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陷入了一片欢声笑语,刘牢之面带得色,看着各位喜笑颜开的将校们,说道:“各位,一切都在本帅的掌握之中,你们现在就回营,作好出征的准备,高副帅,寄奴,希乐,无忌,阿寿,你们几个留下,咱们再商议一下出兵的事。”
刘裕心知肚明,刘牢之仍然有话要跟自己说,现在留下的几个人,可以说是北府军中真正的决策级别的核心人物,在战守这样的大事上不取得统一,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刘牢之如此志在必得,隐约之中似乎与黑手党有关,可能接下来,也要跟自己摊牌了。
当帐中的人员基本上走光,连同卫士与录事的参军也一起退出兵,偌大的军帐,只剩下了这五人,高素冷冷地说道:“寄奴,你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到司马元显的耳朵里,这条命可能就保不住了,大帅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刚才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公心,为了北府军,也为了大帅着想,并不怕别人知道。其实司马元显又怎么可能信得过大帅,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呢?要真当自己人,会这样对待我们?我还是坚持刚才的观点,绝不能出兵,离开京口!”
刘牢之微微一笑:“寄奴,你是聪明人,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真正让我安心的,是黑手乾坤的那些人,而不是司马元显。当年我离开王恭,倒向司马元显,也是听了他们的话而行事。事实证明,我没有选错边。大晋,终归是世家高门的大晋,司马氏想要夺回权力的所有努力,最后只会成为一场空。寄奴啊,你上次帮着先帝想要夺权,最后是什么结果,还不清楚吗?”
刘裕叹了口气:“难道大帅不知道,黑手党的几大镇守,都已经死的死,换的换了吗?四方镇守,已经全部不是当年的人了。郗超当众在戏马台被我所杀,而朱雀王凝之,白虎王珣也已经身亡,现在的那几个镇守,只怕都是后辈年轻人,你确定要把命运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吗?”
刘牢之冷笑道:“王凝之和王珣他们,早就是被玄武大人所算计,一步步地推向了死亡的陷阱,我正是因为清楚地了解这整个过程,才会这么叹服玄武大人,乃至现在黑手党的实力。你说得不错,郗超这个大叛徒,对黑手乾坤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天师道之乱,也是他一手挑起。但那又如何?还不是给我们平定了吗?现在的黑手党,实力犹存,而且更加成熟,老练,最重要的是,他们仍然可以控制和影响大晋的世家。这就足够了。我们是军人,只会打仗,不会治国,朝堂之上,只能听命于这些世家,不靠了黑手乾坤,又能靠谁呢?”
刘毅的眉头一皱:“大帅,你确定,玄武有这样的本事?你知道他的身份?”
刘牢之笑着摆了摆手:“黑手党大佬的身份,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组织有规矩,只有四大镇守自己才知道身份,别人是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玄武答应过我,只要我这次合作得好,那空出来的白虎之职,以后就会留给我,若不是有这样的条件,我又怎么会下这个决心呢?”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就连刘裕,也是心猛地一沉,高素不可思议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黑手党的四大镇守啊,真正地控制大晋的天下,怎么会…………”
刘牢之微微一笑:“你不也当上吴兴太守了吗?也是大晋开国来只留给世家高门的职务。老高啊,时代变了,世家的力量在衰弱,咱们北府兵却是在崛起,他们想要控制军队,就只有跟我们合作。无论是吴兴太守,甚至是黑手党的镇守之位,今后都会是我们的,明白吗?”
刘毅笑了起来:“怪不得大帅会带着大军到吴地收那些庄园,原来是示弱于敌,欲擒故纵之计啊。这么说来,这也是黑手党计划好的了?”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黑手党的力量在衰退,新上来的几个人,不象以前的几个老家伙一样能控制所有的世家,有时候,要逼得其他的高门世家能同气连枝,就得用点手段了。司马元显并不知道黑手党是谁,但他以为黑手党真的衰弱到了可以任他摆布的地步,所以抢了吴地所有世家的庄园,这样是与整个大晋的世家为敌,到了这一步,我们就可以找机会收拾他了。”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那直接提兵入京城,把司马元显拿下便是,要费这么大劲做什么。还要带着他出征?”
