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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慕容麟的脸色一变,急道:“德皇叔,你可千万不要信了小人的谗言啊,这是他们的挑拨!”

    慕容兰哈哈一笑,对着对面的段宏,韩范说道:“段将军,封尚书,韩尚书,你们说,是慕容精作乱,还是慕容麟谋反?!”

    段宏咬了咬牙,看着慕容麟,说道:“赵王殿下,事到如今,你就别再抵赖了,从中山出来的兄弟,人人皆知这事,只是因为跟着你能活命而一路至此,你还是早点向范阳王求饶的好,不要再狡辩了!”

    韩范打了个饱嗝,叹道:“赵王啊,大家这一路上嘴里不说,心里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就别再演戏了。范阳王,虽然赵王殿下一时糊涂,但是他毕竟一路带着大家逃到这里,也算有功,念在这些功劳上,请你饶他一命吧,我们大燕,这时候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慕容麟的头上冷汗直冒,他突然叫了起来:“你们不能杀我,我,我还有两万忠心的兄弟,你们杀了我,他们必然会为我报仇,大战一场的!”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阿麟,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兄弟们会跟你一条路走到黑吗?你当过他们的将军是因为这个权力是先帝,是你皇兄给的,不是你个人的恩惠,而他们现在在营中吃的酒肉,馒头,也不是你给的,是范阳王给的,在他们眼里,你不过就是个犯上作乱的贼子,把大燕害到今天这地步,现在还不死心,还要继续教唆你的皇叔跟你一样谋反自立,然后你再象杀慕容详一样地害他,你以为你的这点心思,我看不出来吗?!”

    慕容麟的嘴角肌肉都在跳,他突然抽出了腰间的刀剑,大吼道:“我先杀了你们,然后…………”

    可是他的刀还没拔出鞘,就僵在了原地,他的口鼻之间,流出黑色的血液,却是一下子软到了地上,再也动不了,他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这是什么,什么毒,怎么,怎么会…………”

    慕容兰淡然道:“这不是我慕容氏传统之毒,而是产自东晋的剧毒,名叫七步断魂,无色无味,我知道你阿麟精于下毒刺杀,这次赴宴,也会跟段将军,韩尚书他们喝一样的酒,吃一样的肉,所以把此毒的毒引,涂在了你的酒杯之上,虽然你的酒肉和他们一样,但因为毒引不同,才会引发毒性,慕容麟,在你死之前,能尝试一下这天下奇毒,也不枉你这一生了吧。”

    慕容麟长叹一声:“天不佑我,时也,命也!”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若有来生,我必为皇!”他说完,一口黑血喷出,倒地气绝而亡。

    慕容德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与遗憾之色:“真是到死也不忏悔的家伙啊,此子满腹才华,一身韬略,可惜不用于正途,若是他能一心辅佐他的皇兄,我大燕,又何至于此啊!”

    段宏和韩范,封懿等人连忙下跪行礼道:“我等并未参与慕容麟的逆谋,一路与之相伴,只是受之胁迫,别无他法,请范阳王明查。”

    慕容德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请起,你们都是忠义之士,我非常清楚,慕容麟有罪,罪在他一人,与各位无关,还请你们回到军营,就说慕容麟企图刺杀本王,被当即击杀,与他人无关。他的部下,是大燕的将士子民,我慕容德既然接受了陛下的委托,都督黄河以南各州诸军事,就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只希望各位将士,能继续效忠大燕。如果有因为家人留在河北,想要回去的,我这里欢送,并赠十日之粮,以供行路之需!”

    段宏感动地热泪盈眶:“久闻范阳王乃是仁德之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范阳王放心,这次跟随我等突围至此的,都早就是置家人产业于度外,一心效忠大燕的,再也不会回头,以后上刀山下火海,都会生死相随,效忠范阳王,哦,不,效忠大燕!”

    慕容德点了点头,说道:“现在陛下远在辽东,生死不知,我们只有占据齐地,恢复元气,再图反攻河北,才是对大燕最好的效忠,各位,时局多艰,就让我们共同开启新的一页吧。”

    段宏等人连声称是,转身就走出了殿外,慕容兰看着殿上慕容麟的尸体,叹了口气:“此事我会写清楚,呈给阿宝的,只是现在魏军追兵将至,小哥你不能在这滑台停留太久,早日全军出发,直向齐鲁的好,自从张愿作乱之后,齐郡是被各地的豪强大族所控制,为首之人,便是占据广固的晋国齐郡太守,本地豪强辟闾浑。只要消灭了他,那基本上齐地就会为小哥所有。”

    慕容德叹了口气:“想当年我三哥太原王慕容恪领兵时,大燕初定中原,经略青州,这辟闾浑的父亲辟闾蔚,就是当时盘踞青州的军阀段龛的大将,曾经率本郡丁壮,袭击过我大燕军队,结果战败身亡,想不到多年之后,燕军铁蹄再次要踏上齐地,却又要面对昔日仇人之子,这命运,真的是太会开玩笑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辟闾氏是春秋以来就在齐鲁之地的大族,盘根错节,已历数百年,无论是谁要控制齐地,都离不开他们家族的支持,即使是当年我们三哥平定齐地,击杀辟闾蔚后,仍然赦免了他们辟闾氏一族,以安人心。只是辟闾浑因为父仇,从来不肯出仕大燕。”

    “直到前秦灭我大燕后,他才出来当了前秦青州刺史苻朗的别驾,后来淝水之战结束,前秦各地叛乱,苻朗降晋,辟闾浑也一同投降,晋将张愿谋反自立后,身为别驾的辟闾浑不遵他的号令,没有附逆作乱,名义上仍然效忠东晋,但早成割据一方的势力,张愿被刘牢之击败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接任了东晋的齐郡太守一职,成为青州实际的主宰。只是他手下多是乡丁,不习兵事,不难对付。”



    慕容德冷笑道:“就他的那点实力,我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有北府军驻守,倒是麻烦事,但现在东晋内乱,北府军调回了江南平叛,齐郡早成真空之地,只要解决了辟闾浑自己的那点兵马,就可以占据整个青州!”

    慕容兰正色道:“我不怀疑小哥军事上胜利,但是齐鲁之地,是汉人的礼仪之乡,大儒文士极多,孔夫子也是鲁人,小哥一定要礼贤下士,严明军纪,切不可纵兵掳掠,尤其是慕容麟这回带来的丁零人,强盗成性,势必要约束住他们,一旦有侵犯百姓的,必要以军纪严惩,方可得齐鲁人心!”

    慕容德点了点头:“小妹说的,我记下了,有你在我身边,一切好办!”

    慕容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也该走了,小哥,珍重!”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你要去哪里?”

    慕容兰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回去找我夫君!”

    慕容德讶道:“他现在能帮你做什么,能帮大燕做什么?”

    慕容兰的脚步飞快,半步也没有停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刺史府外,而她的声音顺风而来:“小哥,别想多了,我要和他商量的,是我们女儿的事!跟我夫君的爱恨情仇,国仇家恨,总要作个了断了!”

