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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黎阳渡口,清晨。

    刘裕满面烟火之色,浑身上下尽是黑色的粉末,一张脸上,也几乎除了眼白外,形同锅底,可就是这仅有的白色,仍然是远眺着北方的邺城方向,两行清泪,从他的虎目之中流下,在那黑色的脸膛之上,冲出两道浅沟,而晶莹的泪珠,则随着身后黄河之上那清晨的河风,滚入风中,不知所踪。

    在刘裕的身后,千帆竞渡,万轲争流,数不清的船只,正在把最后一批的两百多名身着蓝衣,失魂落魄的天师道弟子们运向南岸,不乏一些全身上下尽是焦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人,而卢循也是灰头土脸上跳上了一艘船只,一言不发,回望着北方的最后一眼,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刘穆之与刘裕并肩而立,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别多想了,你已经尽力,若不是你,只怕我们都要葬身在邺城之中了,这次只能说是慕容垂够狠,够老辣,我们这般精心计划,也没有骗过他的眼睛,倒不是给人出卖了。”

    刘裕喃喃地说道:“我本就没有指望着这次能毕其功于一役,邺城未下,我不是太遗憾,只是与爱亲这样分别,我的心,我的心一下子空空荡荡的,这种感觉我从没有过,哪怕是当年与王妙音分别时,也不似如此。”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们毕竟是生死与共的夫妻,感情远非常人,出生入死十余年,早已经如胶似漆,对你来说,慕容兰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不过你放心,这次的分别,不会太久,慕容垂不会拿她怎么样,很快,她应该就会找到机会回去。”

    刘裕勾了勾嘴角:“只怕,没这么容易,慕容垂这次留她下来,是要重新恢复因为她的离开,这几年几乎崩溃的情报组织,听慕容垂的意思,还要用她来监视自己的儿子和宗室亲王们,没这么容易让她回来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你这回想得不对,慕容垂说你回去后更危险,才是真的,青龙这回没有现身,恐怕已经回去筹划如何对付你了,你可千万要当心。”

    刘裕咬了咬牙:“正好,我跟青龙的新仇旧怨一起算,王夫人可以接触到朱雀,我想抢在青龙回去,跟黑手党和解之前就先跟朱雀见面,向他们晓以利害,青龙这回以桓玄先回去控制了荆州,进图中原,再以对付我为借口回来,其实都是借口,黑手党其他几个,尤其是朱雀以前那样要他的命,这种仇恨,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下?我反正是不太相信,青龙真的就能这么容易回去了,他多半还是先躲到桓玄那里,一边对付我,一边慢慢跟黑手党众人和解。所以,我有的是时间,不会让他们联合到一起的。”

    刘穆之正色道:“这点,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黑手党要的是挑起昌道内战,而这个计划最大的阻力,就是你,他们可以杀你不成后跟你和解,就可以跟青龙暂时放下旧怨。你千万不要低估了这帮阴谋家的厉害。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和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妥协的。”

    刘裕沉声道:“兵贵神速,如果这次慕容垂不是用黑火焚毁邺城,我还有心跟他真的大战一场,但当我知道了这个主意是青龙出的之后,我就知道青龙必然是要抢时间,如果能在河北解决掉我就在河北解决,若是不成就回大晋继续害我,所以我也不能再跟慕容垂纠缠,一定要早点回去,不能让黑手党中人和青龙合流。这次邺城一把火,基本上烧掉了丁零主力和卢循在北方的势力,两三年内,慕容垂必然能平定河北,进图中原,我要跟他抢时间,回去先弄死青龙,再逼黑手党不能再害我,阻止内战,然后,再图北伐之举。”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么说来,你还是准备和朱雀他们合作一回了?”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就看他们是想与我为敌还是与青龙为敌了,在我看来,青龙对他们的危害更大,而跟我是可以和解的,起码暂时和解,大不了我以后北伐不用他们的势力,我自己也永镇北方,这样不涉及他们在南方的利益,这个开价,你如果是朱雀,会接受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我绝不会接受的,因为黑手党的这些大佬,是不会让你拥有可以跟他们分庭抗礼的实力,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动机,他们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的一念之差上,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么真正成为他们的一员,要么在你发展势力之前,就先除掉你,一劳永逸。所以寄奴,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你跟他们的合作基础,不是除掉青龙,而是要为他们打内战,消灭所有对他们有威胁,不听号令的中小世家。只有这样,才有的谈!”

    刘裕正色道:“这点没的商量,一旦内战,那起码十年之内,我们根本无力再北伐,而且南方一旦打得残破,那北方诸胡就会趁机南下,以慕容垂的本事,五年之内消灭丁零,张愿和西燕,没有任何问题,若是让他一统北方,只怕我这一辈子,再无北伐的机会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事在人为,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时候,不能太坚持自己的原则,你在五桥泽的时候,可以暂时放下北伐之志,在草原一呆就是两三年,这段时间,是你积累力量,整个人也得以成长的两三年,我希望你这回也能跟上次一样,有舍才有得。”

    刘裕咬了咬牙:“此事容我再想想,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南方会起内战。也许,消灭黑手党也是一个选择。”

    刘穆之的眉头紧锁:“这点更不用想,你连黑手党的底细,现在的三个首脑的身份都不清楚,如何消灭?如果你真要对付黑手党,就得一击必灭,不给他们任何反击和重整的机会。”



    刘裕叹了口气:“这点就只有劳你多多费心了,现在阿兰已经不在我身边,我能依靠的搞情报的眼睛和耳朵,就只有你胖子啦。”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回慕容姑娘在出征前,就把她留在江南的部下的联系方式和组织给了我,看来,你的夫人比你敏锐,大概一早就知道了,这回难以再回大晋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她来之前把这些都给你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是,这回金墉城中跟着她的二十余名部下,就是她在南方全部的亲随了,别人都已经归了我,她十多年来在南方的经营,可以说全交给了我,也就是给了你,冲着这点,我也一定会为你查出黑手党的所有底细,最终将之扳倒。”

    刘裕咬了咬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阿兰肯定是知道万一给她大哥扣住,再也无法帮到我,才会如此。唉,我只有尽快地消灭青龙,平定南方,才能早点接她回去。”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是关于妙音的。”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兰刚离开我的身边,我就要我去找妙音重续旧情?你把我刘裕看成是什么人了?”

    刘穆之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寄奴,别激动,于情于理,这个时候你都不能背叛慕容姑娘,只是妙音这回同样助了你大力,你恐怕不知道吧,上次王夫人带来的五十万石军粮,不是她本人的主意,而是妙音的策划。”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你说得再清楚一点。”

    刘穆之正色道:“这些天来我的情报线已经查明,这批粮草,并不是什么谢家存在彭城,用于北伐的军粮,那个粮仓,已经随着谢相公的倒台,而转交给了王恭,而这次阿寿出兵,包括后面刘牢之大军继进时所用的军粮,才是那个仓库里的库存。”

    “而你这回手中的五十万石军粮,是妙音通过了她的关系,说动了司马道子,拨出了在豫州,由庾楷控制的豫州军粮,妙音大约是顾及到了你跟慕容姑娘的关系,不想在你们之间制造什么误会,所以才假借她母亲的名义,让王夫人跑了这趟,又骗你说这是谢家给你留下的北伐遗产。寄奴,这个世上,在用心帮你的红颜,可不止一个啊。”

    刘裕的鼻子一酸,眼圈也有些发红,他扭过了头,说道:“可是妙音为什么不能跟我直说呢,她这样帮我,却不求回报,为的是什么?”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她同样是希望你能北伐成功,建功立业,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跟你再有什么将来,如果能助你成功,你会感激谢家,以后帮她娘家恢复权势,寄奴,我这样说,你相信吗?”