刘牢之笑着摆了摆手:“那玄武是让我这样做的,但我也得留个心意啊,有些事情,做得太直接了,暴露在天下人面前,那就会成为替罪羊。就象当年的苏峻,也是手握强兵,然后给逼反,最后不仅没当上黑手党的镇守,反而成了天下共知的叛贼,身败名裂,我不学他。”
刘敬宣讶道:“那父帅的意思是?”
刘牢之笑道:“让司马元显和我们一起出兵,等于就把他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他一起兵,桓玄绝不会被动挨打,定会抢先出兵,这样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州和豫州,司马尚之就得领兵出战,到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在后面控制了司马元显,就可以待价而沽了,先拿到白虎之位,跟黑手党平起平坐,他若不答应,我就倒向桓玄,引荆州兵马入建康,以黑手党的精明,最后一定会向我们服软。一旦跟这些幕后大佬们面对面,那大晋的高门世家,对我们就再无秘密可言,我们北府军人,扬眉吐气的时候,就到了!”
高素猛地一击掌:“高,实在是高啊。老刘,你不愧是跟了谢相公和玄帅这么多年,不愧是读了这么多兵书,给你用在这政治斗争上,那可是游刃有余啊。我们兄弟们以后跟着你,前程一片光明啊。”
刘牢之摸着须髯,微笑地看着刘裕:“寄奴,你怎么看?”
刘裕叹了口气:“各位,请问你们跟黑手党很熟吗?打过很多交道吗?”
刘牢之微微一愣,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因为黑手党跟你有二十年的恩怨,你亲自干掉了青龙郗超,跟其他几个也是交手多次,所以只有你才懂黑手党,我们都不配谈论?”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跟黑手党有过任何接触的人,现在最好先退出,有的事情,只有跟他们真正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不知道的人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这是决定我们北府军前途,也决定我们每个将士身家性命的大事,来不得半点马虎。”
高素咬了咬牙:“寄奴,你太狂妄了,难道你是说我们这些多年宿将,见识还不如你吗?”
刘牢之的眼中光芒闪闪,说道:“寄奴说得有道理,这个事情,确实不了解黑手党的人会误事。老高,无忌,阿寿,你们先退下。寄奴和希乐留下。”
高素微微一愣:“什么意思,刘裕也就算了,希乐他…………”
刘毅叹了口气:“大帅,你还是把我给卖了。”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寄奴说得对,这次是决定我们北府军命运的大事,就别藏着掩着了。这个帐内跟黑手党打过交道的就我们三个。还是你想被排除在这次讨论之外?”
刘毅咬了咬牙:“罢了,留就留吧,索性说个痛快也好。”
高素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刘希乐文武双全,一定会给世家看中的,唉,果然,果然啊…………”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退了出去,刘牢之在后面冷冷地说道:“老高,记得咱们的军法,军议机密之事,打死也不能说,说了的话…………”
高素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帐,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全家打死!”
何无忌和刘敬宣对视一眼,也都行礼而退,刘牢之叹了口气,看着刘裕:“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乌庄那次,是…………”
刘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是黑手党要黑了我,白虎王珣找的刘毅,然后搭线找上的你,只是我不知道,玄武在那次的事上,态度如何?”
刘牢之有些意外,看着刘毅:“你告诉刘裕的?”
