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佑天使基金,是由郁庭川倡导发起、在红十字基金会的支持和管理下设立的专项公益基金。
就在今年五月的时候,郁庭川已经卸任基金会执行主席的职务。
宋倾城会得知这个变动,倒不是郁庭川告知的。
在她知晓基金会的存在后,难免多加关注,郁庭川几乎不和她讨论基金会的事宜,但她偶尔会在网上搜查讯息,在汪炀的事情之后,她百度了一下,发现基金会的百度百科里,执行主席已经换了人。
加上今晚的电话里,工作人员称呼郁庭川用的是‘理事,’,而非主席。
宋倾城记得去年10月郁庭川和江迟在书房里的谈话,郁庭川提到过,当初基金会的由来是因为joice,现如今她生产在即,哪怕是避嫌,他都需要转出这个基金会。
至于慈善晚宴,是每年都会举办的。
宋倾城问:“你要去参加么?”
郁庭川坐在沙发上,开腔问她:“不希望我去?”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宋倾城把筷子放进餐盘里,一边为自己辩解:“那晚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巩阿姨少做点菜,省得到时候浪费。”
郁庭川说:“那晚要是没事,跟我一块去。”
宋倾城的眼眸转了下,随后道:“我和沈彻约了看画展,票都已经买好。”
“不能推迟一两天?”
不知是不是他商量的语气太温柔,宋倾城心生动摇,嘴里却道:“这种慈善晚宴,参加的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肯定有记者,我跟着你去了,被拍到写个新闻多不好”
“晚宴上的媒体事先打过招呼,不会写不该提及的内容。”
郁庭川看着她灯光下白莹的脸庞,眼神透着纵容:“真的不陪我一块去?”
“”宋倾城。
郁庭川又说:“别人身边都有家属,你就让我单独一个人?”
“那你以前难道没带女伴?”
听出她话里的试探,郁庭川解释:“以前是拉人凑数,现在有了正经的太太,总不能再故技重施。”
宋倾城想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比起其她在宴会上衣香人影的女伴,不说谈吐气度,就是身材也差了一大截,女人都有攀比心理,尤其在怀孕以后,当自己的男人足够优秀,更不愿意被人指着说他们不般配。
与其抛头露面,她更想每天窝在家里。
但想到自己不参加,郁庭川可能带其她女伴过去,又或者,自己不在旁边看着,有别的女人在晚宴上勾搭他怎么办?
“画展的票,要188一张呢。”
“回头让许东帮你们重新买两张。”
“那也亏了376块。”
宋倾城感叹,语气可惜:“我还是不去慈善晚宴了。”
郁庭川再度问她:“真的不去?”
“”宋倾城没有斩钉截铁的说‘不去’,只含糊其辞的道:“我都答应沈彻了,再说,我也不太懂这些应酬。”
“不懂没关系,这种场合以后接触得多就会适应。”
宋倾城没有作声。
郁庭川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笑了:“要是真的不想去,也不勉强。”
“我考虑一下。”宋倾城接的很快。
从他手掌里抽出自己小手,宋倾城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边上捣弄了会儿,然后慢悠悠的晃回来,告诉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我问过了沈彻,他让我去参加慈善晚宴,至于画展,他和他女朋友会去。”
郁庭川不免失笑,乐得配合她:“既然沈彻让你去,那就去吧。”
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宋倾城特意‘解释’:“我不是想去盯梢,就是觉得沈彻说的挺有道理,别人都成双成对,到时候只有你是一个人,很尴尬。”
所以,她是为了维护老公面子才勉为其难过去的。
郁庭川把人搂在怀里,倒也从善如流,温厚的嗓音响起在她耳畔,“你去了,自然就不尴尬。”
宋倾城听着,心头被丝丝情意缠绕。
九月初,距离预产期还有个把月,宋倾城感觉身子愈发的重,她不再轻易外出,南城大学的新生报到是在9月13日,因为郁庭川的一通电话,她不必参加九月下旬的军训,入学手续也会由专人替她去办。
考虑到生产完的坐月子,宋倾城心里仍然有顾虑。
到时候,她去上学就是十一月。
郁庭川好像知道她的心事,在她翻看入取通知书的时候,告诉她,已经和学校那边打过招呼,大一上学期都是基础课程,等11月入学,如果怕跟不上高数,到时候就请家教给她补习。
宋倾城坐在餐桌边,看着他说:“干嘛请家教,你帮我补习不就好了。”
早晨,郁庭川从报纸抬头,微微笑:“倒是省了一笔钱。”
从八月下旬开始,郁庭川就越来越忙碌。
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日日在家,经常要过去公司看看,但很少晚归,有的时候去一上午,回来能赶上午饭,有时候是下午出门,虽说公司的规模不比恒远,宋倾城却很满足现状,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
怀孕快八个月,宋倾城的双腿浮肿更厉害,伴随着其它孕后期症状。
9月4日,她睡午觉流了鼻血。
宋倾城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口鼻和手上湿漉漉的,待她看清满手的鲜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房间里大声喊人,郁庭川刚好不在家,巩阿姨听见她慌张的声音,以为她上厕所跌倒了,上楼的时候已经吓得不轻。
这天下午,郁庭川接到电话就从公司赶回来。
看到宋倾城躺在藤椅上,虽然郁庭川嘴上没有迫不及待的询问,但当她的手被握住,男人手上的力道和温暖,让她知道他不比自己要放松多少。
宋倾城没去医院,是江迟带着刚好下班的产科医生来云溪路八号园。
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得出结论,会流鼻血,是因为内分泌系统分泌的多种激素刺激鼻黏膜,使鼻黏膜血管充血肿胀引起的,20%的孕妇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感冒,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做检查的时候,男人不好待在卧室里。
等医生收起听诊器,宋倾城也撂下家居服坐
善佑天使基金,是由郁庭川倡导发起、在红十字基金会的支持和管理下设立的专项公益基金。
就在今年五月的时候,郁庭川已经卸任基金会执行主席的职务。
宋倾城会得知这个变动,倒不是郁庭川告知的。
在她知晓基金会的存在后,难免多加关注,郁庭川几乎不和她讨论基金会的事宜,但她偶尔会在网上搜查讯息,在汪炀的事情之后,她百度了一下,发现基金会的百度百科里,执行主席已经换了人。
加上今晚的电话里,工作人员称呼郁庭川用的是‘理事,’,而非主席。
宋倾城记得去年10月郁庭川和江迟在书房里的谈话,郁庭川提到过,当初基金会的由来是因为joice,现如今她生产在即,哪怕是避嫌,他都需要转出这个基金会。
至于慈善晚宴,是每年都会举办的。
宋倾城问:“你要去参加么?”
郁庭川坐在沙发上,开腔问她:“不希望我去?”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宋倾城把筷子放进餐盘里,一边为自己辩解:“那晚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让巩阿姨少做点菜,省得到时候浪费。”
郁庭川说:“那晚要是没事,跟我一块去。”
宋倾城的眼眸转了下,随后道:“我和沈彻约了看画展,票都已经买好。”
“不能推迟一两天?”
不知是不是他商量的语气太温柔,宋倾城心生动摇,嘴里却道:“这种慈善晚宴,参加的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肯定有记者,我跟着你去了,被拍到写个新闻多不好”
“晚宴上的媒体事先打过招呼,不会写不该提及的内容。”
郁庭川看着她灯光下白莹的脸庞,眼神透着纵容:“真的不陪我一块去?”
“”宋倾城。
郁庭川又说:“别人身边都有家属,你就让我单独一个人?”
“那你以前难道没带女伴?”
听出她话里的试探,郁庭川解释:“以前是拉人凑数,现在有了正经的太太,总不能再故技重施。”
宋倾城想到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比起其她在宴会上衣香人影的女伴,不说谈吐气度,就是身材也差了一大截,女人都有攀比心理,尤其在怀孕以后,当自己的男人足够优秀,更不愿意被人指着说他们不般配。
与其抛头露面,她更想每天窝在家里。
但想到自己不参加,郁庭川可能带其她女伴过去,又或者,自己不在旁边看着,有别的女人在晚宴上勾搭他怎么办?
“画展的票,要188一张呢。”
“回头让许东帮你们重新买两张。”
“那也亏了376块。”
宋倾城感叹,语气可惜:“我还是不去慈善晚宴了。”
郁庭川再度问她:“真的不去?”
“”宋倾城没有斩钉截铁的说‘不去’,只含糊其辞的道:“我都答应沈彻了,再说,我也不太懂这些应酬。”
“不懂没关系,这种场合以后接触得多就会适应。”
宋倾城没有作声。
郁庭川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样,笑了:“要是真的不想去,也不勉强。”
“我考虑一下。”宋倾城接的很快。
从他手掌里抽出自己小手,宋倾城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边上捣弄了会儿,然后慢悠悠的晃回来,告诉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我问过了沈彻,他让我去参加慈善晚宴,至于画展,他和他女朋友会去。”
郁庭川不免失笑,乐得配合她:“既然沈彻让你去,那就去吧。”
收拾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宋倾城特意‘解释’:“我不是想去盯梢,就是觉得沈彻说的挺有道理,别人都成双成对,到时候只有你是一个人,很尴尬。”
所以,她是为了维护老公面子才勉为其难过去的。
郁庭川把人搂在怀里,倒也从善如流,温厚的嗓音响起在她耳畔,“你去了,自然就不尴尬。”
宋倾城听着,心头被丝丝情意缠绕。
九月初,距离预产期还有个把月,宋倾城感觉身子愈发的重,她不再轻易外出,南城大学的新生报到是在9月13日,因为郁庭川的一通电话,她不必参加九月下旬的军训,入学手续也会由专人替她去办。
考虑到生产完的坐月子,宋倾城心里仍然有顾虑。
到时候,她去上学就是十一月。
郁庭川好像知道她的心事,在她翻看入取通知书的时候,告诉她,已经和学校那边打过招呼,大一上学期都是基础课程,等11月入学,如果怕跟不上高数,到时候就请家教给她补习。
宋倾城坐在餐桌边,看着他说:“干嘛请家教,你帮我补习不就好了。”
早晨,郁庭川从报纸抬头,微微笑:“倒是省了一笔钱。”
从八月下旬开始,郁庭川就越来越忙碌。
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日日在家,经常要过去公司看看,但很少晚归,有的时候去一上午,回来能赶上午饭,有时候是下午出门,虽说公司的规模不比恒远,宋倾城却很满足现状,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
怀孕快八个月,宋倾城的双腿浮肿更厉害,伴随着其它孕后期症状。
9月4日,她睡午觉流了鼻血。
宋倾城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口鼻和手上湿漉漉的,待她看清满手的鲜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房间里大声喊人,郁庭川刚好不在家,巩阿姨听见她慌张的声音,以为她上厕所跌倒了,上楼的时候已经吓得不轻。
这天下午,郁庭川接到电话就从公司赶回来。
看到宋倾城躺在藤椅上,虽然郁庭川嘴上没有迫不及待的询问,但当她的手被握住,男人手上的力道和温暖,让她知道他不比自己要放松多少。
宋倾城没去医院,是江迟带着刚好下班的产科医生来云溪路八号园。
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得出结论,会流鼻血,是因为内分泌系统分泌的多种激素刺激鼻黏膜,使鼻黏膜血管充血肿胀引起的,20%的孕妇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感冒,让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做检查的时候,男人不好待在卧室里。
等医生收起听诊器,宋倾城也撂下家居服坐
宋倾城站在玄关口,低头看向为自己系凉鞋上一字扣的男人,她一手扶着墙边的鞋柜,另一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这一幕,让宋倾城想起当初去试婚纱。
——郁庭川就是这样蹲下帮她穿鞋。
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让人觉得很是强势沉稳,但是,目睹他这样体贴的系扣绊,宋倾城心里的动容难以言喻,也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
去年发生的种种,仿佛已经离她非常非常遥远。
现在,她又是另一个孩子的妈妈。
郁庭川轻轻放开她的脚踝,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开腔嘱咐:“走两步试试看,如果不合脚就换别的鞋。”
宋倾城听话的在玄关处来回走了走,鞋子很舒服。
她刚站定,郁庭川已经伸手过来,他的手指触碰到她锁骨,有些痒,宋倾城没仰头避开,然后,那块花珀被郁庭川从裙子领口里拿出来,比起铂金钻石项链,这块花珀显得很特别,那根棕色的项链绳,更衬得她脖颈肌肤白皙剔透。
还未离开的造型师,拿着宋倾城的外套站在一旁,见缝插针的夸赞:“太太皮肤真好,我第一见这么漂亮的孕妇。”
宋倾城闻言,冲造型师微微笑了笑。
随后,她又转头问郁庭川:“我这么漂亮,会不会抢别人风头?”