    刘裕想到那晚,在简静寺中,王妙音看着自己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极力作出的决绝之色背后,那颗无比幽怨而激动的芳心,心下无比黯然,摇了摇头:“我明白,妙音对我余情未了,是我负了她。这笔对我的恩情,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而且,我可能还要继续利用她,利用她们谢家,去对付黑手党,胖子,你是不是想要说,我是在利用一个被我辜负,抛弃过的可怜女子的感情,我刘裕是不是禽兽不如?!”

    刘穆之叹了口气,拍了拍刘裕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寄奴,你并非花心之人,只能说造化弄人,如果有朝一日,消灭了黑手党,平定了南方,我希望你也能给妙音幸福,即使是慕容姑娘在此,我想她也会同情和理解你们的。”

    刘裕咬了咬牙:“我刘裕断然不能在感情上负了佳人,我已经伤了妙音,断不可再伤阿兰,胖子,请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我跟妙音,这辈子已无可能,只能相敬如宾,可以共同大事,可是,对她的所有感情上的亏欠,只有来生再报了。”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我希望你作任何决定之前,都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就象打仗一样,凡事未虑胜先虑败,如果有朝一日,你需要通过娶王妙音而打败黑手党,实现你北伐的理想,你会如何选择呢?”

    刘裕微微一愣,继而摇头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这种事不要开玩笑。”

    刘穆之正色道:“我没开玩笑,你如果真的要消灭黑手党,那必须要依靠别的世家的力量,如果谢家,或者王家的要求,就是你娶了妙音,就象当年谢相公要你娶她一样,那你如何选择?”

    刘裕咬了咬牙:“这个选择,我不做。有违道义和良知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会选。就象昨天慕容垂向我提议,让我打着燕国旗号去平定南方,然后与阿兰生子,作为两国一统的新君王,跟你的这个提议,有何分别?男子汉大丈夫要建功立业,得堂堂正正,靠阳谋大义取天下,哪能靠这种拜倒在石榴裙下,借助女人的力量来成事呢?更不用说,这样勉强的婚姻会让所有人都受到无可逆转的伤害,至少我是一辈子良心难安,再也无法面对阿兰的。”

    刘穆之默然半晌,长叹一声:“希望你不要为这样的话后悔,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的敌人的力量,只怕会比你想象中的强大,你回去之后要面对的阻力,也会超过你的想象。”

    刘裕慨然道:“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胖子,不用说了,你先告诉我,现在中原的情况如何,慕容农和慕容楷所率的五万大军,现在到哪里了,我们是否有吃掉这支燕国大军的可能。”

    刘穆之摇了摇头:“他们过河之后,根本就没去洛阳,而是转而去攻击张愿,慕容垂的计划不是要攻占中原,而是要彻底地消灭翟氏丁零和张愿,从而彻底平定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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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穆之看着刘裕,继续说道:“这次的邺城一战,翟辽被烧死在城中,翟钊侥幸逃得一命,丁零已经元气大伤,而张愿这些年盘踞在青州,慕容垂这回以重兵打击,只怕张愿的失败,也是早晚的事,桓玄的兵马到了洛阳之后,眼见你转攻河北,也撤回了荆州,最后就是朱序,他放弃了整个晋南,全部撤回了洛阳,晋南之地,重新又被慕容永占据,寄奴,这就是现在中原的情况,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裕沉声道:“太可惜了,就算不能夺取邺城,起码晋南也是苦战而得来的,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我跟朱序多次说过,慕容垂有我来对付,他守好晋南就行,为什么还要撤兵?”

    刘穆之摇了摇头:“朱序毕竟是洛阳守将,晋南不是他的份内职责,洛阳才是,说白了,他不敢冒这个险,如果失了洛阳,那即使占了晋南,也是要论罪当斩的,他这种老将,虽然也有北伐之志,但不象你这样,可以不管不顾一切,只要功业的。”

    刘裕长叹一声:“这样一算,本次除了在洛阳大破慕容永,震慑了西燕之外,几乎一无所得,离我来前的设想,可是差了太多。”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世事无常,这种结果,也无话可说,寄奴,你还是想想如何准备回去之后的事吧。”

    刘裕沉声道:“晋南一退,那慕容农的五万兵马便无压力,可以横扫青州了,阿寿的军队和后面刘鹰扬的大军,可以攻击燕军,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灭了张愿。不然青州若失,燕国就在黄河南边有了一大块立足点,可进可退,难以阻挡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是想直接面见刘鹰扬,当面晓以利害?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上次邺城一战,有点畏惧燕军铁骑了,要他主动去招惹慕容家的大军,尤其是包括了上万甲骑俱装的精锐主力,恐怕他没这个胆子。”

    刘裕咬了咬牙:“我不相信刘鹰扬会胆小至此,在淝水的时候,面对百万秦军,他也没有害怕过,一次失败,能让一个虎将就失去了勇气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一样了,淝水时的刘牢之,是个敢打敢拼的猛将,不考虑政治,不担心身后,反正军队是谢家组建,他只是一个将领而已,尽一个军人的本份就行。”

    “可是现在的北府军,虽然王恭是主帅,但是他一手组建,如果说以前的北府军姓谢,现在就是姓刘了,这是他自己的军队,也是他给战败免职之后,重新起用之后的看家力量,现在他意识到了,兵马权谋才是他的立身之本,这支军队才是他可以保持军职的关键所在,所以,他是绝不会象以前一样随便地消耗了。你不要指望他真的能跟燕军大战,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做。”

    刘裕沉声道:“我还是想试一试,实在不行,就先稳住刘鹰扬不撤军,然后我去说服王恭,晓以利害,如果把北府军的力量用于北方,对外族作战,那内战就暂时打不起来,这样我也有跟朱雀他们讨价还价,消灭青龙的本钱。”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祝你一切顺利了,这次回去后,我们分头行事,我去找我岳父,还有王夫人,让他们这些世家能出面为你声援,提前在皇帝那里说明北方的真实情况,以免青龙他们恶人先告状。”

    刘裕微微一笑,拉住了刘穆之的手:“这些上层的串联,就全靠你了。”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这些力量能用的有限,寄奴,你要记住,真正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是你的妙音妹妹。”

    刘裕的脸色一变:“说好不提这事了,怎么又说,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再对她有所亏欠。”

    刘穆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向着身后的渡船走去,一边走,一边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刘裕默默地看着北边的邺城方向,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一把黑土,用头巾包了,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然后义无反顾地塞进了怀中,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河北,总有一天,我会再踏上这片热土的,再见了,我的故土,再见了,我的兄弟们埋骨之所!”