    辽西,龙城。

    比起中原的大城来说,这是一座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城池了,充其量也就一个小县城的水平,甚至还有所不如,城墙高不过一丈,敏捷的军士直接就可以跳上去,而城外的护城沟里,连一滴水也没有,零乱地插着几十根尖头木桩,就算是防御工事,如果说这里是一个大国的都城,只怕是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的龙城,偏偏就是后燕帝国的首都了,城内的宫城如同一个中原的坞堡,方圆不过两三里,里面甚至没有多少宫殿,而是临时搭建了十余个大帐,如同草原的毡包一般,作为帝王的行营,唯一一座还能稍稍入眼,形同县衙的矮屋,这会儿成了大燕帝国的朝会大殿,慕容宝坐在一张低矮的胡床上,两边的扶手简单地刻了两个龙头,权当龙椅,至于原来中山城中那张镶满了珍珠和翡翠的大椅,这会儿已经不用再想了。

    可是慕容宝的手,却是在这龙头之上握成了一个拳头,他咬牙切齿地对着殿中所立着的一个大饼脸的光头少年吼道:“慕容云,你是怎么搞的,为何动作这么迟缓,连卢刺史都来不及救吗?”

    这个光头少年,乃是高句丽人,名叫高云,慕容氏燕国在五十年前初兴之时,曾经与雄踞朝鲜半岛的强国高句丽一场大战,名将慕容恪和慕容垂联手攻破高句丽国都王险城,俘虏了高句丽的太后和五万余户百姓,乘胜而归,并因此逼迫高句丽称臣,势力退出辽东,龟缩于鸭绿水之南。而高云的祖先,就是当年给俘虏的高句丽子民之一,经过了五十年,已经和在辽东的鲜卑人一起混居生活,看起来也无二致了,除了那张棒子特有的大饼脸,真的看不出和鲜卑人或者是汉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而高云本人从小武艺高强,被选为龙城这个陪都的铁骑侍卫,在一次全军大比武中被慕容宝看中,收在身边听命,上次柏肆之战,就是靠了高云拼死护卫,护着慕容宝杀出一条血路逃回,而慕容会之乱,高云更是在敌军攻击龙城之时,亲自率敢死队钻地道突击,一举打垮慕容会的中军,立下平叛的头功。也因此被慕容宝赐姓慕容,收为养子。

    可是这会儿的慕容云,却是一脸的无奈,看着慕容宝,说道:“父皇,不是儿臣援救不及时,实在是魏军的动作太快了,卢刺史父子上次在柏肆之战中损失了几乎所有的部下,在范阳呆不住了,举家逃亡辽西,虽然击杀了北魏的辽西郡守,但是魏军和跋所部,突袭而来,卢刺史大胜之余不加防备,一夜之间就给破城,部曲被尽数屠杀,而父子二人则被押往平城,剩下的就是个怎么死法的问题。儿臣没有办法,只能杀了魏军留在当地的守军将领,权当是多少为卢刺史父子报仇了。”

    慕容宝咬了咬牙:“你难道不知道卢刺史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他可是河北最后明确支持我们大燕的汉人世家了,如果我们保护不了他,那整个河北的汉人都会倒向魏军,成为拓跋珪的奴仆,没了汉人的支持,我们想要反攻河北,那就是痴人说梦!”

    慕容云苦笑道:“可是这个汉人大世家连一天都守不住,夜里就给人打破了城池成为阶下囚,还要孩儿怎么救?那和跋不是泛泛之辈,曾经在黎阳和滑台一带打败过范阳王的军队,这次千里奔袭更是一击得手,绝非易与之辈。”

    慕容宝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且退下,等候朝议后再行论处。”

    慕容云行礼而退下,慕容宝环视四周:“各位,家国不幸,贼寇凶猛,先帝基业,几乎毁于一旦,万幸各位忠勇之臣拼尽全力,才算让朕在这故都安定了下来,现在听说拓跋珪在窃居中山之后,也没有长留的意思,草原各部思归,而柔然部也崛起于漠北,开始反叛魏国,我们的形势,没有想象的那么绝望,大业仍然有可为,朕有意出兵河北,收复失地,诸位意下如何?”

    慕容农的脸色一变,站了出来:“陛下,万万不可啊,现在我军新败之余,人心惶惶,更是因为前日里慕容会的谋反,那些附逆的将士,多半还没有回归,辽东各郡,现在有不少都还没有遣使恭贺陛下还驾龙城,这说明他们并没有那么忠心,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以站稳脚跟,收拾为心为根本,河北之地,经历了这次的战乱,已经残破,连拓跋珪也暂时放弃,取之亦无大用,如果陛下真的想考虑这名份,不如下诏让范阳王率军收复河北便是。”



    慕容宝咬了咬牙:“辽西王,你可别忘了,现在慕容麟这个反贼也跑到范阳王那里去了,朕给范阳王的旨意本来是坚守邺城,经略齐鲁,但他直接就弃守邺城,全军渡过黄河,显然是想占据齐鲁自立了,如果真的让他再收了河北,那我这个皇帝更不会给他放在眼里,当年先帝与西燕相争的往事,只怕会再次重演,所以,河北必须由朕亲手收复,自我失之,自我得之,如此,方不愧为慕容氏的子孙,如此,方有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慕容农本想再开口,身边突然一人拉住了他,转而站了出来,对着慕容宝大声道:“陛下英明神武,不愧是我们大燕慕容氏的天之骄子,先帝若是看到您这样一时身处逆境仍然壮心不已,一定会欣慰不已的,末将不才,愿意亲自领兵,为陛下先驱!”

    慕容宝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肌肉发达,一脸大胡子的壮汉,正是抚军将军慕舆腾,也是慕容会留在龙城的猛将,在慕容会败亡之后,这员猛将也归降了慕容宝,因为曾身为叛臣部下,又没有跟魏军交过手,心理上并无现在普遍燕军将校的恐魏症,所以在这个时候,主动请缨出击。

    慕容宝哈哈一笑:“慕舆将军,你一片忠勇,朕非常满意,慕容会虽反,但是龙城将士都没有跟随他作乱,朕会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反攻河北,建功立业,一雪前耻!”

    慕舆腾一脸地激动,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一个冷冷的,清亮的声音响起:“慕舆将军,你确保你的部下,都跟你一样,愿意离开龙城家乡,在这个时候反攻河北,与强大的魏军交战吗?”

    慕容宝的脸色一变,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二三,英气逼人的少年将军,出列行礼:“儿臣请父皇三思而行,军心士气现在未到可用之时,不可勉强为之啊。”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慕容宝的庶长子,曾经在西燕做过多年人质的慕容盛,这慕容盛小小年纪,就在秦燕大战时从长安城逃出,跟随西燕军征战多年,甚至曾经作为慕容永的先锋,攻打过洛阳,与刘裕也有交手,事后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形势不对,与其叔父慕容柔一起逃离了西燕军,前脚刚走,后脚慕容永就屠杀了慕容垂留在西燕的所有子侄,可谓逃得一难。

    回后燕之后,慕容垂对这个小孙子也多加赞赏,但因为其庶出身份,慕容垂更中意慕容宝的另一个嫡子慕容会,还在临终时要慕容垂立慕容会为太子,这让慕容盛极为不满,与心怀不轨的慕容麟多次劝告说慕容宝,正好慕容宝当时又宠爱幼子慕容策的生母,于是就改立慕容策为太子,打发慕容会镇守龙城,这也种下了后来慕容会谋反作乱的恶果。

    时至今日,一直跟在慕容宝身边的慕容盛,反而接替了慕容会的地位,成了拥兵自重,地位卓然的王子,而他更是新近迎娶了当地大族,兰氏部落族长兰汗的小女儿,加封长乐王,尚书左仆射,征北大将军,带宿卫兵马镇守龙城。

    慕容宝的眉头一皱,看着慕容盛,说道:“盛儿,你一直跟在朕的身边,又如何能知龙城军心?难道,你比一直作为慕容会副手的腾将军,更清楚将士们的心思吗?”

