是我自己不要的。”宋倾城申明:“和你没有关系。”
“不要婚礼,那就收下这些聘礼。”
郁庭川把钢笔放去她手边,因为了解宋倾城,所以知道不说清楚她不会签字,于是开口道:“只是两处产业,不至于把我掏空,在这方面,我心里有数。”
闻言,宋倾城想起了他往南城大学捐赠的那三千万。
见她不说话,也没签字,郁庭川看着她,眉眼间柔和几分:“说到底,不过是身外物,将来我们老了,这些东西都会留给孩子,无论是我的还是你的,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有些事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还是有区别的。”宋倾城道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些都是你的,没有我的东西,婚姻是平等的,不该一味的索取,我可以依赖你,可以做藤蔓,却不能成为水蛭。”片刻沉默,她又开口:“你给我的越多,久而久之,我可能会把这当做理所当然,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或许,她还会变得越来越不知满足。
“况且现在,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为钱和你在一起的。”
宋倾城把目光望向郁庭川,没掩饰绵绵情意:“如果我再收下这些,别人就会更坐实我贪慕虚荣的说法,以后我出门,可能会被人人喊打。”
郁庭川似玩笑的道:“谁扬言要打你了?”
没明说,意思也没差了。
宋倾城看着他,差点说你前秘书就得恨死我,话到嘴边,终究没出口,虽然她有些介意苏莹的存在,但是在郁庭川那里,对方仅仅只是秘书,既然如此,她没有道理把苏莹看的太重。
两个人一番交流下来,宋倾城依旧没签字。
郁庭川见她如此,最后叹息的说道:“既然跟了我,就算真到吃糠喝稀的那天,也不该苦了你和孩子。”
宋倾城听了,眼眶微微温热。
随后,她抿起唇角,明眸望向眼前男人:“谁说是我跟了你,明明是你去余饶找的我,也是你让我回来的,还求我外婆了呢。”
郁庭川闻言失笑,瞧着她微红的眼周还有明媚的五官,心下一软,没反驳她的话,反而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开腔:“是我口误,确实是我求的你,现在这个家里,该当家做主的也是你。”
听着他话里的纵容,宋倾城不再作声,心里的暖意却在一点点蔓延。
可能喜欢在意,就是这样一点点积累的吧。
宋倾城不肯收下那两处产业,郁庭川就把协议书放在主卧的床头柜抽屉里,即便郁庭川没明言,她却懂他的意思——
就算她没有签字,香山西苑的别墅和武源路的商铺,依旧都归她所有。
对宋倾城来说,不签字不是故作清高。
她只是在等自己更好的那一天。
到那一天,不需要他再为自己筹划,她同样可以为他做更多。
八月中旬的南城,迎来一场台风。
狂风骤雨席卷这座沿海城市,和台风有关的话题在网络和电视上随处可见。
等台风过去,整座城市仿佛被扫荡过一般,街头巷尾,一片狼藉,却也给炎热的夏日平添了丝丝凉意。
就在8月21日这天,前恒远老总带着妻儿外出游玩。
记者拍下这幕,纯属于偶然。
彼时,台风刚过去两日,记者正出外景,想在街上采访市民关于台风的看法,特意选了武源路较为繁华的地带,她带着话筒一路采访,身后是扛着摄像机的同事,瞧见路边站着一位年轻准妈妈,立刻快步过去。
那是个漂亮的孕妇,看着很年轻,手里拿了瓶纯净水,听到记者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到话筒的时候,她面露讶异,随后有些回避镜头。
“你好,是自己单独出来的么?”
记者的语气亲切。
准妈妈似乎不好意思,也可能太过年轻,只是回记者一个微笑。
记者不放弃,继续递着话题道:“台风刚刚过去,前几天这边还发生广告牌倒塌的意思,你现在怀着宝宝,一个人出门会不会有担心?”
年轻的孕妇被她缠久了,终于开口说话:“不会,有家人陪我。”
女声清柔,让人不免生出好感。
“既然一块出来的,怎么没在你身边?”
“爸爸刚才带孩子去上厕所。”
记者点点头,因为孕妇回答简略,一时拿着话筒无话可说,只好去采访别人,刚转身就瞧见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迎面跑来,额前的刘海飞扬,露出白皙漂亮的五官,身上是牛仔背带裤和T恤衫,小脸上挂着灿烂舒心的笑。
走在孩子身后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成年男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和浅色长裤,衬衫袖口卷起几摞,左手腕上戴着钢表,身材很挺拔,五官颇为俊朗,那种气度派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只一眼,记者并未察觉异样。
男人走到那孕妇身边,问了句‘站着累不累’,不知是离得近了,还是对方磁厚的嗓音太有冲击性,记者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那是谁,回头去看,刚好瞧见男人戴腕表的左手揽上孕妇的腰际。
“那是郁庭川么?”记者问身边同事。
同事从摄像机后露出脸,神情带着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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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可以采访一下您关于台风的看法么?