“”许东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忍不住想笑。
郁庭川瞧着宋倾城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有一点点笨拙,又透露出几分憨态,听了她‘自恋烦恼’的询问,也是笑了,顺势揽过她的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说的话却是宠溺:“实在太漂亮,那就只能藏在家里不见人。”
“金屋藏娇么?”宋倾城道。
许东和造型师还在一旁,郁庭川只能笑着迎合她。
宋倾城却说:“应该是金屋藏大肚婆。”
这一晚,郁庭川带着妻子赴宴。
慈善晚宴在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这些年,善佑天使基金会吸纳了不少社会上的名人捐款,一年一度的宴会,受邀来参加的除了商界人士,也有娱乐圈的明星。
快走到宴会厅门口,瞧见站在签名墙前摆pose让记者照相的女艺人,宋倾城觉得自己应该抢不了谁的风头。
作为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处处彰显出气派优雅之感,大多数宾客已经到场,宋倾城手挽着郁庭川走进去,有种姗姗来迟的感觉,有眼尖的宾客瞧见郁庭川,第一时间举着酒杯过来打招呼。
宋倾城待在郁庭川的身边,耐心地听着他和别人寒暄,待宾客向郁庭川询问她身份的时候,她配合的露出浅笑,郁庭川会恰到好处的用‘内人’来介绍她,没有再多的解释,却已经把她的身份摆在台面上。
见了几位商友,郁庭川怕宋倾城久站辛苦,找了个位置让她休息。
远离谈笑风生的宾客,一下子安静下来。
郁庭川拿了把椅子放在她旁边,再纵观全场,这会儿没人落座,只不过,有些举动由郁庭川这样身份的人做出来,不但不会‘小家子气’,反而容易引得旁人效仿,宋倾城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在椅子坐下来。
没多久,又有男宾客来和郁庭川说话。
宋倾城安静的坐着。
郁庭川很快就打发了宾客,拿着碟子去附近的长餐桌挑选食物,再回来,餐盘里已经满了,有糕点也有水果,被他放在另一把椅子上,离得近了,宋倾城发现,盘子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我去和基金会的负责人打声招呼。”
郁庭川交待她,语气温缓:“等我回来,盘子里不能有这么多东西。”
宋倾城道:“我还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郁庭川看着她的眼神,是让她触动的深情,他说:“现在6点多,离7点开宴还早,先吃些糕点填肚子。”
这一次,宋倾城没有再说不想吃的话。
郁庭川离开前,大手搭在她肩头,话语里是承诺:“吃完饭我们就提前回去,后面的演出就不看了。”
宋倾城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顿了一顿,她又道:“不会乱跑的。”
郁庭川收回右手放进裤袋里,他又在椅子边站十几秒,确定无碍后,这才留下宋倾城放心的走开去。
在郁庭川离开后,宋倾城拿起餐盘开始吃水果。
刚吃下一块猕猴桃,有人过来和她搭讪。
对方是个25岁上下的青年,也是西装笔挺,只不过脸庞五官还显得青涩,拿着两杯香槟过来,最后站定在宋倾城身边,在宋倾城抬头投去目光的时候,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显然不是情场上的老手。
“你一个人?”对方问她。
说着,他就把一杯香槟递过来:“喝点?”
宋倾城没甩人脸色,想着对方应该没看到她是跟郁庭川来的,只是淡淡莞尔,没有接过那杯香槟,不过道了谢,又解释:“我先生有事走开了,我现在有身孕,不好碰酒水。”
对方愣了愣,视线随即看向她的肚子。
因为宋倾城穿着黑裙,黑色显瘦,青年刚才在远处没瞧见她隆起的腹部,走近后满脑子都是怎么和她搭话,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是个孕妇,也注意到宋倾城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立刻尴尬的找话圆场。
宋倾城倒不介意,另一道男声却在旁边响起:“眼光倒是不错,就是眼神有问题,连有妇之夫都看不出来。”
熟悉的声音,引得宋倾城回头。
来人正是郁承业。
郁承业今晚穿了身柠檬黄的西装,九分西裤下是白色皮鞋,露着脚踝,因为他生得瘦,这身穿着没给人带去视觉上的不适,顶多是有些扎眼。
全场的男宾客,只有他穿的这么花花绿绿。
郁承业今晚是代表郁林江来的。
郁林江磕破头还未出院,但他本人是南城首富,像这种慈善宴会,不管郁林江会不会参加,举办方都会给他发邀请函。
前天郁承业去公司,刚好苏莹在收拾董事长的大班台,瞧见那张慈善晚宴的邀请函,他就顺手牵羊的拿走了,知道郁林江肯定不会来,所以他稍作准备就来赴宴,因为他拿的是郁林江的邀请函,再报出
宋倾城站在玄关口,低头看向为自己系凉鞋上一字扣的男人,她一手扶着墙边的鞋柜,另一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这一幕,让宋倾城想起当初去试婚纱。
——郁庭川就是这样蹲下帮她穿鞋。
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让人觉得很是强势沉稳,但是,目睹他这样体贴的系扣绊,宋倾城心里的动容难以言喻,也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
去年发生的种种,仿佛已经离她非常非常遥远。
现在,她又是另一个孩子的妈妈。
郁庭川轻轻放开她的脚踝,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开腔嘱咐:“走两步试试看,如果不合脚就换别的鞋。”
宋倾城听话的在玄关处来回走了走,鞋子很舒服。
她刚站定,郁庭川已经伸手过来,他的手指触碰到她锁骨,有些痒,宋倾城没仰头避开,然后,那块花珀被郁庭川从裙子领口里拿出来,比起铂金钻石项链,这块花珀显得很特别,那根棕色的项链绳,更衬得她脖颈肌肤白皙剔透。
还未离开的造型师,拿着宋倾城的外套站在一旁,见缝插针的夸赞:“太太皮肤真好,我第一见这么漂亮的孕妇。”
宋倾城闻言,冲造型师微微笑了笑。
随后,她又转头问郁庭川:“我这么漂亮,会不会抢别人风头?”
“”许东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忍不住想笑。
郁庭川瞧着宋倾城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有一点点笨拙,又透露出几分憨态,听了她‘自恋烦恼’的询问,也是笑了,顺势揽过她的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说的话却是宠溺:“实在太漂亮,那就只能藏在家里不见人。”
“金屋藏娇么?”宋倾城道。
许东和造型师还在一旁,郁庭川只能笑着迎合她。
宋倾城却说:“应该是金屋藏大肚婆。”
这一晚,郁庭川带着妻子赴宴。
慈善晚宴在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这些年,善佑天使基金会吸纳了不少社会上的名人捐款,一年一度的宴会,受邀来参加的除了商界人士,也有娱乐圈的明星。
快走到宴会厅门口,瞧见站在签名墙前摆pose让记者照相的女艺人,宋倾城觉得自己应该抢不了谁的风头。
作为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处处彰显出气派优雅之感,大多数宾客已经到场,宋倾城手挽着郁庭川走进去,有种姗姗来迟的感觉,有眼尖的宾客瞧见郁庭川,第一时间举着酒杯过来打招呼。
宋倾城待在郁庭川的身边,耐心地听着他和别人寒暄,待宾客向郁庭川询问她身份的时候,她配合的露出浅笑,郁庭川会恰到好处的用‘内人’来介绍她,没有再多的解释,却已经把她的身份摆在台面上。
见了几位商友,郁庭川怕宋倾城久站辛苦,找了个位置让她休息。
远离谈笑风生的宾客,一下子安静下来。
郁庭川拿了把椅子放在她旁边,再纵观全场,这会儿没人落座,只不过,有些举动由郁庭川这样身份的人做出来,不但不会‘小家子气’,反而容易引得旁人效仿,宋倾城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在椅子坐下来。
没多久,又有男宾客来和郁庭川说话。
宋倾城安静的坐着。
郁庭川很快就打发了宾客,拿着碟子去附近的长餐桌挑选食物,再回来,餐盘里已经满了,有糕点也有水果,被他放在另一把椅子上,离得近了,宋倾城发现,盘子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我去和基金会的负责人打声招呼。”
郁庭川交待她,语气温缓:“等我回来,盘子里不能有这么多东西。”
宋倾城道:“我还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郁庭川看着她的眼神,是让她触动的深情,他说:“现在6点多,离7点开宴还早,先吃些糕点填肚子。”
这一次,宋倾城没有再说不想吃的话。
郁庭川离开前,大手搭在她肩头,话语里是承诺:“吃完饭我们就提前回去,后面的演出就不看了。”
宋倾城点头:“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顿了一顿,她又道:“不会乱跑的。”
郁庭川收回右手放进裤袋里,他又在椅子边站十几秒,确定无碍后,这才留下宋倾城放心的走开去。
在郁庭川离开后,宋倾城拿起餐盘开始吃水果。
刚吃下一块猕猴桃,有人过来和她搭讪。
对方是个25岁上下的青年,也是西装笔挺,只不过脸庞五官还显得青涩,拿着两杯香槟过来,最后站定在宋倾城身边,在宋倾城抬头投去目光的时候,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显然不是情场上的老手。
“你一个人?”对方问她。
说着,他就把一杯香槟递过来:“喝点?”
宋倾城没甩人脸色,想着对方应该没看到她是跟郁庭川来的,只是淡淡莞尔,没有接过那杯香槟,不过道了谢,又解释:“我先生有事走开了,我现在有身孕,不好碰酒水。”
对方愣了愣,视线随即看向她的肚子。
因为宋倾城穿着黑裙,黑色显瘦,青年刚才在远处没瞧见她隆起的腹部,走近后满脑子都是怎么和她搭话,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是个孕妇,也注意到宋倾城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立刻尴尬的找话圆场。
宋倾城倒不介意,另一道男声却在旁边响起:“眼光倒是不错,就是眼神有问题,连有妇之夫都看不出来。”
熟悉的声音,引得宋倾城回头。
来人正是郁承业。
郁承业今晚穿了身柠檬黄的西装,九分西裤下是白色皮鞋,露着脚踝,因为他生得瘦,这身穿着没给人带去视觉上的不适,顶多是有些扎眼。
全场的男宾客,只有他穿的这么花花绿绿。
郁承业今晚是代表郁林江来的。
郁林江磕破头还未出院,但他本人是南城首富,像这种慈善宴会,不管郁林江会不会参加,举办方都会给他发邀请函。
前天郁承业去公司,刚好苏莹在收拾董事长的大班台,瞧见那张慈善晚宴的邀请函,他就顺手牵羊的拿走了,知道郁林江肯定不会来,所以他稍作准备就来赴宴,因为他拿的是郁林江的邀请函,再报出
宋莞的出现太过突然,坐在靠门位置的宾客纷纷转头。
宴会厅的一角摆着四五台摄像机,挂着工作证的记者也有所察觉,瞥向忽然被推开的宴会厅大门。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穿黑色套装一字裙的女人。
女人挽了发髻,身材婀娜纤瘦,瞧着大概有三十五岁,素婉的五官透着憔悴,也是这种有些病态的娇弱感,让厅内的工作人员没立刻拦住她,反而是宋莞自己先停住脚步,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印花地毯上,落脚无声。
八百多平米的宴会厅里,宾客都入了席,只有一人站在宴席之间。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看到进来的女宾客,怕影响到慈善拍卖会的正常进行,拿着话筒提醒:“那位刚刚进来的女士,麻烦你找个地方坐下,咱们继续竞拍。”
也是这番话,引得不少人扭头去看。
宋倾城没有免俗,成了‘不少人’中的一员,然而,当看清那女士是宋莞的那刻,最初的惊讶过去,心中终归是有不适感。
本该在北京守着儿子的人,却接二连三出现在南城。
想到那天下午宋莞来云溪路八号园求她的事,宋倾城收回目光,莫名有些焦躁,郁庭川察觉她的异样,用湿毛巾擦干净手,开腔问她:“怎么了?”
顾及到同桌吃饭的其他人,宋倾城不好明讲,只能提醒:“那个人来了。”
郁庭川闻言,视线看向身侧远处。
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正要领宋莞去空位上,宋莞立在原地,她在宴会厅里环顾一圈,似乎在找人,当服务员再次开口,她才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手里除了长皮夹还有一张邀请函。
慈善晚宴的邀请名单里,没有宋莞这个人。
这些年,参加晚宴的宾客七成是南城本地富商和权贵,还有医学界专攻儿童疾病这块的专家,根据郁庭川打过的交道,大多已经是熟面孔,请几位娱乐圈的艺人参加,是为了增加话题性,像宋莞这样的,不在受邀行列。
郁庭川招来工作人员,低声询问一番。
工作人员会意,悄无声息的去宴会厅的签名处查看情况。
台上,又一件物品开始竞拍。
那是一个玉手镯。
灯光下,整个玉镯显得通透明亮,只不过,比起先头那副翡翠耳环,这个玉镯显得有些老气,第一个宾客举牌,喊价2万,紧接着其他宾客陆续抬价,几轮下来,价格被抬到12万。
当所有人以为报价12万的宾客会把玉镯收入囊中,拍卖师准备敲锤的时候,又有宾客举了牌子,温柔的女声传来:“20万!”
