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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慕容兰转过了身,直视着刘裕的双眼,声音中透出一股忧虑:“可是刘牢之却万万没有想到,孙恩率众,从浃口和临海一带秘密登陆,与卢,徐分兵三路,分头突袭这三支人马,桓不才战死,高雅之和刘袭几乎是只身逃回,刘牢之现在紧急收缩兵力,退保山阴。”

    “狼哥哥,你的援军恐怕一个月内不会来了,姚盛会在胜利的消息刺激下,全力攻城,就算拿不下来,也会尽力地消耗你的兵力,为孙恩,卢循,徐道覆的三支兵马过来攻打你,争取有利条件。”

    刘裕神色自若:“那换了你是我,现在怎么办?”

    慕容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走!”

    刘裕笑着抽出了背上的斩龙大刀:“而我的选择是,战!”

    慕容兰也跟着笑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雪花双刀:“那就战!”

    刘裕平静地说道:“其实,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这次刘牢之让我率一千兵马守卫句章,却是调走了希乐,无忌,长民诸部,敬宣也跟在他身边不让来,铁牛和瓶子虽然跟我同行,但他们的大部分部下都给留住,跟我过来的,主要是这些后生们!”

    他说着,看向了一边的箭楼之上,檀道济背着一杆大弓,和在一边的徐赤特相伴而立,看到了刘裕,同时举起了弓箭,在空中挥了两下,刘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慕容兰的嘴角勾了勾:“道济和赤特是后辈中有名的箭手,不比瓶子差到哪里,他们跟你了,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刘裕摇了摇头:“箭术是不差了,但是临敌经验还是差了很多,就象他们刚才那样杵着,会成为敌军集中攻击的目标,你看,他们的叔要生气了。”

    慕容兰再一眼看去,只见刚才的那两个小子突然就矮了下去,似乎是给人狠狠地拉下,再也看不到身影了。慕容兰笑了起来:“我说怎么看不到瓶子了呢。”

    刘裕又是一指城门下面,一个浑身被铁甲所围,头缠白色头巾,光着两个膀子的大汉,正抄着自己手中的大戟,独立门后,可不正是孟昶之弟,有小吕布之称的孟龙符?他的呼吸很粗重,透着杀气,而另一个手持一把大锤的军士,则是与其并肩而立,正是小将刘钟,他们的身后,是二百多名手持刀剑锤戟等较短兵器的军士们,个个肌肉发达,但是脸上,却有些淡淡的忧虑之色,这从他们这会儿如瀑布般的出汗,可见一斑。

    刘裕笑道:“猛龙,阿钟,你们怎么样?”

    孟龙符抬起了头,挥了挥手中的大戟:“寄奴哥,什么时候开城门啊?”

    刘裕微微一笑:“急什么,快了。”

    他看着二人身后的军士们,笑道:“放心,刚才我和铁牛哥一泡尿,已经破了妖贼的妖法,在这尿前,就是城门外,这方圆百丈之内的妖贼,都是一击就死,大家要做的,就是放手大杀啦!”

    孟龙符哈哈一笑:“听到寄奴哥的话了吗,放手大杀,那个杀,那个杀啊!”

    队伍中发出一阵战吼之声,伴随着兵器击甲击盾的声音,刚才还有的恐惧之色,一扫而空。

    刘裕转头看向了城头其他的垛口,向靖的手中,已经提起了两把闪亮的大斧,而王元德,王仲德二兄弟,则手持大刀,长剑,带着千余名民夫,蹲在他后面的城垛之后,刘裕咧嘴一笑:“铁牛,能不能娶到老婆,就看这战的了。”

    向靖哈哈大笑道:“小子们,听到了没,外面可是有茫茫多的妖贼,只要咱们杀了他们,那些给他们掳掠来的女子,就会被我们解救啦,寄奴哥说了,只要砍了妖贼的,这战一人发一个老婆!”

    王元德摸了摸脑袋:“可是,我已经有老婆了啊,这可怎么整?”

    向靖一拳击中了他的胸口,打得他身上的甲叶子一阵响动:“笨蛋,就不会再娶个小老婆吗?”

    哄笑声中,城头的忧虑之色一扫而空,各队都开始进入到战吼阶段,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久没在你身边作战了,都有些陌生了,要是我的那些兄弟侄子们有你这种动员士气的本事,恐怕大燕也不会走到这步。”

    刘裕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很多是年轻人,新兵,他们的战技没有问题,但是第一次上阵面对如此凶恶的妖贼,尤其是这几年妖贼在吴地有各种刀枪不入,非人力所敌的传说,这种传说,随着琰帅他们的败亡,而变得无比强烈,再好的战士,如果思想上有恐惧,也发挥不出平时的本事。所以,这一战,我的目的,就是破除这种恐惧!”

    说话间,远处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鼓角之声,浪涛一般的天师道军阵,开始了行动,刘裕戴上了头盔,拉下了面当,只露出了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慕容兰一起,矮下了身,从垛口,可以清楚地看到,敌军前军五千余人,身着布衣,手持刀剑或者是草叉,扛着云梯,冲杆,狂吼狂叫着,冲向了城墙,他们的声音整齐而划一:“天师在上,法驾人间,威力无比,法力无边,斩妖除魔,诸神退散!”

    而混在这些冲锋步兵之中,则有两千多名,手持猎弓的弓箭手,很多人身上围着狼皮或者是鹿皮,看起来,应该在加入天师道之前,是山间的猎手,他们一边跑,一边弯弓搭箭,不停地向着城墙发射着,但是往往弓箭飞不出多远,就会下落,飞到城墙之上的,屈指可数。

    慕容兰的秀眉微微一皱:“这样的战力,也来攻城?他们是来试探城中防守位置的吗?”

    刘裕摇了摇头,一指城门前,那道离墙二十米左右,宽约三米,插着几十根尖木桩的护城沟,微微一笑:“不,他们是来填沟的!”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对着身边的刘道规沉声道:“传我将令,敌军上城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动一下,违令者,斩!”



    刘道规迅速地摇了几下旗帜,这面孤零零地探出城头的旗子,引得了城下几十枝弓箭的集火攻击,有六七枝终于射上了城头,在刘道规放下这面旗子的同时,这几枝弓箭软绵绵地砸在了他的身边,两枝碰到了他身上的铁甲,如同枯枝一般地落下,甚至连嵌进甲缝也做不到,刘道规不屑一顾地勾了勾嘴角:“软弱无力!”

    刘裕的眉头却是紧紧地锁着,他看着刘道规,正色道:“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力量上,也许他们软弱无力,但是在意志上,我相信他们悍不畏死,一支不畏生死的军队,永远是可怕的。”

    刘道规的脸色一变,只听到百余声沉重的响声,从护城沟那里响起,那是攻城的天师道众们,把云梯直接架在了这三四米宽的壕沟处,然后争先恐后地从这些梯子上奔过,不断地有人一脚踩空,或者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落到了一边的坑里,顿时就被那些尖尖的木桩刺穿,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此气绝,即使是从城头的垛口看去,那血腥残酷的场面,也会让人色变,可是其他的天师道众们,却是视若无睹,甚至不去看那些掉在坑里惨死的同伴一眼,双眼血红,喊着那狂热的口号,一往无前地冲击。

    慕容兰的秀眉一皱,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些凶残无畏的道众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她摇着头,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些人象是中了邪术,居然可以不畏生死,天师道是怎么做到的?”