    慕容盛看着慕舆腾,冷冷地说道:“腾将军一直身居高位,可是普通的将士们只想着自己的妻儿家产,在龙城的牛羊田产,让他们出战,可不是容易的事,记得上次魏军入侵,慕容会曾经派出了一万龙城兵马来援,结果带兵的将领迟迟不进,直到余崇将军亲率部曲出战,击溃魏军先锋,军队才趁胜掩杀,打退了北魏的追兵。是吧,余将军。”

    站在下首的余崇微微一笑:“长乐王说得有道理,龙城将士,长年居于北地,家人产业都在此,要是保家卫国,自然没有问题,但要是劳师远征,离这里千里之外,恐怕很多人就不愿意了。而且老实说,自参合陂一战以来,龙城兵马,多次奉命出援,普通士卒,也多数被频繁征发,现在可以说人心思安,不愿远征作战,还请陛下三思。”

    慕容宝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魏军现在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入侵已经有一年多了,各部战士也是人心思归,这回拓跋珪打下中山之后,甚至都无力再去追击朕和范阳王,让我们一南一北,成功地转进,现在我们安定了下来,魏狗却是主力部队回了草原,若不趁机收复故国,只怕以后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说得很对,范阳王来使,刚刚到了大殿之外,要面见陛下!”

    慕容宝双眼一亮,只见一个须发如雪,足有七旬多,穿着一身羊皮袄子的矮个老者,驻着一杆拐杖,颤巍巍地走上殿来,这下连慕容宝都站了起来,说道:“顿丘王,您怎么来了!”

    而慕容盛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这位老者的袍袖,恭声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兰氏部落的族长兰汗。兰部落是世居龙城的大部落,多年与慕容部通好,当年慕容垂的父亲慕容皝,就迎娶了兰汗的姐姐为侧妃,生下了慕容垂,而慕容垂建立后燕后,也尊兰妃为先皇后。算起来,就算是慕容宝,都要叫这位兰汗一声舅爷爷呢。

    而兰汗老年得到一女,名叫兰芳,双十年华,美名远扬,周围各大部落的贵族子弟们一直求亲,却都看不上,总言要嫁给天下英雄豪杰,前日里慕容盛平定慕容会之乱时,第一个冲进龙城,喝令几千叛军放仗投降,其战场英姿,俘获了兰芳的心,回头就要求年迈的父亲作主,把自己嫁给了慕容盛,于是慕容氏和兰氏两大家族,又通过这样的方式强化了联姻,可谓亲上加亲,而兰汗也被慕容宝加封了顿丘王,作为尚书令,总领朝政。



    跟在兰汗身后的,则是一个牧羊人打扮的三旬汉子,一见到慕容宝,就泪光闪闪,跪了下来,磕头道:“微臣李延,见过陛下!”

    慕容宝睁大了眼睛:“你,你不是跟着范阳王身边的李侍郎吗?”

    李延抬起头,擦着眼泪,说道:“微臣跟在范阳王身边,一路征战,先是诛杀了反贼慕容麟,兼并其众,然后又在青州奋战数月,击斩了割据青州的辟闾浑,现在范阳王已经平定了青州,各路义士,闻讯来投,齐鲁豪杰,从者如云,已经有步骑十万,准备北伐河北,失复失地,特派微臣前来告知陛下南边的情况,也请陛下发大军南征,范阳王一定会全力配合的!噢,对了,还有一事,范阳王在攻取青州之后,为了安定人心,奖励将士,给所有文武官员升官一级,本来微臣只是礼部侍郎,这回也升任尚书了,微臣这次出使,也带有范阳王的请求,希望这个命令,能得到陛下的批准。”

    慕容宝哈哈一笑:“这是当然的,范阳王一路苦战,攻取青州,于我大燕有大功,随行的将士,在如此绝境之中,仍然不离不弃,都是忠义之士,理当嘉奖!一级太少了,应该人人官升三级才是。只不过,现在大业未成,仍然需要奋斗才是,李尚书,朕现在准你为礼部尚书,暂代尚书右仆射一职,请你回去复命,告诉范阳王,朕即日就挑选精兵南征,还要亲自领兵,请范阳王率兵马来相会,咱们共同光复大燕河山!”

    慕容农和慕容盛的脸色一变,正要再开口,却只见慕容宝拔出长剑,一剑就劈向了那座龙椅前的御案,“啪”地一声,御案一角,应剑而落,掉到了地上,把所有群臣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都平复于无形,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听到慕容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着:“朕意已决!有再敢言阻出兵者,与此案同!抚军将军慕舆腾,朕命你为前军大司马,指挥原来慕容会所部龙城兵马先行,辽西王慕容农,朕命你为中军大将,指挥本部兵马继之,而朕亲率御林军,以及原高阳王慕容隆所部将士,作为后援,总共起骑兵一万,步兵四万,光复中原!”

    殿内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磕头拜伏,慕容宝面有得色,看着慕容盛和兰汗也在下跪,笑道:“顿丘王,长乐王,你们就不用跪拜了。”

    兰汗的脸色一变,连忙道:“老臣,老臣这回也要随陛下亲征,光复河北,消灭魏虏!”

    慕容宝笑道:“顿丘王,论辈份,你不仅是朕的亲家翁,更是朕的叔祖父,你年事已高,这次出征,路途遥远,就不劳你这一路的辛苦了,盛儿是你的女婿,龙城的情况,他不太熟悉,还多有赖你这位老泰山的辅助,只有你们在龙城守好将士们的家人,我们才好放心出征哪。”

    兰汗点了点头,与慕容盛对视一眼,同时行礼道:“微(臣)遵命,谨祝陛下旗开得胜,大业得成!”

    慕容宝志得意满,哈哈一笑:“各位将军,请速速回归军营,召集将士,调集粮草,三天之后,我们出征!”

    两天之后,龙城郊外,兰部落,一座箭楼之上,兰汗仍然包裹在一身羊皮袄子里,目光阴沉,看着营地里一队队的部落战士,扛着矛槊,骑着马匹,松松垮垮,不情不愿地向着南方进发,而女人的哭声和孩子们呼喊着父亲的声音,则响彻了整个营地。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年约五旬,浑身皮甲的粗野大汉,走到了兰汗的身后,开口就道:“阿兄,你真的要小弟带着族人们去作战吗?就为了他慕容家失掉的江山,就得牺牲我们兰部落的安宁,值得吗?”

    兰汗头也不回,淡然道:“加难,你听到了什么?”

    这名大汉,正是兰汗的幼弟兰加难,也是兰部落的第一勇士,这回慕容宝御驾南征,要求龙城乃至整个辽西的所有部落,都要派兵参与,兰加难就要作为兰部落的将军,率五千子弟兵出征,他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转而说道:“不就是女人孩子的哭声么,还有不想出战的将士们的怨言。别说咱们兰部落,就连他慕容氏的龙城之中,也全是这种声音,咱也不怕皇帝听见!”