刘毅叹了口气:“寄奴有他自己的办法知道黑手党的事情,蒜山那次他跟我交了底,我再抵赖也是没用。不过大帅你别误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我不会赖,不会把责任全推你身上。”
刘牢之咬了咬牙:“寄奴,那次我要害你,是为了整个北府军。当时军中缺粮,只有黑手党能拿出粮食,你要夺他们整个吴地的庄园,就是跟他们誓不两立,换了你是他们,也会除掉你。我没有直接在军中对你下手,而是给了你一个杀出重围的机会,后面我也没有拦着阿寿去救你。你懂的。在我心里,也不希望你真的就这么死了。”
刘裕微微一笑:“大帅,我做了这个消灭世家的决定,就有了这种觉悟了,没事,你害不死我,这是天命,不过你也应该好好想想,上天不让我死,不就是证明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最后只会害到自己吗?这么说来,玄武那次不想杀我了?”
刘牢之点了点头:“不错,我后来才知道,是白虎自行其事。玄武从头到尾没找过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估计也是在观望。那次黑你不成,后面几年的平叛过程,他们就没再对你下过手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给天师道掀了个底朝天,除了靠我们北府军,已经没有别的害人能力了。我不相信他们会转了性。大帅,你别指望他们真的会把那镇守之职给你,这套把戏,他们当年对桓玄就用过了。”
刘牢之哈哈一笑:“可是桓玄有兵在手,不就可以打回来了吗?我们也一样,我也想通了,其实只要有强兵在手,那要怕他们做什么?这回桓玄如果出兵,就是对我们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可以趁着相持,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寄奴啊,我知道你其实并不看得上这黑手党的镇守之位。但是如果你不确保这个黑手党不与你为敌,以后你不管想做什么事,都要盯着后面,这得多难受啊。”
说到这里,刘牢之微微一笑:“我们都是带兵的人,懂兵法,应该知道,最可怕的敌人,就是那种藏着掖着,隐藏于黑暗之中的,黑手党就是这样,我们只知道他们为世家利益而建立,却不知道是哪家。天下的文人,才子只有世家产出,真的要是消灭他们,那谁来治理天下?就是我们北府军中,现在也有大批的世家子弟从军,担任各级参军,文吏,寄奴,你想要消灭世家天下,让穷苦人翻身,这点我可以理解,但你总不可能靠泥腿子治国吧。”
刘裕摇了摇头:“我要消灭的,只是那些靠了几十年,甚至百年前的祖先功劳,就占了天下的田地,一代代地掠夺百姓血汗的国家蛀虫,世家子弟如果能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取荣华富贵,为何要消灭他们?大帅怕是误解我了吧。”
刘毅冷冷地说道:“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你夺他们的田产,就是断他们的生路,世家子弟中确实不乏有真才实学,可以治国安天下之人,但也有很多无能之辈,混吃等死,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会恨你。这就是你多年来一直给黑手党针对的原因。难道这些大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但他们要在自己的子侄中找个平衡,总得保他们的子弟一口饭吃。”
刘裕沉声道:“保了他们的饭吃,那天下人就没饭吃,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再争吗?这点上哪怕是桓玄也比他们要强一点,如果黑手党还是以前的那套,想永远占着吴地的庄园和土地,那下次的天师道之乱,很快还会再来,甚至等不到下一次,这次我们北府军不出手,那桓玄就能入京夺取天下!”
刘牢之微微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到了最后,如果黑手党不给我们想要的东西,那跟桓玄合作,也未尝不可!”
刘裕睁大了眼睛,急道:“大帅,万万不可,桓玄绝对没安好心,他不可能把吴地的利益,北府军的兵权还分给我们的,一定是给他荆州的手下,跟他,我们是仇深似海,绝无半点合作的可能!”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他跟你有仇,跟我可没有。当年不让他爹当皇帝的,是谢家,王家,不是我刘牢之。寄奴,你跟慕容垂,拓跋珪这些异族都可以暂时合作,为什么就这么反对桓玄?”
