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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又道:“我也有中文名,叫马克,马克思的马,马克思的克。”

    “……”宋倾城。

    在外人面前,郁先生总是表现得极有风度。

    最起码,在宋倾城的印象里,没见过郁庭川在公众场合不给谁面子,可能这是做生意人的共同特性,不会把事情做绝,总是留有三分余地。

    就像现在,威廉自称是她的好朋友,郁庭川也没不高兴,把拿起的餐巾放回桌上,握住威廉的右手:“郁,宋的丈夫。”

    说着,郁庭川又温声开腔:“先前听倾城提过认识了个外国朋友,一直没机会见一面,今晚在这里碰见,如果马先生不介意,一块坐下来吃顿饭。”

    宋倾城闻言,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她不确定郁庭川是不是客气,反正名叫‘马克’的那位当真了。

    威廉拉过旁边餐桌前的一把椅子,落座前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郁庭川:“郁先生,我还有个朋友,可不可以请他一块?”

    郁庭川自然没意见。

    不多时,威廉的朋友就过来。

    裴嵇是中国人,三十出头,不管是穿着还是谈吐,比起威廉正常很多,他活跃于南城上海这边的时尚圈,眼神毒辣,几乎一眼就认出郁庭川。

    再瞥眼看郁庭川身边的年轻女人,心里猜到对方的身份。

    他没想到,威廉心心念念几年的缪斯,居然是恒远老总的太太。

    显然,威廉本人并不清楚这点。

    看着自己的傻白甜同伴,裴嵇揉了揉额角,这个时候,再想要走就显得失礼,在威廉旁边落座,瞧见那个爬下椅子、被哥哥牵着在过道上玩的小男孩,他收回目光,借此向郁庭川寒暄问候:“这两位,想必就是郁总家里的公子?”

    提到儿子,郁庭川嘴边的笑意加深,神情愈发和善:“小孩折腾,可能要闹得你们吃不了一顿安稳饭。”

    裴嵇连忙说不会:“孩子可爱,我最喜欢孩子。”

    话音还未落,那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小男孩已经站在他旁边,小身体靠着椅子,也不说话,又好像是和他亲近,裴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结果,小家伙马上跑开,继续和哥哥玩耍。

    郁庭川拿起茶壶,帮裴嵇倒了杯红茶:“裴先生在哪家公司高就?”

    裴嵇闻言,拿出自己的名片。

    他递给郁庭川,一边解释:“我在国内有家工作室,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在到处飞,像米兰巴黎等地,如果有秀,我都会过去看看,相较之下,威廉比我专业,我充其量就是他的助手。”

    旁边,威廉正像条泰迪犬围着宋倾城打转。

    为了激起宋倾城对模特行业的兴趣,威廉历数无数名模,从男到女,从上市期末到近几年红透半边天的模特。

    “知道么,宝贝。”威廉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专注的看着宋倾城:“你们中国有几个模特,在国际上混出名堂的,年收入已经达到八位数。”

    宋倾城低头,吃着自己的牛肉。

    不时侧目,注意着在不远处看喷泉的两个孩子。

    威廉没有气馁:“要不要去巴黎试试?”

    闻言,宋倾城看向威廉。

    这个问题,差不多每次见面,他都会追着自己问,就像前几次一样,宋倾城抿唇微笑,已经是回绝的意思。

    威廉表示不理解:“你真的不想成名么?”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应该站在高处让人瞻仰你的美,而不是平凡的度过余生,你得相信我的能力,只要你愿意,我会用我手头所有的资源捧红你。”

    这种话,就像是在哄骗单纯小姑娘。

    宋倾城终于开口,反问他:“你真觉得我合适?”

    据她的了解,欧美对东方女人的审美,一直停留在丹凤眼、樱桃小嘴和白皙肤色这个层面,这三样东西里,她唯一能挂得上钩的恐怕就是肤白,至于另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如果她真被哄得认为自己‘惊为天人’,那就未免太过盲目。

    威廉以为她被自己说动,继续给宋倾城灌输毒鸡汤:“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站在走廊上,抬头看着墙上的照片,那个角度,那种感觉,让我至今难忘,很安静,也很美好,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属于T台。”

    宋倾城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多少有些不适应。

    特别是,她的丈夫就在身边。

    “我带过很多模特,有些已经成为世界顶级名模,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去巴黎发展,我们先不管中国的市场,国外没人知道你,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没有谁会取笑你。”威廉说得口干舌燥,却越说越热血:“COME。BABY!当你迈出第一步,后面就会很容易,你应该自信,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的魅力,你是独一无二的!”

    宋倾城:“……”

    就在这时,郁庭川突然问:“马先生今年几岁了?”



    威廉闻言,扭过头,没再只顾着和宋倾城说话。

    裴嵇早就熟知自己合作伙伴的低情商,听到郁庭川这样问,也怕威廉这样缠着人家太太,引得这位郁总心里不快,主动打圆场:“如果我没记错,威廉今年有33了吧?”

    三十三岁?

    宋倾城又看一眼威廉,她以为,他只有二十七八岁。

    也可能是他看上去太年轻,没有其他模特经理人的老练沉稳,所以她始终对他说的话抱着怀疑的态度。

    郁庭川听了,脸上似有淡淡的笑,低醇的嗓音开腔:“马先生面相嫩,加上性格活泼,不知道的还以为和我太太是同龄人。”

    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活泼’形容一个男性。

    郁庭川说的话,没有贬低暗讽之意。

    宋倾城听了以后,却愈发笃定这个威廉不着调。

    “威廉有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心机。”裴嵇呵呵笑,刚想换个话题,忽然听到威廉兴问:“郁先生,你应该比宋大不少吧?”

    这个打脸,来的有点快啊。

    真是个心机BOY!