    刘裕淡然道:“很简单,在作战前让这些人喝苻水,就是烧几张黄符纸,化为灰烬,洒在酒里或者是水里,然后让人分着喝,这些人都相信,喝了会就会变成长生人,刀枪不如,力大无穷,不会死亡。”

    刘道规忍不住说道:“可是这些苻水又不是那种邪药丸,吃了这些后,总会给刀箭所伤,真要是死了,那别人还会信?”

    说到这里,他一指那护城沟中,上百具给串成人肉串,死状极惨的尸体:“大哥,就象这些沟里的死鬼,他们直接就死在同伴们的面前,别人还会再信什么刀枪不入的鬼话?”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心诚则灵啊,喝了苻水是得到了天师的祝福,但只有你心诚信天师,这祝福才管用啊,这些掉下去的短命鬼,是因为他们心不诚,要是么跑的慢了,要么是腿软站不住了,才会掉下去,当然就会跟普通人一样送命,这样解释,你觉得别人会不信吗?”

    慕容兰的秀目中闪过一丝怒火:“把这些无辜的民众这样洗脑,变成冷血嗜杀的妖魔,孙恩这些人,个个该千刀万剐!”

    刘裕晃了晃脑袋,活动了下颈子,一阵关节和肌肉响动的声音中,透出他淡定而决然的话语声:“先把这些长生人真的变成了长死鬼,再谈其他,咱们也让那个姚大帅和他的手下们看看,五千多人都心不诚,会是什么结果!”

    话音未落,刘裕站起了身,抄起六石铁胎大弓,独立城头,右手扣着一把弓箭,对着城下蜂涌而至的天师道众们,挨个点名!

    “呜”“呜”之声不绝于耳,扎着明显与普通道众们颜色不一,多是以醒目的红巾或者是黑巾包头的小头目们,一个个应弦而倒,刘裕连拉连放,几乎在前一箭离弦瞬间,就新搭一箭上弦,速度之快,让人目不睱接,而几乎与他弓弦响动的同时,城下传来一声声的闷哼或者是惨叫声,只半分钟的功夫,就有十余名天师道的前线小校们,毙命倒地。

    一个头缠白巾,拿着一杆明显比身边同伴们大了一号的角弓的弓箭指挥官,一边搭箭上弦,一边吼道:“全给我射那个城头的敌将,天师给我们力…………”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劲风袭来,连转脖子看的时间都没有,就是一箭,直接从他的右腮帮子穿进,从左腮帮子钻出,血淋淋的箭头上,分明地嵌了一颗染血的后槽牙,而从他给完全射烂的腮部,可以看到已经给这一箭击得碎了一嘴的牙齿,伴随着他几乎因为惊讶和痛苦的作用,睁得要蹦出眼眶的那只眼睛,那可怕而血腥的表情,足可以让人吓晕。

    但是他身边的弓箭手们,却没有一个晕的,甚至都没有几个看着他如何倒地而亡,他们手忙脚乱地抽出弓箭上弦,对着仍然在引弓射箭的刘裕,就是一阵攒射。

    几面盾牌,在刘裕的身前挥舞着,慕容兰和几名护卫,把这些盾牌舞得如风车一般,在刘裕的身前一尺左右,形成了一股带着气浪的盾墙,这些飞上城头的弓箭,有些连盾牌边都没摸到,就给这强烈的气劲所阻,落下了城头。至少有上百枝弓箭射向了刘裕,除去偏得离谱的一半多外,剩下的四十余箭,竟然没有一箭,能射中刘裕。

    随着刘裕的动作,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头,突然站起了三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弓箭手,个个手持四石以上的强弓,也不用口令,对着城下密集的人群,就是一阵激射,刚才还是一个个倒下的攻城人群,这会儿就跟被大风吹过的谷子地一样,成片地翻倒,就在护城沟那一线,就有上百人中箭后落入沟中,不仅如此,还会撞倒,带动身边的一两个人也跟着滚落下去,顿时,那些插着尸体,血淋淋的尖桩,就消失不见了,只能看到人挤人,人叠人,几乎也就盏茶的功夫,近千人落入沟中,快要将这道护城沟,直接填平了。

    几十道绳勾,搭上了城头,有些冲到城下的天师道众们,开始想要借着绳勾爬墙,城头刀勾齐出,把这些绳索斩断,最多爬到半城的天师道众们,惨叫着摔落城下,又是砸倒一堆人,紧接着,城头上砸下无数的石块与大木,把在城下越聚越多的人群,砸成一堆堆的模糊血肉,叫骂声和惨叫声,开始盖过那些赞美天师的吟唱,而原本红着眼睛,如同蚁群一样涌向城墙的天师道众们,有些开始悄悄地转身,向后逃跑了。

    刘裕继续不停地开弓放箭,嘴里却说道:“不许射逃回去的人,让所有天师道众们看到,心不诚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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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道的大旗之下,姚盛脸色阴沉,前军的五千多人,一千多填了沟,城墙根下至少也死了六七百,没有一个人能爬到城头,有四五百人扔掉手中的兵器,抱着脑袋往回逃,一边的军官们想要抽刀喝止,却往往反而因此而暴露自己,紧接着,就是城头的强弓硬弩的挨个点名,在这样的打击下,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攻城部队的军官小校几乎就都死亡殆尽,整个部队,也变得一盘散沙,除了还有千余名狂徒仍然在跟城头对射,或者是试图爬城外,几乎其他还在喘气的人,都在往回跑了。

    姚盛咬着牙,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沉声道:“这些叛徒,失去了对天师的敬仰,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那些妖物,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兄弟,手足,同道!现在的这些家伙,已经是邪灵附体,天师有令,要用刀剑,洗清他们的灵魂,赎回他的罪恶!”

    所有的站在他身后的天师道众们,齐声高呼:“天师在上,斩妖除魔,天师在上,斩妖除魔!”

    姚盛一挥手,几千名教众从后面走出,半袒着上身,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胸口,他们都身着红衣,戴着恶鬼面具,肩上扛着鬼头大刀,与一般的军士们截然不同,这些人,分明就是刽子手。

    而这些刽子手们,一人提溜着一个妇人或者是小孩子,如同拎着待宰的羔羊,这些人哭喊着,拼命地挣扎,却哪里挣得开这些身强力壮的刽子手,更不用说,姚盛身边中军部曲,也有不少人上去帮忙,把一些挣扎得厉害的妇孺,给牢牢按住。

    回头狂奔的一千余名天师道逃兵们,收住了脚步,他们在这些人里,看到了自己的妻儿,宗教的狂热褪去之后,剩下的,就是人性的恢复,很多人泪流满面,甚至直接跪了下来,呼唤着自己妻儿的名字,请求着姚盛网开一面。

    姚盛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前方诸人听令,晋军狡诈,在城前施妖法,引妖邪上了你们的身,现在的你们,不听天师号令,忘了自己作为长生人的本份,天师有令,如果尔等速速返身杀敌,那天师会保佑你们,也会保佑你们的家人平安,若是再退缩不前,那你们的家人,都会先于你们而死!”

    姚盛身边的一个头目,悄悄地说道:“大帅,天师什么时候这样传令了?”