刘裕咬了咬牙:“因为异族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们这里,而桓玄是马上就要打到建康的,我以前跟慕容垂他们暂时合作,也是要让他们在北方相互牵制,不至于能南下威胁我大晋,害我百姓。”
刘毅微微一笑:“所以你就弄出了强大的北魏,入主北方,而让南燕占了我大晋的齐鲁之地,直接威胁到两淮地区,这就是你说的牵制么?不过,我同意你的看法,桓玄确实威胁太大,他要的,是个实权皇帝,而不是以前世家的傀儡,所以清洗建康的世家和打击我们北府兵,是都会进行的,大帅,万万不可放他进京啊。”
刘牢之勾了勾嘴角:“桓玄的事另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放他进来,只是那黑手党如果不肯让步,想象当年害苏峻一样害我们,那就只有奋起反击了。寄奴,你对黑手党最了解,你说,该怎么办?”
刘裕咬了咬牙:“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一开始说的,有了这个密诏,就按兵不动,谁也无法号令我们。让桓玄去跟司马尚之先打,就算豫州军战败,桓玄也不敢直接进攻建康。到时候会退回荆州,继续维持现在的态势,而司马元显这次失了威信,又在之前吴地夺地过程中得罪了黑手党和各大世家,最后会给他们联手做掉。在他们京城内斗之时,我们可以以此密诏,把他们一网打尽,迎皇帝亲政,然后再名正言顺地出兵消灭桓玄,大晋的天下,就能彻底太平了。”
刘牢之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黑手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密诏,你根本不能拿出来,一拿出来,只怕皇帝和王皇后也会象先帝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到时候你就是矫诏,我们北府军,就是叛军!”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王皇后的背后,是王家谢家这样的大世家啊,如果不是黑手党同意这样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有这份密诏呢?大帅,凡事还得三思啊。凡事要先立于不败之地,未虑胜先虑败,这是我们兵家的常识。”
刘牢之咬了咬牙:“可为什么玄武没有跟我说过这事?他是要我见机拿下司马元显,然后跟桓玄商量停战,当然,我留了个心眼,只有让我先得到白虎之职,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我才可能这样做。等大军到了前方,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刘毅微微一笑:“不错,如果担心黑手党趁我们出击,控制京口,以我们的家人为要挟,我愿意领五千兵马坐镇此地,保护我们的家人,有五千精锐,除非桓玄十万大军全来,不然,没有任何人能奈何得了我们。”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希乐想得周全。寄奴,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你到了今天,也应该给自己想想未来了,如果你要北伐,最好不要成天想着消灭黑手党,让穷人翻身之类的可笑做法。我们北府军也多是苦出身,但人只要富贵了,就不想再当穷人,这是基本人性,你为穷鬼争,与高门世家为敌,这是自讨苦吃的事。这回我若当了白虎,你和希乐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取得青龙和朱雀之职,到时候黑手党四大镇守我们有其三,还不是天下大势由我们说了算嘛,你要北伐,也不会再有人拦着或者是在背后使坏了。”
刘裕没有马上回话,他看着在一边面带微笑的刘毅:“希乐,现在黑手党有新任白虎了吗?”
刘毅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找我的老白虎,是王珣,他不仅找过我,也找过你,只不过你拒绝了。所以为了保住他的身份秘密,他以黑手党的名义暗中让我和大帅下手黑了你,我们也是上了当,也因为此事,他给其他黑手党三人联手铲除,现在的黑手党,白虎之位是空缺的,好像没有人,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这么说,联系大帅的是玄武,其他的朱雀,青龙都没有现身,而白虎之位是否空缺都不知道,对不对?”