    在年龄问题上,郁庭川不甚在意,得知他比宋倾城大一轮,威廉立刻兴致勃勃的接话:“我以前带过一个模特,她和她老公也相差12岁。”

    说完,他突然补充一句:“不过他们去年离婚了。”

    宋倾城:“……”

    裴嵇尬笑,真想拿餐巾堵住他的嘴。

    威廉看着宋倾城身边这个谈吐不失风度的男人,又道:“你看上去,比那个模特的丈夫靠谱,可是即便这样,你约束宋,这点是我不赞同的。”

    宋倾城放下手中刀叉,正儿八经的望向威廉:“马先生,是不是对我先生,或者说对我的家庭有什么误会?”

    “有么?”威廉叉起一块胡萝卜,咔嚓咬一口,那双漂亮的眼眸看看宋倾城,又瞧瞧喝茶的郁庭川,然后自己回答:“我觉得是没有的。”

    郁庭川把茶杯搁回桌上,和威廉闲聊:“马先生经常来中国?”

    “偶尔会过来。”威廉如实说。

    郁庭川又问他几个有关工作的问题,威廉的回答听在宋倾城耳里,比刚才靠谱很多。

    果然,情商再低的人,总会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

    用完晚饭,双方离开餐厅。

    威廉站在屋檐下,他和裴嵇在等代驾,刚才他们都喝了红酒,目送宋倾城一家四口走到红色甲壳虫前,发现是宋倾城负责开车,他不甘心的叹口气,告诉裴嵇:“如果宋能先遇见像我这样出色的男人,她现在肯定比当个司机幸福。”

    裴嵇莫名头疼,却耐着性子解释:“人家丈夫喝了酒,在大陆,酒驾查的很严。”

    “那他怎么开一辆甲壳虫?”

    这个问题让裴嵇哑然。

    恒远老总的座驾,不大可能是女性化的甲壳虫。

    十有八九是那位郁太太的。

    裴嵇看着有些小傲娇小得意的合伙人,突然懒得再解释,只说了一句:“可能郁太太体谅她先生吧。”

    与此同时,宋倾城系好安全带,看向旁边的男人:“你的车还停在公司,明天我送你上班,刚好我也有早课。”

    ------题外话------

    这两天略忙,更的少~



    学会开车以来,郁太太接送过不少人,唯独没有郁先生。

    这个唯独在第二天被打破。

    至于在外面吃饭遇到威廉的事,不管是郁庭川还是宋倾城自己,没有谁刻意去提,宋倾城只把威廉当做类似星探,除此不做他想,自然不会把无关紧要的人挂在嘴边,至于郁庭川不问,她把理由归咎为夫妻间的信任。

    背地里,宋倾城也暗暗的想,也许是郁先生对自己的魅力有足够把握。

    为了送郁庭川上班,宋倾城比以往早起了半小时。

    真的准备出门,被要求去坐副驾驶室。

    这和她原先想的不一样。

    郁庭川说道:“反正是你的车,谁开不一样。”

    “……”宋倾城语塞,不好告诉他,是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没了美美的心情,墨迹的打开副驾驶车门,她忽然抬头说:“其实挺不顺路的,要不让老赵送你吧。”

    “想一出是一出。”

    宋倾城不反驳。

    甲壳虫算迷你类车型,对身高腿长的男人来说,空间终归是小了些。

    先就近送的是Joice。

    到达恒远,宋倾城没下车。

    郁庭川解开安全带,特意交待她两句,让她开车小心,宋倾城应得敷衍,在郁庭川下车后,她径直爬去了驾驶座。

    待坐好,发现郁庭川的人还没走。

    他就站在车门旁,突然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车窗。

    宋倾城降下车窗的同时,转头望出去。

    然后,看到郁庭川弯下身,衬衫袖口从西装里露出一截,戴着钢表的左手搭着车顶,投在她身上的眼神温柔:“自己注意安全。”

    宋倾城开口提要求:“你亲我一下再走。”

    人行道上,是来往赶路的白领。

    郁庭川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等在那的宋倾城,似笑又似无奈,随后开腔:“外面这么多人,有事回家再说。”

    “哪有,也没几个人。”

    宋倾城往挡风玻璃外瞟一眼:“……反正又不认识。”

    话音未落下,一声‘郁总’就从边上传来。

    显然对方是恒远的员工。

    尽管如此,郁先生离开前,终究是如她所愿,当她趴在车窗边缘,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哪怕是蜻蜓点水般,已经让宋倾城满足。

    听着郁庭川的叮嘱,她不禁弯起嘴角。

    然后催促他:“我又不是小孩,别磨叽了,快进去上班吧!”

    第一次,郁庭川被人说行事磨叽。

    但是看着说这话的人,让他无可奈何,把手从车顶拿开,不免再次嘱咐她,毕竟是早高峰,交通拥挤,容易出事故。

    宋倾城保持了一上午的好心情。

    中午回到云溪路,看见坐在客厅地毯上,拿着她的梳子在给裤衩顺毛的小熊孩,宋倾城难得没训人,也没去打扰,先去厨房问巩阿姨午饭吃什么。

    午饭后,宋倾城主动带着儿子睡午觉。

    可能感觉到妈妈今天好说话,小郁先生的胆子肥起来,在宋倾城睡着后,偷偷爬起来,拿了爸爸落在床头柜上的钢笔,拔开笔套,趴在妈妈身上开始胡作非为。

    傍晚时分,小郁先生杀猪般的哭声响起在别墅里。

    ……

    威廉带着礼物登门造访,已经是七月中旬。

    暑假里,宋倾城大部分时间在家陪孩子,本来想找工作实习,碍于孩子太小,自己平日里上学,已经错过太多,和郁庭川商量后,暂时搁下出去实习的想法。

    不过郁庭川承诺她,明年暑假,她可以去恒远总部上班。

    “是去给你做秘书么?”