    姚盛猛地一瞪眼:“你懂个屁,我是大帅,是天师的使徒,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回荡,难道你没有听到吗?这说明你心不诚,我看你也要妖邪上身了!”

    那个头目吓得连忙缩了回去,哪还敢再说,前方的那千余名天师道弟子左顾右盼,却是一时没人敢动,姚盛一咬牙,举起大刀,手起刀落,就把身边靠得最近的一个妇人,斩为两截,脑袋如西瓜一样地在地上乱滚,人群中闪过一丝怒吼,一个汉子不要命地暴起,扑向了姚盛,刚刚奔出三四步,就给姚盛身前,早已经弯弓搭箭,瞄准着溃兵们的上千中军弓箭手,射成了刺猬,他的嘴张了张,流下几道血注,扑地而亡。

    姚盛厉声道:“看到没有,这个妖邪,已经占据了我们长生人的身体,甚至想要伤害到天师的使徒了,你们的胆怯,你们的懦弱,只会让你们进一步地给妖邪控制,执法队,准备行刑!”

    这一声令下,吓得所有跪地不起的逃兵们,全都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管手里是不是有武器,一窝蜂也似地向着城墙的方向重新扑过去了,惨叫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城墙前的百步左右,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屠宰场,这座句章新城,城门是内陷的,如同一个瓮城,两边的城墙把城门这里围成了一个口袋,直接冲向城墙的教徒们,给大量杀伤,打到现在,几乎没有人能摸到城门的边。

    姚盛的身边,一个副将策马上前,低声道:“大帅,咱们的这五千前军,连城墙都爬不上去,而且出现了这么多逃兵,要不是用家眷作要挟,只怕会动摇全军的信念,现在是不是收兵比较好?”

    姚盛冷冷地说道:“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们能攻上城头,这些人的作用,就是试探城中的防守虚实,再一个,就是要填平那护城沟。”

    副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填平护城沟?这是什么意思?”

    姚盛一指对面的城墙,城墙根脚处,尸体已经堆了有尺余高,不停地有人还在靠着绳索,软梯上城,可往往刚向上拱个几米,就给打落城下。

    “看到没有,句章虽小,但两边依山,后面背海,只有正面攻击,城墙又高又陡,想要直接攻下,很难,最大的弱点,在于城门,这也是刘裕建城之后,特地要用这种内陷型的城门,用两边的城墙来保护的原因。但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城门才是突破的最好方向,我军先让前军冲击,消耗他们的体力和弓箭,等会儿再挥次阵一万人上阵,踩着尸体爬墙,只要能冲上城墙,吸引晋军主力在城上混战,我率精锐三千中军,直扑城门,先斩吊桥,再烧城门,只要城门一破,那刘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守住句章了!”

    副将哈哈一笑:“原来大帅,早就有计划了呀,是属下愚钝,不能理解您的深意啊。”

    姚盛的嘴角勾了勾:“教主,还有二爷和三爷都大破晋军,立下大功,咱们这一路是前教主的人马,再不立点功,以后只怕连独立成军的资格也没有了,神教内部,也是能者上,庸者下,摆老资历是没用的。这一仗,如果我们击毙刘裕,拿下句章,那整个神教,都会对我军刮目相看的,我要让天下人知道,现在的神教,不止有三兄弟,也有我大帅姚盛!”

    说到这里,他举起了大刀,沉声道:“长生人,第二阵,给我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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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裕已经换了个位置,坐回到一处隐藏的哨塔之下,慕容兰仍然跟在他的身边,不过这会儿的他们,已经不再搭弓放箭了,从哨塔的了望口,城下的情况一目了然,潮水般的天师道众们,再次冲向了城墙的方向,因为护城沟已经早早地给填平,这回冲击的道徒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这些常规的攻城器材,倒是可以用上了,与第一阵那几千人几乎是用人命直接堆积出尸墙相比,进步了不少。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死个几千人,换来填个沟,狼哥哥,这样真的值得吗?”

    刘裕摇了摇头:“这些妖贼,毫无人性,第一波冲城的,本是吴地百姓,给掳掠后信了这些妖言,以为自己能刀枪不入,平时对阵州郡官军,靠了这股子血气之勇,还真的能一冲而下,攻击一些城小墙矮的小县城时,靠这样冲锋,加上城中有信徒内应开城门,也是无往不利,越是如此,越是相信自己真的刀枪不入,真到我们刚才的那波打击,让他们的信念动摇,甚至要让姚盛以其家人为要挟,才逼得他们返身攻城,但这已经证明,这股子妖贼的气势已衰,从兵法上来说,已经不可强攻了。”

    慕容兰咬了咬嘴唇:“这些妖贼视人命如草芥,几千百姓,就是用来填沟,后续的第二阵,只是踩着前面同伙的尸体,越过护城沟,能正式地攻击城墙,只是第二阵的这些人,恐怕对于什么长生人刀枪不入,心诚则灵的屁话再相信了,一支失去了士气的军队,还要强攻,图的是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图的是城门,我修筑句章城时,故意留下了城门这个弱点,用了一扇又薄又破的木门,又让两面的城墙伸前,形成瓮城保护城门,这个就是诱敌之策,如果是碰到名将,自然不会上当,但妖贼之中,名将不能说没有,却绝不是这个姚盛。”

    “他在孙泰时期就是总护法,算是老一辈的妖贼,自从孙恩三兄弟上位以来,这些老贼受到排挤,急于立功,你也说过,最近那三个家伙又立新功,击败了北府军三将,姚盛一定不希望他们三个率军前来攻打句章城,所以他一定要自己拿下。”

    “妖贼所恃,无非是人多加上不怕死,如果今天攻不下,那以后心生畏惧,又不再信任那些长生人刀枪不入的鬼话,更不可能成功,所以,姚盛不会退兵,他会投入所有部队,强攻句章,而突破口,就是城门!”

    慕容兰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为何你不在城门加强防守呢,万一姚盛不顾一切,靠着人命堆积,硬冲甚至是火攻城门,不就会给突破了吗?城门一破,妖贼蜂涌入城,只怕很难再对付了吧。”

    刘裕笑道:“所以,姚盛的策略,就是用大量的兵马攻击城墙,逼我把主力也投入到城墙这段,如果在城墙上混战,自然也无法再用弓箭攻击瓮城内的妖贼,而他就会利用这个时候,率真正的主力精锐,直扑城门,无论是强冲还是火攻,瞬间就打破城门,然后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所以,你让肉搏最凶悍的猛龙,小钟他们留在城门那里,就是防敌军的攻击城门?”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爱亲,帮我盯着这里,道规,打信号旗,所有的北府军战士,退下城墙,集中到城门之后,让沈庆之,沈林子,沈渊子他们,指挥各处的民兵壮丁,跟上墙的妖贼们搏斗。”

    刘道规一边打着信号旗,一边说道:“大哥,只靠民兵在城墙之上,能顶得住吗,万一城头失守,怎么办?”

    刘裕微微一笑:“你要相信这些吴地土豪的家丁部曲的战斗力,虽然是民兵,但比直接从黔首百姓中,毫无训练的教众,仍然是强了很多,加上守城的优势,三千民兵,足以挡住三万教徒。”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而且,不显示出城头混战,又如何能让姚盛上勾呢?”