市民(郁老板)[马赛克]:挺好。
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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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庭川的大名,在新闻媒体人圈子里,早已如雷贯耳,
尤其是近几个月来,恒远几乎成了媒体‘宠儿’,时不时上个头版头条,连带集团高层的曝光率大增,前恒远老总重病入院的新闻热度更是居高不下。
虽然往年郁庭川处事低调,网络和报纸上少见他的照片,但是,在媒体行业混的时间长了,对本市商政两界的名人,这些记者多少有所了解,曝光的照片视频寥寥无几,不表示私下真的没拍到。
今天出外景的记者,很巧合,以前在同事那见过郁庭川参加某项目启动仪式的小视频,视频里的郁庭川西装挺括,比起此时此景,更加显得沉稳严肃,那种距离感,不像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平日里能接触到的。
可是现在,他们真的在大马路上遇见了本尊。
对方看着很健康,不见病入膏肓的憔悴。
哪怕自己也是做新闻的,她不得不承认那些报道真的有失偏颇,如今见到郁庭川本人,握着话筒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出来做台风方面新闻的,不负责经融财经这块报道,就算心里蠢蠢欲动,也没理由追着人家采访,特别是看着郁庭川轻搂过的年轻女人,已经怀有身孕,还有那个男童,明显就是郁庭川的儿子,如果她是娱记,算得上撞大运,完全能借这些做出个大新闻,可惜她不过是个刚实习转正的小记者。
话虽如此,摄像机还是拍下那一家三口离开的身影。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路虎。
记者因为没把握好机会采访到郁庭川而懊恼,不敢再追上前,只能和同事吐苦水:“郁庭川看着挺好的,还和家人出来逛街,哪有报道上提的壮志难酬,也没卧床不起,一点都不像重病患者。”
“最近恒远倒是不怎么好。”
同事已经关上摄像机,跟着叹气:“我前年买了五万恒远商业的股票,现在跌成狗,每次看到恒远的负面消息,我就想拦截下来,换了集团管理高层,战略有没有失误,短期内都看不出来,反正如今恒远在股市上是阴雨密布的。”
记者道:“所谓大公司的高层变动,不过是内部争权,最后受害的还是股民,这就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谁说不是呢。”同事摇头。
……
宋倾城坐进车里,仍然回头往后看了一眼,郁庭川有所注意,问她怎么了,宋倾城收回目光,把刚才被采访的事告诉他:“你和Joice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有被拍到。”
如果上了电视台的民生新闻,那种感觉有些尴尬。
郁庭川笑,手掌着方向盘,边倒车边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方略没错,值得适当提倡。”
比起自己的顾虑,他在这方面总是看得很开。
宋倾城的情绪受到感染,不再去深思,想着拍到就拍到吧,大不了上新闻当回‘南城市民’,这样想着,她的嘴角上扬,摸了摸身边Joice的脑袋,孩子正倚在她身边,捧着IPAD玩切水果。
一个多月过去,郁庭川的身体已大致恢复。
这日外出,不算临时起意,不想让宋倾城总闷在家里,怀孕七个多月,根据医嘱,孕妇保持心情放松很重要,所以前几天,郁庭川打了个电话定好时间,带着妻儿去郊外的农家乐。
半路上,Joice要小解,这才把车停在武源路这里。
农家乐的庄园楼阁倚水而建,阳光正好,伴着凉风徐来,别有一番碧水悠悠的情调。
中午吃的是烧烤,郁庭川特意选了个环境很好的亭子。
宋倾城坐在石桌前,拿起菜单挑食材,Joice坐在她的旁边,两小手撑着脸颊,在宋倾城问他的时候,Joice偶尔会伸出手指在菜单上点一点。
郁庭川拎了壶热水回来,进凉亭就看见宋倾城低着头,一脸认真的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
宋倾城选完,把菜单递过来:“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
郁庭川又点几样荤菜,把菜单给一旁的服务生,在服务生离开后,他深邃的视线投向石桌另一端的宋倾城,话里有关心:“这边风大,没穿外套真的不冷?”
“不冷。”宋倾城摇头,又道:“这里有洗手间吧?”
自从怀孕后,她上厕所的频率越来越高。
“饮料台旁边有一个。”
郁庭川问:“想去洗手间?”
宋倾城如实说:“现在不想,晚些可能要去。”
没多久,服务生就把食材端上来。
农家乐这里是自助烧烤,需要自己动手,宋倾城是孕妇,Joice是儿童,唯一能干活的就是郁先生。
刚在烧烤炉上摆好两排食材,郁庭川的手机就响了。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宋倾城往食材上洒调味料,Joice在旁边帮忙,小家伙拿着瓶五香粉,当宋倾城加完孜然粉,他立刻跟上去,五香粉洒得纷纷扬扬,到后来,自己先控制不住连连打喷嚏。
宋倾城看着孩子犯迷糊的模样,忍不住笑。
这顿烧烤午餐吃到中途,迎来郁庭川的一个商友。
从对方和郁庭川握手的交谈里,宋倾城听出来,不是巧合,对方是特地过来的,想到之前郁庭川接的电话,打算带上吃得差不多的Joice去外面散步,把凉亭留给两个男人说话。
郁庭川见她要出去,投来的眼神有不放心:“一个人带孩子可以?”
“嗯。”宋倾城微微莞尔:“就在这附近逛一逛,不走开去。”
离开的时候,她不忘朝跟郁庭川同坐在桌边的中年男人点头致意,对方也笑着颔首,当宋倾城牵着Joice走出凉亭,中年男人看向郁庭川道:“瞧着这肚子的月份,应该是快要生了吧?”