    听了她的询问,郁庭川眼里有笑:“做秘书也行,让Selena休息一段时间,等你忙不过来,再叫她回来帮你。”

    这话听着——

    宋倾城转头看郁庭川,不像在嘲讽她。

    心思百转千回,她没接下那番话:“我是以后要自己做老板的人,给别人当秘书不太合适。”

    “那就去财务部历练两个月。”郁庭川替她安排:“这样也算专业对口,如果想去银行试试,改天我找人要个实习的名额。”

    最后,宋倾城决定去恒远的财务部。

    威廉来的时候,太阳下山,地面的热量渐散,宋倾城和Joice陪着云宝在玩皮球,草坪上,小小的孩童捧着个皮球,响亮的喊了声妈妈,看到宋倾城伸手来接,他却故意把球丢给哥哥。

    当哥哥把球扔回来,他立刻迈着小步子跑去捡。

    捡到皮球,他又抱在怀里冲宋倾城喊妈妈,言外之意:“我要把球扔给你啦。”

    然后把手里的球高高举起——

    继续丢给哥哥!

    宋倾城看着儿子又坏又精的德性,真的不知道是随了谁。



    巩阿姨从别墅出来,说有客到访,宋倾城进屋,看见可视门铃那头的威廉,有些讶异,不过出于礼貌,没有让人吃闭门羹。

    威廉不是空手而来,除了一束荞麦花,也给两个孩子带了礼物。

    那束花,宋倾城双手接过,转身交给巩阿姨。

    Joice得到一辆汽车模型,不忘向威廉道谢,云宝站在旁边,抱着自己的礼物——比着剪刀手的咸蛋超人公仔,大眼睛巴巴看着哥哥的模型,然后把咸蛋超人递过去:“换!云宝要汽车。”

    见弟弟喜欢模型,Joice二话不说就同意。

    刚准备交换,宋倾城端着水壶进来,恰巧看见这一幕。

    她向来不赞同孩子把不属于他的礼物占为己有,有些坏习惯一旦养成,以后很难再纠正过来,所以,这个交换的过程被她无情的打断。

    但是,宋倾城的手段不算强硬,只对两个孩子说:“两样玩具,可以交换着一起玩,但不能吵架。”

    说到这里,她特意点名云宝。

    小家伙抬头看她,好像不知道她干嘛叫自己,宋倾城耐心的叮嘱他:“不准欺负哥哥,哥哥把他的汽车给你玩,是因为他对你好,不是像你这样,不喜欢这个咸蛋超人,所以要把它换给哥哥。”

    说着,她又道:“上楼去玩前,记得跟叔叔道谢。”

    威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全程没插嘴,看着两个小孩一前一后上楼,大的跑了几步,停下回头,在拐弯处等着小的,小的抱着玩具公仔,迈开短腿上去,一个台阶接着一个台阶,形容不出的娇憨。

    不多时,二楼就传来孩子的嬉闹声。

    宋倾城收回目光,坐去单人沙发招待客人。

    威廉已经打量完别墅,开口:“你丈夫比我想象的还要富裕。”顿了一顿,他补充:“虽然他喜欢开甲壳虫。”

    有些误会,宋倾城觉得有必要解开。

    帮威廉倒好一杯水,她抬头,看着他说:“马先生,我和我先生的关系,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和谐,包括他的经济情况,我想,裴先生应该有和你说明。”

    就算以前不知道,那晚以后,裴嵇肯定会告诉他郁庭川的身份。

    威廉点头:“我理解,你不是贪图虚荣的女孩。”

    “……”宋倾城。

    发现重点偏离,宋倾城只好把话挑明:“关于模特这件事,很感谢马先生你对我的赏识,但我短期内确实没兴趣,我所作的决定,不存在其他人的干涉,是我自己经过考虑后给你的回应。”

    威廉把右腿放去左腿上,问她:“是对你自己没信心么?”

    “和自不自信无关,是我没想过涉足这个行业。”

    宋倾城实话实说。

    况且——

    她的确不想离家人太远。

    如果她去巴黎,也会无法顾及学业。

    威廉没坐多久就离开,算是铩羽而归,穿好鞋子突然回头,看着玄关处送客的宋倾城,及肩的长发扎着辫子,穿着棉质的短袖家居服,尽管脚上是平底棉拖,依然显得她的身材高挑窈窕,但视觉上又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他说:“在你30岁前,如果哪天改变主意,打电话给我。”

    宋倾城莞尔,没点头也没拒绝。



    郁庭川得知威廉来过家里,猜到是为了什么,所以在晚饭后,特意和宋倾城进行了一番‘谈心’。

    提及模特行业,宋倾城沉默几秒后开口:“以前我从没想过要去做模特。”

    郁庭川听了这个回答,没有即刻跟着予以否认,而是继续问她:“以前没想,那现在呢,有没有想去试试看?”

    闻言,宋倾城转头看他的神色。

    尔后兀自问:“威廉来家里,你没不高兴吧?”

    “我和他算不上朋友,顶多就是,他想做我的伯乐,但我知道自己不是千里马,所以残忍又果断的拒绝了他。”

    “没试过就确定自己不行?”男人的嗓音,似有着笑意。

    宋倾城:“我这叫做有自知之明,再说——”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有潜质的,多如鸿毛,最重要的,我舍不得家人,不想离你们那么远。”

    郁庭川抿嘴笑,搂着她的肩膀,话里有感触:“离得远没事,只要记得回家。”

    八月里,云宝满两周岁前,郁庭川前往丹麦出差,难得一次拖家带口。

    云宝第一次坐飞机,趴在舷窗上,探头探脑的往外看,感到新奇的地方,他就扭回头,告诉旁边的哥哥:“好大的飞机!在动!”

    于是,Joice也探身过去张望。

    因为是头等舱,除了他们一家四口,乘客并不多。

    上飞机前,小家伙就被妈妈耳提面命的交待不准大声喧哗,虽然他在家喜欢和女人唱反调,但在外面,还是很听她的话,意识到和哥哥说话的声音过大,他立刻用手捂嘴,又小声的说:“飞上去了!”