刘牢之正色道:“不错,以前郗超在时,黑手党以他为首,后来则转而以朱雀王凝之最大,这二人同归于尽后,老玄武倒是隐然成为新的首领。其他的三人,老实说我都没打过交道,但玄武应该说话还是算数的。”
刘裕叹了口气:“这个玄武,在你面前都没有暴露过真面目,是真是假都难说,我不知道大帅何来的自信,觉得黑手党给你说的,就是他们的决定。以我对黑手党的了解,在他们露出所有的底牌,走投无路之前,是绝不会暴露真实意图的,就算玄武是真的,他让你主动出击,离开京口,也不会安什么好心,虽然我不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但绝对不会是对我们北府军有利的行为。以不变应万变,屯兵京口,静观时局,才是上策!”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你要知道黑手党的计划和身份,就只有成为他们一员,我不出击,永远成不了白虎,也永远不能知道他们的底细。寄奴,等你成了北府主帅的时候,再按你的意志行事吧。这回,是我们北府军终于有掌握天下大权的机会,以后只怕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
刘裕叹了口气,从内心的深处,虽然上次早已经和王神爱计划好,终有一日要夺取刘牢之的北府帅位,但他仍然不希望,刘牢之是会以押上北府军的前程和几万将士的生命为赌注,居然想成为黑手党的一员,可以说已经是昏了头,黑手党怎么可能允许有勇无谋的刘牢之,跟自己平起平坐呢,这一定是他们的一个阴谋而已,自己却又无法说破,甚至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牢之在这里自鸣得意,巨大的危机就在眼前还不自知。
刘裕咬了咬牙,决定作最后的一次尝试,他沉声道:“大帅,黑手党给你的承诺不太靠谱,你指望着拿桓玄跟他们讨价还价也不太可能,如果他们再次转入地下,我们怎么办?”
刘牢之冷笑道:“那就击破桓玄,夺取荆州,有了强兵,有了地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裕摇了摇头:“当年苏峻和王敦都曾经一度靠着军队成功,甚至控制了朝廷,可背上一个叛将的名声,最后给天下诸候群起攻之,身败名裂,大帅,北府军的兄弟们是为了保家卫国,吃朝廷的俸禄,你如果以北府将士为私利,甚至拿他们作赌注,最后会人心失尽的。”
刘牢之勃然大怒:“够了,刘裕,我不是要听你在这里教训我的。你自己不想跟黑手乾坤合作,那是你的事,但不要拦着我们去取富贵。若是你不同意我的想法,你现在就可以带着愿意追随你的人,离开北府军。反正你现在也有将军名号,可以随时自立,看看是跟你的人多,还是跟我的人多!”
刘裕的心越沉越深,他知道,刘牢之已经不可救药,也不会被说服了,只能摇了摇头:“大帅,在这里面我们怎么争都可以,但在外面,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决定,您是主帅,既然你作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们只有跟随,还希望你能以北府军将士的性命,前程为虑,后面每个决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刘牢之的神色稍缓:“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寄奴,你跟黑手党打的交道多,后面我也是要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也需要多听听你的建议,但是,跟他们合作,争取白虎之位的这个大原则不会变。如果黑手党不可信,那我们就跟桓玄议和,反过来回建康消灭黑手党,桓玄在吴地全无根基,到时候不敢跟我们北府兵真正地翻脸开战,只要我们雄兵在手,就不怕任何敌人,明白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本能地想要再反对,但一看刘牢之那一脸兴奋,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能跟着说道:“一切听凭大帅的命令。”
刘毅也跟着说道:“祝大帅早日得偿所愿,取得黑手乾坤镇守之职,将我北府军发扬光大。”
刘牢之哈哈一笑:“希乐和寄奴这话我爱听,你们记住,我和你们高叔都已经老了,不能再掌几年的大权,这北府军的未来,终归是你们和阿寿的,现在我先为你们打个好基础,加入黑手乾坤,以后这镇守之位,也早晚会是你们担任,要是能驱使世家,为我们所用,那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
刘毅笑道:“大帅才是我们北府军真正的创建之人,多年来的军魂,我和寄奴的威望,跟您哪能相比呢,以后还要有赖大帅多多提携的。就算有朝一日您功成身退,这北府军也应该由阿寿来执掌,我们会继续辅佐他的。”
刘牢之笑着摆了摆手:“希乐啊希乐,你这嘴甜的,就算明知是马屁,我听着也高兴啊。好了,阿寿为人你们都清楚,他不是这这块的料,以后北府军的主帅,还是你和寄奴的事,最好是寄奴掌军打仗,你刘希乐出将入相,成为宰辅,这样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建功立业,收复北方,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啊。”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行了个军礼:“只要大帅在一天,您就永远是我们的主帅,别的事,卑职现在不敢多想。”
刘牢之笑着点了点头:“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各自回去,希乐,看守京口,保护我们家属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包括我的家眷,都交到你的手上,记住,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在广陵的高雅之,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刘毅正色行礼道:“一切但凭大帅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刘牢之满意地看向了刘裕:“寄奴,回去整兵吧,这回你当先锋,阿寿这小子为副先锋,配合你行事。捉拿司马元显这种脏活,我亲自做,你就别沾这名声了。不过记住了,若是让桓玄有一兵一卒突破你的防线,那我拿你是问!”