    兰汗转过了头,微微一笑:“这么说,这回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跟着慕容宝出征,对吧。”

    兰加难没好气地说道:“当然,他慕容氏发达的时候,我们这些辽西部落,没得啥好处,现在落难来投,咱们继续服侍他们,已经算是尽到了臣子的责任,可还要拉上我们去千里之外打仗!凭什么?咱兰部落也不欠他慕容家的!”

    兰汗的眼中冷芒一闪:“那么,你有能力,去反抗慕容氏的镇压吗?咱们兰部落只有五千兵马,可他慕容宝从中原带来的就不下两万人,再加上慕容会一直留在龙城的三万步骑,你不想赴援,可有办法对付得了慕容氏的五万大军?”

    兰加难恨恨地一拳打在栏杆之上:“真是恨不得让那些魏军把这些慕容氏的军队全给灭了,咱们就可以趁机自立啦!”

    兰汗冷笑道:“也许,我们并不需要等到魏军来消灭他们。如果连我们兰部落都不想出征,那些好不容易从中原逃回来的人马,尤其是原来高阳王慕容隆的手下,只怕更是要厌战。前一阵,我可是把几百名部落里的女子,许配给了慕容隆的这些军士们为妻,你当我是做什么?”

    兰加难睁大了眼睛:“二哥,你的意思是?”

    一阵轻风拂过,哨楼之上,多出了一个全身黑色斗蓬的影子,一张阴鹜的脸,在月色的照耀之下显露了出来,兰加难本来都已经手按在了刀柄上,看到来人,才松了口气:“大哥,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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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正是兰汗的庶兄长,兰部落的情报头子兰提是也。可跟一脸老态的兰汗相比,这个年近八旬的老者,倒是看起来满面红光,绝无半点衰老之象,兰汗勾了勾嘴角:“怎么样,那些长上们怎么说?”

    兰提微微一笑:“二弟真是深谋远虑,早早地把几个女谍者混在这些女子中,嫁给了慕容隆的旧部们,这些人因为主公被杀,而慕容宝却赦免了当时随慕容会作乱的龙城将士,都心生怨气,哪怕是慕容宝把这些人升职为长上,负责宿卫,以示恩宠,也无法平息他们的愤怒。只消几个女子在边上一挑拨,这种愤怒就会放大,而新婚的男子,是最舍不得离开妻子的,尤其是这些女人如果怀了孩子的情况下,更是舍不得走啦。”

    兰汗哈哈一笑:“这么说来,段速骨,宋赤眉这些长上首领,这回想要作乱了是吗?”

    兰提压低了声音,说道:“不错,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只要到时候起事,杀了慕容宝和慕容农,改立慕容隆的幼子慕容崇为帝,则我们兰部落,会保护他们的妻儿,即使是起事失败,也会把他们的妻子送走,保全他们的遗腹子。”

    兰汗微微一笑:“他们的女人在我们手上,自然不会出卖我们,不过,若是这些长上宿卫杀慕容宝不成,我们也不能留下什么把柄,加难,你照原计划行事,带我们兰部落的儿郎赴约,记住,拖在后军,就说保护粮草辎重,静观事情的变化,如果段速骨他们起事不成,就要果断地帮慕容宝把这些人除掉,不要给他们留下反咬咱们的机会!”

    兰加难勾了勾嘴角:“那万一这些人作乱不成,咱不得真的上战场了吗?听说魏军厉害,连燕国甲骑都不是对手,咱们去不更是送人头吗?”

    兰汗的眼中冷芒一闪:“放心,慕容宝的斤两,我再是清楚不过了,如果真的遭遇这种身边的变乱和刺杀,他哪还有胆子再去出征?肯定是回龙城找他的女人们求安慰了。还有,慕舆腾的前军,也是以前的叛军,要是听到后方起了刺杀事件,只怕也会溃散,你大哥已经在军中遍布细作,只等消息一到,就会到处传播慕容宝已死的谣言,我相信,五万大军出征,回来的,只怕不会有五百,到了那时候,这辽西,这龙城,就是咱们兰部落的啦!”

    三天之后,辽西,乙连(今辽宁建昌)。

    一处中军营帐中,慕容宝打着哈欠,伸开双手,让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太监,在解着自己背后甲胄的扣子,他不停地转着脑袋:“这该死的征战,累死宝宝了。”

    那个干瘦太监,名叫赵思,是追随慕容宝多年的贴身近侍了,也是现在的中黄门令,大内总管,这会儿一边解着扣子,一边笑道:“陛下,前方战事顺利,慕舆将军和辽西王先后打败了魏国的两路兵马,兵锋直指幽州城,而范阳王那里,如果能依约起兵,那光复大业,就指日可待啦,您今天受的这点辛苦,跟这大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宝把身上的甲胄重重地脱到了地上,笑道:“还是你老赵会说话,不过,听到那些长上卫士们成天在一起哀声叹气的,实在是让人来气,我就不明白了,这回我是带他们回老家,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思微微一笑:“中山确实是他们的老家,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在龙城有了新家啊,陛下可能贵人多忘事,咱们刚去龙城的时候,顿丘王他们就热情接待,不仅让长乐王结了亲,还给了这些长上卫士们几乎人人发了一个老婆呢,现在在这些卫士们心中,龙城才是新家,才是他们不想离开的地方呢。”

    慕容宝先是一愣,转而勾了勾嘴角:“还有这样的事啊,你这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这回打赢了魏狗,夺回河北,那朕给这次出征的将士,每人发三个老婆!哼,反正这回河北战死了无数的丁男,最不缺的就是寡妇和女人了。”

    赵思笑道:“陛下英明。”

    慕容宝正要开口再说,只听到外面突然一阵锣响,接着就是杀声四起,一个打雷般的嗓子,在一众杀声之中格外地明显:“弟兄们,杀昏君,为高阳王报仇啊!”

    慕容宝睁大了双眼,这会儿外面已经响起了无数的兵刃相交的声音,以及刀剑入体时的惨叫声,他的声音在发抖:“这,这个声音,好像是,是段,段速骨吗?!”

    赵思二话不说,飞奔出帐,几乎是眨眼间,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哭道:“陛下,段速骨,宋赤眉,还有几千长上反了,这会儿正在进攻御营呢,仇尼将军,仇尼将军怕是挡不住了啊!”

    慕容宝猛地一跺脚:“该死,这些反贼,朕对他们天高地厚之恩,居然,居然要谋反,朕要,朕要,朕要…………”

    他连说了三遍,却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因为他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段速骨是宿卫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他的本事,慕容宝再是清楚不过,要不然也不会收到身边,可是连这个金牌打手都反了,这回还能指望谁呢?

    赵思大声道:“陛下,你快移驾啊,到辽西王的军中,再去讨伐叛军,再迟一点,一切都晚啦!”

    慕容宝如梦初醒,转身就向着帐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脱着身上的黄色内袍:“快,快给朕找匹最快的马!”

    一个时辰之后,慕容农军营,慕容农双眼圆睁,看着营内一片东奔西跑,高声喧哗的军士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把辎重营中的财宝,银钱往自己的包裹里一塞,然后大包小包地往肩上一扛,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座军营,百余名执法军士,在成千上万的这些溃兵面前,毫无作为,徒劳地想要拦下这些溃兵们,却往往是给他们冲倒在地,不给踩死,就算走运。



    慕容农的眼中泪光闪闪,他的耳边传来各种呼声:“陛下驾崩,大家快散伙回家吧,迟了走不成啦!”