    飞机降落在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已是夜间。

    刚出机场,宋倾城就蹲下给两个孩子合上外套的拉链,北欧的八月,日均最高温度也就20摄氏度,晚上的气温可想而知。

    云宝把小手从外套袖口伸出来,一边四下张望。

    等到下榻的酒店,小家伙脱掉鞋爬上床,和跟随其后的哥哥打枕头仗,相较于宋倾城因为时差引起的不适,两个孩子的精力旺盛,在床上玩了会儿,双双光着脚在总统套房里追来追去。

    当父亲的,打着电话从外回来,刚合上门,小儿子就撞到他。

    “爸爸,对不起!”小家伙的口齿愈发伶俐,说完就跑开去,咯咯笑着和哥哥在沙发前躲猫猫。

    宋倾城已经烧好一壶热水。

    帮云宝泡了瓶奶粉,然后叫他过来喝掉。

    小家伙玩得大汗淋漓,呼吸有些喘,跑到妈妈身前,捧着奶瓶喝奶,瞧见从房间探出半个身的哥哥,他又咯咯笑起来。

    郁庭川前几天的行程比较紧,只好安排当地华裔导游带着宋倾城他们出去玩。

    不说好动的云宝,Joice也处于狗嫌猫烦的年龄。

    又因为到一个新环境,酒店套房再好,也关不住孩子太久。

    第一天,宋倾城带他们去阿美琳堡宫和盖费昂喷泉,第二天去趣伏里公园,也去看了小美人鱼雕塑。

    第三天去的是新港码头,水光斑驳潋滟,映衬着运河老屋,到处弥漫着童话般的气息,云宝小朋友站在路边,望着艺人手里吹奏的萨克斯挪不开眼,待看到安徒生故居,Joice放开宋倾城的手,迫不及待的跑过去。

    郁庭川谈完生意,已经是来哥本哈根的第五天。

    这天下午,整座城市下起绵绵小雨。

    郁庭川回到酒店的房间,推开门就看见坐在地毯上玩耍的两孩子,玄关处,还有一双女人的休闲单鞋,他脱了西装搭在沙发扶手处,开腔问:“妈妈呢?”

    小家伙头都不抬,直接回了句‘在睡觉’,继续和哥哥组装积木模型。

    主卧里,宋倾城正背对着门侧卧睡觉,连续带了几天孩子,没有保姆在旁帮忙,对她来说,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郁庭川没有出声叫醒妻子,在床边坐下,拉过被子帮她盖好。

    不多时,Joice出现在房间门口。

    比起小儿子偶尔流露的‘莽夫’形象,Joice不管是气质还是言行都显文气,然而相处时间一长,发现这个儿子也和小的差别不大,只不过,可能是年纪渐长,懂得怎么让自己看上去乖巧。

    Joice过来,有事和爸爸商量。

    为了不吵醒宋倾城,Joice刻意压低声音,告诉爸爸:“那天在趣伏里公园,Aunt给我和弟弟买了Amerikaner的华夫饼冰淇淋,刚才弟弟说还想吃,但是Aunt在睡觉,爸爸,既然你回来了,可不可以帮弟弟去买?”

    Joice已经到会思考的年纪,在吃食上,弟弟嘴馋比他更有说服力,也更容易得到大人的包容,所以,他毫不犹豫把云宝推出来换取冰激凌。

    郁庭川活了三十几年,哪里看不出孩子那点小心思,倒也不拆穿,只问他那家店的具体地址以及这会儿是不是还开着,Joice点头如捣蒜,主动请缨:“我可以跟爸爸一起去,这样就不会选错冰激凌。”

    得知爸爸和哥哥要出门买冰激凌,云宝嚷着必须一起。

    宋倾城醒来,临近下午五点。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酒店用纸,郁庭川在上面留了几句话交待,他带孩子去买冰激凌,如果她睡醒饿了,可以先点晚餐。

    大概一小时以后,郁庭川领着两孩子回来。

    进房间,孩子已经吃过冰激凌。

    云宝的手里拎着外卖盒,顾不上脱鞋,跑去坐在沙发上吃意粉的宋倾城身边,然后把盒子交给她,特意告诉她:“给你的,爸爸说,不然你会哭。”

    ------题外话------

    在这里会弥补你们的一点小遗憾,比如婚礼~



    结束工作行程,郁庭川让随行的人员先回国,自己带着妻儿坐上前往斯德哥尔摩(瑞典首都)的高铁。

    看着窗外倒退的秀丽风景,宋倾城逐渐反应过来,问坐在对面的郁庭川:“我们去瑞典做什么?”

    她以为,郁庭川是把瑞典和瑞士弄混淆了。

    但是想想又不对。

    如果郁庭川打算去瑞士看付敏母女,不会不考虑Joice的存在,再说,郁祁东也在苏黎世。

    这两年,付敏没有回过国,似乎真打算在瑞士定居。

    至于付敏和郁祁东的感情和婚姻状况,宋倾城无从得知,想来不尽人意,倘若他们夫妻已经不计前嫌,那么现在,一家三口就不会还待在瑞士。

    五月份中旬,沈彻从瑞士学习归来。

    他在苏黎世遇到过郁菁,告诉宋倾城的时候,用一句‘看上去没那么傻了’来形容20岁的郁菁。

    高铁上,郁庭川温缓的男嗓拉回她思绪:“去弥补部分缺憾。”

    到底是什么缺憾,郁庭川没明说。

    五个小时后,抵达斯德哥尔摩,正是下午,阳光明媚,一家四口却没在这座城市停留,直接前往渡口,刚好赶上去Gotland(哥得兰岛)的游轮。

    宋倾城看到观光手册上关于Gotland的介绍——上帝之城。

    也是离上帝最近的地方。

    刚登岛,宋倾城感觉自己闻到了花香。

    Gotland最出名的,除了首府Visby的玫瑰,就是教堂,数量近百,因为战争动乱或自然灾害等事故,能从中世纪保存下来的教堂并不多。

    郁庭川预定的,就是一个教堂旁的旅馆。

    两个孩子经过长途跋涉,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宋倾城在卫生间洗了个脸,再出来,发现郁庭川已经外出,她在房间的桌上,发现一张非常精致的画,上面画着‘Ruins/of/St/Clemens/Church’。

    还有一张卡片,写道:“Best/ishes/for/your/coming/future/together。”

    这句话翻译成中文,意思就是——祝福你们共同的未来。

    宋倾城拿着卡片,往窗外看了一眼,目之所及,是黄昏漫天蓝中带红的云朵,她不知道郁庭川去了哪里,想着应该有事,所以暂时没打电话寻人,只是坐去沙发,拿了毛毯盖在身上打盹。

    与此同时,郁庭川正与一位白发的瑞典女士坐在某个房间里交谈。

    大概过去半小时,郁庭川起身告辞。

    经过旅馆前台,年轻的瑞典小伙喊住他:“MR/Yu!”