    慕容兰微微一笑:“我会在这里帮你盯着城头的,道规留在这里打旗号,不过,姚盛真的会象你一样的亲自冲击吗?”

    刘裕的眼中杀机一现:“一定会的,他在妖贼之中,以勇悍闻名,也曾经亲手斩杀多名官军将领,攻击城门是这战的决胜手,他绝不会留给别人,必然是自己亲自上,但他不会大张旗鼓地摆开来攻击,一定是趁乱带着中军精锐,从人群中冲进来,爱亲,你的观察力无人可比,现在就盯紧妖贼中军的那些人,尤其是姚盛。”

    慕容兰点了点头,凤目中精光一闪:“就冲他那个大块头,想易容顶替都不可能,放心吧,我一直在留意他的动向呢,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从城头助你。”

    刘裕转身就向着城下走去:“道规,按你大嫂的命令打旗语。”

    站在城门前,听着外面的冲天杀气,刘裕神色轻松,目光从城下一张张年轻,稚嫩而兴奋,又带有些许忧虑的脸上扫过,孟龙符不停地舔着嘴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刘裕微微一笑:“猛龙,今天想杀多少?”

    孟龙符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大戟:“贼人进来多少,我杀多少,寄奴哥,你亲自下来,是信不过我猛龙吗?”

    刘钟摇了摇头:“寄奴哥,现在全靠民兵在城墙上顶,不太好吧,城门不是那么容易失守的,如果顶住城墙,还可以左右射击攻打城门的敌军,是不是更好点。”

    一个粗浑的声音没好气地响起:“寄奴哥,今天杀得可太不痛快了,第一阵的妖贼,没一个上城头的,我都没砍到人,这第二阵好歹可以上城了,你却把咱们撤下来,这究竟是准备做哪样?”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说话的一个八尺多高,满脸横肉,二十六七岁的壮汉,说道:“檀韶,你就这么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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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正是檀凭之的侄子檀韶,在军中向来以勇武过人,不遵号令而著称,即使是在战场上,也会给血腥的味道所刺激,忽视命令,放手大杀,是一个兼具勇猛和鲁莽,让人非常头疼的家伙。

    檀韶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甲“当然!”

    刘裕摇了摇头“那只怕你们的这身盔甲太碍事了,来,随我卸甲!”

    他一边说,一边解起盔甲之上的皮扣,肩上的两根牛皮带扣一松,前后两大片整块精铁板为本底的两当铠,就落到了地上,挂在精铁板上的密密麻麻的甲片叶子,一片哗啦啦地撞击声。

    王元德瞪大了眼睛“寄奴哥,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盔甲,盔甲可是战场上防剑御刺,保我们战士性命的东西,为什么要脱呢?”

    他的兄弟王仲德在一边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开始跟着脱起甲来“大哥,别问了,寄奴哥说的肯定有道理,他是主将,他的话是军令,咱们不能质疑的。”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元德问了,那我就告诉大家吧,贼众看起来有十余万,可是真正能战斗的人,不过四五万,姚盛已经把所有战斗部队全部压上了,企图利用人数优势,一举冲垮我们的防线,城头的搏斗不可能攻下句章,他真正想要的,是直接攻打城门,冲进城内!”

    孟龙符跟着一边卸甲,一边说道“可是这些跟我们现在卸甲有关系吗,如果要在这里跟妖贼决战,应该全副武装才是啊。”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看着在一边若有所思,甚至动作停了下来的檀道济,说道“道济,你想到了什么,告诉猛龙。”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寄奴哥想的一样,随便就说几句了。”

    他的话音刚落,却是听到一阵箭矢攒射的声音,就集中在众人面前的城门门板上,一阵“叮叮咚咚”,象是有人在敲门。

    刘钟的脸色一变“不好,妖贼在攻门,我们快点…………”

    刘裕摆了摆手,继续脱起甲胄,这下内层盔甲也给他卸下,露出了里面的单衣,而发达健硕的肌肉块子,随着他的动作,改变着轮廓的曲线,男儿的阳刚之美,尽显无疑。

    檀道济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寄奴哥的意思,应该是想大家卸了甲,身形轻便,动作更快,妖贼只靠一股子狂热来撑着,论战技,论武器,远不及我们北府将士,现在在城门这里的几百锐士,都是我们北府军的兵,没有一个吴地民兵,就是要集中精锐,一举破贼,因为,攻击城门的,一定是妖贼的主力精锐,他们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很可能那贼帅姚盛,就跟我们隔门而对!”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箭矢钉门的声音,这回即使是城头,也响起了一阵民兵们有点惊慌的呼叫声“不好,贼军要火攻城门,快阻止他们啊!”

    檀凭之的声音在城头响起,透着镇定与平稳“怕什么,寄奴哥已经在下面恭候他们了,弓箭手准备,准备打击敌军后援,不要浪费箭矢射他们下面的盾阵!”

    刘裕这会儿把衣服给脱光了,下身穿着单裤,而上身则完全裸露在外,发达的,如同钢板一样的肌肉,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起伏着,而胸口那浓密的毛发,如同雄狮脖子上的那一圈,更显男儿的粗犷与豪迈,几十个军校来回于已经基本卸甲完成的众军之间,把二十余桶油脂,放在他们面前,这些本是用来冬天防冻涂腊时所用,现在放在众人身前,大家都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往身上抹起这些油脂,让每个人身上那些各种凶神恶煞形状的纹身刺青,也显得格外地明显起来。

    刘裕一边往自己的身上抹着油,一边沉声道“兄弟们,我们此战的目的,就是一战击灭这路贼军,记住,是击灭,不是打退。贼军现在横扫吴地,掳掠百姓,就算一时退去,很快会驱使更多百姓前来,就象刚才那第一阵的五千前军一样,他们本为良民,却给弄成了这样前来送死的尸体,杀之不是军功,而是大晋的损失,就算我们击败了妖贼,但整个吴地百姓死光,这就是我们要的结果吗?”

    众军士们群情激愤,齐声大吼“杀贼保民,杀贼保民!”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贼人的首脑,就是姚盛这样的大帅,只要能一战将之击杀,则这一路贼军,不攻自破,只是妖贼头领狡猾,一见形势不妙,就会驱使手下送死,自己逃跑,这也是我们官军多次击败妖贼却无法消灭他们的原因,所以,这一仗,我们不求能杀多少妖贼,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贼帅姚盛!”

    “轰”地一声,一阵热浪,伴随着重击的声音,从城门那里传来,即使是隔着门板的缝隙,也可以感觉到热风扑面,浓烟和火光,透过门缝而入,城头军士们的惊呼声同步响起“不好啦,城门着火啦!”

    而城外则响起了一阵更大的声浪,成千上万个嗓子在吼,甚至连几里之外,女人们尖叫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的嗓子在用一个声音嚎叫,或者是欢呼“天师显灵,城门攻破!天师显灵,城门攻破!”

    姚盛的吼声,如同巨熊的咆哮,在门外十步以内的地方响起“道友们,随我入城,活捉刘裕,分而食之,冲啊!”

    刘裕转过身,看着身后三四百已经跟他一样赤着上身,浑身抹油,手中利刃,闪闪发光的将士们,一如他们那眼中夺命的杀气一样,沉默之中,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他咧嘴一笑“有人想吃了我,大家说,怎么办?!”