    “兄弟们,分钱回家啦,陛下死啦,咱们不用打仗了!”

    慕容农紧紧地咬着嘴唇,叹道:“想不到,我带兵多年,一万精兵,居然会给晚上几句谣言就炸了营,我有何面目再见陛下,再见先帝!”

    说到这里,他眼一闭,抽出腰刀,就要往脖子上架,一边的两个亲卫连忙紧紧地抱住他,哭道:“大王,不能轻生啊,大燕,大燕不能没有大王你啊!”

    慕容农的双眼通红,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前方的营门外响起一阵马嘶声,而慕容宝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辽西王何在,速来接驾!”

    慕容农一把推开了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控制着他手中腰刀的一个亲卫,顺手抄起了一枝火把,照向了营外,只见百余步外的营外空地中,有十余骑驻立,为首一骑,正是穿着一身单衣,甚至一只脚上鞋子都不见,披头散发的慕容宝,赵思带着十余名太监跟在他的身后,作为一个皇帝,落魄至此,大概换了谁都难以置信的。

    慕容农大喜过望,连忙叫道:“陛下,我在这里,马上就来迎驾!”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就要下楼。这回身边所有的亲卫全都跪了下来,急道:“大王,不可轻出啊,现在营中混乱,而陛下只带了几个随从落难来投,你去迎他,万一叛军杀到,可就会跟着他一起完蛋啊。”

    慕容农厉声道:“混蛋,你们胡说些什么!我在大燕的亲王,做人要忠义为先,陛下有难,身为臣子,当然要去共患难才是,怎么可以只顾自己的安危,不尽忠义呢?你们跟随我左右多年,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一个亲卫眼中泪光闪闪,正是副将张盛,说道:“大王,陛下无能暗弱,绝非值得扶持之主,他宠信奸人,让有野心的慕容麟和慕容会掌握精兵,却从不信任一直忠心耿耿的大王你,这才有了今天的情况,这次出征,谁都知道军心思归,人皆厌战,没碰到魏军就会哗变,大王你也苦谏过,可是他根本不听,这才有了今天的动乱,而且不仅是御营,就连我们的部下将士,都成这样了。这才是现在的军心人心,已经没有人愿意继续追随陛下了,您这时候应该关闭营门,约束部众,我等皆愿意拥戴您。”

    慕容农气得一脚踢翻了张盛,吼道:“混蛋,你们一个个都想谋反不成?再要是胡言乱语,我现在就砍了你们,现在快去集合队伍,告诉大家陛下安好,让他们回到各自的营帐待命,中军卫队马上打开营门,随我出营接驾!”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直接跳下了哨楼,向着营外奔去,张盛摇了摇头,对着周围的几个亲卫叹道:“辽西王徒有忠义,却是不识时务,早晚会给慕容宝害死,我等不能一条路走到黑,要早作打算了。”

    另一个亲卫点了点头:“是啊,我等也算尽过下属的规劝之责了,走吧,就这样散了,这场动乱如果平息,咱们再回去。”

    很快,哨楼之上,就变得空空如也。

    慕容农奔到了慕容宝的身前,沉声道:“臣弟救驾来迟,还请皇兄见谅。”

    慕容宝都快要哭出来了,跳下了马,上前紧紧地拉着慕容农的手:“朕后悔哪,后悔不听你的忠言,才有今天之局,怎么,你的大营之中也…………”

    慕容农咬了咬牙:“军心如此,非臣弟所能挽回,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慕舆腾的兵马了,臣弟已经派人前去召他们回来,只要前军完整,那咱们就可以收拾兵马,回头平定叛乱。”

    慕容宝的脸色一变:“什么,你这里也控制不住局势了?我的天,要是连你的部下都不好使,那前军…………”

    慕容农咬了咬牙:“长乐王现在和抚军将军都在前军,我们的兵马多数是从中原带回来,好不容易逃出战地,人心厌战,可前军是龙城兵马,战斗意志相对高昂一些,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可以…………”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似是有数百骑,正向着这里奔驰,慕容宝本能地想要回头:“一定是贼人来了,我们先逃啊!”

    慕容农却是摇了摇头,看向了来骑的方向:“陛下勿虑,来骑不是从乙连方向过来的,是从南边而来,应该是前军的兵马,大约是听到了后面的杀声,看到火光,赶来救驾的呢。”

    慕容宝长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擦着额头的汗水:“朕这一晚上,唉,有些惊了,连这个都没看出来,辽西王,还是你镇定啊。”

    正说话间,来骑已经奔到了近前,慕容农回头翻身上马,迎向来骑,沉声道:“辽西王慕容农在此,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火光照耀下,几张熟悉的脸展现在了慕容农的面前,他定睛一看,笑道:“怎么这么巧,抚军将军,长乐公,余将军,你们全来了呀,你们这是来护驾的吗?”他说到这里,突然收住了笑容,因为他发现,跟着慕容盛等人身后的将士们,个个盔歪甲裂,灰头土脸,甚至有些人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就踩在马镫之上,完全是一副逃亡时的模样,根本不是可以马上投入战斗的救兵!

    慕容盛哭丧着脸:“辽西王,大事不好,我们军营夜间炸营,有贼人到处叫喊,说是陛下受袭遇难,让大家都放仗逃命,将士们都信以为真,两万步骑,跑了个精光,我们无力阻止,只能带着身边的卫队前来这里投奔你了,咦,你这里也好象…………”

    慕容宝的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从后面响起:“天亡我大燕啊,非战之罪。想不到我五万大军,就这么一夜散尽,让我还有何面目,见我慕容氏的列祖列宗?!”



    慕容农上前扶住了因为过分激动,几乎要摔倒在地的慕容宝,沉声道:“陛下,保重龙体,现在大燕可离不开你啊。”

    慕容盛也跟着说道:“是啊,父皇,就算三军尽散,也只是因为一时不知道您的生死,中了奸人的挑拨而已,情况并不比上次慕容会谋反时更差,龙城军民,仍然是忠于您的,只要我们回到龙城,重新征集跑回来的军士们,就足以对付叛军,这回平定了叛乱后,只要父皇休养生息几年,我们的实力,一定可以跟范阳王一样,很快恢复过来!”

    慕容宝睁大了眼睛:“盛儿,你是说,你是说我们回到龙城,还有机会吗?”

    慕容盛大声道:“儿臣愿意以性命担保,龙城百姓,仍然忠于陛下,请陛下下令,准许儿臣先行回城,控制守卫部队,再征集民众,反贼不得人心,只要陛下坐镇龙城,他们是必然会失败的!”

    慕容宝转悲为喜,拉着慕容盛的手,激动地说道:“好,很好,先帝在时,就说你英武过人,有他的风范,父皇是糊涂了,误信奸人之言,立幼子为储君,却忽视了你的存在,盛儿,这次我们父子齐心,渡过这场劫难,只要能扭转形势,平叛成功,朕绝不会忘记你今天的贡献,大燕的未来,是你的!”

    慕容盛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一瞬而没,大声道:“为父皇尽力,为大燕尽忠是儿臣本份,别的事情,儿臣从不放在心上。弟兄们,跟我走,我们回龙城!”