    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行李箱。

    深色牛皮的复古行李箱,是郁庭川半个月前从国内寄出来的。

    接过箱子,郁庭川抬手掴了掴小伙的肩膀,微笑的道完谢,把行李箱带回楼上的房间。

    宋倾城听到细微的动静就睁开了眼。

    她扭头,发现郁庭川已经回来,后背的衬衫,因为他半蹲的动作有些紧绷,宋倾城套上拖鞋过去,然后看清楚,摆在郁庭川面前的,是个敞开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着一件洁白的婚纱。

    宋倾城认出来,正是她当初为结婚定制的婚纱裙。

    这一刻,宋倾城脑海里闪过卡片上那句话,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

    “醒了?”郁庭川抬起头。

    他看过来的眼神温润,搭配那身闲适的衬衫长裤,莫名让宋倾城心底情动,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受到婚纱的影响。

    心里有着疑惑,但她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郁庭川说:“在家放了两年,不知道尺寸还合不合适。”

    宋倾城的鼻子泛酸,却不看他,只在他身边蹲下,双手放在自己膝盖处,手指微微蜷紧,一边低声道:“如果不合适,挂在家里也挺好的,反正都是钱。”

    闻言,郁庭川轻轻一笑。

    把婚纱放回箱子,他拉过她的右手攥着,男人掌心的温暖,熨进她心灵深处:“既然是钱,这辈子总该找个机会穿一次。”

    “对我来说,没有婚礼挺好的。”

    宋倾城如实道。

    可能是经历的太多,比起表面的繁华风光,她更在意现实的柴米油盐,在婚姻的问题上,不是每个女人都会要求婚纱照和婚礼,该有的名分有了,其它的,她不会再计较,因为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即便如此,心绪仍然会被某些情景触动。

    郁庭川温声开腔:“没有婚礼,也不邀请宾客,只有我们一家人,再请当地的牧师来主持,不用太复杂。”

    宋倾城问他:“你信耶稣么?”

    郁庭川听懂她的意思,眼底有了笑意:“耶稣提倡爱人如己,不会介意帮人家夫妻做回见证人。”

    St。/Clemens教堂,没有房顶,没有耶稣人像和祷告台,也没有一排排整齐的祷告座位,就像一座废墟,只有几堵爬满虎耳草的灰墙,地上铺满绿茵茵的草坪,是800年历史遗留给它的沧桑美。

    举行仪式这天,宋倾城难免有些紧张。

    她怕西方妆容不合适自己,所以没请人帮忙,只借来化妆品自己打点,用粉底液和粉饼化了淡妆,没用假睫毛,也没用眼线,只涂了点口红,描了眉形,然后在旅馆老板娘的帮助下,梳了个简单的发型。

    ------题外话------

    郁太太:结婚啦~(@^_^@)~

    小郁先生:大家不要急,维持队形,我马上去换新郎服!



    这一年的八月,有华裔游客在哥得兰岛骑着单车游玩,途径某条铺满砖石的小路,恰逢一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墙壁上写着‘HOTELL(旅馆)’字样的欧式建筑,红铜色的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个瑞典当地的中年女人,她稍稍弯腰,手里提着白色的婚纱裙摆,然后,一位穿着婚纱的年轻女孩惊艳了不少人的目光。

    没有浓重的新娘妆,简单的欧式公主头,部分头发往后收拢绑辫,其余自然的放下,让一切看上去极其美好。

    有男孩一脚踩着单车踏板,双手握着单车的车把,冲新娘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新娘回头,朝他们露出羞涩的笑容。

    这群游客里,有个名叫程洋的女大学生来自中国大陆,她只觉得新娘有些眼熟,却不是她的校友,绞尽脑汁的回想,直到新娘走出几步远,她后知后觉的记起来,这是国内某位富商娶的第二任妻子!

    两年前,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方的新闻。

    又因为后来真相的反转,让她们这种混迹网络的学生记住对方。

    程洋望着接受路上行人祝福的新娘,对方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时而与热情的路人拥抱。

    也有金发碧眸的男性刚巧经过,从手里的花束里抽出一朵红玫瑰,送给漂亮的新娘,一边笑着说‘congratulations(恭喜)’。

    从旅馆到教堂差不多百米远,海风吹拂过教堂的每个角落,空气中,有着海水咸咸的味道,宋倾城行至教堂的拱门前,微微忐忑,旅馆女店员早已等在那里,见到她,把一束白色捧花递过来,同时笑着送上祝福:“best/ishes/for/you/to。”

    走进教堂,宋倾城看见穿着牧师礼服的白发女士,对方抱了本圣经,含笑看着不远处的她。

    郁庭川一身西装革履,正站在牧师的身侧。

    有所感应,他跟着扭头看过来。

    宋倾城捏着捧花,仿佛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教堂侧面,两个孩子坐在椅子上,挨着头不知道在玩什么,然后,她的视线里,是朝她伸出手的郁庭川。

    湛蓝的天际,阳光灿烂。

    郁庭川长身立在那,黑色的西装礼服,衬得他愈发挺拔,湛黑的眼眸蕴藏着温暖,嘴角是淡淡的笑容,平和,又让她感到踏实。

    这天下午,宋倾城只记得是旅馆老板娘替她罩上头纱。

    等她走到郁庭川的身边,云宝突然跑过来,抱着她喊妈妈,小皮鞋踩在婚纱裙摆上,留下两个脏兮兮的脚印。

    看着小捣蛋鬼,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最后,是郁庭川把儿子哄走,告诉他爸爸妈妈现在有点事要办。