刘裕的心中暗叹,却是正色行礼:“得令!”
出了中军帅帐的大门后,刘裕长出了一口气,刘毅从他的身边匆匆而过,向着另一个方向而行,刘裕勾了勾嘴角:“希乐,这么急着去哪里啊?”
刘毅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他的声音顺风而来:“要出征了,我得看好家,顺便建康那里的眼线也要安排,寄奴,这回好好打,不要给咱们北府军丢脸!”
刘裕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景,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地心里说道:“刘希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跟黑手党再去碰头商量么,你再这么不识好坏,将来只有自取灭亡的一天,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原谅你了!”
一个时辰后,江乘,青石桥下。
刘毅换了一身渔夫的打扮,焦躁不安地在桥下的河岸边来回踩着步,一条乌蓬小船顺河而来,刘毅看了一眼船着挂着的一盏灯笼,勾了勾嘴角,直接跳上了船,掀舱而入,狭窄的空间里,徐羡之一身文士打扮,面带微笑,看着刘毅:“什么事,这么急着召唤我来?”
刘毅咬了咬牙,低声道:“玄武什么意思,背着我们去跟刘牢之谈判,还要把我的白虎之位给刘牢之?他想干嘛?!”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讶道:“怎么可能呢,司马尚之可是一直在豫州前线啊,庾悦也跟了过去,听说,还策反了现在在桓玄帐下的武昌太守,他的族叔庾楷,正准备以庾楷为内应,突袭桓玄呢。这不是我们上次商议的事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不对,那刘牢之说玄武向人许诺,只要能干掉司马元显,打退桓玄,就把白虎一职给他。绝不象是假的。要么是刘牢之在说谎,要么是司马尚之想扔下我们单干。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牢之会向我和刘裕把这件事给说出来吧,毕竟,现在刘牢之在北府军中真正能依靠的后起之秀,就是我,刘裕和何无忌三人了。”
徐羡之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你这样一分析,确实挺奇怪的。也许,他是在诱刘牢之出兵,毕竟以他的豫州西府军的实力,对抗桓玄,没什么胜算。但若是北府军上阵,就不一样了。”
刘毅咬了咬牙:“不管他是什么个想法,扔开我们单独跟刘牢之谈判,甚至拿我的镇守之位作交易,已经是背叛了。我早就说过,这些宗室和世家没一个好东西,不会把我们当自己人的,我们也得早作打算了!”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想怎么办?”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件事上,我相信刘牢之,其实之前司马尚之的行动就很奇怪,他一直跟刘牢之联系,接触,却又通过白虎来找我,然后说乌庄之事是白虎的私自行为,火并了白虎,让我坐了白虎之位。然后自己去接触刘牢之,又故技重演,把我这白虎之位要给刘牢之。哼,就象以前他表面上听命于王国宝和司马道子,却又暗中勾结外人,把他们给消灭。我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些姓司马的,没一个好东西,正经的军国之才没有半点,祖宗的那些阴谋诡计倒是代代相传。”
徐羡之摇了摇头:“这事还是不要轻易地下结论,让我调查一下的好。如果司马尚之真的勾结庾悦,想除掉你,我们再动手不迟。毕竟,现在司马尚之手握重兵,你真的想要跟他斗,也不是容易的事。”
刘毅冷冷地说道:“庾悦是什么人,就不用说了,他是标准的那种世家子弟,绣花枕头,司马尚之就是要用他在世家间的号召力,收买世家,为自己所用罢了。至于你我,一个代表了新兴的北府军,一个是中下层士人,也是他现在需要团结和掌握的力量,所以才会暂时向我们妥协,但现在,刘牢之可以代替我,而你的位置,我估计他也会出卖给刘裕。你跟他当面对质,谈不出什么来,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疯了么,没有实际的证据,就要对身为镇守的同党下手?”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从我们加入黑手党的第一天起,这就注定了,我们最终需要的,是搬掉头上的这些大石头,只要这些高门大族存在一天,我们就注定不得真正地扬眉吐气。如果换了你是庾悦,我是司马尚之,会容得下刘毅和徐羡之吗?”