    就在慕容盛翻身上马,带着几十名手下飞速驰离的时候,西北方向的杀声越来越近了,而段速骨的那独特的大嗓门更是分外地清楚:“休要跑了昏君,太后有旨,诛杀昏君哪!”

    慕容宝也迅速地在赵思的帮忙下,套上了一身甲胄,重新骑回了马背,他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那越来越近的火把,恨声道:“回龙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兰部,杀了这些反贼的老婆和家人,让他们知道,背叛的代价!”

    慕容农低声道:“陛下,先起驾回龙城吧,兰部落在城外,一时间也难以去找,只有让全城军民看到您,人心才能安定,打赢了叛军,才能谈其他。”

    慕容宝哈哈一笑:“还是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走!”

    三天之后,龙城,城头。

    慕容宝一身铠甲,在十余名打着黄色冠盖的内侍们的跟随下,在城头来回巡视着,慕容盛和慕容农将袍大铠,随行左右,而城墙之上,除了几千名全副武装的军士外,还是有上万名身着布衣,手拿农具与草叉,或者是持着猎弓的壮丁们,看到慕容宝等人,无不欢呼雀跃,高呼万岁。

    慕容宝的脸上挂着笑容,回头对慕容盛说道:“长乐王,还是你有本事啊,短短三天时间,就稳定了龙城的局势,不仅重新控制了守军,还征集了上万民夫上城防守,可以说是力挽狂澜啊。”

    慕容盛微微一笑:“儿臣其实没做什么,主要是辽西王忠义无双,威名赫赫,附近的百姓听说他这次没有遇难,都愿意入城助守。而城中的守军,也听到陛下安全之后,宣誓继续效忠。”

    慕容宝的嘴角勾了勾,看了一眼在身后的慕容农,说道:“朕差点忘了,以前辽西王曾经长期驻守龙城,在此地深得人心,这龙城的军民,只要听到你还在,就都愿意来投效,有没有朕这个皇帝,并不重要。”

    慕容农连忙说道:“不,陛下,这些百姓们,都是忠于您的,臣弟只是一个亲王,而您才是大燕的国君。”

    慕容宝的眉头仍然是紧紧地锁着,换了个话题:“对了,顿丘王何在,这个时候,他怎么没来?”

    慕容盛说道:“儿臣回来的时候,顿丘王就不在城中了,听说是圣树出了问题,他带着族人们去祭祀祈福了。儿臣派的使者已经赶去了圣树那里,请他马上率众回来防守。”

    慕容宝讶道:“圣树?什么圣树?朕怎么没听过?!”

    慕容农平静地说道:“当年先祖皇帝(慕容皝)起于辽东之时,曾经在这龙城以北的白狼山中,种下过一棵圣树,上天给过神谕,树在大燕在,树亡大燕亡,这个圣树的看守,就是由当年的兰贵妃负责,而兰氏部落,也因此长居龙城故地,成为圣树守护。前燕倾覆之时,圣树曾经被大风连根拔起过,但后来没两年,在原地又长出了两树新的圣树,一南一北,于是龙城百姓都相信,我大燕终有复兴之日,又开始重新守护和祭祀了。因为皇兄新来龙城不久,这个圣树祭祀,又一直不需要国君亲为,所以臣弟未及见告。”

    慕容宝勾了勾嘴角:“以后这种祖先留下的祭祀神物,一定要告诉朕,那这次顿丘王去圣树那里,又是为了何事?”

    慕容盛说道:“听说又是大风肆虐,圣树受损,所以兰汗大人带了部落的留守男女,前去祈福了,而兰加难所带的五千兵马,现在正在回撤,儿臣已经派使者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答应会暂时扎营于令支一带,只待段速骨等逆贼攻城,就从后面袭击,里应外合,大破反贼!”

    慕容宝笑道:“好,很好,看起来一切都跟上次守住龙城时一样,里应外合,大破反贼,对了,阿云何在?”

    慕容盛回道:“云弟上次给打了一百军杖,卧床不能起,这次无法上阵作战了,他和一向交好的殿中将军冯跋等人,前一阵出城寻药去了,现在不在城中,不过相信他如果听到陛下的消息,一定会尽快赶回的。”

    慕容宝叹了口气:“可惜了,上次为了一时泄愤,打伤了他,如此的猛士,这回不能派上用场,不过没关系,这回我们一定可以守下城池的,传朕的旨意,这次守城战中,有功将士,全都大加封赏,现在人人赐爵一级,而击破叛军之后,所有战利品,辎重,军械,饷钱,任君自取!此战结束后,休兵五年,守城将士,全家免赋役五年!”

    城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宝志得意满地看向了南边的方向:“现在,就等着反贼前来送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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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龙城,慕容农站在一处城楼之上,看着城外的星星点点,眉头深锁,神色冷峻。

    张盛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大王,夜已经深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您组织城防,忙了一天,也太辛苦了。”

    慕容农长叹一声:“张副将,你跟了我多久了?”

    张盛咧嘴一笑:“自从先帝起兵,大王来辽西龙城镇守,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当年的我,只是一个放羊的牧童,是您一直把我留在身边,才有了今天。”

    慕容农喃喃地说道:“是啊,不知不觉,一眨眼已经十五年了,当年的孩童,也已经是壮年的男子汉了,可是我奋斗了这么多年,究竟为了什么,究竟得到了什么?!”

    张盛的嘴角勾了勾,回头对着身后的十余名士兵沉声道:“你们都先退下,这里有我陪着大王就行了。”

    当脚步声远去后,慕容农摇了摇头:“刚才只是我一时感慨,谢谢你及时地支开了左右,不然,这话要是传到某些人耳朵里,只怕又会生出祸事。”

    张盛微微一笑:“大王可是有点后悔,前日里去迎接陛下前,没有听从我们的话,独善其身呢?”

    慕容农咬了咬牙:“不,我不后悔,我忠的不是皇兄一个人,是我们整个大燕,如果觉得自己可以夺权,就行那不忠不义之事,那跟慕容麟,慕容会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大燕,败就败在这种手足相残上,先帝为之奋斗一生,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重演!”

    张盛冷笑道:“所以哪怕先帝扶了一个既无能又猜忌的大草包上位,大王也要忍着受着,供他驱使,受他猜忌,对吗?!”

    慕容农的双眼圆睁,厉声道:“张盛,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不怕掉脑袋吗?”

    张盛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当这话只有我一个人说吗,现在这龙城内外,哪个人不这样想,不这样说?为什么陛下回城,无人喝彩,而长乐王和大王一回城,就城中人欢呼不已,愿意效忠?不就是因为谁都知道,只有大王你,还有长乐王殿下,才是真正可以撑起大燕,可以保护百姓的人吗?可就是这样,陛下居然还在猜忌你,今天巡城之时,一听说百姓信任大王,就开始冷嘲热讽,这城外的叛军还在就这样嫉妒忠良,不是我说,哪怕这回守下城池,只怕陛下也容不得你了。”

    慕容农咬了咬牙,按着剑柄,沉声道:“不要说这样的话,陛下身处大位,对权力看得比较重是天经地义的事,无可厚非,我跟他兄弟二十多年,共过多少患难,他也没拿我怎么样啊。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无情!”