    小家伙第一次看到妈妈穿这么长的裙子,站在边上,睁大圆碌碌的眼睛,趁着爸爸不注意,重新哒哒跑过去,抱着宋倾城的腿要花花。

    没办法,宋倾城只好把捧花交给他玩。

    结果,小家伙拿到捧花却不走。

    整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就像一只耍懒的树袋熊。

    眼看仪式要被耽搁,郁庭川只好让Joice把小儿子牵走,Joice知道这是婚礼,拉着弟弟走到椅子旁,看牢他不让他再去搞破坏。

    牧师的祷告,并不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

    不是千篇一律的誓言模板,没有‘I,XXX,take/XXX/as/my/husband/ife’,祷告中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经过精心的准备。

    “hat/really/matters/in/life/is/love(生活里,真正重要的是爱)。”

    “e/do/not/kno/ho/many/thousands/of/blessings/have/been/said/here/and/no/today/it/is/you(我们不知道这里已经说过多少祝福,现在轮到了你们)。”

    ……

    “There/are/three/things/that/last/for/ever:faith,hope/and/love(有三件事是永远存在的:信念、希望和爱)。”

    宋倾城静静听着,眼眶一阵温热,这样的一幕,或许只在电影里见过,可是现在,她自己就站在这里,身边是她爱的男人,跟前是为他们祈祷祝福的牧师。

    这一刻,她也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陪着她爱的人直到生命尽头……

    牧师:“Exchange/rings/no(现在交换戒指)。”

    当那枚钻戒套进无名指,宋倾城弯起手指,再去看郁庭川的左手上,他戴的,还是当年她买的铂金戒指。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也衬得那枚铂金戒更有魅力。

    戴上戒指,郁庭川没发表致辞,只是掀起那层薄薄的头纱,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尔后扶着她的削肩,低头亲吻她,蜻蜓点水的一吻,却饱含缱绻之意,宋倾城不禁闭上眼,回搂着他轻轻的回应。

    一时间,天地之地,仿佛只剩下彼此。

    再次睁眼,她的眼底有泪光。

    郁庭川深情的看着她:“感谢命运,在我还没老去的时候,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宋倾城抿唇微笑,眼泪先掉下来。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矫情,却忍不住,将近三年的婚姻,稍纵即逝,认真去回首,没有荡气回肠的激情,每天都过得平淡无奇。

    就是这样的平淡,让她心生众多感触。

    ------题外话------

    推荐一首北欧风格的歌曲《Liekkas》,很好听,歌词也很美——

    璀璨星空下

    我在寻找着

    北极光的征兆

    天空中北极光

    蜿蜒变化如舞

    不忍打断的寂静中

    呼吸回响

    微风轻啸

    像是你在耳鬓低语

    紧握着我的手

    抚摸着我的脸庞

    轻声说着甜蜜的情话

    像那样安慰着我

    请再抱紧些

    那样,我才不会感到寒冷



    北欧之行,带给宋倾城的还有一场重感冒。

    回到国内已是八月下旬。

    半夜,宋倾城出现鼻塞喉咙痛等症状,隔日陪着两孩子画画,哪怕吃了感冒药,一整天下来,傍晚时分,忍不住咳嗽,伴随着发热的现象。

    郁庭川晚上回到家,见着床上脸色不对的宋倾城,把手搭在她额头,确定她的体温偏高,连夜送她去医院。

    夫妻俩出门,没有惊动家里的孩子。

    因为发热,宋倾城的扁桃体有些发炎,郁庭川和医生打了声招呼,输液的时候,宋倾城被安排在一间双人病房里。

    邻床是个阑尾炎送急诊的小女孩。

    孩子母亲坐在床边陪着,看到进来的男女,特别是瞧见男人那身派头,难免多打量几眼,没多时,护士进来给那个年轻的女人输液。

    针头被推进静脉血管,宋倾城感觉到手背一阵凉意。

    护士离开后,郁庭川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当她背靠针头,他就坐在床边椅子上,戴了腕表的左手,自始至终,轻轻握着她输液的那只手。

    最初,输液带来的细微疼痛,因为手背处的温暖而消失。

    邻床女孩的母亲,主动和他们搭话:“咳得挺厉害,是晚上着凉的吧?”

    郁庭川说:“刚从国外回来,两地温差有些大。”

    对方露出了然的表情,见郁庭川不像难相处的人,继续闲聊:“这丫头,是你家侄女吧?年龄看着不是很大。”

    “……”宋倾城忽然想笑。

    在郁庭川开腔前,她率先回答:“是呀,阿姨你眼神真好。”

    说完,她去看床畔的郁庭川,果然看到对方不赞同却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样,宋倾城微微扬起唇角,又听到女孩的母亲说:“那你叔叔人真不错,你父母呢?怎么没陪你过来?”

    “他们工作忙。”宋倾城随口胡诌。

    对方听了,扭头问郁庭川:“这孩子快高考了吧?”

    宋倾城不觉得自己真那么面嫩,她很快就找到这位阿姨误解的原因,是她身上带卡通图案的T恤,加上她扎着丸子头,穿着淡蓝牛仔裤,外形上比较学生相。

    在人和人的交往过程里,年龄是个挺忌讳的话题,所以,往年轻里说总不会错。

    郁庭川已经解释:“她在上大学,下半年就读大三。”

    “是在本地上大学?”

    “对。”

    郁庭川回答:“读的南城大学。”

    女孩母亲露出惊叹的表情,随即道:“那真厉害,能考上南大的,可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

    可能是郁庭川的态度耐心有好,对方又道:“我儿子去年高考,成绩刚过省一本线,不上不下,最后填志愿选的西安一所大学,现在暑假他都没回来,在西安找了个兼职,说要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

    说到这里,女孩母亲脸上是自豪的笑容。

    宋倾城含笑道:“那你儿子也厉害,很少有学生在大一暑假就找工作。”

    “我们就一普通人家,帮不了他太多,很多事还是要靠他自己。”

    输液中途,郁庭川起身去找热水。

    女孩母亲轻声问宋倾城:“你家条件不错吧?”