徐羡之的眼中光芒闪闪,半天无语。
刘毅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徐羡之:“我知道,你其实在司马尚之身边,在他的西府军中,也早就留下暗线了,那个归顺他的氐人酋长杨秋,就是你的人,只要你点头,杨秋就会临阵倒戈,司马尚之的力量全在手上的西府军,这些年,他暗中地募集吴地的散兵游勇,尤其是那些有战斗经验的精兵,充实自己,企图在荆州和北府两大势力之外,练出第三支精兵,一旦他强兵在手,那以庾悦外结世家,就会转而对我们下手了,毕竟,他留着我是为了牵制刘牢之,留着你,则是为了对付刘裕,如果北府军不在了,我们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那你干死了司马尚之,刘牢之怎么办?你这样做,不是出卖刘牢之,出卖北府军吗?”
刘毅冷笑道:“我早就看刘牢之不顺眼了,就他这种有勇无谋,嫉贤妒能的家伙,居然也能混成北府军主帅这么多年。这些年但凡他有点军政头脑,早就可以以强兵控制京城,挟天子而令诸候了,却给他玩成了现在这样。北府军只有在我的手里,才可以发扬光大,而我们这些中下层士人,才会有出头之日,靠刘牢之,绝不可能!”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刘牢之确实不行,但寄奴呢?他可比你强,希乐,你别不承认这点。”
刘毅哈哈一笑:“我又不否认这点,论打仗,刘裕确实比我强那么一点点,但要是论跟世家高门间的关系,他可就不如我了,别的不说,现在谢混和郗僧施这两大世家的后起之秀,可是对我死心踏地,换了刘裕,有这本事吗?要治国平天下,可不能只靠一帮军汉,还得是有世家子弟来管理才行。你别以为他有个胖子就能玩转整个天下了,我告诉你,还差得远!”
徐羡之摇了摇头:“你若是为了夺取北府,必会害寄奴的性命,这点我万万不会答应你。”
刘毅笑道:“这点上你最好还是信我,我跟寄奴在权力之上又没冲突,他想北伐那我让他伐就是了,将来我掌国家大权,他为大将主帅,成就一段佳话,又有何不可?他想消灭世家,人人平等,也行啊,他打下哪儿就让他这样自己玩去,玩到他满意为止。”
徐羡之有些意外:“你真的肯放心让寄奴掌兵?”
刘毅微微一笑:“你是了解我的,我本质上是要醒掌天下权,而不止是当个大将,从军不过是为了掌权的一条路罢了,等我有了机会,可以出将入相,自然就不在北府军中,要掌握北府军,有比寄奴最合适的吗?我让他北伐,他难道还会回头打我不成?这次他都没对我下手,以后就更不会啦。”
徐羡之咬了咬牙:“你若是敢对天发誓,若是以后有背叛兄弟,祸害国家之举,那就让整个京口兄弟容你不得,让你死于非命,自挂东南枝,我就帮你!”
刘毅正色道:“我刘毅发誓,若是以后有背叛兄弟,祸害国家之举,叫我被全京口兄弟所弃,死于非命,自挂东南枝,皇天在上,以为明证!”