    四百多个嗓子,突然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吼声,因为巨大的共鸣作用,甚至盖过了城外那千万人的喧嚣之声“杀贼,杀贼,杀贼!”

    刘裕转向了城门方向,拉下了头盔上的面当,狼头面具之后,双目如电“瓶子,放城门,众儿郎,随我来,看看此战,哪位杀贼最多!”



    “轰”地一声巨响,燃烧着的城门,重重地倒下,不过,不是向着城内倒下,而是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倒,原本聚焦在城门前,密密麻麻,挥舞着手中兵器的天师道战士们,不由得向后一退,毕竟,浓烟和火焰向着自己扑面而来,闪避这些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东西,是人的本能,超过了一切的宗教狂热。

    而透过烟雾,刘裕也看得真切分明,城门口围着起码三四千的重装战士,与那些身无片甲,只着布衣的炮灰们不同,这些是真正的精兵锐士,不仅肌肉发达,体格粗壮,手中的兵器,多是精铁打造,而且身上都穿着铁甲,即使是一般的晋军官兵,也没有如此精良的装备,甚至说,跟北府军战士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围在城门前的五六百名妖贼战士,更是身着重甲,全身裹得跟铁罐头一样,而甲片之上,还挂着各种黄色的符篆,有些已经被箭矢射中,扎在符篆之上,他们人人手持一面厚木板做成的大盾,上面已经钉满了箭矢,靠了这样的防备,才有顶着城头的弓弩射击,强攻城门的实力。

    而在这些铁甲战士的身后,一个身长近九尺的巨汉,手持一把开山巨斧,全身的铁甲之外,还裹着一层熊皮,格外地醒目,他的全身上下,盔甲几乎都是一件整体,连脖颈处与胸前的甲板,都被焊在了一起,头盔也是全封闭式的,只有两只眼洞后,一双血红的眼睛,凶神恶煞般地盯着城门,与刘裕隔了百余步的距离,四目相对,除了妖贼大帅姚盛,还能是谁?!

    刘裕健步如飞,直接从浓烟与火焰之中,冲向了稍稍后退的天师道重甲士兵们,他的左手拿着一个罐子,那是在刚才的冲锋之前,拎来油脂桶的军士们,顺手放在每个人面前的,伴随着刘裕的冲击,罐子狠狠地砸向了这些天师道众们,他们连忙举起了盾牌抵挡,只听到“呯”地一声,罐破汁溅,一股强烈的刺鼻味道,伴随着黄烟四起,染得这些军士们满盾满身都是,城头的军士们开始大叫:“是硫黄,是硫黄罐!”

    姚盛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落槊,防守,盾阵!”他的手下们如梦初醒,停止了后退,把盾牌往地上一顿,两百多枝长槊,从盾后伸出,架在盾牌或者是前方战士的肩头,槊尖寒光闪闪,直指刘裕,哪怕这位北府战神如天神降临一般,如果正面撞上这密集的槊林盾阵,也会给刺个透心凉。

    但是,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呯呯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跟着刘裕冲出城门的百余名北府军壮士,也都纷纷把手中的硫黄罐力掷出来,坛坛罐罐满天飞舞,带着战士们全力冲刺时的巨大动勇,狠狠地砸到了天师道军士的盾阵与盔甲之上,守在门口这一线的五百余名持盾战士,几乎人人身上和盾牌面上都沾满了硫黄。

    城头檀凭之的声音厉声响起:“火箭,射!”

    刘裕头顶的空中,一阵阵的灼热划过,空气似乎都在燃烧,这些火箭,先于冲刺的刘裕,击中了那些沾满硫黄的盾牌与铁甲,顿时,刚才还不动如山的天师道盾阵,顿时就腾起了熊熊的火焰,五百余人的方阵,几乎就在瞬间成为了一个冲天的火球,所有的盾牌,都在燃烧着,盾后的战士们,个个焚身烈火之中,爆出恐怖的叫声,精铁长槊,落得满地都是,而刚才还持着他们的主人,则是在烈焰之中翻滚,哀号着,垂死挣扎!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城门前的局势起了惊天的逆转,本来即将攻进城中,如同蚂蚁一样密集的人群,顿时被火海所吞没,不仅是这个门前的方阵几乎尽数着火,连带着周围的那些普通妖贼们,也都有不少身上燃着了火焰,在盾阵中间与后方,没有马上全身尽燃的士兵们,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向后抱头鼠蹿。

    这时候什么长生不死,心诚则灵的鬼话,都比不得热浪扑面,烈火焚身的恐惧来的直接,一切的军纪,教规,都比不过生死存亡前的动物求生本能,刚才如潮水般涌向城门的天师道军队,这会儿如同退潮的海滩前大浪,反过来向着外面逃去,而越来越多的浑身是火的军士们,则加速着这个逃亡的进程,任那姚盛挥舞着巨斧,和他身边的百余名亲兵一起砍杀着所有临阵脱逃的军士,也无法阻止分毫!

    姚盛气急败坏,挥舞着巨斧,把一个从他身边想要逃跑的,身上燃烧着火焰的军士,直接拦腰而断,他的下半截双腿还在奔跑着,而自腰以上,上半截的身子,却是落到了地上,一根九尺血肠,在落地之前,就垂到了地上,把黄黑色的宿便洒得满地都是,恶臭味道混着血腥,以及硝石硫黄之气,呛得人几乎要呕吐,而喷涌而出的鲜血,则溅得姚盛满身都是,这会儿的他,从身上的盔甲到斧头,几乎都已经是从血海中捞出一般,只不过,没有一滴血,是敌人的,全是杀本方逃兵的战果!

    一个副将一边砍杀着逃兵,一边大声道:“大帅,形势不利,还是撤吧!”

    姚盛咬着牙,正要开口申斥,突然,前方的烟尘火海之中,一道夺目的杀气,比一万个太阳还要亮,瞬间而至,无可阻挡,姚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贼,匆忙之中,也不闪避,直接就拉过这个身前的副将,往来处一推,顺势一低头。

    只听“扑”地一声,姚盛在低头的一刹那,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副将的脑袋,连同戴着的头盔,被一把锐利的,不过两尺左右长的精钢短刀,如同切西瓜一样地剖开,整个脑花,完完整整地给切成两半,甚至里面那跳动的神经,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杀人如麻的姚盛,也不免呆在了原地,惊道:“好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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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把快刀从姚盛的头顶飞过,只觉得头皮一凉,那全封闭的头盔,整个顶部给一切两半,幸运的是,没有把脑袋瓜子也跟那副将一样切开,姚盛的一头乱发,在空中飞舞,而遍是横肉的大脑袋,也露了出来,二十步外,火海之中,一个飞快的身影,如猎豹一样地冲出,击破自己头盔的那把精钢短刀,这会儿居然已经抄在了他的左手,可是他右手挥舞的另一把六尺长的斩马大刀,却是在头顶轮转着,伴随着他的虎吼之声,震慑全场:“寄奴在此,只诛姚盛,挡我者死!”