“预产期在十月初。”
郁庭川从凉亭外收回目光,微微笑:“前段日子我身体不好,让她和孩子跟着整天待在家里,趁着现在空闲,多陪他们出来散散心。”
中年男人点头:“等过了这阵子,确实又要忙起来。”
……
宋倾城带着Joice在池塘边看了会儿鸭子,她找了处石头坐下,Joice的小皮鞋踩在草坪上,他弯腰捡起几颗小石头,扔进池塘里玩打水漂,惊得那群小黄鸭扑闪着翅膀四下逃窜。
也是在这时,有个男人出现在不远处。
宋倾城会留意到对方,也是因为对方长时间的注视。
从对方的着装来看,应该是农家乐的工作人员,穿着下水裤和长筒雨靴,面相比较朴实,没让她感觉到恶意,但想到自己怀着孕,为以防万一,宋倾城伸手招来Joice,要带他回凉亭。
那男人看出她们要离开,终于没再杵在原地,急步过来,哪怕心里满是忐忑,仍然挡在了宋倾城和孩子跟前。
可能是怕冒犯她们,男人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就站定。
尽管如此,宋倾城还是心生提防。
她下意识把Joice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然后看着男人问:“你有事?”
男人有些欲言又止,瞧见这名女客人的态度尚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没鄙夷,犹豫片刻,开了口:“你好,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知道这样拦住你很冒犯,但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只好这样做了。”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汪炀,确实是农家乐的工作人员,今年已经有35岁,和妻子都是外来的务工人员,夫妻俩结婚十几年,前年刚生下一个女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孩子就在几个月大的时候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狠不下心抛弃孩子,只好日复一日用药物给孩子治疗,可是到今年五月份,孩子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必须做心脏移植手术。
每月给孩子买药,差不多要花费汪炀夫妇一半的月收入,更别提这两个月来,孩子一直住在医院,心脏方面的疾病,一旦治疗起来,费用可想而知的昂贵。
医生告诉他们,如果想保住孩子,心脏移植是唯一的活路,但手术的风险很大,可能做完手术孩子也活不成。
即便这样,他们夫妇仍然想救女儿。
可是,除去五十万的手术费用,孩子后期终生服用抗排异的药物,一个月费用在三四千块,对他们这种普通务工人员来说,哪怕勉强凑出五十万,将来孩子的药物、生活、教育费用,也足够压垮他们夫妇的腰。
汪炀有申请过慈善援助,但是久久没回信,也尝试着在网上发起慈善众筹,截止到昨天,所筹集到的金额不过三万多,加上他们夫妇目前凑到的十万块,远远不够手术。
医院那边,他们缴的住院费也快用完。
刚才他送鱼虾去厨房,恰巧听见其他工作人员提到今天有老板来这边吃饭,话语间,说到恒远集团,汪炀是知道恒远的,算得上南城的龙头企业。
厨房里,有个厨师和他要好,想到他女儿的情况,立刻告诉他:“我以前看到过新闻,恒远这位前老总好像是个慈善家,有专门援助那些聋哑儿童,你上回不是也申请了,现在他来这里吃饭,是个好机会,你过去问问,这事指不定就能成。”
也有其他人摇头:“这些有钱人搞慈善活动,都是做给人看的,电视上表现得再亲民,摆在现实里,像我们这样的,你上去跟人说话,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闻言,汪炀心里的希冀不禁灭了灭。
他的厨师朋友却说:“那个老板不是带家人来的么,我看他老婆有了身孕,肚子都已经那么大,她自己都要做母亲的人,心肯定比较软,你想办法找她说说,我刚才去送食材,看她老公挺依她的,如果她点头帮你,他老公那里肯定不成问题。”
汪炀实在是走投无路,眼看女儿的病情不能再拖,也就把朋友的建议听进去,刚才他有去凉亭,看到了朋友口中的大老板一家,迟疑良久,没敢随意进去,后来见老板太太领着孩子出来,他这才鼓足勇气过来了。
宋倾城看着对方从下水裤口袋里拿出几张诊断书,感受到对方言行的拘谨,在汪炀把诊断书递过来的时候,被对方殷切的目光注视,她犹豫几秒,终究把纸接过来,低头看了看。
方才,汪炀已经简单说明情况:“只要郁先生肯帮我女儿,我可以打借条,等我和我老婆以后挣了钱,我们把钱还回去,可能时间会比较长,但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赖账的。”
宋倾城翻完诊断书,抬起头告诉他:“我丈夫确实组织成立过一个慈善基金会,既然你来找我,那你应该知道,那是专门为聋哑儿童提供援助的。我不太了解慈善机构这块,但是,以你女儿的情况,就算申请了援助,上面也不会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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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病的儿童患者,不在聋哑儿童基金会的援助对象范围内,每个慈善机构提供援助都需要相关的手续,不是说想援助谁就去援助谁,经过各方的审核复查,条件不符合的,申请自然不会通过。
更多的时候,如果你没什么门路,事情也不会好办。
汪炀先前向另一个慈善机构申请医疗救助,他跑了很多地方,因为医疗救助实行属地管理的原则,他特地回户籍所在地办理书面申请,乡镇市区的各个部门没少去,可是,即便他手续齐全了,后面也是石沉大海。
汪炀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生命离去。
“您说的我都明白,这些慈善机构的援助都有要求。”汪炀的两手交握在身前,话语里流露出迟疑:“郁太太,您能不能帮我和郁先生提一提,只要提一提,我女儿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要是郁先生真的觉得为难,我——”
宋倾城却打断他的话:“有些事由我开口提了,比你自己去说,我丈夫的态度自然是不同的,哪怕是再公正客观的人,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在感情上难免会有所倾斜,就算他本来不愿插手,但因为我开了口,哪怕再为难,他都会给我一个交代。”
汪炀闻言,整个人显得愈发局促。
他来找这位郁太太,心里不正是这样想的?