    张盛摇了摇头,大声道:“那是因为以前大王和其他的几位王爷,各自拥兵镇守一方,他跟你没有太多的利益冲突,也没法下手害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龙城是你的旧地,人心向你,经历了两次叛乱之后,陛下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其实上次慕容会作乱,杀害高阳王慕容隆,砍伤大王,当时段速骨和宋赤眉他们就是想要尽杀慕容会的手下亲信们,为高阳王复仇,可结果呢?”

    慕容农按着剑柄的手,渐渐地松开,长叹一声:“陛下还是放走了慕容会,赦免了慕舆腾他们,不过,这是为了安抚人心之举,毕竟慕容会在龙城带兵多年,军士爱戴,要是大开杀戒,只怕是…………”

    张盛冷笑道:“不必大开杀戒,只要诛杀那百十余名首恶元凶就行了,至少那天慕容会带着去砍伤大王,杀害高阳王的亲兵护卫们,有什么理由赦免?龙城将士三万,只杀百余党羽,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军心动摇,只需要让大王接替宿卫大将之职,安抚众军,自然人心平定,可是陛下宁可让慕舆腾来掌军,也不让大王接手龙城防务,不就是对大王不信任,怕你召集老部下,夺他皇位吗?!”

    慕容农紧紧地咬着嘴唇,手在微微地发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盛看了一下左右,上前一步,低声道:“大王,您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守城成功,事后陛下必不会容你,他现在让长乐王联姻兰部落,就是想笼络本地大部落,让长乐王来代替你掌军。而一旦给他控制了局势,你就会作为第二个慕容麟,给清除掉,因为无论是作为弟弟还是叔叔,你对他们父子两的皇位,都会有巨大的威胁,非杀不可!”

    慕容农摇着头:“不会,不会的,我一向忠心耿耿,他们,他们以前没对我下手,以后也没有理由。”

    张盛冷笑道:“以前不对大王下手是因为还要打天下,还需要大王你掌军征战,可现在是反过来了,经此一乱,只怕陛下再无收复河北之心,只想偏安于这辽西故土了,那么大王你的军事才能,你的威望就成了对他皇权最大的威胁,加上你在此经营多年,人心所向,只要你在,他们的皇位就不稳,所以借着这次平叛,暗中把你除掉,会是他们的选择。”

    慕容农双眼圆睁:“怎么可能?胜负未分,就擅杀大将,哪有这样的事?!”

    张盛哈哈一笑:“大王可曾忘了你的伯祖父慕容翰了吗?”

    慕容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这位慕容翰,乃是慕容皝的庶长兄,慕容垂的伯父,慕容农的伯祖父,当年在慕容氏还没入主中原时,威名赫赫,是部落里的头号猛将,但就是因为被身为族长的弟弟慕容皝所猜忌,一度不得不逃奔宇文部,后又回归慕容部,平宇文,灭段氏,立下无数战功,可越是如此,越不被兄弟所容,最后还是被慕容皝找了借口赐死,而当年慕容垂被慕容玮猜忌之时,也是为了避免慕容翰的结局,才宁可背上叛国罪名,叛逃前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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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盛看着一时张口结舌的慕容农,沉声道:“大王,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次圣树有难,陛下一定会借此事,最后杀你祭天,你若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圣树那里,听听祖先们的指示,如果祖先们降下神谕,要你接替大位,那就当仁不让,如果他们要你继续辅佐陛下,那你就回来。反正现在也需要联络城外的兰部兵马,里应外合,你现在出城,完全可以说得通!”

      慕容农的嘴艰难地张了张:“可是,可是在这个时候,我是守城大将,就算要出城,也得告诉陛下才是,要不然,要不然他还会以为是我叛逃呢。”

      张盛急得一跺脚:“大王啊,你平日里精明过人,怎么这事如此地糊涂啊。慕容宝早就有了猜忌你的心思,你这时候跟他提出城,他一定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将你斩杀,就算他一时不杀你,你跟他提要去圣树那里找兰部的人回来帮忙,他只会以为你想借机自立,或者是坐山观虎斗,看着叛军和他的龙城兵马决出胜负,更不可能答应你。”

      慕容农咬了咬牙:“可是兰部就这么靠得住吗?在此危难之时,不来救援,甚至随军的五千兵马也不回城,跑去祭祀什么圣树,我总觉得很可疑,还有,段速骨,宋赤眉他们娶的可是兰部的女人,这些人为什么会反,会不会跟兰部有什么关系?”

      张盛摇了摇头:“兰部主持祭祀圣树多年,绝不敢在圣树面前对大王不利,不然他们自己的部众就会叛离。至于段速骨他们,目标是对着慕容宝而来的,如果大王出城,他们求之不得。大王确实可以先去接受圣树的神谕,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做。当年先帝被奸臣陷害时,也是秘密潜回龙城,接受了圣树的神谕,这才出奔前秦的。”

      慕容农的脸色一变:“这可是绝密之事,先帝在时从不跟旁人提及,只有派我来龙城镇守时才提了一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张盛微微一笑:“大王可别忘了,您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我张盛原本就是在兰部牧羊的幼童,当年曾经有幸侍奉过先帝的那次祭祀之事,所以,我也是先帝嘱咐,一定要辅佐大王的。”

      慕容农长叹一声:“怪不得当年我新来龙城,夜半打猎迷路,却会碰到你,原来这不是巧合,是先帝的安排。”

      张盛点了点头:“不错,先帝说过,如果有朝一日,中原基业丢失,回到故地龙城,那要小人无论如何都要辅佐大王,登位救国,因为先帝虽然一生都在维持这个嫡子继承的制度,但若是大燕落难到回到龙城,那就是生死存亡之时,一定需要最有能力的来拯救大家。所以,大王是不是上天注定来救我大燕的,只有圣树能决定。”

      慕容农咬了咬牙,转身就向着城下走,他的声音顺风而来:“给我换一套小兵的衣服,我现在就要出城。”

      两个时辰后,龙城北,五十里,白狼山,圣树谷。

      这是一条寂静的山谷,与寻常的林叶茂密的山谷不同,几里长的谷地之中,只有两棵孤零零的树,立于其中,南边的一棵,枝繁叶茂,而北边的一棵,则是树叶枯黄,树身上不停地掉落着树皮,就象人身上的斑秃一样,这里裸一块,那里秃一片,大风一吹,树枝都会折断几根,落得满地都是,如果说南边这棵松树,如同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那北边的这棵,则象是一个得了重病的少年,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一阵马蹄声响起,谷外一骑驰入,穿着一身兵士的衣甲,直奔圣树而来,两边的草丛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声,几百名兰部落的丁男,手持兵器,套马索,跃草而出,转眼间,就把那来骑围在当中,几十个嗓子在厉声吼道:“来者何人,竟然冒犯我大燕圣树,快快报名受死!”

      来骑脱下了头盔,人群中闪过一阵惊呼之声:“是辽西王,是辽西王。”

      慕容农对着站在圣树之下,被十余名壮汉环绕着的兰汗,高声道:“兰尚书,想不到你我,会在这种场合下重逢。”

      兰汗仍然穿着那身羊皮袄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啊,上回陪着大王一起来看这圣树,可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过去了,圣树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慕容农咬了咬牙:“十年前,正是先帝初创大业,复兴大燕之时,那时的大燕,兵强马壮,生机勃勃,一如南边这棵树。而三十年前,先帝也象我今天这样,来这里寻求圣树的神谕,当时应该也是兰尚书主持的仪式吧,今天,请兰尚书也为我主持一次!”