    这会儿的刘裕,浑身上下,除了淋漓的鲜血外,已经被烟火染得一片乌黑,整个脸都遍是烟火之色,形同非洲黑人,只有两只精光闪闪的眸子,仍然是杀气如麻,他手中的斩龙大刀,血槽之中早已经是一道血线滴下,突破前军那燃烧的方阵时,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被他毙于刀下,可神奇的是,即使是穿越了那道火场,他的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火苗,甚至身上光芒闪闪,让他如同一个发光体一般,远远看去,似是神人!

    姚盛的身边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这会儿他身边的亲兵护卫们,是跟随其多年,亲手训练出来,兼具极度狂热与冷血无情于一身的百战精锐,也是天师道总坛的杀手弟子,可饶是他们身经百战,却是从未见过刘裕这样如同战神一样的表现,甚至有几个曾经经历了当年那乌庄血战的漏网之鱼,在看清楚了来敌之后,那几年来一直吓得他夜不能眠的恶魔瘟神再次在了自己的面前,两个军士直接肝胆俱裂,嘴角边黄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居然生生给吓死了,而其他人也顾不得再去护卫姚盛,齐齐地掉头就要逃跑。

    姚盛这会儿也顾不得去执行军法,斩杀身边的逃兵了,眼前的这个杀神是自己首要解决的对象,自己一身重甲,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追杀中逃得一命,他挥舞起了大斧,激起一阵罡风,算好了刘裕奔袭的提前量,对着刘裕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斧劈下。

    刘裕右手的大刀,突然从头顶变到了腰间,他的头一缩,向前猛地一跃,就靠这一点点的加速度,瞬间就闪过了这当头一斧,他的身体从姚盛的身边飞快的冲过,而那横在腰间的斩龙大刀,则掠过了姚盛的左肋之下,一阵甲片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姚盛的闷哼,双层重甲,内衬一道软甲的这个巨人,左肋的甲胄被生生地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溅,皮开肉绽,连那白色的肋骨,都因为肌肉与皮肤被割开,而清晰可见了,这一刀之力,恐怖如斯,竟然连这个移动的钢铁肉山,也给生生击破护甲,几近致命之伤。

    可是姚盛仍然以一个高强的武者本能,作出了反应,他不顾左肋之下的剧痛,大斧不及砸地,就变劈为抡,同样的拦腰横斩,长柄战斧,卷起方圆内一丈的飞沙走石,直接就抡向了身后的刘裕。

    可是刘裕在越过姚盛的一瞬间,两杆长矛,冲着他的面门狠狠扎来,刘裕大吼一声:“来得好!”他的脚掌一发力,身形暴起,在空中不偏不倚地踩踢中两杆长槊的槊头之后,那坚硬的槊杆,而他的身体,则借着这一踩之力,向后倒飞而去,巨斧带着罡风,就从他的身下两尺左右掠过,击中了那两杆长槊,把槊头生生砸断,飞向两边,扎中了一个正在发力狂奔的逃兵,顿时就把他扎倒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给后面慌不择路的其他同伴们踩在脚下,再也起不了身了。

    可是刘裕的身体,却是倒飞而出,如此的身躯,却是超乎寻常地灵活,如同山中的猿猴一般,轻灵敏捷,他飞过了姚盛的左肩,左手的扎心老铁狠狠地一划,姚盛的右肩肩甲,顿时就给切豆腐一般地切成两半,甲叶在空中飞舞,伴随着他肩头喷出的血液,让姚盛这头受伤的巨兽,陷入了疯狂。

    大斧被姚盛脱了手,重重地砸到了后面两个刺击刘裕的亲兵身上,斧头把二人的胸甲斩得粉碎,直接嵌进了他们的胸口,就这样倒飞出去一丈多远,落地身亡,而姚盛在巨斧脱手之时,顺手从左边腿之上的刀鞘之中,拔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内弯勾刀,看起来如同一个问号,这是姚盛作为近战武器格斗时的独门兵器,长柄战斧用于阵战时冲锋毙敌,一寸长,一寸强,但是近战时则是一分短,一分险,这把内弯勾刃之下,不知有多少晋军亡魂,而这一次,姚盛希望能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扭转战局,把贴身格斗的刘裕,斩于刀下。

    刀光闪闪,姚盛一口气连劈十余刀,把身边舞得是水泼不进,他的眼中看不到人,只凭着本能,感觉到杀气所在,就是一阵乱舞,幸运的是,这样似乎真的起了效果,刘裕那神出鬼没般的大小双刀,却是没有一下再砍到自己的身上。

    姚盛终于停下了手中弯刃的挥舞,这下他看清楚了面前的情况,刘裕怀抱着斩龙大刀,面带微笑,站在自己身前十步左右的位置,发达的肌肉上,油光闪闪,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油,而本来一片乌黑的脸,也是被汗水冲得露出了本来面目,那英气逼人的脸上,透着轻松,看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姚盛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大吼道:“刘裕,有种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可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左肋就是一阵剧痛,这一下他才感觉,连呼吸都会牵扯自己的胸膜,一阵阵钻心地疼,而他的视线,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模糊,隐约之间,一阵兵刃上的冷芒钻进了他的眼中,刘裕的身边,站着十余名手持长槊大戟的赤膊战士,各个肌肉发达,满身烟火之色,却是油光闪闪,为首一名小校,厉声道:“姚盛,你的死期到了,见了阎王,告诉他,杀你的,名叫孟龙符,又叫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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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龙符说着,挺戟上前,连同身边的十余名同伴,齐齐突刺,姚盛徒劳地想要挥舞手中的弯刃抵抗,却哪还挡得住十余枝槊戟的集中攒刺,顿时就给扎了个透心凉,在他闭上眼睛前的一瞬间,仿佛听到刘裕的嘲笑声:“心诚则长生?!”

    战场上到处响彻着“已毙妖贼姚盛”的战吼之声,而姚盛的脑袋也给挂在了城头,因为这颗脑袋太大太特别,方圆十里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光是城外的妖贼部队在潮水般地退却,连那些登上城头的“长生人”们,也是个个胆寒,雨点般地从城头跌落或者是自己跳下,两丈高处,落下的人多半非死即残,少数运气不错,跳到些尸体肉垫上的家伙,还能继续行动,也一瘸一拐地向着远处奔逃。

    几百名全身烟火之色,抹着油脂的北府战士,迅捷如飞,追杀着溃逃的敌军,那些穿了重甲的天师道战士,这会儿倒了大霉,纷纷给追上,铁甲皮甲,在北府军这些杀神们的精钢武器面前,如同纸糊,每个人手上的刀剑槊尖,都是给鲜血染得一片腥红,十里之内,伏尸相枕,更是有数不清的妖贼,跪地请降,伴随着那些后军的妇孺们,尖叫着在战场上到处乱跑,一切都是那么地混乱。

    刘裕走回到了城头,慕容兰面带微笑,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笑道:“本来我还想在城头射死那姚盛,后来看你直接冲他去了,就收了手,这种斩杀敌将的事,你大概好久也没做了吧。为何这回要把功劳让给猛龙他们?”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革囊,递向了刘裕,“渴了吧,喝点水吧,酒就不给你了,大战之后喝太多酒伤身。”

    刘裕走到慕容兰的身边,一把接过革囊,举起就是一阵牛饮,几乎半个革囊的水都进了他的肚子,饮毕,他把革囊举过头,对着脑袋就是一种猛淋,全身的油脂,都给冲刷一空,而他一边这样淋浴,一边摇头道:“真他娘的淡出个鸟来,不好喝!”