    荥阳城头,一面“刘”字大帅旗,迎风飘扬,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车步混合军队,从西南方向的淮水上岸,然后浩浩荡荡地穿越官道,最后在这城池的西侧安营扎寨,一个可以容纳数万大军的巨大军营,正在热火朝天地新建,而北府军的军歌,方圆十里内都在到处传唱,震天动地。

    刘牢之的紫色脸膛之上,神色沉毅,站在城头,看着西北的方向,若有所思。

    孙无终一身戎装,站在他的身边,叹了口气:“这回寄奴突袭邺城,再次未能得手,看起来,慕容垂真的是咱们北府军的克星啊。”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好在敬宣所率的前锋没有什么折损,还是平安地归来了,比起上次,好了不少。”

    刘牢之缓缓地说道:“作为军人,违令出击,又不能取得意想中的成绩,就是失败,即使是无功而返,也是失败,可恨阿寿这个兔崽子,不听我这个当爹的军令,却给刘裕指挥得团团转,不可饶恕!”

    孙无终的脸色微微一变:“牢之,你这是怎么了?”

    刘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以为他是谁,一介白丁,居然可以指挥起我北府军来了,接下来,是不是我也得听命于他了?哼,这次正好撞到我的手里,我看谁还能再保他。”

    孙无终咬了咬牙,沉声道:“牢之,别这样,我们是看着寄奴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个时候,我们北府军自己可千万不能…………”

    刘牢之一挥战袍,直接走下了城楼:“无终,这里交给你了,我现在就去代你给刘裕补上一课,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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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刘牢之气鼓鼓地走下城楼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刘大将军,请留步。”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身后的十余名剽悍的护卫同时抽刀半露,看向了身后的一个马棚,一个瘦长的身影,从棚中缓步而出,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的长袍之中,只有脸上戴着的一具玄武面具之后,双目如电,平静地看着刘牢之。

    刘牢之身前的一个护卫沉声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拦住我家大帅?在这里藏头缩尾,鬼鬼崇崇,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敌国奸细吗?”

    黑袍人摇了摇头,从袍袖之中变戏法似地取出了一块令牌,只在刘牢之的面前晃了晃,刘牢之的脸色大变,排开挡在身前的几名护卫,走到黑袍人面前,沉声道:“这令牌你从何而来?”

    黑袍人看了一眼刘牢之,平静地说道:“撒盐空中何可拟?”

    刘牢之咬了咬牙:“恰似柳絮因风起。阿虎,你们全都退下,我跟这位先生,有事相商。”

    刘牢之身后的十余名护卫,全都转身离开,只剩下他一人看着来人,沉声道:“想不到,自从相公大人去世之后,居然还安排了人持令牌找我。当年我流落淮泗之间,落草为寇,为相公大人所救,曾经立誓,效忠持谢家金令之人,想不到今天才见到此令,只是不知先生是何人,找我又有何事?”

    黑袍人微微一笑:“刘大帅,我叫玄武,是谢相公的继承人,这面金令,也是他老人家临走前给我的,谢相公说过,刘大帅是忠义之人,而北府军也是集谢家之力所组建,断然不可以落入他人之手,北府在,谢家在,北府灭,谢家亡,这个道理,刘大帅应该明白。”

    刘牢之咬了咬牙:“刘某能今天有此位置,全是谢相公大人的栽培,粉身碎骨,无以为报,这么说来,阁下也是谢家人了吗?”

    黑袍人淡然道:“本座与谢家有极深的渊源,相公大人去后,把此令给了我,就是要本座联系刘大帅,通过北府军,重振谢家的声威,王恭虽然上书朝廷要起用你,但是刘大帅你真正能官复原职,靠的可是本座的帮忙。”

    刘牢之的神色一变:“什么,居然是阁下助我复职的?”

    黑袍人点了点头:“不知道刘大帅可曾记得,王镇军为你上表之后一个多月都没有消息,你自己都不抱太大希望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朝廷的敕使就找到了你,让你重新掌兵,你说,这是王镇军的功劳呢,还是别人的?”

    刘牢之笑了起来:“我说怎么会那样呢,原来是阁下相助,看来阁下在朝中的势力,要超过王镇军了,也是,若非如此,相公大人又怎么会以令牌相托呢。”

    黑袍人的眼中冷芒一闪:“相公大人虽然受到小人陷害,北伐壮志难酬,含恨而终,但他老人家早就算好了一切,也安排了身后之事,刘大帅,本座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们谢家,需要重新掌握北府军,而你,也需要我们的扶持,若是没有世家在后面撑腰,你们这些将校就是再能打,也随时会给剥夺一切,我们可以让你重新掌军,也可以让你解甲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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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牢之咬了咬牙:“相公大人的能力,世家的厉害,末将当然清楚,效忠相公大人,效忠谢家,非独为报恩,也是在这乱世之中行自保之事,请不用怀疑末将的忠诚。”

    黑袍人微微一笑,说道:“很好,刘大帅有这个觉悟,那也省了我们很多麻烦,大帅可知,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呢?”

    刘牢之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那些盘踞我大晋故土的胡虏和反贼了,远有慕容垂,近有张愿,翟氏丁零等逆贼,末将出兵至此,就是为了消灭他们。”

    黑袍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逆胡虽然需要消灭,但不是现在最紧要的,你想想,上次邺城之败,输在哪里?”

    刘牢之略一思索,说道:“听我儿敬宣说,当时是我们晋国内部有奸人,把我们的行踪全透露给了胡虏,这才让胡虏处处得我先机。可叹我们多年准备,相公大人一生的心血,尽毁在这个奸人之手!”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重重地一拳击在马棚的梁柱之上,震得这马棚的顶部草料,一阵摇晃。

    玄武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不错,这个奸人,相公大人在临死之前委托我去调查,天可怜见,几年的探查下来,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奸人不是别的,而是你们北府军的后起之秀,刘裕刘寄奴。”

    刘牢之的脸色大变,倒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玄武:“玄武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刘裕是我看着从北府军一步步成长的,相公大人也对他寄予厚望,而我儿敬宣,跟他也是出生入死,肝胆相照,虽然此人狂傲,不听将令,但是对国家,对北府军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他怎么可能是奸细呢?就是五桥泽之战,他也舍生断后,救了我们数千将士,这才得以保全我北府军的骨血啊。”

    玄武冷笑道:“这就是这个奸贼的过人之处,他很会伪装,连你刘大帅这样的老江湖都着了他的道儿,所以说,对他的调查,我持续了多年,就是相公之人生前,也开始怀疑他就是内奸了,直到这次他再次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才可以确定无疑,刘大帅,且听我一一道来,这刘裕如何就是内奸。”

    刘牢之不假思索地说道:“末将洗耳恭听。”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大帅可还记得,当年谢镇军掌北府的时候,曾经跟北方慕容氏有过短暂的合作,还有一个化名穆南的鲜卑人,带着千余族人,加入北府军,教习北方胡骑的各种骑法,战术?”