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难免急病乱投医,也会存着某种侥幸心理,现在,这位郁太太说的话,让他顿觉无地自容。
宋倾城把那几张诊断书折叠好,递还回去:“可能我的话不怎么好听,却也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理解。”汪炀接过诊断书,心里不是没失望,却没有因此生出怨恨,哪怕他书读的不多,却也是明理的人。
别人愿意帮他是情分,不愿意帮他也不犯法。
不能把这些看成理所当然的事。
汪炀扯了下嘴角,黝黑的脸庞露出笑容,笑容淳朴又有些拘谨:“您说得对,我确实是抱着不太好的想法才来找的您,看您怀孕了,所以想借您的同情心来帮我。”
听了他的坦白,宋倾城依旧没改变自己的立场,这个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很多,如果她对谁都生出三分怜悯,要伸出手去扶一扶,在她没这个能力的时候,给她善后的,是她身边的人。
“你女儿的情况我很同情,就像你说的,我自己也即将要为人母。”有些话,宋倾城心里明白,哪怕是真相,说出去却会狠狠打击眼前这个朴实的男人,伤了对方一颗为救女儿到处奔走想办法的心,有过犹豫,但她终究开了口:“凡事有一就有二,如果我丈夫为你的女儿破了例,让慈善机构援助患有心脏病的儿童,那么将来,其他患病的儿童找到我丈夫,我丈夫是帮还是不帮?”
“如果不帮,用慈善机构的规章来应对,对方拿出我丈夫开的这个特例,到时候难免闹出负面新闻,可是如果帮了,基金会的规章制度以后就形同虚设,因为别人都知道,只要去求一求基金会的高管就能得到援助。”
宋倾城说话的时候,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静的分析着:“这不是好风气,久而久之,会影响整个慈善行业的运作,或许你觉得我小题大做,我也知道自己说这些显得不近人情,但是,防微杜渐的道理,想来你也懂。”
如果这是个拎不清的男人,宋倾城不会说这么多,因为看出对方不是胡搅蛮缠的性格,所以她才会多解释了几句。
在重大疾病面前,人往往会被逼得穷途末路,特别是普通的家庭,哪怕有能力接受治疗,但这场病生下来,足以挖空家里的积蓄。
哪怕当今社会医保在普及,但不能享受医保福利的仍然大有人在。
同情归同情,但是‘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的行为,已经失了原则,宋倾城对汪炀说的话没有说尽,还是保留了一定的余地。
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做心脏移植手术,就算手术成功,恐怕以后这一家子都该为孩子的后续医药费发愁。
宋倾城能想到这些,不是她脑子转的多快,而是她自己经历过这种情况。
外婆那时生病,她每天担心的,就是医院来催缴住院医药费。
汪炀已经把诊断书收起来,他低着头,脸上的尴尬更甚:“我懂您的难处,是我打扰您了,也挺感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么多。”
看着男人先行离开,宋倾城的情绪还是有被拨动。
然而,她更不想让别人形成一种想法,有事求郁庭川,可以去找他现在的太太,这样就可以事半功倍。
那边汪炀拿着诊断书往回走,走出十几米开外,他就遇见那位大老板,对方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话走去大门口。
因为离得不算远,汪炀有打量这位朋友口中的原恒远老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一身休闲装,但看上去就显得家境不俗,同样是而立之年,人和人的差距却已经很大,这样想着,他就打算从后面的回廊绕行去厨房。
农家乐庄园的大门口,是一片平坦的空地。
可能是他那身打扮太扎眼,原本和人说话的大老板,眼角余光朝他瞥来,哪怕只是停留了一瞬,仍然让他倍感拘束。
想起那位郁太太的和善态度,几乎是下意识的,汪炀朝不远处的大老板颔首,就当是礼貌的问候,然后脚步不停的快速离开。
郁庭川送走商友,双手插在裤袋里,在大门口站了一两分钟,然后转身去找宋倾城他们。
没走多久,看见他的妻子正牵着儿子回来。
Joice一手拉着宋倾城,另一手拿着块糍粑糕,吃得很香,宋倾城正和孩子交谈,因为听不见,Joice边吃东西边不时抬头,虽然一心两用,但也把宋倾城的话看懂了,配合的点点头。
一家人回到凉亭,宋倾城提了在池塘边发生的事。
她是在给那些烧烤食材刷油的时候提的。
语气随意,就像在做报备。
午后,临湖的凉亭里,很是凉爽。
郁庭川坐在石凳上,喝完水把杯子放回去,听着她说完,开腔的话语里有着打趣:“现在这个郁太太,做的越来越有模有样。”
宋倾城道:“我只是说了实话。”
拿着刷子的手停了下,她又开口说:“以前在余饶,桐梓巷里有个邻居,他的朋友去世得早,只留下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我那个邻居自己也成了家,看到盆友的遗孀过得不好,他就把自己每个月赚的工资,分成两半给两家。”
“开始的时候,他老婆没说什么,甚至是支持的,可是随着他朋友的孩子长大,开销也越来越多,他那个朋友的老婆,一直没出去找工作,母子俩可以算是靠他养着,那个孩子有点小痛小病,她妈妈就来我邻居家里叫人,而孩子的妈妈有点事,孩子就会跑来家里找叔叔,等到我邻居的老婆生了孩子,原本很好的生活越来越拮据。”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宋倾城也只有七八岁,她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家人后来闹得不可开交。