    慕容兰没好气地说道:“那下次自己找水喝去,好心没好报。你还没谢我给你这些防火油的配方呢,这可是我们慕容氏的不传之秘,便宜你了。”

    刘裕笑道:“是啊是啊,这倒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东西,连黑色妖水的引燃,也不用害怕了。不过,即使没这个,我们也能大破姚盛,他的那些部下,战斗力和我们北府战士,仍然无法相比。”

    慕容兰的秀眉微蹙,指着城外五里左右,那个奔跑如飞,大戟仍然挥舞如风车一般,杀神也似的孟龙符,每次抡刺,都会有一个妖贼惨叫着倒下,而他甚至都懒得跟别的战士一样,杀敌之后割取首级,直接就是奔向下一个目标了。

    “看到了没,狼哥哥,这猛龙真的是太象你了,只不过,他的杀性太重,又无节制,我担心,以后这样会吃大亏的。”

    刘裕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北府军的兄弟,个个都是这样的猛士,没有什么,在战场上,他们都会听将令的,现在我下的命令是自由追杀,但只杀敌军甲士,不伤及平民,还有就是如果跪地请降的人,不得杀戮,你看,猛龙现在也没有违背这个军令啊。”

    慕容兰摇了摇头:“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没有规定追杀的范围和距离,而且,追杀逃敌,一般是要用骑兵的,你让步兵这样追着砍人,费时费力,效果也不好。北府的兄弟们,杀上兴头就不管不顾,你作为主将,这时候应该多约束他们,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万一此时天师道的其他部队会前来,只怕你要吃大亏。”

    刘裕笑着拉住了慕容兰的素手:“这不是舍不得你,放心不下你嘛,天师道的其他部队,最近的一支现在也在百里之外,根本不可能到达战场,而且,他们也不是冲着这里来。”

    慕容兰微微一愣,抽出了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外面还有眼线?”

    刘裕笑着一指远处的城墙那里,正清理着城墙上的死尸,整顿民兵队伍的沈氏兄弟们,说道:“我在吴地,现在也不是没有眼睛和耳朵,这些归顺我的土豪们,可不止是带着部曲庄客们来助我守城,他们的族人,乡邻,更是看着吴地的一举一动,妖贼的大军动向,我在这句章城内,却是一清二楚。”

    慕容兰摇了摇头:“可是这些乡人们,又没经过谍报训练,如何能把情报传递给你呢?”

    刘裕微微一笑,指着西边方向,一道腾起的灰色烟柱,说道:“在你不在的这两年,胖子和羡之可没闲着,他们在吴地的每个乡村,都培训了眼线,找一两个聪明伶俐之人,教习这些烽烟,飞鸟传信之法,方圆五百里内,大股敌军的动向,我都了如指掌,若非如此,又如何制订这守城战术呢?若是敌军城外有伏兵,诈败诱我,那我不是会因之而拿将士们的性命冒险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军事上,一向是非常谨慎,谋定而后动,绝非只逞匹夫之勇的莽夫,但是狼哥哥,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猛龙是勇将,但是过刚易折,杀上头了,不知收放,早晚会吃亏的,你如果以后想要他独当一面,而不是事事听你的号令,最好现在就要加以约束和控制。”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听进去了,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不过接下来,我们恐怕很快要整军出发了。然后又会是连场的恶战,所以,这回你回来,如果有什么要跟我商量的事情,还是趁现在说吧。”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我的事情先放一边,先谈公事,你说天师道的其他主力根本就不来句章,这话什么意思?”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这回天师道上岸,目标不是吴地了,他们不想正面跟北府军决战,以损耗兵力,浪费时间,这次孙恩登陆,野心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所以先逼退刘大帅,再用姚盛把我困在句章,而他们的主力则全军北上,先破海盐,再趋吴兴,取沪渎垒,然后沿江而进,直取大晋的都城,建康!”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们想要攻打建康?连在吴地的北府军都对付不了,就敢这么来?别忘了,天师道可不是北方骑兵,可以一日两三百里神速突进,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裹胁平民,但就是这些平民…………”

    说到这里,慕容兰一指城外,那一批批已经给圈在空地,围坐成一片片的妇孺与俘虏们,往往几百人,上千人,只需要十个八个军士看管,就动都不敢动一下,说道:“可这些平民百姓,走得极慢,一天三十里都困难。你们北府军就算跑得再慢,也不至于追不上他们吧。”

    刘裕严肃道:“你看到的只是天师道的一面,在扩张时期,需要尽得吴地百姓,倒不是他们真的需要这么多人,而是另一种坚壁清野,就跟你们后燕对付北魏时的打法一样,不留一粮一米给魏军。只要民众跟着自己,就不会再去为朝廷种地,那前来征讨他们的大军,吃啥喝啥?现在吴地绝收,江北六郡吃紧,桓玄又对建康实行粮食禁运,即使是黑手党咬牙割肉动用存粮,又能撑上多久?”

    慕容兰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大军作战,其实就是打后勤,一旦没了军粮,那再强的战士,也只有饿死,我们大燕虽然失了河北,但坚壁清野的打法,也让魏国伤了元气,来时四十余万步骑,退回草原时已经不到二十万,河北现在基本上是那些汉人世家们掌握,可以说,这仗打得是两败俱伤,若不是阿宝头脑发热,决战失利,那可能现在大燕还能保存呢。”

    刘裕笑道:“所以,如果要饿死北府军,就得多裹胁民众,而不是这样四处攻战,孙恩这回不用登陆,只要在岛上再呆个一年半载,建康恐怕就不战自乱,毕竟,他们有上次琰帅的吴地军粮,足够百万民众吃个两年了。”

    慕容兰正色道:“那他们又为何要如此心急,非要主动出击呢?难不成,你还能大造舟师舰队,上岛去捉他们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因为现在的情况变了,一方面他们上次大败谢琰,打掉了手下们对于北府军,对于大晋主力官兵的恐惧,现在就连那些跟着他们的无知妇人,都以为道爷们真的天下无敌了,如果避而不战,会让自己人离心的。”

    “另一方面,大晋的情况也起了变化,桓玄看起来很快会对殷,杨两人下手,无论是谁胜利,都会独掌荆州,然后就是直取建康,而北边的青徐地区,也出现了强大的南燕政权,现在北府军到了吴地,江北空虚,胡骑随时可以饮马长江,甚至直取建康,如果再一味地拖延,就算自己不生乱,也许会有别的势力攻取建康,那等于自己的起事,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慕容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北府军就是再差,刘牢之就是再想打打秋风,也不可能坐视他们攻取京城的,集结兵力之后,就会是全军北上追击,再说豫州的司马尚之,包括江北的兵马,还有京口,京城的留守部队,也不是空气,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得手的。”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说就是兵贵神速,赶时间,他们想用姚盛和其他别帅的兵马,以攻为守,把我和刘大帅困在山阴和这句章,他们主力却是扔下妇孺老弱,只取精锐战士,有个十万左右,直扑建康,从吴兴到建康这一路,也许有重兵布防,但他们可以绕过正面的防线,直取大江入海口处的沪渎,在这里与舟师舰队会合,走水路,在京口一带上岸!”