郁庭川喝茶的动作稍顿。
“”宋倾城听出是宋莞的声音。
把茶杯放回桌上,郁庭川看见边上的保全,因为工作人员还未回来,在宋莞拍下那件玉镯的时候,他就把那名保全叫了过来,对方显然认识郁庭川,态度恭敬,宋倾城坐在郁庭川的身旁,听见他交待保全:“让那些记者先去旁边的贵宾室休息,今晚他们辛苦了,晚些派人给他们发红包。”
这番话说的客气,也很体谅那些媒体记者。
保全点头,马上过去通知。
宋倾城手里还捏着调羹,隐隐感觉到什么,但她又形容不出来,直至看见宋莞亲自走上拍卖台去拿那个玉镯。
按照拍卖会的规定,拍卖所得的物品会在晚宴结束后送到买主手里。
但是现在,宋莞打破这个规定,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
前来参加这场慈善晚宴的大概有两百人,因为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就算不熟悉也叫得出名字,可是这个拍下玉镯的女宾客,显然让大家陌生,一时间,在座的宾客忍不住猜测对方身份。
这时,主持人也上台活跃气氛。
“这情况让我想到一个词,后来者居上。”
主持人热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宴会厅:“大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结果这位女士刚进来不到15分钟,成功拍下一个手镯,捐出20万的善款,我觉得,大家应该鼓个掌恭喜一下。”
台下宾客陆续鼓掌,发出善意的笑。
宋倾城正想着宋莞此举的用意,郁庭川已经让人去催促下一轮拍卖,作为基金会的前任主席,也是现任理事,郁庭川交代下去的话,执行度很高。
只不过,拍卖师还未上台,宋莞就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开口:“我今天是替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来参加慈善晚宴的,会拍下这个手镯,也是因为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那些需要帮助的聋哑孩子做点事情。”
话落,台下又响起掌声。
宋莞继续道:“我自己有个儿子,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有肾脏方面的毛病,这半年来,我和丈夫一直在为他找合适的肾源,但是结果很不理想,医生说,要是这个月再找不到肾源做手术——”
有些话宋莞没出口,眼眶先一步泛红。
宴会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为人母的心情,在座的不少女宾客都能体会。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复,报复我曾经对另一个孩子生而不养,所以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病痛的折磨。”
此言一出,不少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宋莞没给人反应的机会,自顾自往下说:“我19岁那年被人迷、奸,被逼着嫁给那个迫害我的人,不到一年,我丈夫就和别的女人死在车里,我在那个家里过不下去,后来和我丈夫的弟弟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
宋倾城听着宋莞透过音响传来的话语,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坐在这里已是煎熬,哪怕她往日里不在意自己私生女的身世,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宣扬出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宋倾城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过了今晚,整个南城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私生女。
还是叔嫂偷、情的产物。
下一刻,有保全跨上台要拿走宋莞的话筒。
音响设备同时出问题。
郁庭川把餐巾随便搁在桌上,搂过宋倾城的肩膀,在她耳边低低问了一句,宋倾城转头看他,整个人还没回神,没听清他问的是什么,但仍然跟着郁庭川站起来,见他和同桌的
宋莞的出现太过突然,坐在靠门位置的宾客纷纷转头。
宴会厅的一角摆着四五台摄像机,挂着工作证的记者也有所察觉,瞥向忽然被推开的宴会厅大门。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个穿黑色套装一字裙的女人。
女人挽了发髻,身材婀娜纤瘦,瞧着大概有三十五岁,素婉的五官透着憔悴,也是这种有些病态的娇弱感,让厅内的工作人员没立刻拦住她,反而是宋莞自己先停住脚步,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印花地毯上,落脚无声。
八百多平米的宴会厅里,宾客都入了席,只有一人站在宴席之间。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看到进来的女宾客,怕影响到慈善拍卖会的正常进行,拿着话筒提醒:“那位刚刚进来的女士,麻烦你找个地方坐下,咱们继续竞拍。”
也是这番话,引得不少人扭头去看。
宋倾城没有免俗,成了‘不少人’中的一员,然而,当看清那女士是宋莞的那刻,最初的惊讶过去,心中终归是有不适感。
本该在北京守着儿子的人,却接二连三出现在南城。
想到那天下午宋莞来云溪路八号园求她的事,宋倾城收回目光,莫名有些焦躁,郁庭川察觉她的异样,用湿毛巾擦干净手,开腔问她:“怎么了?”
顾及到同桌吃饭的其他人,宋倾城不好明讲,只能提醒:“那个人来了。”
郁庭川闻言,视线看向身侧远处。
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正要领宋莞去空位上,宋莞立在原地,她在宴会厅里环顾一圈,似乎在找人,当服务员再次开口,她才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座,手里除了长皮夹还有一张邀请函。
慈善晚宴的邀请名单里,没有宋莞这个人。
这些年,参加晚宴的宾客七成是南城本地富商和权贵,还有医学界专攻儿童疾病这块的专家,根据郁庭川打过的交道,大多已经是熟面孔,请几位娱乐圈的艺人参加,是为了增加话题性,像宋莞这样的,不在受邀行列。
郁庭川招来工作人员,低声询问一番。
工作人员会意,悄无声息的去宴会厅的签名处查看情况。
台上,又一件物品开始竞拍。
那是一个玉手镯。
灯光下,整个玉镯显得通透明亮,只不过,比起先头那副翡翠耳环,这个玉镯显得有些老气,第一个宾客举牌,喊价2万,紧接着其他宾客陆续抬价,几轮下来,价格被抬到12万。
当所有人以为报价12万的宾客会把玉镯收入囊中,拍卖师准备敲锤的时候,又有宾客举了牌子,温柔的女声传来:“20万!”
郁庭川喝茶的动作稍顿。
“”宋倾城听出是宋莞的声音。
把茶杯放回桌上,郁庭川看见边上的保全,因为工作人员还未回来,在宋莞拍下那件玉镯的时候,他就把那名保全叫了过来,对方显然认识郁庭川,态度恭敬,宋倾城坐在郁庭川的身旁,听见他交待保全:“让那些记者先去旁边的贵宾室休息,今晚他们辛苦了,晚些派人给他们发红包。”
这番话说的客气,也很体谅那些媒体记者。
保全点头,马上过去通知。
宋倾城手里还捏着调羹,隐隐感觉到什么,但她又形容不出来,直至看见宋莞亲自走上拍卖台去拿那个玉镯。
按照拍卖会的规定,拍卖所得的物品会在晚宴结束后送到买主手里。
但是现在,宋莞打破这个规定,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
前来参加这场慈善晚宴的大概有两百人,因为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就算不熟悉也叫得出名字,可是这个拍下玉镯的女宾客,显然让大家陌生,一时间,在座的宾客忍不住猜测对方身份。
这时,主持人也上台活跃气氛。
“这情况让我想到一个词,后来者居上。”
主持人热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宴会厅:“大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结果这位女士刚进来不到15分钟,成功拍下一个手镯,捐出20万的善款,我觉得,大家应该鼓个掌恭喜一下。”
台下宾客陆续鼓掌,发出善意的笑。
宋倾城正想着宋莞此举的用意,郁庭川已经让人去催促下一轮拍卖,作为基金会的前任主席,也是现任理事,郁庭川交代下去的话,执行度很高。
只不过,拍卖师还未上台,宋莞就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开口:“我今天是替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来参加慈善晚宴的,会拍下这个手镯,也是因为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为那些需要帮助的聋哑孩子做点事情。”
话落,台下又响起掌声。
宋莞继续道:“我自己有个儿子,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有肾脏方面的毛病,这半年来,我和丈夫一直在为他找合适的肾源,但是结果很不理想,医生说,要是这个月再找不到肾源做手术——”
有些话宋莞没出口,眼眶先一步泛红。
宴会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为人母的心情,在座的不少女宾客都能体会。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复,报复我曾经对另一个孩子生而不养,所以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病痛的折磨。”
此言一出,不少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宋莞没给人反应的机会,自顾自往下说:“我19岁那年被人迷、奸,被逼着嫁给那个迫害我的人,不到一年,我丈夫就和别的女人死在车里,我在那个家里过不下去,后来和我丈夫的弟弟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
宋倾城听着宋莞透过音响传来的话语,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坐在这里已是煎熬,哪怕她往日里不在意自己私生女的身世,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宣扬出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宋倾城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过了今晚,整个南城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私生女。
还是叔嫂偷、情的产物。
下一刻,有保全跨上台要拿走宋莞的话筒。
音响设备同时出问题。
郁庭川把餐巾随便搁在桌上,搂过宋倾城的肩膀,在她耳边低低问了一句,宋倾城转头看他,整个人还没回神,没听清他问的是什么,但仍然跟着郁庭川站起来,见他和同桌的
♂!
那些轻声议论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势头凶猛的海啸,直要把人扑头盖脸的淹没吞噬。
也有宾客说:“这当妈的虽然有不对,但女儿心狠成这样,连亲弟弟都不救,这就未免过了,哪怕再怨恨都不该拿人命来赌气。”
“我看郁先生那女伴挺着大肚子,自己都有身孕,更该理解她母亲的心情,这个时候应该把恩怨往旁边放一放,先救人要紧,我看她那肚子也快足月了,提前生也不是不可以。”
有人点头附和:“当妈的都追来慈善晚宴,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好歹是手足,何必闹到这一步?”
宋倾城听闻这些话,心头隐隐作痛。
可能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哪怕了解过事情真相,也会下意识去帮当前的弱者说话,自己未曾切身经历,劝别人的时候,总是可以把话说的很好听,更遑论现在只是宋莞的一面之词。
但是,不孝这顶大帽子,已经严严实实扣在她头上。
就算你的母亲有错,你也不该这样以怨报怨。
对你生而不样的是你母亲,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无辜,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这些隐晦的指责,让宋倾城没再往前走。
郁庭川原打算把人送出宴会厅,自己再回来处理晚宴上的意外,但是,当宋莞开始指名道姓,确实有些脱离他的掌控,未曾想到,宋莞为了儿子,可以真的不顾女儿名声。
当下,郁庭川放开怀里的宋倾城,期间有观察她的脸色,见她虽然多少受到影响,却不至于方寸大乱,这才回过身,示意门旁的工作人员拿来话筒。
面对在场的宾客,郁庭川的态度理智平和,他说:“今晚出现这样的意外,不在晚宴主办方的预料之中,我先替基金会向大家说声抱歉,至于那位擅闯晚宴的女士,她所说的情况,回去我就派人查证,我太太年纪尚小,难保不会有人借她来趁机炒作,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也望在座的各位理性对待,避免人云亦云。”
一声太太,让宴会厅内再起波澜。
在场的不少富商,或多或少知晓郁庭川再婚的消息,但是,听到郁庭川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回护,还是激起不少宾客的八卦之心。
就像郁庭川本人所言,这位郁太太确实年轻。
这么年轻就结婚有了身孕。
宴会厅里,那些摄像机旁不见记者的身影,就算有宾客偷偷录像,事后也要被压下,不管是郁庭川还是慈善基金会高层,不会让这个视频流露出去,试图把视频传播出去的人,还要顾虑到恒远集团。
这种新闻不管真假如何,终归是负面的。
哪怕郁庭川已经从恒远离职,但他依然是郁林江次子,他再婚的妻子是郁家儿媳,在外就代表着郁家的脸面。
恒远正是多事之秋,肯定不愿再受舆论影响。
所以,不管是网络还是报刊媒体上,必然不会出现今晚现场的视频。
沈挚坐在众多宾客当中,听着郁庭川四两拨千斤的解释,心里早已乱成一团,有些人就是这样,有稳定全局的能力,在郁庭川说出那番话后,宾客们的反应明显有所克制。
蒋宁喝了口香槟,在旁边饶有兴味的道:“这算不算是灰姑娘复仇记,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也算熬出头,当抛弃她的生母为弟弟有求于她,她选择视而不见,心里会不会有一种‘让你弃养我、现在都报应在你儿子身上’的畅快感?”
沈挚却道:“她不是这种人。”
蒋宁唇边的笑意稍僵,转头看向沈挚:“你认识这位郁太太?”
沈挚却没再理会她。
看向那个被保安‘请’下台的女人,她就是宋莞?
沈挚当年被送去余饶的时候,宋莞早已另嫁,他甚至没见过宋莞的照片,只在沈奶奶那里听过宋家的一些事,譬如宋莞是在丈夫死后生的女儿,孩子父不详,譬如宋莞把孩子扔给父母跑去嫁了人,很多年都没再回来过……
后来他和宋宋在一起,从未听她提过自己的母亲。
记起七月他在南医一院见到宋宋,提及她归国的母亲,她的神情淡淡,连一丁点母女重逢的喜悦都不曾流露,如今想来,应该是她母亲提了肾脏配型的要求。
女儿怀孕期间,母亲却逼着她捐出一颗肾……
而此时此刻,守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是那个叫郁庭川的男人。
沈挚突然觉得喉间干涩,思绪百转千回,不过几秒的工夫,他把视线重新投向宴会厅大门口方向,恰巧听见郁庭川的声音再度传来:“善佑天使基金会虽然帮助的是聋哑儿童,但是对患有其他疾病的孩童同样抱有友善的态度,倘若刚才那位女士有需要,晚宴结束后,可以找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话已至此,是不再给人回旋的余地。
郁庭川对着全场的宾客,做了一番结束语:“我太太的身体稍有不适,加上有孕在身,不宜继续在外停留,今晚由于个人原因,扰了各位赴宴的心情,除了先前竞拍所出的180万,我本人会再向基金会捐赠三百万,权当是对今晚这场意外的弥补。”
这种避重就轻的说明,是生意人惯用的手法,然而,全场却无人多嘴起哄,默契的坐等这事就此揭过。
宋倾城站在郁庭川的身后方,看着他替自己把事情圆过去,最初的彷徨失措过后,她整个人渐渐镇静下来。
就在这时,宋莞用一柄眉笔刀抵上自己的脖颈大动脉。
两名保全不敢再动她。
郁庭川刚准备带着妻子离场,宋莞已经逼近,眉笔刀还在脖子处,她红着眼圈,目光直直望着宋倾城:“妈妈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别的办法,你救救逸阳,你怪我记恨我,我可以把我的命赔给你,只要你肯救救你弟弟。”
说话的时候,宋莞加重手上力道,雪白的脖子肌肤渗出血来。
一时间,刚被控制住的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有宾客甚至起身,试图劝阻。
沈挚想上前,手臂却被蒋宁狠狠拽住。
旁边,有女宾客唏嘘:“这是要逼着她妈去死啊!”
“心可够狠的!”有人小声道。
与此同时,郁庭川本就冷峻的五官更显肃然,但凡和郁庭川打过交道的宾客,看出他这是要黑脸的迹象,只不过,未等郁庭川开口命令两旁束手束脚的保全,宋倾城已经出声:“适可而止吧。”
这句话,是她对宋莞说的。
宋倾城说话之际,已经牵住郁庭川的右手,但她的眼睛仍然回视宋莞:“我确实自私,因为我更爱自己的孩子。”
宋莞闻言,嘴唇动了动。
“对我来说,以前至亲的家人只有外公外婆,现在是我丈夫和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宋倾城没去管周遭那些目光,她的脸色微白,却依旧把话说下去:“就像你眼里只有现在的家庭,我的眼里也容不下再多无关紧要的人,去医院做肾脏配型,不是我必须肩负的义务,我不要你的命,也请你停止这一场闹剧。”
说完,宋倾城又低声问郁庭川:“现在可以走了么?”