    刘牢之点了点头:“不错,是有此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穆南,还是刘裕和王小姐去北方接回来的,是玄帅当年批准的一个秘密行动,难道,此人有问题?”

    玄武哈哈一笑:“这个穆南,不是别人,正是伪燕逆酋慕容垂的幼妹,燕国间谍的大首领,慕容家的长公主,慕容兰!”



    刘牢之吃惊地睁圆了眼睛:“什么?燕国长公主,间谍头子慕容兰?”

    玄武冷笑道:“不错,正是此人,当年相公大人和玄帅为了制造前秦的内乱,让慕容垂起事,跟他们有过合作,没想到刘裕竟然假戏真作,爱上了此女,寿春城的时候,就是因为慕容兰突然叛变,引慕容氏的部曲入城,才导致城池失守,刘裕本人也差点成了俘虏,当然,我后来才查到,慕容兰是放长约钓大鱼,故意放走的刘裕。”

    刘牢之咬了咬牙:“怪不得寿春城会以这样的方式丢失,我原以为只是慕容垂善于用兵,想出什么火鸟归巢战法,没想到,竟然还有内奸!”

    玄武点了点头:“一直到淝水的时候,这个慕容兰没有再跟刘裕有什么接触,毕竟慕容氏在利用了刘裕一次之后,不但夺取了寿春,还取得了苻坚的信任,从此手握重兵,淝水之战时,慕容氏也依与谢家的秘密约定,在秦军后方策应,等到秦军败退后,慕容氏率先在前秦各地率族人起兵造反,这些事情,应该是刘大帅所清楚的了。”

    刘牢之点了点头:“不错,后来我知道的就是相公大人派刘裕去长安取那玉玺,难道,跟这个慕容兰又有合作?”

    玄武正色道:“那是当然,想那刘裕,孤身一人,从没有去过北方,对长安城是一无所知,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取回玉玺?是慕容垂再次派了慕容兰过来,提议以取回玉玺为条件,换取晋国出兵助他们攻取河北,相公大人权衡之后,才答应了此事,但并不是真的想助慕容垂复国,而是要借他们在长安的力量,取回秦国玉玺,这毕竟是代表了正统的名份。”

    刘牢之长舒了一口气:“怪不得刘裕一去大半年,还能取回玉玺,我本惊叹他的本事,想不到,仍然是跟慕容氏的合作联手,这么说来,刘裕跟此女一起行动,在这个过程中,给此女以狐媚的伎俩策反了?”

    玄武叹了口气,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相公大人当年利用刘裕行事,跟这胡女相伴实多,就是因为怕他一时把握不住自己,所以才早早地让王妙音与刘裕定下婚约,希望以这天下人尽知的婚事,拴住刘裕的心,刘大帅,你可曾见过什么时候谢家这种高门世家,会对一个小小军汉,如此地器重,竟然以高门贵女早早许之?”

    刘牢之咬了咬牙:“连末将为谢家效力几十年,想为小儿求一谢家远亲之女都被拒绝,老实说,刘裕这小子的福气,真的是让末将也羡慕嫉妒不已,可这小子居然还不知足,放着天仙般的王姑娘不要,去和这胡女勾搭成奸,甚至,甚至不惜叛国?玄武大人,后来刘裕如何叛国投敌的?!”

    玄武冷笑道:“这具体的过程,不得而知,而我能查到的,是刘裕在长安的时候,就倒向了这个慕容兰,而刘裕取回玉玺之后,回江南时甚至连家门都过而不入,更不去见他那未婚妻王小姐,而是借口要从军北伐,直接北上了,刘大帅,你说,就算北伐是大事,他刘裕至于抽不出这一两天时间,跟自己的家人,跟自己的未婚妻子见上一面吗?”

    刘牢之恨恨地一跺脚:“我当时还道他是一心为国征战,有汉之霍去病之风,可没想到,这小子是心里有鬼,只怕他是想要刺探我军的军情,一听说我们大军出动要北伐河北,打他姘头的国家了,急赶着去报信呢。”

    玄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时候刘裕的魂魄,已经给那胡女勾得不在身上了,而且,他的心思也起了变化,想要控制整个北府军,要想控制北府军,就得爬到你这样的老将,老帅的身上,让你们失败,出丑,而他却成为将士们的救星,如此一来一去,他刘裕就反过来成了北府军的救世主,这大概也是慕容垂兄妹教他的。”

    刘牢之双眼圆睁,咬牙切齿地说道:“居然会是这样,刘毅一直跟我进言,要我防着刘裕,说此人不简单,我还以为是他嫉妒刘裕,在背后中伤他,几次斥责过刘毅,没想到,他说的才是真话,那个看似忠厚侠义的刘裕,居然是最大的伪君子!”

    玄武点了点头:“刘裕此人,比别人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有一身的武艺,可以冲锋陷阵在前,这样可以让人天生地以为他是救星,是自己人,而其人心机极深,象五桥泽的那种情况,若不是早就跟慕容垂串通,又有什么正常的人会在那种情况下独自断后送死?他逞了英雄,出了风头,却把大军的行踪卖给了慕容垂,让你们受到伏击,损失惨重,这时候出手相救,不仅能让包括敬宣在内的将士们感激涕零,更是可以打击将军你的名望,结果就是他刘裕成了北府将士和京口百姓之中的英雄好汉,而将军你,却成了纵兵掳掠,导致大败的罪人,连淝水的光环,也给他夺去了!”

    刘牢之的每根胡子都几乎要气得竖起来了:“阿寿这个蠢才,若不是他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刘裕的好话,我又怎么可能给蒙住了双眼?咦,不对啊,玄武大人,你说刘裕与敌军勾结,要害我北府军,讨好其姘头,那为什么最后还要出手救我们呢?”

    玄武冷笑道:“如果把北府军消灭了,固然一时无法威胁燕国了,但刘裕也不可能再去掌握其他军队,北府一灭,谢家就完了,而刘裕还想靠着谢家的权势,继续在晋国往上爬,一旦给他机会真正地控制了北府军,那他就可以蛊惑军心,叛国投敌,就象张愿那样割据一方,甚至是引胡虏南侵,灭我大晋。你可别以为他真有嘴上说的那样汉胡不两立,刘大帅,当年刘裕想要因私仇杀刁刺史兄弟时,不就打算逃到胡人境内吗?这才是真正的刘裕,一个见利忘义,卑鄙无耻的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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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牢之咬了咬牙:“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不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信了你,刘裕是底层出身,也只有谢家看得上,早早地许以贵女为妻,我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他没有背主投敌的理由啊,那穆南我见过,即使是女扮男装,相貌也只能说是平平,跟王小姐国色天香是没的比,要说色诱,那刘裕放着一个天仙也似的美人不要,却去跟一个假小子,丑八怪似的胡人蛮女私奔,也不合人之常情啊。”

    马棚里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那是因为大帅看到的,是一个易了容的慕容兰而已,慕容兰本人,也是绝色佳人,即使是跟王小姐相比,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啊。”

    随着这句话,刘毅的身形从一堆草料中浮现出来,一边撩拨,拍打着身上的草根,一边向着刘牢之行礼。

    刘牢之怒容满面:“刘毅,你躲在这里偷听,不想活了吗?”