“有好几次我中午放学,回家路上,看到我邻居在他朋友家里,给他朋友的女儿做饭,因为他朋友的老婆回了娘家,托付他照顾自己的孩子,等我回到家,看到我邻居的女儿正坐在家门口的板凳上,她是我同班同学,因为她妈妈去上班了,没人给她做午饭,后来我外婆就让她来我家吃饭。”
“这种情况维持了五六年,应该是在我13岁的时候,我同学过生日,请我过去吃蛋糕,当时她爸爸朋友的妻女也在场,那种感觉,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尴尬。”
宋倾城回想着:“我过去的时候,我同学一家人在准备晚饭,气氛很融洽,她爸爸负责炒菜,她妈妈系着围裙在摆碗筷,我同学傻呵呵的在拆蛋糕盒子,没多久,她爸爸朋友的妻子和女儿就来了,比起我同学的妈妈,那个女人的打扮时髦,女儿也穿得很好,进门后,她的女儿就过去搭住我同学爸爸的肩膀,嘴里喊着叔叔,准备吃饭的时候,她抢了我同学的位置,又让她妈坐在我同学爸爸的另一边,看到我同学妈妈在忙,也没说要帮忙,只顾着说笑。”
那个女孩,比宋倾城和她同学大四岁,看人的眼神很怪异,在切蛋糕的时候,甚至开口说:“这蛋糕是在镇上买的吧,奶油不怎么样。”
说着,女孩又扭头,看着宋倾城同学的爸爸,笑着道:“叔叔你怎么不给媛媛去市里买个好点的蛋糕,就是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和妈妈去帮我买来的,我特别喜欢吃,我带到学校里,我同学也都说好吃。”
宋倾城说到这里,暗暗叹息一声:“我同学听到这话,当即哭了起来,她爸爸偏心别人家的孩子,她是知道的,有时候还会和我抱怨,她妈妈可能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下去,当场就把桌上的饭菜给掀了,指着那个靠在我同学爸爸身上的女孩,让她正经点,别欺人太甚,那个女孩直接说我同学妈妈是黄脸婆。”
那晚的生日宴,最终在一场撕扯打架中不了了之。
她的那个同学性格文弱,看着她爸爸朋友的妻子和女儿合起来打她妈妈,上去帮忙,反而被扯着头发扇了几个巴掌,她爸爸不但不帮忙,还拉着她妈妈让她妈妈别胡闹,结果可想而知,等宋倾城把外公外婆叫来,她同学的妈妈已经被人打的头破血流。
“后来,我同学的妈妈选择了离婚,带着她离开余饶,至于她爸爸,也没有和他朋友的妻子女儿搭伙过日子。”宋倾城停顿了下,又道:“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那的人都认定我同学的爸爸和他朋友的妻子有点关系。”
说着,她把目光投向郁庭川。
郁庭川点头,不再沉默:“会这样认为,无可厚非。”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看到宋倾城表示赞同,郁庭川笑了,随后道:“有的时候,在邻里间了解些情况,算不上多八卦,两耳不闻窗外事,是教人专心读书,倒不是让人不通庶务。”
见他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宋倾城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甜意,所以,她没有戛然而止,而是继续往下说:“后来有一天,我同学的爸爸给我家送东西,我外公那时候还在,留人吃晚饭,晚上喝了些酒,我同学爸爸就说,他和他朋友的妻子清清白白,只是想帮着人家孤儿寡母,没想到妻子这么不理解,还在女儿过生日的时候动手打人。”
时至今日,宋倾城还记得她同学父亲懊悔的样子,红着眼圈,但他在懊悔把妻离子散的时候,责怪更多的,恰恰是自己的妻子,没有去想过自己做了好人,无条件的帮助别人家,日复一日,早就伤透自己妻儿的心。
“我那时年纪还小,却也感觉他说的不对,后来我长大,经历多了,再来看他们家的事,我越发明白,人可以善良,也应该善良,但这个善良要有个度,看见弱势群体,如果有能力,可以提供一些帮忙,但不能把人接到家里来养着,这可能是大善,却会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宋倾城安静片刻,又开口:“我这样想,可能显得自私自利,确实是我真实的想法,人可以在别人困难的时候提供帮忙,但要量力而行,前提是不伤及到自己和家人的利益。”
郁庭川看着她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平和,过了会儿,他把人拉到自己腿上,伸手搂着宋倾城的腰。
“不自私。”
男人温缓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
宋倾城闻言,心里莫名感动,又听到他说:“你的想法很对,人的善良应该用在对的地方,不该毫无原则。”
这时候,Joice正趴在凉亭边缘看湖面上的鸭子。
郁庭川的大手贴着她身体,隔着薄薄夏衫,他掌心的温度从她腰际直达心底,宋倾城出声道:“刚才找我的那个汪炀,好像和你的年纪差不多。”
对于妻子口中的‘汪炀’,郁庭川心里已经有数。
宋倾城又道:“不过你比他年轻很多。”
“每天在外日晒雨淋,工作辛苦,生活压力大,人自然老的快。”
听了他的解释,妻子点头:“大多数这样给人打工的,确实很辛苦,刚才他把他女儿的诊断书递给我,我看到他手上有不少疤痕。”
只有真正常年干活的人,一双手才会那么厚实粗糙。
“我刚才带着Joice经过小卖部,买糍粑糕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我,在这里工作年薪在四万左右。”宋倾城据实分析:“在南城,这个工资不能说太低,却也说不上高,算上他妻子的收入,他们不是本地人,如果想给一个患病的孩子好好看病,应该挺困难。”
郁庭川说:“回去让许东去查一查。”
闻言,宋倾城看向他。