郁庭川攥紧她的手,这个在生意场上浸润多年的男人,一直在为她挡风遮雨,宋倾城没再去看宋莞,也没去看其他任何人,只把注意力尽数放在郁庭川温暖的手掌上,在郁庭川与人简单道别后,跟着他提前退场。
这晚,本该完美落幕的慈善晚宴,最后以一场闹剧草草了事。
后半场的拍卖会照常进行,气氛却不复存在。
宋倾城被郁庭川带出宴会厅,当即有工作人员过来,态度很是恭敬,今晚郁庭川并未开车,于是打电话给老赵,让老赵过来接人,还未走到电梯前,郁庭川的手机响,是慈善基金会的高层打来电话,说有事要跟他当面商量。
“明天再选个时间。”
郁庭川拿着手机交代:“今晚先把晚会办好,有事明天再谈。”
宋倾城就在旁边,知道他推掉这些事,是为了陪自己回去,不想一再拖累他,她主动开口:“你去谈事吧,我就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等你。”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楼下的休息区。
休息区就在楼梯旁边,环境幽静,还能看到落地窗外的喷泉。
宋倾城又道:“你谈完事快点回来就好。”
话音未落,手机再次响起来。
郁庭川接起电话。
今晚宋莞闹了这一出,肯定影响慈善晚宴,那是她的母亲,起因也是她,宋倾城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拉着郁庭川走人,不让他处理工作上的善后问题。
其中,就包括最后被强行请走的宋莞。
当郁庭川结束通话,宋倾城伸手,轻拽了下他西装袖子的袖口,在郁庭川投来目光的时候,她看着男人说:“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孩子,你去忙你的,反正赵师傅还没过来,我就坐在下面等你。”
离开宴会厅,宋倾城的神色已经缓过来。
郁庭川确定她真的无事,因为讲电话而微蹙的眉头舒展,宋莞如今还在宴会厅的休息室内,不管怎么说,对方在他这里占着一个‘岳母’的名头,基金会其他负责人难免无从下手,有些事需要他出面解决,让保全那边拘着宋莞,也是怕她再干出点什么。
郁庭川嘱咐工作人员:“你不必再回宴会厅,就在这里陪着太太。”
宋倾城在旁边道:“我看着你先走。”
闻言,郁庭川握了握她小手,无声安抚,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宋倾城目送他背影,哪怕彼此没有明言,但她就是知道,他急着过去是为了尽快处理完事回来。
“太太,我们现在下去么?”
工作人员询问的声音,让宋倾城收回视线。
她点了点头,楼梯就在十米开外,离得比电梯近:“只有一层楼,走楼梯吧。”
只不过,转身又碰到一个熟人。
顾清薇今晚是凑热闹来参加慈善晚宴的,没想到会在晚宴上看见宋倾城,后来也目睹了宴会厅发生的一切,在郁庭川当众称宋倾城为‘太太’的时候,她差点捏碎手里的高脚杯,结果现在,又在外面看见宋倾城。
宋倾城没有和顾清薇打招呼,因为知道对方的不屑,扭头跟工作人员说了句‘过去吧’,然后就抬脚走向楼梯口。
谁知道,顾清薇却提着裙摆快步跟过来。
然后,挡在宋倾城的去路。
对上顾清薇来者不善的眼神,宋倾城顾虑到自己的身体,不想和她起冲突,只是问:“顾小姐有事?”
“这叫什么,野鸡变凤凰是不是?”
顾清薇打量着宋倾城,露出讽刺的笑容:“别以为当了郁太太,你就能遮掩以前那些丑事,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的女人,装什么清高?”
比起宋倾城的神态如常,工作人员已经皱眉,提醒:“这位小姐,请你注意言辞。”
“我说的不过是实话,你问问这位郁太太,她以前都干过什么,又是哄骗我哥买房和她结婚,又是在我妈那里捞钱,现在攀上了高枝,以为就能洗白?不好意思,她在我眼里,永远都跟那阴沟里的水一样又臭又黑!”
“骂完了?”宋倾城开口。
顾清薇突然语塞。
宋倾城又道:“骂完了就让开,要是还想骂,那就继续。”
“厚颜无耻说的就是你。”顾清薇冷笑:“就你这种见钱眼开的女人,现在勾搭上郁庭川,当然不肯给你同母异父的弟弟捐肾,少颗肾,老的快,以后就少了勾引男人的资本,也难怪,你妈刚才就是死在里面,你估计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你妈生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肚子里这个,上辈子做了恶才投胎到你——”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顾清薇只觉得左脸一疼。
那是狠狠一巴掌!
“啪!”
因为猝不及防,顾清薇的头被打偏。
她捂着自己被打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向宋倾城:“你敢打我?”
宋倾城对视着顾清薇羞恼遍布的眼睛,目光冷淡不少,没有解释什么,越过原地的顾清薇离开,顾清薇跟着转过身,冲着宋倾城的背影嚷道:“因为你,我哥哥嫂嫂婚后过的一点都不幸福,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完这个勾引那个,你会有报应的!”
顾清薇的声音不轻,引得楼下来往的人抬头。
走到楼梯口,工作人员面露迟疑:“太太,她这样说话,要不要告诉——”
“不用理会她。”
终究是她过去做的选择,哪怕中间有着误会,但顾清薇显然不是愿意听解释的人,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认定了一个事实,不会再轻易更改。
况且,宋倾城觉得自己那巴掌打得不轻。
她的手心还麻着。
宋倾城走下一个台阶,身后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
几乎是下意识,宋倾城心生警惕,她刚把手放在楼梯扶栏上,肩头被重重一推,身边的工作人员再眼疾手快,也慢了一拍,拦下顾清薇的时候,宋倾城已经被她推到,左脚踩了个空,哪怕她牢牢抓住防护栏,整个人依旧失重,不至于摔下去,却也滑坐在台阶上。
工作人员吓得脸色苍白。
宋倾城感觉肚子猛地震了震,心跳变得很快,刹那间,整个人惊魂未定,仿佛忘了痛觉的存在。
身后传来餐盘被扔在地上的清脆声!
郁承业已经冲过来,一把拽过顾清薇的手腕:“草泥麻痹,劳资废了你!”
♂!
顾清薇被这么一拽,往后趔趄的退了两步。
看到宋倾城跌坐在楼梯上的时候,顾清薇的神色微变,她当然知道孕妇娇贵,只是刚才气得脑充血,所以冲过来想和宋倾城理论,本能的抬手推了她一下。
“我看你他妈病的不轻!不知道这是个孕妇?”郁承业一手拽着顾清薇,脸色阴测,用左手食指隔空点着顾清薇鼻子放狠话:“别以为劳资不打女人,这人和孩子有点事,劳资照样上你家找你玩蹦蹦乐!”
顾清薇张嘴:“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自己先后怕起来。
郁承业懒得再搭理这个傻逼,把顾清薇甩到边上,见宋倾城还坐在台阶上,他大步迈下楼梯蹲在她身旁:“你都坐上瘾了?还不起来。”
宋倾城没接话,整个人的反应有些迟钝。
原先在宴会厅里,因为宋莞那些话,她的肚子有阵阵发紧,宋倾城以为是情绪激动的缘故,后来这种不适感很快就消失了,她也就没多想,这会儿坐在楼梯台阶上,褪去最初差点滚下楼梯的惊慌,她又感觉隐隐的腹痛,分不清是紧张过度引起的还是滑倒伤了肚子。
“喂,你没事吧?”郁承业看她脸色略怪,有些不安。
宋倾城缓过劲,看清眼前的是郁承业,也没工夫和他掰扯,又见工作人员一脸担心,她摇了摇头,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没事,刚才吓了一跳。”
郁承业吐槽:“我也被你吓得不轻,刚切的蛋糕还没吃两口都摔地上了。”
“不是给了你五百块,够你买两个7寸的蛋糕。”
说这话的时候,宋倾城脸色依然没好转。
听着她虚弱的声音,郁承业不放心:“我说你真没事?”
楼梯上,顾清薇噤若寒蝉。
宋倾城感觉自己身下流出了液体,不受控制的那种,伴随温热感,这些日子她听家中保姆说得多了,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刚才没事,现在……可能不太好。”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抓住郁承业的衣袖,表面再镇定,心里也在紧张害怕,交待他:“帮我给你二哥打个电话,我可能要生了。”
“月份不没到么!”
这一次,郁承业的脸色跟着难看。
宋倾城已经分不出精力解释,收回手搭在自己腹部,哪怕没多大痛楚,仍然担心得不行,现在孩子出来就是早产,她害怕出现意外,很怕结果和上个孩子一样,当即看向郁承业:“你先送我去医院,现在就送!”
“我去找理事!”工作人员说完,匆匆跑去寻人。
……
工作人员还未找到郁庭川,刚在休息室坐下的郁庭川已经接到弟弟的电话,郁承业在电话那端说得颠三倒四,几句话后,郁庭川才听懂他的意思,宋倾城在楼梯上跌倒,有早产的征兆。
在休息室里的人,除了宋莞还有基金会两位高层。
郁庭川过来前,两位高层已经商量好,顾虑到宋莞的身份,打算就今晚的意外跟郁庭川交流一下后续处理的意见。
结果,他们刚组织好语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郁庭川边讲电话问那头‘现在在哪儿’,一边站起身,薄唇紧绷,五官轮廓冷峻,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等他们关心询问,手机还被郁庭川放在耳边,人已经迈开长腿走向门口,然后拉开门就出去了。
那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心急如焚。
能让郁庭川流露出这种神情,甚至不告而别,想来事态有些严重。
两位高层猜不出什么事,宋莞却预感和宋倾城有关。
她从沙发起身,匆匆追出去。
高层想阻拦都来不及。
郁庭川从休息室出来后,步伐越来越快,到后来直接往外跑。
无暇兼顾其它,郁庭川的心思全都系在出事的妻子身上,西装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而敞开,白衬衫的领口棱角,在这一刻犹如主人的心情,是撇开担心忐忑后的晦暗不明。
下楼后,郁庭川没找着人,拿出手机拨郁承业的号码,等到电话通了,他劈头就问:“人呢?”
“二嫂说肚子疼,我先送她去医院。”
说着,郁承业催促司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郁庭川刚想再问,郁承业又在那边惊呼:“卧槽,怎么还有血丝,这不是大出血了吧?”
郁庭川听得按捺不住情绪,喉结微微滚动,往酒店大门口走去的同时开腔:“把手机给你二嫂。”
郁承业在那头照办了。
是酒店的车送宋倾城去的医院。
宋倾城本来想等郁庭川,可是在郁承业抱她下楼后,她的肚子开始阵痛,是让她直不起身来的阵痛,感觉肚子里有把切割刀,来回翻滚的切,让她顿时满头冷汗,刚好酒店工作人员说准备好车,问他们需不需要马上就医。
彼时,郁承业刚和郁庭川打完电话,郁庭川从楼上过来至少几分钟,她不敢这样耗时间,怕多耗一分钟孩子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当机立断,让郁承业先送她去医院。
“不等我二哥了?”郁承业问她。
宋倾城疼的脸色雪白,却还是嗯了一声,解释:“孩子要紧。”
郁承业把她放进车后座的时候,手背碰到她的脸颊,汗涔涔的冰凉,又见她裙摆下的双腿上有水,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猜到是羊水破了,扯了纸巾帮她擦拭小腿,眉眼间染上愁绪:“等我二哥来了,你可要跟他好好解释,你早产不关我的事,我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宋倾城已经没力气回应他。
等电话再响起来,郁承业没说两句就把手机搁去宋倾城耳边。
从郁承业说话的内容,宋倾城知道是郁庭川的电话,不想让他太担心,特别是这时候,很怕自己大哭大闹影响到他的状态,所以,她忍着疼痛,只是对着手机道:“就是要提前生了,有血丝是因为见了红,巩阿姨和余嫂都和我讲过,等到了医院就会没事。”
哪怕她努力在克服阵阵绞痛,气息依旧很不稳,郁庭川不可能听不出来,知道她在故作忍耐,恰巧在酒店外瞧见老赵的车,大步过去,一边告诉她:“我现在就赶过去,在医院等我。”
过几秒,宋倾城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这个孩子再出事,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生了?”