    玄武微微一笑:“刘大帅,请不要m生气,让刘司马在这里听,是我的安排,刘司马跟刘裕,慕容兰相处的时间很多,甚至参加了他们的婚礼,有些事情,我说了也许你不会信,但是刘司马所言,就由不得你不信了。”

    刘牢之睁大了眼睛:“什么,刘裕竟然,竟然和那慕容兰结婚了?他不是刚刚跟臧家姑娘成亲吗?难道阿寿是骗我的?”

    刘毅冷笑道:“大帅,这件事上,我们北府军跟刘裕一辈的兄弟几乎人尽皆知,那臧爱亲就是陪在刘裕身边这些年的慕容兰所易容改扮,刘裕到草原之上,早就跟她有了夫妻之实,连孩子都有了,也正是因此,刘裕才这么多年不敢回来,若不是王夫人道韫,出于大义的原因,去了草原一趟,许诺帮他隐瞒这个秘密,换取刘裕回国,重组北府军,刘裕这会儿还在草原逍遥快活呢。”

    刘牢之怒道:“竟有此事!刘毅,如此重大的通敌叛国之行,你为何不报告我,还帮他隐瞒?”

    刘毅叹了口气:“北府军是谢家一手组建,相公大人就相当于我们的再生父母,相公大人和玄帅相继过世,王夫人就成了谢家实际上的掌门人,就连琰帅也要让她三分,她既然下的命令,我们又岂敢不从。包括这回要我们跟随刘裕来中原,也是王夫人暗中作通我们的工作,要我们随刘裕行动呢。”

    刘牢之恨恨地说道:“刘裕在之前背叛我们,给慕容垂传递消息,致有五桥泽之败,难道这些,王夫人不知道吗?”

    玄武冷冷地说道:“若是知道,又怎么会不远万里地去找刘裕回来呢?毕竟她的女儿跟刘裕有婚约,相公大人即使有所怀疑,没有证据,也无法向她明言,所以才会一边让王夫人协助王恭掌握北府军,一边让我暗中查探五桥泽之战的真相,当我发现刘裕和慕容兰有了孩子之后,就几乎确定了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但我即使如此,也存了一丝侥幸,以为刘裕是一时被慕容垂所逼迫,不得已娶了燕国公主,毕竟,刘裕这些年在草原,也没有为燕国公开效力。”

    “可是后来我的探子却发现,刘裕在草原上,绝不是简单的隐居避难,或者是两不相帮,而是跟慕容兰一起,助那早前在慕容垂这里为人质的代国皇孙拓跋,消灭了草原上与燕国为敌的独孤部刘显等人,助那拓跋一统大漠南北,成为慕容垂强有力的援军,不仅如此,草原拓跋部,贺兰部还为燕国每年固定地提供战马,助其训练甲骑俱装成军,可以说,刘裕是为了避风头,保全自己在晋国的家人,才逃到草原上的,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晋国世家对他赦免,邀请他重新回国的机会。果然,还是让他等到了。”

    刘牢之长叹一声:“想不到王夫人一心想要组建北府军,却是引狼入室,这么说来,这回刘裕来中原,不是为了什么带走北府军老兵骨干,避免内战,而仍然是为了跟慕容垂勾结?”

    刘毅沉声道:“不对吧,玄武大人,若是刘裕这回击败慕容永,助慕容垂消灭这个大敌,那可以说是助了慕容垂一臂之力,可是刘裕却是转攻邺城,差点灭了后燕,难道这也是与慕容垂串通好的?”

    玄武冷笑道:“所以说刘裕的算路深远,心思缜密,绝非有勇无谋的武夫,即使是你刘司马这样一直对他有所怀疑和防范,一直盯着他的人,还是会上了他的当,告诉你吧,刘裕根本没想着攻下邺城,他是要以进攻邺城为借口,引河北一带所有反抗后燕的势力,合攻邺城,这回跟他一起出兵的,有慕容垂多年的死敌翟氏丁零,还有河北各大汉人世家的私兵,部曲,这些人以为有机可乘,全都合攻邺城,却被慕容垂设计,在城中遍布黑色妖水,等各军入城,一把火烧了整个邺城外城,除了北府军外,所有攻城部队几乎都葬身火海,接下来慕容垂想要平定他们,可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刘毅恨恨地一跺脚:“好毒的计,这不就是当年五桥泽一战重演吗?”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刘裕葬送了河北反燕的各路人马,却把北府军几乎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如此一来,没有人再去怀疑他,而是把他当成了救星,恩人,非但是原来跟着刘裕的上千老兵和民夫,就连敬宣手下将招募的军士们,也是对其感恩戴德了。”

    “刘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夺大帅你手中的这支兵马,据为已有,然后打着北伐中原,或者是巩固中原的旗号,在这里驻守,把大晋最强的军力控制在手中,一旦时机成熟,比如大晋的皇帝兄弟开始夺权的昌道内战,刘裕即可引燕军南下,灭我大晋,到时候,天下皆归慕容氏所有,而他刘裕,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迎娶燕国公主,成为驸马了。”



    刘牢之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此子竟然包藏了如此祸心,他口口声声说要北伐中原,驱逐鞑虏,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人的吗?”

    刘毅冷笑道:“在京口的刘寄奴,也许真的是这样想的,他也确实为之奋战过,但是当他立的功越来越大,在军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之后,他的心态就起了变化,谢家以高门贵女为婿,让他一度俯首听命,但当他发现连谢家也不是真正的能控制大权,还要跟别的世家妥协时,他的心态就变了。”

    “那个跟他成天在一起的慕容兰,不仅美艳不可方物,而且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情报头子,极擅于蛊惑人心,想必她也在刘裕身边吹了不少耳边风,挑拨他和谢家的关系,比如说他刘裕只是谢家的棋子,让他出去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就是要他身死,以便这门亲事作废。”

    “刘裕确实也可能看到大晋上层争权夺利,而自己立功无数却仍然难得北伐之声,这种情况下,给这胡女趁虚而入,勾搭成奸,也不是奇怪的事了,毕竟面对天仙也似的美女,在身边朝夕相处数年,还能坐怀不乱的,那得是圣人了。成为夫妻之后,刘裕的北伐之志恐怕也转而变成希望晋燕两国能和平共处,不生战乱,如此他才能跟那慕容兰一世平安。”

    刘牢之咬了咬牙:“你这么一说,倒是再合理不过了。我就觉得刘裕似是重情义之人,不太可能因为一个女子就通敌叛国。这么说来,邺城之战,他通风报信,也是想阻止我军前进,而不是想害我大军吗?”

    刘毅咬了咬牙:“可那有何区别呢?慕容垂也许只是骗他说在我军必经之路上严阵以待,逼我军撤离,可最后还是设下了黑火陷阱,若不是有刘裕这样的熟知我军内情的人通风报信,慕容垂岂能知我军动向?要知道,那次我军的出击,所有的计划都是临时制订,可不是按步就班,我们一天就过了河,到了邺城,普通的内奸,哪可能知道兵贵神速的玄机?”