湖面吹来一阵风,吹起她颊边的发丝,郁庭川抬手帮她拨到耳朵后,他开腔的嗓音,低缓又平和:“足够努力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宋倾城的嘴角微微弯起,忍不住把头枕去他肩膀,郁庭川拥着她:“就当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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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炀被人找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上午。
他摘了手套,匆匆跑到大门口,先是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然后有个青年下来,对方和他说话客气,说是郁庭川郁先生的助理,问了他几个问题,是关于他女儿病情的,再然后,对方拿出一个牛皮文件袋,说是郁先生已经同意在他女儿的手术上提供帮助。
这个消息对汪炀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砸得他晕头转向。
如果这个助理上午不过来,他是打算下午再去医院求院领导的,希望院方先帮他女儿动手术,至于钱,他会尽快去想办法。
谁曾想,现在有人就把手术费给他送过来。
坐在农家乐的包间里,许东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协议书递过来的时候,汪炀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等他怔怔的接过协议书,刚低头去看,许东又把一张支票搁在桌上:“一共是六十万,你女儿的情况,不符合慈善基金会援助的对象,所以这笔钱是郁总自己出的,按照你先前和郁太太说的,这笔钱只能算借给你,偿还的方式和期限已经写在协议里,你现在可以好好看一看。”
汪炀快速翻看了一遍协议,在第四页看到偿还方式,是每个月等额还款,起始日是2027年的9月,也就是说,十年后才开始偿还,还款的账号也在协议中表明,至于偿还的期限,明确写着是二十年。
“从17年到27年,这60万收取银行的活期利率收取利息,到时候还款的时候,不再额外收取利息。”许东顿了下又道:“当然,如果你们有能力提前还款,也可以把还款日期稍作提前。”
汪炀握着协议书,双手因为激动有些轻颤。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把协议书放回到桌上,手搭着自己的裤腿,想说道谢的话,又觉得不够诚意,一时间到不知该怎么办。
许东没计较对方的嘴拙,微笑了笑:“汪先生要是没意见,那就在最后那页签字吧,这协议书一式两份,等你签完字,我就把其中一份带回去交给郁总。”
临近中午,许东办完事离开农家乐。
汪炀坚持把人送到外面停车场。
许东打开车门的时候,视线又投向汪炀那双手,脸上的神情有所缓和,上车前,他对汪炀说:“来之前,郁总告诉我,同为人父母,他能理解汪先生为女儿的心情,深有感触,所以他愿意破这个例,不仅是因为太太,也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父亲。”
想到自己昨天去池塘边拦那位郁太太,汪炀有些尴尬,开口:“昨天是我鲁莽,如果有冲撞的地方,麻烦您帮我向郁太太转达歉意。”
“太太没有生气,如果太太不高兴,就不会帮你在郁先生面前说话。”
尽管老板没明说是太太的缘故,许东心里却有数,像这种事,搁在往日,郁总是不大会管的,如今这样破例,也只能是因为太太。
许东又道:“郁总也让我带了句话给你,每个人的机遇不同,有的半生操劳,有的半生浮华,难能可贵的,是在逆境中依旧诚善待人,努力不见得没有回报,你以前做得不错,也希望你将来能这份初心。”
这话说得有些煽情,汪炀的眼眶却微微红了。
他握着许东的手保证:“您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郁先生对我们一家的帮助,我不会忘记,以后也会告诉孩子,让她长大后好好读书,将来报答郁先生和郁太太。”
“报答不必了,好好去给孩子治病吧。”
许东见对方是个明白人,也就没再开口提点什么。
……
郁庭川接到许东打来的电话,刚走进餐厅准备用午饭。
听见他讲电话,宋倾城扭头看过来。
宋倾城听了‘还款’、‘医院’等字眼,猜到是汪炀女儿的那件事,等郁庭川打完电话,她手捏着调羹开口问:“许助理去过农家乐那边了?”
“嗯。”郁庭川拿起碗筷,看出她的关心,他解释道:“我已经问过江迟,心脏移植的手术,在四十五万上下,加上术后的治疗,六十万不多不少,最起码不会让他们近期的生活陷入困境,至于以后,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这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是差不多的道理。
帮人的时候,要点到为止。
宋倾城明白这个道理,如果郁庭川连医院方面都帮他们安排好,虽然是周到了,却容易让人生出依赖心理,将来得不到同等的帮助,难免生出嫌隙,人心是个微妙的东西,谁都说不好。
这天夜里,宋倾城的小腿有浮肿迹象。
把双脚放在木桶里浸泡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在卧室里走动拿毛巾的郁庭川,目光是赤、裸裸的直接。
郁庭川留意到她的注视,回望过来,眼里带着笑:“心情很好?”
被看穿,宋倾城收起目光,低头泡自己的脚丫。
在郁庭川过来以后,她又忍不住开口:“其实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他在床边坐下。
宋倾城直言不讳:“后悔借给人家六十万。”
“最近得节食缩食了。”她缓缓道:“再多的钱,也禁不住这个借法,短期内还不回来,所以,只能让自己节俭一些,这叫开源节流。”
郁庭川笑,说话的时候,突起的喉结滑动:“这个家里,要是靠你不吃不喝去节约,也省不下多少的米。”
“我是不是又给你制造麻烦了?”