郁庭川已经坐进车里,伸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听到她不安的话语,压着胸口翻滚的心潮,尽量用平缓的语调安抚:“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跌了一下,孩子已经八个月,医生不是说过,只要满28周就能分娩,你现在只是提前了一个月。”
“我在网上看到过,早产儿的伤残率比较高。”
因为阵痛,宋倾城的意识有些涣散,心里的不安在蔓延,她怕这样出生的孩子体弱或带有先天性的疾病,更后悔自己打顾清薇的那巴掌,如果没和顾清薇起争执,如果绕段路去乘电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我想看着孩子平安健康长大。”
她的呼吸断断续续。
郁庭川听出她话里的担忧,没拿电话的左手搭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攥紧,他开腔说:“就算孩子的身体不行,家里也养得起它,以后我们老了,让它兄弟姐妹照顾它,总不会让它失了依靠。”
宋倾城听了,眼眶湿热:“那要是没有别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会有的。”郁庭川多多少少被她的担忧影响,然而,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该再把紧张不安传递给她,所以最后,只用沉稳又温柔的语气向她保证:“除了joice,它会有别的兄弟姐妹,至于它,也会好好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让自己胡思乱想。”
……
宋倾城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就位。
在路上,郁庭川已经联系过江迟和宋倾城的主治医生,得知宋倾城早产,江迟这晚恰好在急诊值班,挂了电话,第一时间跑去产科通知,所以,等郁庭川赶到医院,宋倾城已经在做产前检查。
看着她躺在推床上满头大汗,腿上盖了件黄西装防走光,郁庭川弯腰俯身在床边,用温热的大手裹着她小手,宋倾城整个人混混沌沌,当她的手被握住,是让她熟悉的踏实,转过头就看见了丈夫。
郁庭川的左手搭在她头顶,指腹拂开她潮湿的发丝,看出她因为阵痛在难受,亲吻着她的额头,薄唇轻贴她汗湿的肌肤,低声说着让她放松的话。
宋倾城牢牢回握男人的大手,萦绕在心头的忐忑有所缓和。
医生很快检查完,得出今晚就必须生的结论。
宋倾城会早产,不止是跌了一跤,还因为情绪起伏太大,有了这个起因,再被推波助澜一下,孩子也就要提前出来了。
医生建议顺产的时候,郁庭川还握着宋倾城的手,目不转睛的守着她,听了医生的分析,他没有异议,刚要询问宋倾城的意见,她已经开口:“那就顺产。”
稍微停顿,她气喘吁吁的补充:“我可以顺产。”
因为主治医生和江迟相识,作为家属,不用担心额外的问题。
宋倾城被推进产房,郁庭川就在过道上等待,郁承业和江迟都没走,在电话里,郁承业已经大致说过情况,就是有个女孩突然冲过去推了一把宋倾城,宋倾城正在下楼,脚下没踩稳,直接滑坐在台阶上。
至于那是谁家的女儿——
产房前,郁承业沉默几秒,如实道:“顾家的。”
说着,他看了眼自家神色不明的郁庭川,终究补充了一句:“顾政深外甥女。”
郁庭川闻言,没有当场表示什么,只是转身走到窗边,背对亮着‘手术中’提示灯的产房,打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过道上,弥漫开淡淡的烟味。
因为没医护人员经过,倒也没人提醒医院不能抽烟。
郁承业舔了舔嘴唇,看着不说话的郁庭川,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以他对自家二哥的了解,这样不表态的郁庭川才是最唬人的,他心里多少有数,这件事恐怕没办法善了,于是避去角落给郁家其他人打电话。
手术前,该签字的郁庭川都已经签字。
他站在过道窗前,看着外面夜色,那根香烟没缓解他的情绪,记挂的,是在手术室里生产的宋倾城。
想着今天傍晚出门的情景,哪里会想到晚上会出意外。
本该十月出生的孩子,在今晚就要提前到来。
这种提前,让人提不起愉悦的情绪。
郁庭川还记得宋倾城因为选择不好顺产还是剖腹产偷哭的那晚,当时想到孩子产生的期待,如今已经统统变为担心。
这两个月以来,郁庭川挪出大多数时间待在家里,也是想陪宋倾城好好待产,他虽说是个男人,但也清楚女人生产的痛苦。
所以,只能尽力去减少她在孕期的紧张不安。
谁曾想到,最后会是早产的结果。
江迟和人换好班过来了。
“这里可不能抽烟,被逮住要罚款。”
听到江迟开玩笑的话,郁庭川的神经依旧紧绷,他顺势把手里的烟捻灭在窗台上,却没有过多的话。
江迟问:“在担心?”
郁庭川的左手上还拿着打火机,说来可笑,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这会儿需要抓住点东西来作为自己精神上的支柱,他没扔掉熄了火星的烟卷,只问江迟:“刚送来医院的时候,主治医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这话,仍然是不太放心里面的孕妇。
江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太赶时间,羊水都破了,来不及做详细检查,根据先前的产检结果,问题也不大,医生让顺产,肯定是有把握。”
郁庭川听了不再多言。
……
这一晚,顾清薇回到家已近凌晨,看着来开门的保姆,终于控制不住心底的恐惧,嚎啕大哭起来。
她推倒了宋倾城,目睹对方冷汗大冒的样子,又看着宋倾城被送去医院,脑海里一片空白,不敢在慈善晚宴上久待,偷偷跑了,失魂落魄的在外面晃荡,越想越害怕,最终还是回了家。
顾锦云被吵醒,披着睡衣外套下楼。
在顾锦云后下来的李靖明,得知女儿在外闯了祸,推的人正是郁庭川的现任妻子,也是那个先头和儿子有些牵扯的女孩,对方已有好几个月身孕,李靖明当即打电话给顾政深。
顾政深给郁庭川打电话,没人接,然后从江迟那里知道,因为顾清薇那一推,宋倾城已经早产进了手术室。
李靖明得知情况,不管顾清薇愿不愿意,和顾政深商量后就带着她去医院赔礼道歉。
顾家人到医院的时候,宋莞已经进急诊大楼。
她是从酒店前台那儿打听到宋倾城被送来南医一院。
得知宋倾城可能要生了的消息,宋莞的神情怔怔,因为她清楚,宋倾城的预产期不是在这个月,那就是意外早产了。
从电梯出来,远远地,她就看见站在过道上的郁庭川。
就在这时,手术室里出来戴口罩的护士。
这会儿,郁明蓉和郁宁娴已经在,她们都生过孩子,在护士出来后,率先询问孕妇的情况,护士的脸色不太好,摘了口罩,在家属里瞅了一圈,然后拿出一份手术知情书:“孩子的双脚朝下,已经试了两个多小时,实在没办法,只能剖腹产。”
郁庭川签了字,看着护士重新回去产房,他用手捋了下脸庞,转身就看见宋莞,宋莞脸上是欲言又止,而她身后不远处,是赶来的顾家人。
李靖明和顾政深带了顾清薇过来,刚走近,他们就听见郁庭川开腔说的那句话。
他说:“她若有事,一个都不饶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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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令顾家人下意识停住脚步。
不管是否发自郁庭川肺腑,但能让素来稳重的郁庭川说出这种狠话,足可见他此刻的心情,加上是在产房门口,李靖明和顾政深不是傻子,自然猜到孕妇的情况不容乐观。
哪怕那句话不是当面对顾清薇说的,但郁庭川用了‘你们’,显然已经把顾清薇推人的那份算上。
从顾清薇说的出事时间,到现在这会儿,已经过去近4个小时。
女人生产,按照旧时的说法,相当于鬼门关前走一遭。
个中凶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哪怕现在医学发达,遇上大出血或难产,也不是没性命之忧。
况且这次,孕妇是被推早产的。
无论是李靖明还是顾政深,都算不上不明事理的人,哪怕顾政深往日对宋倾城颇多成见,得知是顾清薇先辱骂宋倾城,后被宋倾城反打一耳光,顾清薇气不过上前动手推人,把起因经过一五一十了解后,他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这是宋倾城咎由自取。
以顾政深对宋倾城的了解,这不是个容易被他人言语影响的丫头,他是见过她被责骂为难连眉头都不动一下的,今晚会和顾清薇动手,他觉得是因为顾清薇用不堪的言论说了宋倾城腹中的孩子。
身为人母,总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尽管只是口头上的攻击。
顾政深和郁庭川相识近二十年,第一次见老友情绪这样外露。
当年郁庭川跟慕清雨在一起乃至结婚,后来婚姻破裂,这个过程里,未曾见他有过动怒的时候,如今看到,让顾政深的心里感触良多。
或许感情的事,真的只有当局者才最清楚。
顾清薇早就躲在李靖明的身后。
她看到了产房门前的郁家人,特别是瞧见一身衬衫西裤的郁庭川,衬衫的袖口被他卷起几摞,小臂的肌肉结实,她有听见郁庭川警告的那句‘不饶你们’,怕郁庭川知道是自己推的人会动手打她,吓得不敢再往前。
李靖明侧过头,催促女儿过去道歉。
顾清薇被父亲的脸色不善吓到,舅舅也不帮她说话,那些郁家人在她眼里,好像变成了会吃人的妖怪,让她不敢靠近一步。
被李靖明逼得走投无路,顾清薇忍不住哭起来。
她的抽泣声,在医院过道上格外清晰。
郁庭川只是朝这边投来一眼,目光极其阴鸷,然后就走回产房前,不理顾家人,也不再理神色惨然的宋莞。
宋莞刚才也听见护士说的孕妇情况。
生产之际孩子两脚先出来,这是胎位不正,容易造成难产。
如果处理不当,强行这样生产,孩子的头在母亲肚子里闷太久,会导致缺氧窒息,宋莞自己顺产生过两个孩子,所以很清楚这是生产中比较危险的情况。
顺产到一半,再改为剖腹产,无疑是遭了两重罪。
宋莞忽然有些站不稳。
她抬手,扶住身旁的墙壁。
尽管她很想让女儿去救自己的儿子,却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想过宋倾城如果答应去配型,到时候肾脏配型成功,也免不了提前剖腹产,但那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看着郁庭川背影,宋莞说不出解释的话。
……
产房内,宋倾城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脸颊额头都是汗水,散落的发丝贴在大汗淋漓的脖颈处,她一直在用力,也感觉到力气正一点点从身体流失,可是孩子却没出来。
开始的时候,生产还算顺利,孩子却是先伸了脚。
听到护士道了声‘不好’,宋倾城心里咯噔一下,随之涌起的是害怕,却提不起力气去问怎么了。
给她接生的主治医师包括助产师,都是南医一院最好的。
医生见是‘足先露’,也吓了一跳,先前产检并未发现胎位不正,今晚是突发情况,没来得及做B超,暗道疏忽的同时,让有经验的助产师把小孩重新塞回去:“再按摩产妇的肚子,等胎位正了继续。”
这样那样来回折腾,见孩子迟迟不出来,医生又怕方才的‘足先露’影响到孩子,不敢再耽搁,让护士赶紧去问家属同不同意剖腹产。
宋倾城再不懂,也看出自己这一胎有点问题。
医生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见宋倾城一副快哭的样子,连忙拿话安慰她,口罩后传来的女声温柔,告诉宋倾城生产都这样,不管过程多艰难,结果肯定是母子平安。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医生看着她笑:“再告诉你个小秘密,小家伙带靶。”
“……”宋倾城愣了几秒。
待她反应过来,还是忍不住问:“真的没事么?”
“会没事的。”
没多久,另一个护士拿回来手术知情书,说家属已经同意剖腹产。
剖腹产是手术,需要转去手术室。
当医生准备做转移工作,宋倾城却拉住她的手:“顺产是不是对宝宝更好?”
“……”医生如实道:“理论上是这样,顺产出来的孩子身体素质会更好一些,产妇自身的恢复也快。”
“那顺产吧。”
宋倾城这样要求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我想顺产。”
医生又问了她一遍:“还要继续?”
宋倾城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看着她咬紧牙关的倔强样,医生也体谅准妈妈为孩子的心情,迟疑几秒后道:“那就再试15分钟,要是不行,马上去剖腹产。”
床边的护士看宋倾城这样辛苦,问她:“需要你丈夫或其她家人来陪你么?”
宋倾城闻言,摇头:“别让他进来,也不用别人,我自己可以。”
再次顺产,力气眼看又耗尽。
肚子却突然不再疼。
宋倾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助产师却在这时候急急道:“看到孩子的头了,继续用力,快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助产师鼓励的话语,让宋倾城的意思又清醒过来。
凌晨2点左右,产房里依旧没动静。
郁庭川在外面没坐多久就起身,在产房前来回踱步,不时看向紧闭的产房门,他身上也出了汗,九月初的夜晚,急诊大楼里开了冷气,然而,凉爽的环境却没能让他静下心。
不管是郁家人还是顾家人,亦或者宋莞,郁庭川早已无暇顾及,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却没有抽烟的兴致,只把烟盒捏在手里,随着心情的变化,手背处的青筋忽隐忽现,过了会儿,他再度走去窗前,任由闷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郁承业还没离开,闲来无事,正和郁明蓉讲述他‘英雄救美’的经过。
但他怕被郁庭川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量。
“当时我看她那样就猜到是羊水破了,急中生智,立刻抱起她冲下楼,我就感觉自己那时候浑身上下全是厉害,怎么都不嫌累,在最关键的时刻,我始终保持着冷静,她要等二哥过来,我说这不行啊,你得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于是我就先送她过来了。”
郁明蓉忍不住叹息:“确实孩子最重要。”
“可不是嘛。”郁承业接话:“我来的路上没留神,刚刚才发现钱包掉了,过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郁庭川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同母异父弟弟在满嘴跑火车,却没打断他,这会儿听见他说丢了钱包,他缓缓转过身,问郁承业:“身上没钱了?”
“……是。”郁承业双手搓着大腿,还是那嘴说辞:“当时天黑,只顾着抱二嫂,估摸着掉在路上,我把钱和卡都塞钱包里了。”
话刚说完,一个黑色真皮钱包被扔进他怀里。
是他二哥给他的。
郁庭川说了两张卡的密码。
郁承业刚想表达自己真挚的谢意,产房里传来突兀的婴孩啼哭声,划破凌晨的寂静,一声比一声洪亮,然而这一刻,没人嫌这个刚来到世上的小生命太过吵闹。
郁明蓉从椅子起身,满脸欣喜:“生了!”
郁庭川伫立在产房的门外,眼眶微微泛热,几十岁的人,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抬起双手撸了撸口鼻,让自己稍微平复下心情。
很快,医生出来通知,告诉大家‘母子平安’。
话音未落,郁庭川已经进产房。
产房里,助产师和护士已经开始在收拾。
宋倾城正躺在产床上,看到郁庭川的时候鼻子一酸,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都化为一句:“是儿子,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
郁庭川没接腔,只是握着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心很热,那样缓缓收紧的力道,让宋倾城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无动于衷,可能和自己一样,因为太过在意,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述此刻的心情。
所以,她开口问:“你要不要先看一下孩子?”
“这么久,是不是很辛苦?”