    慕容兰倒吸一口冷气:“这招绝啊,打下京口,就控制了北府军将士的家人,田产,哪怕是这时候追击他们的北府大军,也会投鼠忌器,甚至于归降叛军,成为其鹰犬爪牙了。”

    刘裕的神色凝重:“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据现在的情报,击败高雅之等三将的孙恩,卢循,徐道覆部,根本没有向这句章方向运动的意思,直接就冲着海盐去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沪渎,因为如果要从陆路直取建康,那应该是走吴兴才是。”

    慕容兰咬着朱唇,沉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去海盐?”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那里我有安排,羡之这会儿正在那里,我还留了兔子和蒯恩在那里,而希乐和无忌所部,也在吴兴那里,实在不行,可以去支援。至于沪渎那里,吴兴太守袁崧,主动请命去那里镇守,袁公虽然军事不行,但是乐善好施,部下愿为效死,实在不行的话,固守不战,坚持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大意,袁太守是个好人,但越是这样,越是容易给妖贼算计,你看看他们,连这个姚盛都是如此地毫无人性,军事上他们解决不了的,有可能会打平民的主意,只有你亲自挡在他们面前,才能让我安心。”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道规,鸣金收兵,战果检验这次暂停,所以将士按斩首三级领赏,现在,我要挑选人马,驰援海盐。”

    刘道规点了点头,奔了出去,慕容兰勾了勾嘴角:“好了,公事说完,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狼哥哥,不瞒你说,这回我回来,一是助你能平定妖贼,真正地取得兵权,二来,我是希望能把兴弟给接回南燕,放在我小哥那里。”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爱亲,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带走兴弟?难道他留在大晋,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其实是把他留在黑手党手里,虽然说他在徐羡之和夫人手上,但他们对付不了黑手党,如果黑手党想要对我们下手,兴弟就是他们随时可以下手的对象,太不安全了,只有我小哥那里,暂时安定,又没有这些黑暗的势力,可以让她平安成长。”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就这么顾你们慕容家的天下,甚至不惜以我们的女儿为人质吗?”



    慕容兰平静地看着刘裕:“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刘裕啊刘裕,你英雄一世,甚至跟我夫妻这么多年,却也拗不过这可笑的汉胡之分。现在的南燕是什么情况?还是那个雄霸北方,带甲数十万,随时可以南下灭晋的大国吗?就算我小哥占了青徐之地,就算他这回建国自立跟你们东晋起了一点冲突,可他现在北方面临北魏的巨大压力,又怎么可能跟你们东晋成为死敌?这人质一说,更是无从谈起,我是兴弟的母亲,是你的妻子,怎么会不顾孩子的死活?”

    刘裕冷笑道:“兴弟现在在建康城,羡之在保护她,也时不时地回到京口,跟我们刘家人在一起,放着自己的奶奶,叔叔不一起生活,去那虎狼之邦,你真的以为这是对她好?”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京口也好,建康也罢,不仅有你的家人,更是有黑手党,你对南燕没有什么威胁,就算要起冲突,也是多年后的事了,但是在东晋内部,想要对你不利的人,却不要太多!无论是黑手党,还是天师道,甚至是桓玄,都想着控制你的家人,要挟你就范。刚才你还说,妖贼们向北而行,就是想先取京口,控制北府军将士的家属,以前京口在江南,不用太担心北方胡人军队南下的问题,可是现在,你们东晋内乱不断,早已经不再安全,你娘和你的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二弟,可没有办法护我家兴弟的周全!”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家里,你在的时候,兴弟才会安全,可是这些年你一直在东奔西走,女儿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你,现在你回来,居然是要带他去南燕,我真的不敢相信,这话是你说的!”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沉声道:“兴弟不止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刘裕,你还可以跟很多女人,生很多的子嗣,可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唯一,现在我不想让她继续呆在这里了,因为兴弟会越来越不安全。”

    刘裕沉声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说这话?你明明知道,这么多年来,兴弟寄养在谢家,实际上就是处于黑手党的控制之下,可那又如何,我们还不是杀出了一条血路,黑手党的那些曾经不可一世,想要控制天下的幕后大佬,从郗超到王凝之,一个个现出原形,身败名裂,他们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害人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你反而要说兴弟不安全了?你这样的话说服得了你自己吗?”

    慕容兰抹干净了眼泪,神色变得坚毅,大声道:“因为以前黑手党还可能想跟你合作,但是那些人的下场让他们已经渐渐地放弃了这个想法,随着你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重要,眼红你,嫉妒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整个大晋,要与你为敌的可不止黑手党了,还有天师道,还有桓玄,甚至还有你北府军的这些兄弟,你真的以为,你还能象以前的那个小兵刘裕一样,只管自己,不顾家人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的地位越来越高,保护他们的能力就越来越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专门去保护我的家人,就象你保护燕国一样。”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我始终姓慕容,不管我怎么改名叫臧爱亲,我身上的慕容氏的血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如果大哥活着,燕国强大,我自然可以安心和你在一起,但现在大燕崩溃,朝不保夕,我又怎么能安心跟你在一起?你说得不错,兴弟只有跟我这个娘在一起,她才可能安全。她不是儿子,要挟不到你什么,这只是一个母亲想要跟唯一的女儿的请求,希望她的父亲能答应。”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情真意切,看着刘裕,真情流露,这个刚强的女子,这会儿突然显得那么地无助,那么地孤独,几乎随时随地,这眼泪就要流下。

    刘裕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如此地无助与可怜,与他印象之中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强人,几乎是判若两人,他连忙一把拥她入怀,这一瞬间,慕容兰的两只玉臂,紧紧地环在了他的虎腰之上,而她的螓首,则深深地埋进刘裕的胸膛,在他那胸前浓密的毛丛之中,晶晶莹莹地,却是慕容兰的泪水,也许,只有在自己心爱的夫君怀中,才能让她这样忘情地哭泣,展示自己作为女子那柔弱的一面吧。

    刘裕轻轻地抚着她那秀丽的长发,这一次的慕容兰,没有象鲜卑女子那样把头发辫成小辫,而是乌云般的秀瀑直垂下来,别有一番汉家女儿的娇婿,那马兰花的香气,从她的发鞘传来,可以把任何男人的钢铁雄心,直接融化掉,刘裕柔声道:“爱亲,你若是放不下你的族人,放不下你的小哥,等大晋的事情结束,我可以去帮他,只要他肯归顺大晋,我一定会全力保他富贵,保你族人周全。”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抬头:“你想要的,是南燕向你们东晋称臣,作为东晋的藩属国,是吗?”

    刘裕点了点头:“大概,这是唯一能保全我们两家的办法了,慕容氏以前在辽东的时候,就是大晋的臣子,现在的实力还不如当年,我想自去帝号,向大晋称臣,求得保护,大概是唯一的选择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你小哥还坚持着帝王之号,那最后会被北魏和大晋联手消灭的。他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正式称帝,我想,是个明智之举,这恐怕也是有你的劝谏吧。”

    慕容兰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眼中光芒闪闪:“我小哥没有后代,即使他称帝,也是后继无人,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回回南燕,我准备接替我小哥,将来成为燕国女主,如果到了这步,南燕的大事可以由我说了算,那我就会同意你所说的,举国向东晋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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