宋倾城突然问。
郁庭川深邃的眼神看向她:“怎么这么问?”
“因为这样的援助,资金不小,回报率却近负值。”
闻言,郁庭川嘴边的笑容深了深,话语里透露出欣慰:“还是有进步的,最起码已经知道,亏本的投资不能做。”
宋倾城望着他:“那你后悔么?”
“要是求助一个孩子,能让你学到东西,不算亏。有些事到底亏不亏本,不能妄下断论,那个孩子活下来,以后会如何,现在是不可预料的,也许将来哪一天,她就站在你面前跟你道谢,谢谢你当年的一念之善,救了她的性命。”
“就算要感谢也是感谢你,钱是你出的。”宋倾城道:“我心里明白,我自己就是穷光蛋,如果我不是你太太,孩子的爸爸不会来找我。”
所以,她不觉得是自己救了那个孩子。
对方要感谢的,是她的丈夫。
准备睡觉前,宋倾城把手伸过去,探到郁庭川的睡衣里,手指摸到他术后腹部留下的疤痕,来回摩挲了下,开口问:“以后这里都这样了么?”
在郁庭川拆线以后,宋倾城就没怎么看过他的伤口,不知道其她女生是不是这样,她看到这类伤疤就有隐隐的抗拒心理,现在伸手去摸,也是因为关心覆住了心底那抹异样情绪。
郁庭川用指腹抚摸着她的手腕,不答反问:“不喜欢我身上留疤?”
“没有,只是想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宋倾城解释着:“有疤挺好的,显得很有男人味,很有魅力。”
听了她言不由衷的‘安慰’,郁庭川抿起薄唇笑了笑,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又瞧着她一副温顺的姿态,他的心里跟着柔软。
眼看就要十点半,见她还很精神,不免出声催促她睡觉。
“睡不着。”宋倾城实话实说。
“不睡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
宋倾城漫无边际的说着话,把手搭在他身上,过了会儿,她又开口:“有点想听睡前故事。”
安静的卧室里,是女孩散漫的声音。
郁庭川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了本胎教书籍,随便翻到某一页,宋倾城却道:“不要听这个,我要听《司马光砸缸》。”
“怎么和Joice一个样。”
这一次,宋倾城应的理直气壮:“嗯,就是你小儿子要听的。”
今晚吃过饭,Joice在客厅里看成语故事,宋倾城给他送水果的时候,瞥了几眼,感觉内容不错,陪孩子坐在沙发上看完三个动画短片。
她从小不喜欢看动画片,现在喜欢,只能把原因归咎给孩子。
于是,郁庭川只能重新起床,去书房找了本成语故事。
是前两年Joice来过暑假从书店买的。
听故事听到一半,宋倾城又问:“生孩子是不是很疼?”
郁庭川见她思维跳跃厉害,把书放在身前,左手覆在她圆圆的肚子上:“我如果说不疼,肯定是骗你的,要是实在怕疼,到时候就选择剖腹产。”
“剖腹产,生完后更疼。”
宋倾城幽幽道:“以前的时候,我外婆住院,因为心外科没病床,医生给安排暂时住在妇产科,我见过一个女的,剖腹产后,在腹部开了一刀,一直隐隐渗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打着镇痛棒都没用,上个厕所都要两个人搀扶。”
听她描述得这么清楚,郁庭川到不知是该哭还是笑,只能搂紧她的身体,用宽厚的嗓音安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们娘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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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倾城却道:“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别进来。”
说着,防止他不当回事,她又郑重强调:“真的,你千万别进产房,你进来,我就生不出来了。”
哪怕心里有恐惧,怕那惨绝人寰的痛,宋倾城还是打算顺产。
这几个月里,身边的巩阿姨和余嫂讲了不少顺产的好处,她自己也有上网查,顺产和剖腹产各有各的利弊,顺产的孩子抵抗力相对好一些,剖腹产则速度快,也不会出现难产的现象。
至于不让郁庭川进产房,是因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丑态。
怀孕之初,她在网上读过一篇文章,里面有描述,女人这一生最美丽的时刻,就是诞下与之血肉相连的孩子的那瞬间。
读的时候,宋倾城有动容,脑海里是孩子落地的画面。
可是,越到怀孕后期,她越想象不出那种美。
一个女人在产房里蓬头散发的大喊大叫,大汗淋漓,可能要戴氧气管,还得不穿裤子被医护人员围观。
如果郁庭川在她旁边看着,她不会想让自己出现面目狰狞的一幕。
“所以,你就等在外面,我让你进来再进来。”
郁庭川还没接话,宋倾城自己就把话题倒了回去,她开口:“其实我也不确定顺产好还是剖腹产好,你觉得哪个好?”