郁庭川的嗓音尽显温柔,不是那种哄人的温柔,而是因为在意,在意她这个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宋倾城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回报的。
生下这个孩子,也是她迄今做过最努力的一件事。
哪怕早产让她遭受太多苦痛。
就在这时,护士抱着裹了襁褓的孩子过来:“称了重,刚好4斤半,情况比想的要好。”说着,把孩子递给郁庭川:“准爸爸要不要抱一抱,等一下就没机会了,因为是早产儿,宝宝要在暖箱里待几天。”
郁庭川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小一团,几乎没分量。
孩子好像知道抱自己的人换了,睁了睁眼,眼珠黑黑的,只一眼就重新合上,好像已经睡着过去。
“是不是很像老头?”宋倾城虚弱的声音传来:“我刚才就看过,脸上的皮肤不好,医生说这是胎脂,以后自己会掉,可我还是觉得好丑,一点都不像我。”
孩子父亲却没有当妈的这种嫌弃,抱着儿子如视珍宝。
郁庭川看着儿子小巧的五官,心中有触动,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也是他和妻子生命的延续,不得不说生命很奇妙,今晚以前还是个隆起的肚子,如今却以幼儿的身躯躺在他手上,会哭会睁眼,将来会跌跌撞撞走路,还会喊爸爸妈妈。
凌晨2:48分,装在保温箱里的孩子被护士推出产房。
郁家人不约而同的迎上去。
江迟也一直没走,孩子被送去观察室的时候,他跟着过去,向护士询问孩子和产妇的情况,得知母子无恙后才放心。
站在观察室的玻璃前,江迟看到孩子被安顿好,刚准备离开,护士却悄悄告诉他:“这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没气,当时梁医生的脸都白了,打孩子脚底板和屁股都没用,整个产房里人仰马翻,大家挨个试,孩子的身体都开始僵硬,幸好梁医生没放弃,一直用细管给孩子做人工呼吸,孩子的母亲哭了很久,其实孩子在1点就生了,救过来已经快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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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情形真的很凶险,推进产房后,子宫颈口开的倒挺快,结果接生的时候,发现孩子两只脚先出来,后来家属签了剖腹产的同意书,不过产妇自己要求继续顺产。”
闻言,江迟道:“站马生这种情况,你们还让孕妇顺产?”
“这不有江医生你这层关系,梁医生就说再试试看。”护士解释:“因为助产师已经伸手进去把胎位调整好,后面也很顺利,孩子没多久就冒了头,出来后梁医生发现不对劲,立马抢救,也是这个孩子命大。”
如果孩子没救过来,医护人员是要负责任的。
毕竟,当时家属已经签了字。
护士顿了顿,悄声说:“江医生,这事我就告诉你,产妇特意交代过,让我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特别是她的家属,怕家属跟着担心,所以你可别和其他人说。”
江迟似笑非笑:“产妇让你别说出去,你还站在这告诉我?”
医院里,医护人员都是彼此熟稔的。
护士却开始装傻充愣:“我说什么了吗?产妇说别告诉家属和外人,江医生难道不是医护人员么?”
“”江迟。
这日凌晨,宋倾城还未出产房就因为疲惫睡过去。
江迟是在病房找到郁庭川的。
郁家其他人已经回去,包括顾政深他们。
这会儿的病房里,除了郁庭川,只有被叫来负责照顾产妇起居的巩阿姨。
医院也有看护,但是郁庭川不放心,在宋倾城被推进产房后,他就让老赵把巩阿姨接来医院,顺便带些宋倾城换洗的衣物。
宋倾城住的是单人vip病房。
江迟拧开病房门进来,一眼就瞧见椅子上的郁庭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睁正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宋倾城。
一场生产过后,宋倾城的气色尚未恢复。
郁庭川抬头看到江迟,放开握了良久的妻子右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又仔细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和江迟说话:“还没回去?”
“过会儿就走。”
现在差不多凌晨三点半,外面天际已经泛白。
看出江迟有话讲,避免打扰到宋倾城休息,郁庭川起身和江迟去病房外。
两个人选了僻静的楼梯通道处。
江迟先开口:“你刚才进产房不在外面,老顾告诉我,是他那外甥女把人推倒致使早产的?”
昨晚郁庭川的电话里,只告诉他宋倾城要早产,没说早产的原因。
这会儿,听江迟这样问,郁庭川并未否认。
江迟心里有了数。
“那位李局亲自带着女儿大晚上过来,倒有些意料之外。”宋倾城和顾家之间的纠葛,他知道个大概:“这男婚女嫁早就各不相干,怎么还对上了?”
“还是以前那点误会没说开。”
在江迟面前,郁庭川的情绪平和,却也因为通宵熬夜,加上先前神经紧绷,身体有倦意袭来,所以,开腔答话的同时点了支烟,吞吐烟雾之际,眉眼间的阴郁有所褪去:“有的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迟又说:“晚上来的女人就是你那丈母娘?”
郁庭川的回答是默认。
“看着是年轻,刚才我看她被你吓得不轻,在孩子生了以后,没多久就悄悄走了,也没和谁打招呼。”
见郁庭川对此不发表看法,江迟只好自己接话:“老顾说他外甥女提到,你那丈母娘昨晚也有去慈善晚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家小姑娘是私生女,想让她给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去做肾脏配型,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消息恐怕会传出去。”
这一点,郁庭川本人也清楚。
他让人关掉晚宴上的音响设备,又命保全从台上‘请’走宋莞,哪怕处理的及时,终究是棋差半步。
宋莞出现在南城,借了朋友的邀请函来参加慈善晚宴,郁庭川承认,是他百密一疏,低估了宋莞为儿子的着想,在她刚进宴会厅的时候叫人驱赶,也是因为没充分理由,现场那么多宾客,如果硬碰硬,反而会把事情闹大。
结果,宋莞在拍卖台上做的事也不小。
过了会儿,郁庭川才开腔道:“有些事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说着,他看向江迟:“医院这边还要你打声招呼,她现在早产,最好还是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虽然郁庭川没摆在台面上明言,江迟却听出来,不管是已经发生的,亦或是那些潜在的会对生活造成影响的纷扰,他都会去处理,包括在顾政深外甥女推人这件事上,郁庭川要找的,江迟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郁庭川要找的是顾家长辈。
一个20出头的小女生,在大事上能做什么决定,既然犯了错,那就得让管教她的长辈出来负责。
送走江迟以后,郁庭川没有立即回病房。
他在楼梯通道门后抽完烟,然后去了新生儿观察室。
九月以来,短短几日抽的香烟,已经快超过前头每月的量,和烟瘾无关,只是忍不住借着抽烟纾解自己积压的心绪。
观察室只允许医护人员进出,郁庭川站定在那扇大大的玻璃前,视线投向那些保温箱,新生儿光裸的小身子裹着尿布,仰天躺着,头发乌黑,双眼紧闭,保温箱前标记孩子身份的牌子看不见,即便每个婴孩长得相差无几,郁庭川还是准确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小家伙睡的很香,比旁边的新生儿小了一圈,肉肉的手脚,让看着他的父亲心头一片柔软。
宋倾城是被会阴处的侧切疼醒的。
悠悠睁开眼,看着前方雪白的墙壁有些懵然,她下意识的抬手,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平坦,身下的疼痛也在告诉她,自己真的已经把孩子生下来。
侧过头,她就发现趴在床边睡觉的郁庭川。
男人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只穿了件白衬衫,因为这个睡姿,肩膀背脊处,衬衫的面料稍稍紧绷,能感觉出他挺拔的好身材。
宋倾城没出声叫醒他。
病房的窗户,阳光从角落透进来。
看着陪伴自己的郁庭川,她身体的痛楚有缓和,忽然意识到,对她来说,真正有用的镇痛剂从来不是药物。
她伸
“当时情形真的很凶险,推进产房后,子宫颈口开的倒挺快,结果接生的时候,发现孩子两只脚先出来,后来家属签了剖腹产的同意书,不过产妇自己要求继续顺产。”
闻言,江迟道:“站马生这种情况,你们还让孕妇顺产?”
“这不有江医生你这层关系,梁医生就说再试试看。”护士解释:“因为助产师已经伸手进去把胎位调整好,后面也很顺利,孩子没多久就冒了头,出来后梁医生发现不对劲,立马抢救,也是这个孩子命大。”
如果孩子没救过来,医护人员是要负责任的。
毕竟,当时家属已经签了字。
护士顿了顿,悄声说:“江医生,这事我就告诉你,产妇特意交代过,让我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特别是她的家属,怕家属跟着担心,所以你可别和其他人说。”
江迟似笑非笑:“产妇让你别说出去,你还站在这告诉我?”
医院里,医护人员都是彼此熟稔的。
护士却开始装傻充愣:“我说什么了吗?产妇说别告诉家属和外人,江医生难道不是医护人员么?”
“”江迟。
这日凌晨,宋倾城还未出产房就因为疲惫睡过去。
江迟是在病房找到郁庭川的。
郁家其他人已经回去,包括顾政深他们。
这会儿的病房里,除了郁庭川,只有被叫来负责照顾产妇起居的巩阿姨。
医院也有看护,但是郁庭川不放心,在宋倾城被推进产房后,他就让老赵把巩阿姨接来医院,顺便带些宋倾城换洗的衣物。
宋倾城住的是单人vip病房。
江迟拧开病房门进来,一眼就瞧见椅子上的郁庭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睁正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宋倾城。
一场生产过后,宋倾城的气色尚未恢复。
郁庭川抬头看到江迟,放开握了良久的妻子右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又仔细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和江迟说话:“还没回去?”
“过会儿就走。”
现在差不多凌晨三点半,外面天际已经泛白。
看出江迟有话讲,避免打扰到宋倾城休息,郁庭川起身和江迟去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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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先开口:“你刚才进产房不在外面,老顾告诉我,是他那外甥女把人推倒致使早产的?”
昨晚郁庭川的电话里,只告诉他宋倾城要早产,没说早产的原因。
这会儿,听江迟这样问,郁庭川并未否认。
江迟心里有了数。
“那位李局亲自带着女儿大晚上过来,倒有些意料之外。”宋倾城和顾家之间的纠葛,他知道个大概:“这男婚女嫁早就各不相干,怎么还对上了?”
“还是以前那点误会没说开。”
在江迟面前,郁庭川的情绪平和,却也因为通宵熬夜,加上先前神经紧绷,身体有倦意袭来,所以,开腔答话的同时点了支烟,吞吐烟雾之际,眉眼间的阴郁有所褪去:“有的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
江迟又说:“晚上来的女人就是你那丈母娘?”
郁庭川的回答是默认。
“看着是年轻,刚才我看她被你吓得不轻,在孩子生了以后,没多久就悄悄走了,也没和谁打招呼。”
见郁庭川对此不发表看法,江迟只好自己接话:“老顾说他外甥女提到,你那丈母娘昨晚也有去慈善晚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家小姑娘是私生女,想让她给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去做肾脏配型,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消息恐怕会传出去。”
这一点,郁庭川本人也清楚。
他让人关掉晚宴上的音响设备,又命保全从台上‘请’走宋莞,哪怕处理的及时,终究是棋差半步。
宋莞出现在南城,借了朋友的邀请函来参加慈善晚宴,郁庭川承认,是他百密一疏,低估了宋莞为儿子的着想,在她刚进宴会厅的时候叫人驱赶,也是因为没充分理由,现场那么多宾客,如果硬碰硬,反而会把事情闹大。
结果,宋莞在拍卖台上做的事也不小。
过了会儿,郁庭川才开腔道:“有些事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说着,他看向江迟:“医院这边还要你打声招呼,她现在早产,最好还是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虽然郁庭川没摆在台面上明言,江迟却听出来,不管是已经发生的,亦或是那些潜在的会对生活造成影响的纷扰,他都会去处理,包括在顾政深外甥女推人这件事上,郁庭川要找的,江迟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郁庭川要找的是顾家长辈。
一个20出头的小女生,在大事上能做什么决定,既然犯了错,那就得让管教她的长辈出来负责。
送走江迟以后,郁庭川没有立即回病房。
他在楼梯通道门后抽完烟,然后去了新生儿观察室。
九月以来,短短几日抽的香烟,已经快超过前头每月的量,和烟瘾无关,只是忍不住借着抽烟纾解自己积压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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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睡的很香,比旁边的新生儿小了一圈,肉肉的手脚,让看着他的父亲心头一片柔软。
宋倾城是被会阴处的侧切疼醒的。
悠悠睁开眼,看着前方雪白的墙壁有些懵然,她下意识的抬手,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平坦,身下的疼痛也在告诉她,自己真的已经把孩子生下来。
侧过头,她就发现趴在床边睡觉的郁庭川。
男人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只穿了件白衬衫,因为这个睡姿,肩膀背脊处,衬衫的面料稍稍紧绷,能感觉出他挺拔的好身材。
宋倾城没出声叫醒他。
病房的窗户,阳光从角落透进来。
看着陪伴自己的郁庭川,她身体的痛楚有缓和,忽然意识到,对她来说,真正有用的镇痛剂从来不是药物。
她伸
♂!
巩阿姨以前见过郁林江,知道这是谁,所以在郁林江进来后,搬了把椅子给这位恒远的董事长。
虽然是顺产,因为时间尚短,宋倾城除了去洗手间,没再轻易下地。
郁林江在椅子坐下,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头上纱布已经拆除,整个人的精神不错,如今还留在医院,也是因为血压降不下去。
看着靠在床头的宋倾城,郁林江先开口:“老二回去了?”
“过去洗澡,晚些会再过来。”
郁林江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道:“孩子还在观察室?”
“医生说早产儿不比足月出生的宝宝,所以要先观察几天,确认宝宝身体没问题就会送过来。”
宋倾城说着,看向郁林江:“董事长是来看宝宝的?”
“……”郁林江。
巩阿姨帮忙倒了杯热开水,一边笑着说:“我上午有去观察室看孩子,护士指给我看是哪一个,瞧着比其他孩子小了些,却也比较壮实,健康得很,在观察室里待几天,也是为了求个安心。”
昨晚上,宋倾城进医院已经快9点,没人去告诉郁林江,他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个二儿媳妇已经生了,生了个儿子。
对儿子没提前通知他这个消息,郁林江心里存了芥蒂。
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自己是郁家的家长,早产生子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况且他就住在医院,昨晚理应知会他一声。
所以,郁林江进来的时候,其实板着一张脸。
宋倾城也没在意,兀自和巩阿姨说话:“是不是长得有些丑?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小孩,刚出生就好看,医生抱给我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以后长大可别长这样。”
巩阿姨笑,还未接话解释,郁林江的冷哼从旁边传来:“刚出生的孩子不都那样,电视剧演的那些,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头脑简单的观众。”
病房里有短暂的安静。
宋倾城让巩阿姨去洗点水果,看着巩阿姨去卫生间,她收回视线,对坐在一旁的郁林江道:“虽然是我儿子,也不能因为偏袒说假话,确实很丑,董事长如果不信,可以去观察室看看。”
郁林江:“……”
“董事长的伤怎么样了?”宋倾城突然问。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郁林江的脸色稍有缓和,但也算不上好看,瞧着她问:“既然生产完了,老二怎么没安排你去月子中心?”