      兰汗的眉头一挑:“辽西王,陛下尚在,你却来这里寻求神谕,莫非,你有取而代之之心?”

      慕容农沉声道:“这些就交给天神来决定吧,我慕容农作为慕容氏的子孙,接受上天的指示,无怨无悔。兰尚书,你们一向负责守护神树,主持祭祀仪式,今天,能不能帮我主持一次呢?”

      段速骨的声音带着嘲讽和不屑,从另一边的草丛中响起:“辽西王,咱也不用追求什么神谕了,我们弟兄们都拥你为大燕新皇,如何?”

      慕容农这一下惊得几乎要从战马上掉下来,只见另一边的草丛里,突然灯火通明,几百根火把树了起来,而段速骨手持狼牙棒,与提着一对大锤的宋赤眉,长身而起,他们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大王,又见面了!”

      慕容农又惊又怒,对着兰汗吼道:“老贼,你,你竟然勾结反贼作乱!”

      兰汗微微一笑:“大王,你在这个时候跑来圣树这里追求神谕,不也是背叛了慕容宝吗?大家都弃暗投明,又何必说人反贼呢?段将军,还不动手?!”

      只听“呼”地一声,伴随着慕容农战马的悲嘶之声,狼牙棒重重地砸到了马头之上,打得这匹骏马脑浆四迸,而慕容农刚要拔出佩剑反击,就连人带马地摔到了地上,一边拥上数十名军士,绳索齐下,转眼就把他绑了。

      段速骨哈哈一笑:“明天,带着我们的辽西王巡城一圈,龙城必然唾手可得!”

    圣树之下,只剩下了兰汗和段速骨二人,段速骨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看着兰汗:“兰大人,这回你帮了我大忙,事成之后,宰相之位,一定是你的。”

    兰汗的白眉微微一挑:“不应该是你段将军的吗?”

    段速骨的脸色一变,转而笑道:“我是要当皇帝的,可不是什么宰相。”

    兰汗摇了摇头:“段将军,凡事不要太心急,中原人有句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之前我让你拥立慕容崇为主公,就是因为这个名份,慕容家在辽地经营百余年,人心皆以慕容氏为主,你就算攻下龙城,在他们眼中,仍然是个乱臣贼子,自立为君,会给其他奉了慕容氏为主的人,群起而攻之的。”

    段速骨不屑地说道:“这世上,最强的就是实力,只要军队在手,天下我有。我现在对军队控制得很严密,如果有你兰大人的部落支持,那在这龙城,没人敢跟我们作对!”

    兰汗叹了口气:“你恐怕太高估了你的实力,就连我的部众们,也是认慕容氏为君,只把我们兰氏看成族长而已。你的部下,多半只是征召于龙城各部的丁壮,不会把你看成君王的,一时间利用他们对以前高阳王的怀念和对龙城兵马的仇恨,可以跟你走,但是想要长久控制他们,还是得用慕容家的人才行。”

    段速骨咬了咬牙:“难不成,我真的要把慕容崇一辈子当主君吗?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也配?!”

    兰汗勾了勾嘴角:“慕容崇当然不配为君主,你现在拥立他,只是假借慕容隆这个死鬼的名份而已,为的是控制你现在的手下,但是长久看,要在这辽地自立,你得找个更有份量的慕容氏才行,拥立几年后,等你的威望慢慢地遍及辽地,再考虑自立。”

    段速骨的眉头一皱:“那我要立谁才行?”

    兰汗笑道:“这不现成的慕容农嘛,他在这里可是威望很高,你明天带着他巡城一圈,让城中军士们看到他们心中的战神也出来投降了你,那龙城就不攻自破,事后你把他囚禁在深宫之中,不与人接触,一切军令政令皆由你出,这样不用几年,龙城内外,只知有你段将军,不知有他慕容皇帝,到了这个时候,才是你真正可以自立之时啊。”

    段速骨眉开眼笑:“我是粗人军汉,想不到这么多,还是兰大人你高啊,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能回报你这回的大恩?!”

    兰汗微微一笑:“我们兰部落,长年游牧塞外,是龙城第一部落,但是给慕容氏限制,只能在这里看守他们的什么圣树,不得迁移,慕容氏建立燕国,打下大片疆域,名震天下,而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给他看家,所以我们兰氏族长,一直对此不满,只有慕容氏亡了,我们才能重得自由。这次帮你,就是为了这个,我希望你段将军能顺利地取代慕容氏,自立为君,更改国号,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四处扩张了,到时候你保持我们兰氏在燕国的地位,再允许我们可以四处游牧,这点条件,不过分吧。”

    段速骨哈哈一笑:“当然不过分,这是应该的,慕容氏亡了,这几棵树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你们当然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成交!”

    当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谷外之后,树后草丛边的一块石头,挪了开来,两个黑影从石下跃出,青龙和黑袍,缓步而行,走到了圣树之前,枯叶落下,落在他们的肩头,青龙叹了口气:“想不到前辈布局多年,连兰汗和张盛都是你的人,我真的是佩服。”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兰氏部落,因为这棵圣树给圈在了龙城,这一圈就是近百年,换了任何人都不能忍受。只是慕容氏强大,他们不敢妄动,这回后燕灭亡,慕容宝落难来投,他们当然要有所行动,我只不过是三言两语,勾起了兰汗心中的那个贪念而已,段速骨无谋匹夫一个,正好是用来谋反的最好道具,等弄死了慕容宝,他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兰汗一定会杀了他,自立为君的。”

    青龙勾了勾嘴角:“燕国已亡,河北落入魏国手中,为何前辈还要对燕国这样赶尽杀绝呢?”

    黑袍冷笑道:“慕容氏不管能力大小,个个都是野心勃勃,慕容宝是废物,断送了基业,不代表其他人也跟他一样,若是下一辈再出几个慕容垂,慕容德这样的,那可能就会在辽西这里复兴,毕竟,这里离北魏太远,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管到这里,慕容宝的儿子,弟弟都挺厉害,如果是慕容农或者是慕容盛坐了皇位,以后南北两燕互相呼应,慕容氏的燕国,还有重新复兴的可能。”

    青龙笑道:“那前辈应该先去灭了南燕啊,慕容德可是帅才呢。”

    黑袍摇了摇头:“不必,南燕的存在,是卡在大晋和北魏之间的一个缓冲,有他们在,北魏才不至于占了青州,威胁到大晋,再说了,有刘裕在,不会让慕容德有所作为的。可是北燕不一样,这里是慕容氏的发家故地,又有大片草原,向东可以取得高句丽的铁矿,打造甲骑俱装,如果主君英武,那退可保辽东基业,进可图中原,所以,必须要消灭,就象这两棵什么圣树!”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出手,枯瘦的手掌,直接击中了树干之中,只听一声轰鸣,这棵一丈多高的大树,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尘土飞扬,把两人都包裹在一阵烟尘之中。

    青龙轻轻地叹了口气:“慕容氏的江山,就如同这棵圣树一样,在前辈的一击之下,灰飞烟灭,这是天意啊。”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不是天意,只是我的安排而已,慕容皝当年种树,也只是搞些迷信之道,要是一国之命运,由一棵大树所决定,那还要我们做什么。”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再告诉你个秘密,当年的那棵圣树,是我用黑火炸掉的,而这两棵,是我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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