    “可是本应防守黎阳渡口的刘裕,却是追了上来,从那时开始,我军的动向就尽在慕容垂掌握之中,最后刘裕一个人冲进火场,救回了阿寿他们,他对阿寿说有内奸,却不肯说出此人是谁,就是因为这个内奸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不然的话,就算自己留下断后送死,也应该告诉逃出去的阿寿,这个内奸的身份,以免去害更多的人吧。哪有把这个秘密烂在心中的道理呢?”

    刘牢之猛地一拍手:“对啊,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也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听希乐你一说,我算是完全明白了。”

    玄武冷笑道:“我的探子探的很清楚,当天刘裕在敬宣,向靖他们撤离之后,慕容垂非常没有把他拿下,而是跟他两人,摒开所有的侍卫,单独到了河边,密谈直到深夜,然后就是刘裕和慕容兰双双失踪,刘裕说他是受到了黑火的袭击,这个谎言,早已经不攻自破,当日敬宣他们是被黑火所伤,可是刘裕却是在火起之后才入的战场,没有被火烧过,还可以指挥部下几次打退燕军的围攻,这点阿寿应该也跟刘大帅报告过,那么问题就来了,刘裕的这个黑火,是哪里受的?难不成慕容垂把他带到河边,再用黑火烧他一次?那一剑杀了他不是更省事吗?”

    刘毅的眉头一挑:“难道,是慕容垂身边的燕国人,不愿意看到刘裕受慕容垂的器重,而下手伤他?比如某个暗恋慕容垂的燕国权贵?”

    玄武微微一笑:“这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这只是他们为了掩盖刘裕内奸身份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所谓刘裕被黑火所伤,也不过是那个续命缕烧成了灰丝的证明,以刘裕的聪明,把这续命缕放在火里烧一下,然后诈称自己被黑火所伤,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那黑火有多厉害,我们都见识过,只要沾到一点,就极难扑灭,至少是会留下永远的疤痕,可是刘裕全身上下,可有这些伤痕?起码他那缠着续命缕的左臂,可是完好无损吧。”

    刘牢之恨恨地一跺脚:“好啊,找了这么多年内奸,原来这个内奸,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怪不得我们屡次北伐无功,不把此贼千刀万剐,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同袍?!”

    刘毅干咳了一声:“大帅,这刘裕毕竟是老相公大人一手提拔的,现在我们这些只是猜测,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要靠这些猜测就杀了他,恐怕军心不服,起码,那些给他一直欺骗的兄弟们,会有怨言,弄得不好,还会引起北府军的分裂呢,杀一个刘裕事小,可是要是毁了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北府军,那罪过可就大了啊。”

    刘牢之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办理呢?”

    刘毅微微一笑,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你既然手持谢家金令,那刘裕如何处置,就应该由你来代表谢家决定,对吧。”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这次之所以是由我,而不是琰帅这样的谢家人出面来找你们,就是因为谢家的面子和先相公大人的名声,总不能说先相公大人识人不明,想要招个谢家女婿却是弄出了个反贼吧。所以,刚才我们讨论的这些,万万不可公开作为刘裕的罪状。”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那没有这些证据,又如何能定刘裕的罪呢?”

    玄武冷笑道:“现在确定的就是两件事,这第一,刘裕身为白丁,却是聚众作乱,就算他守洛阳有功,但是擅自怂恿豫州刺史朱序出兵,不经朝议就北伐并州,甚至突袭邺城,有引发与北方逆胡全面大战的风险,这无论如何,都是死罪了,以这条罪名将之拿下,即使是北府将士,也不会有意见的。最多是集体上书请命,要朝廷赦免他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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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毅笑了起来:“只要刘裕下了狱,就可以查他的老婆,那慕容兰不是喜欢易容改名吗,抓起来一查,还怕她的身份不暴露?刘裕身为军人,娶了慕容家的公主为妻,背叛国家,只冲这一条,就够杀他十次了!”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这个,这个什么燕国公主,真的会和刘裕一起回来吗?你们确定?”

    玄武冷笑道:“放心吧,刘裕已经给这贱人迷得神魂颠倒,这回刘裕为了救她,甚至孤身入邺城,这都是我的探子亲眼所见,他们一定会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刘大帅,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马上去黎阳渡口,截住刘裕和那个女人,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

    刘牢之二话不说,转身就向着城门口走去,他的声音随风而来:“来人,备马,带上将军卫队,随本帅去黎阳!”

    当刘牢之的身影,伴随着一阵战马奋蹄所扬的烟尘,消失在城门外时,刘毅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玄武,笑道:“玄武大人,这回我助你成功地说动了刘牢之,这个功劳,能得到什么奖励呢?”

    玄武平静地看着刘毅:“刘裕又不止是我们黑手乾坤的敌人,希乐,你要知道,我们的组织有多强大,多厉害,如果没有我们的保护,你这些年又如何能跟刘裕在军中一较高下呢?”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只可惜,谢安一心只看中刘裕,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哼,我刘毅文韬武略,哪点不如他了?凭什么所有的好处全归了他?”

    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前任大人确实对你不太公平,所幸在我的眼里,你更适合与我们合作。所以,我们才会找上你,你放心,前任大人能把他捧起来,我自然也可以让你成为将来的北府大哥。”

    刘毅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看向了城门:“有刘牢之和刘敬宣父子在,还有何无忌,檀凭之,魏咏之这些人也与我资历相当,更不用说还有刘袭,孙无终,诸葛侃这些宿将,北府大哥,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玄武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许论起打仗来,希乐你比他们没有优势,但你有你别的长处,就在于你的文才,还有你跟士人们良好的关系,刘裕只会盯着他那些满身臭汗的军汉朋友们,与世家子弟几乎全无来往,可你刘希乐却是三教九流,高门显贵,都可以说得上话,今后我们要掌控北府军,不能象以前那样只当成家奴部曲,而是要给从军的人一条当官上升的出路,所以,文武双全的你,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刘毅笑了起来:“我愿意尽我所能,在北府军中成就一番事业,只要没有刘裕压在我的上头,我相信,北府军,早晚会以我马首是瞻。”

    玄武点了点头,看向了北方:“这次刘牢之是真的信了我的那番话,不过,能决定刘裕生死的,却不会是他,我挺想看看,这一回面对如此精妙的杀局,刘裕是不是还能跟他在战场上一样,化险为夷呢?!”