孕中的女人,情绪最是反复无常。
特别是提问的时候。
郁庭川已经吃过她几次苦头,平日里挺简单的问题,因为听的人是孕妇,不管他怎么回答,她总能找到不顺心的地方。
现在他要说顺产好,估摸着被怀疑不关心她,要是说剖腹产好,她又要认为他不够在意孩子。
临近预产期,宋倾城偶尔会表现出紧张,哪怕她嘴上没说,两个人同床共枕半年多,郁庭川对妻子不是不上心,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焦虑的心情。
他从不主动去提去安慰,因为怕自己说得越多她越不安。
所以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时间陪伴她,带她出去散步,四下逛一逛,不让她待在家里胡思乱想。
“你都不关心我。”
宋倾城的声音轻轻传来:“我问你你都不理我。”
郁庭川搂着她腰的手稍微紧了紧,说出的答案折中:“剖腹产还是顺产,让医生去决定,医生要是认为顺产不行,那就剖腹。”
“医生肯定说顺产。”她闷声道。
郁庭川笑了:“没问过医生,你就已经知道她会怎么说。”
“……”
半晌,见她迟迟不出声,郁庭川低头去看。
“睡着了?”他的嗓音低缓。
宋倾城还醒着,只是被自己吓得不轻,她把脸埋在他的胳臂处,小声道:“我怕疼,不想生了。”
她听说,生产的时候,医生会在下面剪一刀。
是剪一刀,就跟剪海带似的。
郁庭川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没拉着她讲解有孩子的好处,而是搂着她缓声道:“那就不生吧,就让它在肚子里这样待着。”
“我又不是大象。”
大象的怀孕期是22个月。
郁庭川听了笑道:“那就不做大象,做皱鳃鲨。”
闻言,宋倾城没接腔。
没过多久,郁庭川听到抽泣声。
再也顾不上其它,他赶紧把人扶起来,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好好的哭什么?”
“你说我长得像皱鳃鲨。”
她的眼周泛红,挂着泪。
宋倾城说着,眼泪只往下掉:“你嫌我丑。”
“让你做皱鳃鲨就是说你长得丑?”
“……”宋倾城不吭声。
“不是你说不想生孩子,皱鳃鲨的孕期三年半,不正好如你的意。”
好一会儿,郁庭川才把人哄不哭。
宋倾城抬头看着他说:“你肯定不爱我了。”
郁庭川不禁笑:“你又知道?”
“我最近脸上好像长斑了。”
“哪儿?”
宋倾城用手指点了点右脸颊,颧骨附近:“这里有两块。”
在灯光下,郁庭川捧着她的下颌仔细端详,她的右脸颊上,确实有两颗淡淡的斑点,不过不难看,反而显得有些俏皮,尔后,开腔道:“女人血气不足容易长斑,明天让阿姨炖点红枣。”
借着柔和的光线,宋倾城那双漂亮的眼眸直直望过来,在这样的夜晚,有几分勾人的味道。
郁庭川淡淡笑了下,问她:“看我做什么?”
35岁的男人,外形上其实并不老,特别是在把他和别人比较后,除了沉稳的气度让他看上去成熟有着积威,宋倾城觉得,哪怕他到四十五岁,只要身材还这么挺拔,照样能让很多女人喜欢。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男人像白酒,越陈越香,女人就像红酒,很诱人,但要注意保质期。
十年后,她是33岁,生过孩子,身材可能已经走样。
哪怕她比他小一轮,也不能保证还有魅力。
宋倾城有着无法与人诉说的小心思,分不清是不是怀孕在作祟,有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将来她成为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大妈,就算郁庭川不嫌弃她,她自己恐怕也会厌弃自己,那种自卑感悄然在心里滋生着。
“明天还要上课。”她提醒。
先前去医院例行检查的时候,医生建议他们报个分娩学习班,郁庭川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一星期两节课,在周二和周四。
宋倾城说:“我明天不想去,你替我去吧。”
“怀孕的是你,我去有什么用?”
“你学了后回来教我。”
上星期,郁庭川外出有事,所以没陪她一起去上课,当时是巩阿姨跟着去的,和其她孕妇坐在一块,宋倾城看上去是最小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放不开,医生教的内容,她学的不是很好,为了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笨蛋,难免不想再去上课。
郁庭川见她意兴阑珊,只好道:“明天我没事,陪你一块儿过去。”
“不想去。”宋倾城很坚持。
郁庭川把人拉过来搂在怀里,宋倾城稍稍挣扎了下,他的手臂有收紧,不让她逃避这个话题,询问的语气温和:“为什么不想去上课?”
“早上我起不来。”
宋倾城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怀孕了,嗜睡。”
“我陪你也起不来?”他又道。
“……”
郁庭川说着,放开她:“现在就睡,明天七点起来。”
“我真的不想去。”
“听话。”
宋倾城还想说什么,郁庭川伸手抚上她后颈,手指微微摩挲:“现在多学点,等到自己生的时候,少遭点罪。”
心里有动摇,情之所至,宋倾城忍不住去亲他。
只不过,她如今揣着个大肚子,行动上难免显得笨拙。
郁庭川瞧着她娇憨的模样,心里暗笑,见她因为不好意思有些脸红,这才伸手扶住她失去平衡的身体,宋倾城主动搂上他脖子,开口:“我要你亲我。”
说着,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
郁庭川顺势拥住她,另一手放在她臀上轻捏:“想了?”
“不想。”宋倾城记得医生的叮嘱,他动过手术,恢复得再好,终归是伤了元气,现在还没两个月,她不敢乱来,所以,只是要求:“亲一会儿就睡觉。”
郁庭川低笑着,薄唇碰上她的嘴角,逐渐加深这个吻,吻到后来,大手移向她的睡裙裙摆处,有些粗粝的手掌,抚上女孩光滑的大腿肌肤,就这样相贴,却比任何的触碰都来的让人动情。
过了会儿,亲吻结束,郁庭川搂着她说:“再坚持几个月,怀孕中后期不能出意外。”
两个人挨得近,宋倾城已经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悄无声息的,她把手伸过去:“那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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