    “还行。”宋倾城微微笑。

    毕竟是素昧平生,宋倾城不想炫耀什么,也就没有深聊,倒是那个小女孩,躺在床上扭头瞅着她,过了会儿,七八岁的女孩突然告诉她妈妈:“我以后也要读南城大学。”

    女孩母亲眉开眼笑:“那你就要好好学习,像这个大姐姐,平日里少玩平板电脑。”

    “嗯。”女孩郑重的点头。

    然后她重新望向宋倾城:“姐姐,以后我读南城大学,就能跟你一样漂亮了。”

    宋倾城失笑,半真半假的点头:“等你长大,肯定会很漂亮。”

    这晚,宋倾城挂完水,已经是凌晨零点。

    郁庭川去取车,怕她身体吃不消,就让她坐在在大厅的公共椅上等着。

    遇到蒋宁,纯属于巧合。

    蒋宁剪了一头短发,身上穿着登山服,袖口高高撸起,她一手按着另一手的胳臂肘,指尖处是一颗蘸了碘酒的棉絮。

    宋倾城再见她,乍一看只觉得眼熟。

    第二眼,才认出对方是谁。

    蒋宁的五官变化不大,当年的张扬却不在,无论是气质还是神色,让宋倾城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平和。

    陪在蒋宁身边的是个中年美妇。

    对方和她交待两句,先行朝门口走去。

    蒋宁脸色略差,似乎打算找地方坐会儿,刚一转身就瞧见不远处的宋倾城。

    这次,不见任何剑拔弩张。

    两年前,关于蒋宁的丑闻曝光,后来沈挚离开南城,蒋宁登门找她询问沈挚下落,自那以后,宋倾城没再听过和她有关的消息。



    蒋宁犹豫几秒,还是朝宋倾城走过去。

    近两年,蒋宁不常待在南城,即便父母对此颇有微词,但她依然选择背着行囊,时不时前去沈挚支教的那个南方小村庄。

    有朋友说,她只是不服输,所以把沈挚当成生命里的一种执念。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坚持?

    或许真像书上说的——

    哪怕千帆过尽,在余生也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手足无措的人。

    宋倾城看着蒋宁走近,并未有抵触心理,虽然她们算得上有过节,目光扫过蒋宁的左手臂肘弯处,她先出声问:“刚才抽血了?”

    蒋宁微愣,随即点点头:“有些贫血犯晕,所以来医院看看。”

    她望向宋倾城的手背:“你身体也不适?”

    “感冒。”

    宋倾城莞尔。

    蒋宁的神色微缓,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头,彼此间沉默十来秒,她组织好语言才再度开口:“今天下午,我刚坐高铁回到南城。”

    “以前的事我欠你一声道歉。”蒋宁继续道:“那时候太过自我,哪怕快三十岁,很多想法都不够成熟。”

    所以,在她得知沈挚喜欢宋倾城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破坏宋倾城在沈挚心里的印象,让这颗朱砂痣变成蚊子血,而不是努力让沈挚更喜欢自己,这种思维方式,是霸道使然,也是成长环境决定的。

    “这两年沈挚一直都在南边。”

    蒋宁主动提及沈挚:“那里的条件不怎么样,去镇上就要四十几分钟,和山区没什么差别,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帮人换灯泡,不小心摔下人字梯,膝盖旁的小骨碎了,在医院躺了几天就坚持出院,回到村里也没闲着,拄着拐杖去给那些孩子上课。”

    宋倾城听完,微微一笑:“确实像他会做的事。”

    离开物质化的都市,以前想不透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不再被利益蒙蔽双眼,看待人和物自然也会纯粹很多。

    蒋宁停顿了下,又说:“你呢?念书念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宋倾城回答。

    说着,她问蒋宁:“你和沈挚现在还好吧?”

    “就那样吧。”蒋宁的话里有着释怀:“他暂时没再婚的打算,我也不急着找对象结婚,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好,这一次,我不会再强求,顺其自然吧,要是哪天我觉得累了,可能就不会再往外跑。”

    这时,蒋母从外面回来。

    蒋宁冲宋倾城抿嘴笑了笑,就当是道别,然后去迎自己母亲。

    关于蒋宁和沈挚之间的感情,宋倾城评判不了什么,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蒋宁确实真的喜欢沈挚。

    就像她爱郁庭川,所以很清楚,喜欢和在意一个男人是哪种状态。

    目送着蒋宁母女离开,宋倾城也出了急诊大楼,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不远处,林荫道上在说话的郁庭川和江迟。

    江迟手下带的实习生里,有一位今晚值班出了点问题,所以他接了电话过来瞧瞧,这会儿准备离开,在急诊大楼外刚巧碰见郁庭川。

    郁庭川瞥见自己出来的宋倾城,结束和江迟的交谈,走到她面前:“等久了?”

    “还好,就是里面有点闷。”宋倾城道。

    江迟是打车过来的。

    他晚上和老同学有聚餐,喝了点酒,接到电话就直接来医院。

    现在要回家,搭了郁庭川他们的顺风车。

    郁庭川负责开车,宋倾城坐去路虎的后排,把副驾驶座位让给江医生。

    路上,江迟说起自己带的实习生,吐不尽的苦水。

    “现在的女生脾气都不小,嘴里的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受点委屈就搁下医生铭牌说不干了。”

    刚说完,江迟的手机就响了。

    被对方劈头问一句,他终于拿出作为主任的脾气:“你说我在哪儿,大晚上被你一通电话喊过去,完了事,我是不是还得在值班室陪着你?”