    黎阳,南岸渡口。

    刘裕跳上了岸,就在河边,弯下腰,清洗起脸上的烟灰,这一路的撤离实在是太快,以至于他根本都没空清洗在邺城的黑火余烬中沾得满身满脸都是的这些黑灰,其中有不少,恐怕还是人体给焚烧之后的残躯,配合着黑火的那股子怪味,臭不可闻,直到现在,才可以终于把这些又臭又脏的东西,彻底清洗了。

    刘穆之从船上跳了下来,站在刘裕的身边,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回到大晋了,感觉真好。”

    刘裕没有抬头,一边在洗脸,一边说道:“对面也是大晋,只不过暂时沦陷敌手,早晚有一天,我要重新夺回来。”

    刘穆之微微一笑:“希望这一天来得不要太晚,我也会跟你一起的。噢,对了,听说刘鹰扬已经到了荥阳,离这里很近,我们要不要先去向他报到呢,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北府军的身份,也有义务汇报这次的大战。”

    刘裕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冲这里而来,刘裕擦干净了脸,转头看去,只见四百余骑,直奔河边,为首一人,紫面长髯,面色沉毅,所过之处,所有的北府军将士皆下跪行礼,口呼见过大帅,可不正是北府军现在的实际总大将,鹰扬将军刘牢之?

    刘敬宣也骑马冲了上去,在接近刘牢之的地方滚鞍下马,行礼道:“父帅,孩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牢之的坐骑就从他的面前呼啸而过,呛得他一头一脸都是尘埃,甚至没有听他再说半个字。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寄奴,当心,看起来刘鹰扬是冲着你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话音刚落,刘牢之就已经驰到了刘裕的面前,双目如电,直刺刘裕的脸,沉声道:“站在本帅面前之人,姓甚名谁,在我军中现居何职?”

    刘裕行了个礼,正色道:“属下刘裕,现为北府军老虎部队军主,虚衔挂职,并无职务,见过大帅。”

    刘牢之冷笑道:“原来是个没有现职的挂名军主,好厉害的军主,居然可以指挥我北府大军了,让一众将军都要听你号令,执法军士何在?将此人给我拿下!”

    刘敬宣连忙跑了上来,在刘牢之的身后行礼道:“父帅,这事怪不得寄奴,您让我率军先行,便宜行事,寄奴是顺河而下,抢占了黎阳渡口,建议我有北攻河北的机会,军情紧张,战机稍纵即逝,所以孩儿一边向您请示,一边渡河攻打邺城,并非是寄奴越权指挥。”

    刘牢之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好啊,身为将领,带着五千精兵,不按计划行事去援救洛阳,反而听一个解甲归田的前军人的号令,出兵河北,今天刘裕让你北伐你听他的话,明天是不是要你造反你也为他赴汤蹈火?今天,我刘牢之身为北府主帅,执法不循私情!来人,给我把刘敬宣,也一并拿下!”



    刚才随着刘牢之的下令,百余名骑士已经跳下了马,把刘裕围在了当中,这会儿刘牢之的命令再次下达的时候,这些人却犹豫了起来,几个拿着铁锁,牛筋绳,双手持着大枷的执法亲军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看着刘敬宣,不敢上前。

    刘牢之怒道:“混蛋,身为执法军士,竟然连军令都不去执行,要不要本帅现在就给你们也执行军法?”

    这些执法军士们咬了咬牙,领头的一个校官低声道:“公子,得罪了。”他拿着锁链,就要上前。

    何无忌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大帅,我等愿意作保,刘裕绝非违法乱纪,实在是战机稍纵即逝,机不可失啊。”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一边,只见这会儿的功夫,大批的军士已经自发地集结了过来,把这河岸边上围得水泄不通,而何无忌,还有四十余个老北府军中的将校级别的中级军官,如檀凭之,魏咏之,诸葛长民,向靖,孙处,虞丘进等人,已经跪成了一片,而蒯恩,檀道济等人,更是跪倒在这些人身后,双手抱拳行礼,眼中尽是哀求之色。

    刘牢之怒容满面,提着马鞭,直指众人,厉声道:“刘裕擅自调兵,以白丁的身份唆使北府大军的前锋将领更改作战目标,置全军将士于危险之中,甚至连国家的大计,都有毁于一旦的风险,我身为北府军主帅,断然不能容忍这种目无军纪的行陉,你们跟随刘裕行动,本身也有罪在身,等本帅查明了刘裕这回所犯之事,尔等也必领责罚,现在还不好好地反思罪责,居然还在这里为刘裕求情,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军纪,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帅?”

    何无忌咬了咬牙,眼中泪光闪闪:“大帅,于公,您是我的大帅,于私,您是我的舅舅,我们北府军上下都知道,您才是一军之帅,是我们生死相随,愿意为之赴死的大将,这回我们肯跟随刘裕行动,不是因为贪功冒进,纯粹就是为了报仇雪耻啊。大帅!”

    檀凭之跟着说道:“大帅,对岸就是河北,就是邺城,几年前,我们有那么多的袍泽,兄弟,全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他们的脸,每天都在我的眼前晃,不给他们报仇雪恨,枉为军人!刘裕这次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有报仇的可能,我相信如果大帅在此,也一定会做出跟我们同样的举动的!”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就连原来刘牢之新募的不少军士,也跟着下跪请命了,高素和何衡二人对视一眼,高素上前对刘牢之低声道:“大帅,这回我军过河,倒也不是刘裕一人的鼓动,确实是众军都有复仇之意。”

    刘牢之冷笑道:“一派胡言!刘裕或许可以让以前参加过五桥泽之战的老兵们跟他报仇雪恨,可是我新募的兵马,又没到过河北,谈什么复仇?我自己招的兵,我最清楚不过,他们要战斗,是因为有丰厚的回报和奖赏,若不是刘裕许诺邺城之中有大量的藏宝,财富,他们肯跟着刘裕这样卖命?!”

    刘敬宣的耳朵动了动,大声道:“父帅,刘裕没有这样说过,是孩儿这样许诺过将士们,说是只要打下邺城,那慕容垂这些年来搜刮的财富,以及前秦在关东多年的积累,都会是我们的,所以三军用命,您要怪,就怪罪孩儿吧。”

    刘牢之气得一鞭挥去,在刘敬宣的脸上就多了一条红红的鞭印,他用鞭梢指着刘敬宣,大骂道:“你看看你,象什么样子,还有点我刘牢之儿子的模样吗?刘裕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帮他说话?!”

    刘裕抬起头,朗声道:“大帅,我私自劝说各位兄弟,让敬宣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向河北进发,确实是我有违军令,此事是我刘裕一人所为,与别人无关,您要执行军纪,只拿我一人便是。我愿意领受大帅的所有处罚。”

    刘敬宣急得连脸上的鞭痕也不去擦了,大声道:“寄奴,别犯傻,私自调兵是死罪,你一个人扛不下来的,你只是劝我出兵,可下决定的是我,父帅,要罚就罚我好了,与别人无关。”

    檀凭之,何无忌们也开始请命,成千上百的人都齐声求情,黄河水滔滔,惊涛拍岸,却仍然抵不过这些汉子们的声音,甚至连刘牢之身后的不少执法军士,也开始下跪求情请命了。

    刘牢之怒极反笑:“你们以为,这样一起要胁长官,就能逼我收回成命了吗?好,本帅今天就要看看,有多少人是敢抗命的!执法军士,给我把所有请命,闹事的人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说着,一下子抽出了佩剑,眼中凶光闪闪,杀气尽显,这下子,很多人都站了起来,谁都知道,刘牢之言出如山,在军中说一不二,今天看来是动了真怒了,除了几百名与刘裕同生共死的老兵外,岸边跪着的人,也没有多少了。

    刘裕对着四周仍然在跪着的众人,沉声道:“各位兄弟,你们如此为我请命求情,刘某感激不尽,只是大帅也是为了执行军法,我相信,大帅一定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的,大家不要太过担心。”

    刘穆之突然说道:“大帅,请问你准备如何给刘裕定罪呢?”