“在医院挺好的,医生说我生产完身体没多大问题,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回家休息。”宋倾城顿了下继续道:“再说,孩子也在这里。”
慈善晚宴上曝光私生女的事,有人已经和郁林江说了个大概,哪怕他不喜家里的人闹出这种新闻,但考虑到这个儿媳妇连孩子都生了,就算他再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因此,也就没拿这件事为难宋倾城,只问她:“昨晚和老二去慈善晚宴了?”
宋倾城点头。
“老七也在宴会上?”
“对。”在郁林江面前,宋倾城没提顾清薇推她的事:“我跌倒,是他先送我来的医院。”
郁林江哼了一声:“他现在有车开?”
“是酒店的车。”
宋倾城听到郁林江这样问,记起郁承业说的,生活费被父母扣下,想来不是假的。
郁承业去参加晚宴是为了蹭吃蹭喝,他不肯回纽约,信用卡都被冻结,身上已经没多少现金。
昨晚在宴会上,主办方得知持郁林江那张邀请函的客人来了,特意过来和郁承业握手谈话,到后来郁承业被弄得没办法,眼看着不得不捐款,毕竟他老子是南城首富,但他浑身上下只有宋倾城给的五百块,还有打车找的28块零钱。
于是,借口去洗手间,拐出宴会厅向酒店服务于要了个红包纸袋,封了一百块进去,再回宴会厅交给工作人员。
当时工作人员拿到红包愣了愣,摸着很薄,显然是支票,随后代替基金会和郁承业表示谢意,又在红包背面写上郁林江的名字。
今天上午,郁林江得知郁承业以他的名义给慈善基金会捐了一百块钱,这位在商场上叱咤几十年的南城首富懵了。
在秘书给他看了那张基金会公布的捐款名单汇总表后,郁林江盯着‘捐款金额’那栏少得可怜的‘100’,拿着手机的手气得发抖。
问题是,他还找不到这个混账东西。
郁林江问宋倾城知不知道郁承业现在住哪儿,宋倾城如实说不知,看她不像撒谎,郁林江的话头一转:“老二这两个月一直都待在家里?”
这时,巩阿姨也从洗手间出来。
宋倾城已经在回答:“他七月做了手术,医生建议多休息,期间许助理偶尔会来云溪路,不过上个月开始,他有在忙公司的事。”
“公司?就他手里那点规模的小公司?”
听出郁林江的轻蔑,宋倾城正儿八经的解释:“公司好坏不在于大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道理,董事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况且我相信他的能力,就算现在是小公司,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郁林江嗤笑:“你倒是无条件信任他。”
宋倾城没反驳这句话。
半晌,郁林江道:“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做事依旧冲动。”
说完这句,他抬头望着宋倾城:“你既然是他的妻子,发现他有不当的行为就该劝阻,我听几位董事说,现在想上门找他,他都避而不见,好歹是他的叔叔伯伯,他这是对待长辈的态度?”
宋倾城对上郁林江那双精烁的眼睛,不答只问:“这些叔叔伯伯逼着让他离开恒远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该爱护晚辈的长辈?”
郁林江:“……”
瞧着郁林江的神色不怎么样,宋倾城没打算安抚,转头告诉收拾衣物的巩阿姨:“我晚上想喝鲫鱼汤。”
“豆腐鲫鱼汤?”
宋倾城微笑:“那就这个。”
郁林江看她自顾自和巩阿姨聊天,没再继续待在病房,在郁林江离开后,巩阿姨看到宋倾城微蹙眉头,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过来:“伤口疼了?”
宋倾城没有否认。
巩阿姨了解女人生产的不容易,也知道刚才董事长在病房,太太肯定有强撑:“侧切伤口一般五六天就能长好,快的三天就成,这几天忍一忍。”
宋倾城想到什么,问巩阿姨:“孩子真的没事?”
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窒息,又被那样救回来,宋倾城嘴上不提,实际却不放心,怕孩子因此造成缺血缺氧性脑损害。
见她担心,巩阿姨笑笑:“护士亲口说的健康,还是同等月份早产儿里身体素质最好的。”
“是么?”宋倾城将信将疑,脸上的表情却轻松下来。
郁林江从病房出来,没有直接走向电梯,而是转身去了新生儿观察室。
观察室内,有护士在给孩子换尿片。
新生儿都没有起名字,护士看出他是来探望孩子的,开口就问郁林江孩子妈妈的名字和床号。
认为自己只是路过的郁董事长:“……”
护士又问他:“你是孩子的爷爷还是外公?”
在郁林江说出爷爷后,护士笑了笑:“我看您的样子也像是爷爷。”
当护士再问,郁林江报了宋倾城的名字,小护士很尽职,和观察室里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帮他找到孩子所在的保温箱。
郁林江看到那孩子,和周围其他孩子没二样,确实像保姆说的小了些,不过想到是早产儿,也就觉得正常了。
他问护士:“孩子现在不能抱出来?”
“早产儿抵抗力弱,待在里面便于医生护士观察,这孩子的情况,待个7天就差不多。”护士能理解家长想抱孩子的心情:“您不用着急,到时候孩子出来,多的是机会。”
闻言,郁林江的脸色好转。
……
这日傍晚,郁庭川在家洗漱完,在衣帽间换了身衣服,
手机响的时候,他边戴腕表边走去外面。
电话显示,是许东打来的。
宋倾城昨晚早产,老赵开着车往返家里医院好几趟,郁庭川今天放了他的假,两天一夜没怎么睡觉,郁庭川身体就算是铁打的,也有了倦意,所以这会儿再出门,由许东负责开车。
许东已经知道太太早产,在老板上车后转头问:“郁总,直接去医院?”
郁庭川却开腔:“先去顾家老宅。”
顾家老宅,是顾政深父母居住的宅邸,顾守业是退伍的老将军,一直住在部队的家属院。
郁庭川上门的时候,顾家二老已经在吃晚饭。
因为顾政深和郁庭川走得近,顾家人也熟悉郁庭川,加上郁庭川的身份,这样的登门虽然有些突然,在顾家二老眼里却不失礼,特别是顾母,连忙招呼着保姆给郁庭川摆碗筷。
顾清薇昨晚在酒店把孕妇推倒的事,顾守业已经从儿子那里听说。
郁庭川这会儿过来,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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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顾锦云:“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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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桌边落座,郁庭川尚未提昨晚的事,依然是往日那番晚辈姿态,顾守业年岁已高,但他不是个老糊涂,曾经又身居高位,无论是眼界还是胸怀,不是寻常的八旬老人能比。
况且,顾老是知道郁庭川的。
早些年,自己小儿子和郁庭川在日本读书,比起顾政深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郁庭川是真的在读书,后来回了国,在郁祁东之后接手恒远,顾政深跟着郁庭川一起做生意,这才把他从纨绔子弟这条道上给掰了回来。
顾政深和郁庭川都过而立,两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
郁顾两家向来交好,顾守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郁庭川,郁庭川还是个半大少年,不像今时今日这般难以捉摸,却也有着不符年纪的沉稳内敛。
后来得知这是郁林江在外面的儿子,顾守业也就明白了。
只不过,郁庭川上头还有个能干的异母哥哥,他就是再优秀,也硬生生被压了一头。
直到九年前郁祁东出车祸,郁庭川这个郁家次子才显出来。
虽然顾老不混商界,这些年也有所耳闻,和郁祁东相比,郁庭川在做生意方面更胜一筹,手段也更加强硬独断。
所以,郁林江和这个次子的经营理念难免相左。
郁庭川离开恒远,顾老作为过来人,不觉得是虎落平阳之势。
有些人,即便不靠家族蒙阴,或许过程艰难了点,但照样能白手起家,成为生意场上的一号人物。
再说,郁庭川已经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在恒远这么多年,手里不可能没有点家底,如今离开恒远,自然不会真的一无所有。
顾老端起饭碗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把事情过了一遍。
顾政深未婚,虽说在外面有房子,但因为怕二老孤单,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家属院。
昨晚上,顾政深接到姐夫电话,陪着去医院,人年纪大了睡眠浅,顾老夫妇俩知道儿子出过门,今天早上也问了,顾政深只说三姐家有点事。
直到黄昏,李靖明下班来了趟家属院找顾政深,再被顾老问起,顾政深才据实交代。
知晓孙女做下的事,顾老的脸都黑了。
特别是听到顾政深说,凌晨在医院产房前,郁庭川并未理会前去致歉的顾家人。
不理会,那就是没接受道歉。
顾政深和郁庭川多年好友,很了解郁庭川的为人,如若不是被触犯底线,他不至于这样不给顾家面子。
但是将心比心,不管是顾老、顾政深亦或是李靖明,没人觉得在这事上是郁庭川心胸狭隘,换做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如果自己妻子被推得早产,母子平安尚且好说,要是孕妇和孩子有一个出事,恐怕都做不到对着‘凶手’和颜悦色。
郁庭川在产房前说的那句话,就算不是雷霆盛怒,也是有了火气,顾老听完不语,随后让李靖明带话给自己的三女儿,让顾锦云别只顾部队的事,抽出时间好好管教一下顾清薇。
至于医院那边,顾老觉得还是要去道歉。
既然是他们做错的事,人家不原谅是一回事,但他们不去道歉,那就是他们失了礼数,错上加错。
没想到,李靖明前脚刚离开,郁庭川就亲自登门拜访。
一顿饭吃完,顾老放下碗筷的同时,抬头看向坐在左下侧的郁庭川,眼神显得温和:“阿深晚上有个饭局,你来前刚出去,也是不巧,所以只能让你陪我们两个老家伙吃饭。”
郁庭川已经搁筷,正用湿巾擦手,听了顾老的话,也是微微笑:“算起来,上回政深叫我来顾家吃饭,已经是前年的事。”
“难为你记得。”顾老的眉头舒展了些:“你这些年事业忙,抽不出空很正常。”
稍稍停顿,顾老忽然问:“我下午听政深说,你现在那个妻子今天凌晨已经生下孩子?”
郁庭川点点头:“早产了个把月,所幸孩子还算健康。”
这话郁庭川说的云淡风轻,顾老听在耳里,却不会真听听就算了,他的目光看向这位世侄,郁庭川的内双眼皮深刻,哪怕精神尚佳,但显然是整夜未睡,白天恐怕也不得休息,以这种态势过来顾家,怎么会是来拉家常的?
顾老心里也明白,郁庭川没有直接点破,是卖他这个长辈的面子,但是他不能打太极,干脆开门见山:“昨晚的事阿深已经告诉我,不提推人,单说言辞不当,已经是她父母教女无方,下午她父亲也过来,我让靖明转告锦云,可能明天她就会带着孩子去医院,给你们赔礼道歉。”
说到这里,顾老有短暂的沉默:“……顾家出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孩子,我也有责任,平日只觉得是她母亲娇惯她,没往细处去想,在这里,庭川,帮我向你太太转达歉意。”
在他们谈事的时候,顾老太太已经离桌。
所以这会儿,餐厅里只有郁庭川和顾老两个人。
郁庭川把揉成团的湿巾轻丢在桌上,听完顾老这席话,也知道这个老人是非分明,如若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然而,有些事终究需要有个结果。
“我记得阿姨生嘉芝的时候,已经有四十岁。”
顾老太太是顾老的第二任妻子,顾政深和顾嘉芝是顾老太太所出,顾老前头三个孩子,是已逝的太太所生,当年顾老太太生女儿,因为是高龄产妇,九死一生,一度在圈子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老颔首,语气透着缅怀:“那个时候医疗水平没现在好,我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她要生了,正在部队里开个重要的会,不好为了私事耽误工作,等我赶到医院,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她还在产房里出不来。”
“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自己却整得大出血,硬生生去了半条命。”提到老妻生产受的苦,顾老也是感慨万千:“也因为这样,她特别疼爱嘉芝,觉得这个女儿是她拿命换来的。”
提到顾嘉芝,顾老重新望向郁庭川。
顾嘉芝喜欢郁庭川,在顾家不是秘密,就连他都以为,郁庭川会成为顾家女婿,结果却有缘无分。
至于郁庭川娶的那个女孩,顾老也知道一二,几年前顾衡阳为和个女孩在一起要买房,在家里闹绝食,最后不了了之,去年顾衡阳回国,又在家里闹了一场,说不要结婚了,跟他母亲大吵一架后出车祸断了腿。
顾锦云和继母关系不错,有空回来娘家,也会把儿子做的混账事倾诉给顾老太太听。
晚上睡觉前,顾老太太就一五一十告诉顾老。
年轻人的感情纠纷,老人家不想管,但那些事也在他这里挂了号。
现如今,郁庭川重提顾嘉芝出生的场景,顾老心知肚明,并非是与他叙旧,却不得不顺着郁庭川的话往下说,从郁庭川进门到现在,未曾流露出大张挞伐的意思,反而是一派尊重的姿态,也因为这样,他这个长辈被高高架起,有些话反倒不好再讲,心里百味杂陈。
顾老也不得不承认,郁庭川确实比顾政深沉得住气,也更懂得怎么在和人谈判时掌握主动权,简简单单几句话,断了他为孙女求情的可能。
郁庭川说到顾老太太生女的事,话外音就是:您自己经历过这种类似生离死别的情况,应该清楚当时的感受,昨晚的我亦是如此,您怎么好意思让我不计前嫌?