    “……”宋倾城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不知对方讲了什么,江迟道:“行了,有问题明天再说,先值班吧。”

    半夜回到家,发现云宝小朋友睡在主卧的床上。

    余嫂听见动静从自己房间出来,告诉归家的夫妻俩,云宝半夜醒来喝奶,吵着找爸爸妈妈,发现主卧没人,又在别墅找一圈,大晚上的,小家伙扁着嘴眼看就要哭了,余嫂赶紧把孩子抱去主卧,并且告诉云宝,爸爸妈妈出去买东西,很快就回来。

    结果,云宝坐在床畔,小手搭着枕头说:“那云宝等爸爸妈妈。”

    孩子的精力有限,等着等着就睡过去。

    让余嫂去休息,至于云宝,和他生病的妈妈,被洗完澡的爸爸搂着一觉到天明。

    ------题外话------

    看了评论区,写文以来,第一次遇到读者希望我不要完结番外的情况_(:з」∠)_虽然很感动,但是也不想拖文,等该写的都写完,肯定是要完结的,不然我不知道该写啥,到时候就真是灌水了,接下来我会每天尽量多更点,把你们想看的都写一写,如果有事要请假,我会在评论区留言通知,大家记得关注~



    八月底,南大迎来开学季。

    宋倾城的感冒痊愈,某日接到苏绵的电话,上大学以后,苏绵没了顾虑,把自己的工作准确定位在模特这行。

    得知苏绵要参加一场服装秀,宋倾城翻了翻备忘录,确定自己无事,答应当天去给苏绵捧场。

    走秀前一天,宋倾城上完五六节课,特意去苏绵兼职模特的地方找她。

    那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模特公司。

    位于市中心的写字楼,租了一层楼的几个办公室。

    宋倾城到的时候,苏绵和其他人在训练,四面是镜的宽敞房间,有七八位身材高挑的男女,有的单手插腰来回练习步调,有的站在镜子前,照着自己侧面,观察自己有没有驼背,也有的双手放在椅背上,脚拉直向后踢。

    玻璃门上,写着公司的网站地址——http://。com/。

    宋倾城单肩背着包,双手环臂,没有出声叫人,耐心的等在过道上,也看着那些模特儿专业的练习。

    苏绵刚做完踢腿提臀的运动,有所感应,扭头看向玻璃外,瞧见宋倾城,顾不上擦额际的汗水,兴高采烈的跑出来:“比我想的要早啊!”

    宋倾城往里面看一眼:“训练结束了?”

    苏绵咧嘴笑:“也没硬性规定,自己感觉OK就可以结束。”

    宋倾城也微笑,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苏绵接过往脸上胡乱一擦,这时,公司的工作人员经过,瞧见穿T恤衫和牛仔九分裤一身清爽的宋倾城,眼前一亮,随口问苏绵:“小苏,这是你介绍进来的新朋友?”

    “是我朋友。”苏绵解释:“不过她是来看我的。”

    出于礼貌,宋倾城也冲工作人员浅浅莞尔。

    工作人员一脸恍悟,尔后又说:“你朋友这样的条件,不做模特挺可惜的,如果有兴趣,可以在咱们公司兼职试试。”

    等工作人员离开,苏绵看向宋倾城,跃跃欲试:“你要试试看么?”

    宋倾城失笑:“算了,我还是适合当观众。”

    苏绵砸吧着嘴摇头晃脑:“真可惜,不然我以后多了个搭便车的机会。”说着,她拉起宋倾城的手,带她去往尽头的摄影棚:“我去和原琇姐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走人。”

    摄影棚里,依旧是一番忙碌的情形。

    有的在准备道具,有的在布景,有的在帮模特整理着装。

    也有女模特已经在拍照。

    比起普通人,模特在镜头前谈笑自如。

    模特身上穿的是羽状的短款外套,搭配紧身皮裤,脚上穿着恨天高,一头黑色长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脸上是浓艳的妆容,在闪光灯下却格外夺目,因为开着冷气,模特身上没出汗,倒是蹲在旁边举着补光板的助理后背早已汗涔涔。

    为制造出飘逸的效果,有工作人员拿着小纸扇,往模特的身后拼命扇着。

    至于模特的仪态,自信飞扬,冷艳大方。

    苏绵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们这样。”

    她现在走的仍是清纯路线。

    也考虑过转型,但始终没找到机会。

    就像明天的那个秀,她其实是替补另一个扭伤脚的模特。

    如果想要像这些模特在镜头前独当一面,为时尚早,很多模特,在这个圈子里七八年,结果还是个跑腿的,熬不出头的大有人在。

    从模特公司出来,宋倾城陪苏绵去商场买了双鞋子。

    高中毕业,虽然在不同大学念书,苏绵是宋倾城还一直保持联系的同学,苏绵的性格比较乐观,有空就会找她嗑叨聊天。

    试鞋的时候,苏绵抬头和宋倾城道:“我喜欢被万众瞩目的感觉,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做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女人,可惜我长得不漂亮,只有身高优势,连演艺圈的边都摸不着,所以只能往模特圈里闯。”

    宋倾城点点头:“听着很厉害。”

    苏绵叹息,趁着导购员走开去拿鞋子,她凑到宋倾城耳边,轻声说:“上星期,我跟着其她人去高档会所吃饭,是和赞助商一起,遇到个单身的老总,三十几岁,看着人不错。”

    宋倾城问:“就是明天那场秀的赞助商?”

    “那倒不是。”苏绵摇头:“我就是去蹭饭的,是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开工庆典仪式,请了我们公司十几个模特去站台。”

    说着,苏绵又提起那个未婚老总:“大家叫他顾总,我后来打听到,他的全名叫顾政深,我同事告诉我,他最近和我们公司新来的模特在交往,就是在庆典仪式上认识的,唉,你说同样是嫩模,我怎么就没这种钓凯子的好运。”

    听了苏绵的长吁短叹,宋倾城却微笑道:“不见得真是好运。”

    苏绵闻言,扭头狐疑的看她。

    宋倾城开口解释:“你说的这位顾总,家境很不错,不大可能娶个模特,他不是二十几岁的愣头青,事业有成,在男女关系上肯定也没多认真。”

    “你认识他啊?”

    “他是郁庭川的朋友。”

    苏绵恍然。

    这边,宋倾城和苏绵讨论完顾政深,傍晚回家,她就间接得知,郁明惠和顾政深被家里安排进行了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