    刘牢之冷笑道:“刘参军,你是参军,那这种私调军队,改变作战计划的罪,应该如何判处呢?”

    刘穆之淡然道:“按军律嘛,自然是乱军当斩。不过,刘裕可是有朱序朱刺史临时加授的便宜行事之权,而朱刺史又有坐镇洛阳,节制到中原的各路军马的权限,他在撤往洛阳之前,就允许刘裕作为他的临时部下,行使这个权力。这次中原会战,刘大帅您是作为援兵主将,同样要受朱刺史节制,更不用说小刘将军这支先锋了。您要说刘裕违反了军法,擅自调动军队,只怕您一个人说了不算,要朱刺史点头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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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牢之的脸色阴沉,看着神色从容的刘穆之,一字一顿地说道:“刘穆之,你到底是站在哪个立场,为谁说话?本帅提醒你一下,这里可是北府军,你是北府军的人,不要吃里扒外!”

    刘穆之微微一笑:“大帅,请问北府军是什么?难道不是大晋的军队吗?如果是大晋的军队,当然是大晋的军律优先于北府军的内部军法,这一战,刘裕可是解甲归田,按说并不是北府军的现役军人,您是无权对他执行军法的,即使是他拿了王镇军的公函,也是暂时借调到豫州朱刺史的帐下听令,如果您要治他擅自调兵之罪,应该是向朝廷上报,由廷尉判罪,最后由圣上定夺才是。”

    刘穆之的话铿锵有力,振振有词,却又句句在理,刘牢之的脸色越发地铁青,一张紫面几乎要变成锅底的颜色,看着刘穆之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而周围的众多为刘裕求情的军士,则个个喜形于色,也不继续跪着了,纷纷起立。

    刘裕勾了勾嘴角,转头对刘穆之说道:“胖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刘裕生是北府军的人,死是北府军的鬼,并不存在什么借调之说,这次我来中原,是奉了北府军总管,扬州刺史王恭王镇军的军令,来协助朱刺史守卫洛阳的,仍然是北府军的序列,刘大帅有权对我执行北府军的军法。”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不要这么死脑筋,你如果要按北府军法接受处罚,大帅现在就可以斩了你,你得想清楚了。”

    刘裕微微一笑,转面对着刘牢之说道:“想当年谢相公组建北府军时,就跟我们说过,要以北伐中原,驱逐胡虏为已任,作一个铁骨铮铮的北府男儿,这么多年来,刘某不才,却一直谨记这句话,以为人生格言,大帅,这次北伐邺城,确实是属下判断前线有战机,机不可失,才会劝说敬宣出兵的,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与他人无关。”

    刘裕这话说得情真义切,牢牢地占据了大义的名份,比起刚才刘穆之的那套高明的诡辩,更胜一筹,连刘牢之都无法再开口,以军法随意将之处置了。

    刘牢之的眼珠子一转,冷笑道:“好个口齿伶俐的刘寄奴,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本帅现在来问你,你说你判断出现了战机,可以一雪前耻,那请问现在结果如何?战机抓住了吗?前耻洗雪了吗?邺城拿下了没有?燕军有没有赶出河北?”

    刘裕摇了摇头:“属下惭愧,险些又中了慕容垂的诡计,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撤了回来,没有受什么损失。”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了,你误判敌情,再次中计,几乎断送了整个先锋军队,即使侥幸撤回,也是劳而无功。甚至,本来我军的任务是来驰援洛阳,消灭燕军的过河部队,因为你的乱来,导致我军痛击燕军大军的最佳战机已过,现在慕容农的大军已经前往青州,又占据险要之地阻击,我军原来的一举消灭燕国过河军队的计划,因为你的这一举动,再也无法完成了,这个损失,你作为一个北府军人,如何弥补?”

    刘穆之大声道:“大帅,你这样说有点太过分了吧,刘敬宣的先锋不过五千人,就算寄奴不来,也不可能对着十倍于已之敌主动攻击,仍然要等你的大军后续,加上慕容垂老奸巨滑,就是为了诱我军过河,如果我军不出动,那他留在邺城的真正主力就会过河夹击我军,刘裕这一举动,试出了敌军真正的战略意图,避免了我军在河南受到更大的损失,不仅无过,还有大功啊。”

    刘牢之冷笑道:“刘穆之,这里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划脚,刘裕现在解甲归田,不完全算北府军中人,可你却是正牌的北府军参军,就冲你这样对上司不敬,动不动置疑本帅的权威,我现在就可以治你的罪!来人,给我把刘穆之拿下!”

    刘裕连忙行礼道:“大帅,请您不要怪罪刘参军,他就是一时逞口舌之利而已,绝非故意。还请您念在他多年来在军中献策不少的份上,放过他这回吧。”

    刘牢之本身也没打算真的对刘穆之如何,毕竟对于这种与江家联姻的士人,作为大老粗的他,还是有些忌惮的,他看着刘裕,得意地说道:“很好,刘裕,你也知道现在自己犯了什么事了,刚才刘穆之既然说,你的罪,是要廷尉来定,那我现在把你拿下,转交给廷尉来判处,这样做符合国法,你可接受?”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问题,属下早就说过,愿意接受大帅任何处罚,绝无怨言。不过,现在军情紧急,也请大帅勿要以属下区区一人为念,还是先布置防御,会合友军,在慕容农攻打张愿之前,就将之牵制,如果让燕军占了青州,那可就麻烦了。我中原,两淮,将永无宁日!”

    刘牢之的嘴角勾了勾:“刘裕,这些军中策划,你一个待罪之人,就不必多操心了。在我拿下你之前,本帅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这次出征,你那位新婚夫人何在?”

    刘裕的眉头一皱,心猛地一沉,刘牢之问起这个问题,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看来前面要捉拿自己,绝不是简单地为了自己调动军队,或者是挑战他军中权威这么简单,而是对上了自己和慕容兰的这层关系了,显然,是黑手党中人提前对刘牢之告知了一些事情,来捉拿自己,本来想迅速先与谢道韫会合,先发制人地与黑手党联系,共同对付青龙,看来还是反过来让人抢先了一步,接下来的路,当真是万分凶险了。

    刘裕思维即定,抬起了头,对着刘牢之朗声道:“我妻子与我新婚之后,我便来了洛阳,她心中记挂我,于是一路相随,这次在洛阳守卫金墉城,她便与我并肩作战,这回转战河北,她也随军而行,只是现在侦察敌情未归,下落不明。”

    刘牢之突然放声大笑:“刘裕啊刘裕,事到如今,还是撒起谎来面不改色,那本帅就让你再明白一点,你的这位妻子,是姓臧,还是姓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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