所以郁庭川这里,终归是记上了!
然而,顾老提不起恼怒,反而心生愧疚,只叹息道:“清薇推倒你妻子,致使她早产,我知道说声对不起送个花篮是远远不够的,以后你如果有事,只要我力所能及,可以来找我,我这张老脸,还有那么点用处。”
郁庭川却没应下这番承诺,而是喊了他一声顾叔,语气显出敬意:“您比我父亲年长不少,撇开辈分这一点,您和我祖父才算同龄人,记得有一年春节,我跟着政深来家里,您给政深红包也没落下我,政深的红包比我厚,但是里面的钱却不如我多,您给了我五张面值百元的纸币,政深却只有七张50元的纸币。”
那个时候,‘钱’还不像现在这么不值钱。
追溯起往事,郁庭川眼里有暖意:“您知我在郁家艰难,所以心生怜悯,这份情时至今日我都不敢忘。”
说着,他的视线投向顾老,缓缓道来:“昨天晚上,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对我太太的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补救,也只能是事后补救,倘若推人的不是您孙女,是孙子,今晚我不会过来坐在这和您讲述这些往事。”
如果顾清薇是男的,凌晨在医院,郁庭川怕是已经动手教训。
顾老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
“年轻是好事,特别是十几二十来岁,正是可以肆意而活的年龄,等活到我这个年纪,不管是想问题还是做事情,早已没了最初的热血,冲动不一定是错,它代表了活力和激情,随着人年纪越大,对这两样东西就变得越渴望。”
桌上,摆着两杯泡好的绿茶,空气里飘着茶香,袅袅的热气氤氲在郁庭川挺括的衬衫前,也让他的眉眼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厚之意。
“只是有时候,就像那句俗语讲的,冲动也是魔鬼。”郁庭川的语调始终平和,像是和顾老在聊家常:“所以,20来岁也是该懂点事的年纪,除了不纵容,家里父母也该严以律己,如果把不好的习惯传给孩子,譬如口舌之快,将来最终受害的终归还是自己,您说是不是?”
最后几个字,顾老听出这位世侄的尊重,他已无话可驳也不想反驳,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年轻人需要约束,不然最后害人害己。”
就在这时,郁庭川换了个话题:“您应该知道,我太太年纪不大,为了嫁给我,也闹出过不少笑话。”
笑话,指的是恒远五十周年庆上发生的事。
郁庭川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多少是维护之意,话里也尽是宠溺:“小姑娘心思敏感,动不动就吵着和我‘同归于尽’,事后又悔得要命,倘若她有您孙女的胆量,当年被人冤枉收下支票,恐怕不仅要打上门,还要搅得男方家里天翻地覆才敢罢休。”
顾老闻言,眼角却猛地跳了一跳。
“去年,她外祖母住院,有人闹去医院,逼得老人家硬生生吐血,为人母的心情,我能理解,却不敢苟同那种扭曲事实的强硬手法,那时我出差在外,也未明白我太太心里的苦闷,让她独自受下那样的委屈。”
郁庭川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对上顾老的目光:“您和老太太虽不是少年夫妻,这些年一路扶持走来,作为晚辈,也看在眼里。”
听了这话,顾老的神情愈发不好看。
郁庭川继续道:“我太太前半生过于坎坷,背负了太多不该她背负的东西,如今在我身边,我年长她不少,理应护她周全,把她好好护在羽翼下,而不是让她再去承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说着,郁庭川的眼神温柔几分:“作为丈夫,我此刻的心情,顾叔想必有所体会。”
顾老没有接腔。
半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是我教女无妨,这件事,我会给你和你太太一个交待。”
这个话题结束前,郁庭川开腔道:“既然是陈年往事,造成如今的局面,也是当年种下的因,不管结果如何,您依旧是我的顾叔,至于郁顾两家的情谊,不该受到任何影响。”
顾老久久沉默,不得不承认,听到郁庭川这样说,他心头生不出丝毫不悦或迁怒,只剩满满的叹息。
这一日,郁庭川离开顾宅,天色尚未暗透。
他走出顾家的洋楼,背手停步在院子里,挺拔身影落进灰蒙蒙的夜幕里,也落进许东的视线里。
许东等在车上,看着郁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步出来。
……
晚上,顾守业亲自前往三女儿一家的住处。
同去的还有被他叫回家的顾政深,和他让顾政深找来的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夜里8:26分,李家亮如白昼的客厅却是哭声一片,除了顾清薇,还有顾锦云的,这个往日强势的女人,如今泣不成声,哪怕哭泣依旧强势,质问掷地有声:“您是我的父亲,可是今天晚上,您是想逼死我么!”
顾守业坐在沙发上,双手驻在拐杖上,闭着眼不为所动。
李靖明也坐着,没去看妻女。
望着姐姐眼角挂泪、哭红鼻子的狼狈样,顾政深的喉结微动,却说不出安慰或偏帮她的话。
他没想到,当年宋倾城收下20万支票的事,居然是顾锦云杜撰的。
为的是让自己的儿子死心。
当顾守业一通电话打给在大马的孙子,问及孙子和宋倾城的关系,顾衡阳在电话那端沉默许久才回复:“是我喜欢倾城,想和她在一起,她本来打算跟我试试看,后来我妈不同意,她就说我们不合适,我去大马后我们没再联系。”
没有什么真相,比当事人说出来更有可信度。
这一晚,顾守业的态度不容商量,他给了顾锦云两个选择——要么登报向被她冤枉的女孩致歉;要么录下视频,连带上顾清薇那份,传给所有亲朋好友,把真相告诉他们。
对性格要强、把面子看得比命更重的顾锦云而言,无论哪个选择,都无异于毁了她,她还在部队工作,朋友都是高知分子,如果被人知道她曾经造谣生事,她以后要怎么在部队在圈子里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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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薇胡乱抹着眼泪,望向自己的外公,抽泣求饶:“人是我推的,我可以去向宋倾城道歉认错,是我闯的祸,外公你别怪妈妈。”
顾守业听着,却没去看外孙女一眼。
见状,顾清薇哭得更凶,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后悔把人推倒,可是后悔没有用,做错的已经做错,外公现在逼着妈妈公开致歉,她妈妈快五十岁的人,连结婚都让孩子随她姓,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我马上给宋倾城打电话,我给她道歉。”
顾清薇哭得连声打嗝,可是客厅里没有谁安慰她,她母亲也在哭,她外公、她爸爸、她舅舅,却像是熟视无睹的局外人。
当她真的拿到手机,想起来自己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顾清薇打给哥哥,让哥哥告诉她宋倾城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听到顾清薇的哭声,顾衡阳在那边问怎么了,顾清薇哭着说:“外公让妈妈登报给宋倾城道歉,说宋倾城没有拿我们家的钱,或者,录视频解释。可是,是我把宋倾城推倒的,不关妈妈的事。”
闻言,电话那端突然的安静。
顾老给孙子打电话,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挂了电话。
顾衡阳这会儿听了妹妹清薇的解释,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他握着手机情绪复杂,喉结不停滚动,没有告诉顾清薇想要的联系方式,而是低声道:“确实该道歉,这是我们家欠倾城的。”
说完,顾衡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按下挂断键。
顾清薇听到忙音,哭的绝望。
她没想到,连哥哥都是这样的态度。
这时,李靖明开口说话:“录视频道歉吧。”
他的声音涩缓,也是无能为力。
自己的妻女接连犯错,特别是妻子,他理解她想为儿子找个门当户对妻子的心情,却对她先是谎称那女孩收了她二十万后又去医院大闹的行为头疼又无奈。
去年他在医院见了那个女孩,可能世故了些,却不像妻子说的那么市侩。
落到今天这步,何尝不是因果循环?
如果顾锦云当年没说谎,如果话里话外没有对那个女孩的轻蔑,顾清薇又怎会受母影响如此敌视对方?
比起登报,录视频传播的范围相对小一点。
李靖明又道:“爸今晚亲自过来,那就把视频一并录了,只是澄清真相道个歉,人难免犯错,不算多大的事。”
顾锦云的哭声撕心裂肺。
哭到后来,整个人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怎么可能是‘多大的事’?
一旦视频传出去,她的品行素质都会饱受质疑,以前那些叫她‘顾老师’的人会拿什么眼光看她?
到时候,她不再是令人尊重的顾政委,变成了喜欢道人是非的长舌妇,要怎么在部队待下去,平日里那些要好的小姐妹,再也没人敢和她交心。
顾锦云只是一声又一声哭泣:“你们是想逼死我啊,逼我去死啊……”
顾清薇也哭,跪着牢牢抱住妈妈。
沙发上,顾老终于睁了眼,看着顾锦云的眼神却是极冷,他伸手拿起茶几上搁在盘里的那把水果刀,一准确的扔到顾锦云跟前:“既然觉得活不下去,那就自行了断,省得再出去丢人现眼!”
顾锦云看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哭声骤止。
“爸——”顾政深见此,出面劝阻。
顾老却打断儿子,抬手摆了摆:“你不要说话,这件事你姐错了就是错了,她已经几十岁的人,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清薇还只有21岁,不该有这样一个管不住自己口舌的母亲,我们顾家也不会有喜欢颠倒是非的子女!”
说着,老人严厉的视线望向顾锦云:“你也可以不道歉,那以后就别再进顾家的门,别在外面说是我顾守业的女儿,我会择日登报,断绝和你父女关系,至于郁家那边,我会亲自去负荆请罪。”
顾锦云听到父亲绝情的言辞,哇的失声大哭。
“您是我父亲,怎么能这样逼我?”
顾锦云的眼泪止不住:“你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怎么可以为个外人不管我的死活?”
李靖明撇开头,也是红了眼圈。
顾守业已经拄着拐杖起身,没有因为女儿此刻的凄惨而心软:“今晚就把视频录好,明天我让政深过来取,你不用去怪别人,你觉得我是在逼你,你当初逼迫别人的时候,怎么不为别人想一想会不会逼死人?”
这一夜,顾政深和父亲回去的路上,脑海里还想着离开李家的那一幕。
顾锦云坐在地上起不来,哭得瘫在顾清薇的怀里,不等她再说什么,父亲已经走到顾锦云的身边,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态度有所松弛,语气失望:“你一直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现在看来,是我对你太放心,造就了你眼高于顶的性格,等这件事了结,让两个孩子改回李姓吧,靖明迁就你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
……
9月7日,是农历的白露,也是宋倾城生产完的第二天。
过去24小时,宋倾城已经能下床活动。
但因为侧切的伤口还没长好,她只在房间慢慢走动,每次时间都不久。
期间郁家人有来探望她,7日这天,郁明蓉在病房陪了她一下午,和宋倾城说了不少照顾孩子方面的经验。
沈彻知晓她早产,又顾虑她生完孩子要休息,6日的傍晚才拎着一袋水果姗姗来迟。
放下水果,沈彻先去看了看孩子。
再回来,他告诉宋倾城:“看不太清楚,不过感觉像郁庭川。”
得知儿子肖像父亲,宋倾城嘴里没表示什么,心里却是愉悦的情绪,因为那是自己喜爱的男人,他们的孩子长得像他,让她隐隐有着满足感。
宋倾城问起沈彻女朋友的事,沈彻答得含糊其辞,只说在交往中。
“苏霖挺好的。”他不偏不倚的评价:“长期和小孩待一起,比较单纯可爱,星期天我们去看了电影,感觉不错。”
既然沈彻觉得好,宋倾城不会提反对的意见。
9月6日晚上,郁庭川打发了巩阿姨,自己继续在医院留夜陪她,宋倾城怕他身体吃不消,夜里靠在枕头上,看着坐在沙发上准备休息的男人:“要不明天晚上还是请个护工吧。”
白天巩阿姨和余嫂也会照顾她,不希望自己生个孩子让他跟着累倒。
郁庭川动手术的事,还让宋倾城心有余悸。
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坐月子,不能让情绪大起大落,她提的要求郁庭川几乎全答应。
翌日,真的看到护工,宋倾城又觉得有些多余。
郁明蓉是下午两点来的医院,郁庭川见有人陪她说话,离开去了趟公司。
也是这天傍晚,顾清薇在微信朋友圈上传两个视频,视频的播放时间都很短,第一个视频里,红肿着眼圈的顾清薇,用低哑的声音致歉,说自己盲目听信谣言,冤枉无辜的宋倾城,并在9月5日晚上推倒对方致使其早产,经过深刻的反思,决定录视频向其道歉,希望宋倾城能接受她的歉意。
郁明蓉离开以后,宋倾城收到沈彻的微信。
沈彻发过来的就是那两个视频。
宋倾城一眼就认出来,除了顾清薇,另一个视频定格画面里的女人是顾锦云。
几分钟的视频,顾锦云的精神很不好,但她不得不把视频录下去,往日清婉的女声如今满是疲惫:“清薇在9月5日晚和宋倾城小姐发生争执,源于我当年对某些真相的隐瞒,我曾经告诉清薇,宋小姐收取我20万现金支票,事实并非如此,现在我对自己不当的言行深深后悔,因为我的刻意扭曲真相,造成宋倾城的名誉受损,还有去年我在医院的过激言行,对宋小姐的外婆造成身心上的伤害,在这里,我向宋小姐和她已逝的外婆表示诚挚歉意,也希望宋小姐能原谅我们母女所做的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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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郁先生六岁纪事》——
这日,郁太太晚上有活动,造型师特意来了家里。
小郁先生在旁边睁着好奇的眼睛,观察造型师怎么用夹板给郁太太弄头发,在造型师去洗手间的时候,小郁先生自告奋勇:“我来拿吧。”
两分钟后,低头玩手机的郁太太闻到一阵焦味。
她有不好的预感,霍地回过头,正好和举着夹发板的小郁先生大眼瞪小眼。
然后,郁太太发现了自己被烫焦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