徐羡之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你刘毅最重誓言,不会违诺,那这回,我再帮你一次。”
刘毅长身而起,出舱而去,外面响起了一声惨叫声,接着是落水之声,刘毅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们的事情,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哪怕他是个聋子船夫。”
徐羡之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我真的该帮他吗?”
建康,乌衣巷,废院,枯井下二层,黑手党总坛。
牛油巨烛在燃烧着,把四张青铜面具映得光芒闪闪,而圆座中央的江山万里图上,在江州一带,已经是战船密布,兵马齐集,起码十万以上兵力的荆州兵团,水陆俱进,黑压压的一大片,压向了豫章一带,而在另一边,豫州方向,三万左右的豫州兵马也已经整装待发,一面“司马”大旗和另一面“谯”王战旗,清楚明白地表现出,这支军团的主帅,正是谯王司马尚之。
青龙勾了勾嘴角:“桓玄这么快就全军出征了,看起来,这回他是动员了整个荆州的兵马,志在一搏了。我挺奇怪的是,他真的自信可以打得过豫州军团和北府军吗?”
朱雀微微一笑:“这回可不是他想打,而是司马元显要讨伐他。与其给人打到头上,不如主动出击,起码还能鼓舞一下部下的士气。鲁宗之守着雍州和襄阳,冯该屯兵巴东,防备四川方向的毛家部队,别的荆湘广这三大州的每个兵,都给他带上出征了,他这回,是拿桓家的几十年基业,赌一次啊,胜了就是进京夺取政权,输了嘛,嘿嘿,桓家就准备全族升天吧。”
白虎冷冷地说道:“朱雀大人好像挺高兴的嘛,是不是这回桓玄有跟吴地的大世家们一样的下场,能让你心理平衡点呢?”
朱雀勾了勾嘴角:“我看,输的不会是桓玄吧。他敢这样主动出击,恐怕是有人给了他什么胜利的保障了,是不是呢,玄武大人。”
玄武微微一笑:“你这回猜错了,我虽然想办法让刘牢之出兵,但可没有让桓玄觉得北府军会倒戈,是他自己派了人去游说刘牢之,当然,这个人现在还没有出手。要到时机成熟时才会行动。”
青龙微微一愣:“那桓玄也敢打?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北府军吧。更何况,这回北府军打先锋的,可是刘裕,别人还可以商量,收买,但是刘裕是绝对不会给他利诱的。”
玄武笑着摆了摆手:“正是因为刘裕当先锋,他才有机会啊。”
青龙的眉头一皱:“什么意思?难不成刘裕会跟他有什么默契,甚至是合作?不可能,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结果。”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桓玄虽然野心勃勃,军政能力也谈不上顶尖,但有一点,是天下无双的,那就是看人的眼光。他能从北府军的这种安排,看出北府诸将的心思,所以才敢这么打。”
青龙的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玄武冷冷地说道:“刘裕是真正想一心报国,为国平乱的,但是刘裕也不是傻瓜,桓玄和司马元显同为乱国祸首,甚至司马元显更危险一些,所以,刘裕当先锋,一只眼睛要盯着前面的桓玄,而另一只眼睛,要盯着后面的司马元显。他绝不会真正为了司马元显而拼命。”
“而刘牢之虽然出兵,却是率中军主力在后面按兵不动,连带着司马元显也不敢动了,他誓师之后,就上了长江的战船,可是这船整整五天,就没有往前开一步,那是因为他也胆小心虚,怕是到了前方,在刘牢之的军中会给控制。本来他的如意算盘是让北府军先行,他留在后面,趁机控制北府军的家属。然后就可以真正地号令北府了,但这招给刘牢之识破,他中军在后面不动,京口又让刘毅派兵保护,司马元显所有的盘算都落空了。要是出发,就等于自己送进刘牢之的手中,前任王恭怎么死的,他可不是不知道啊。”
“桓玄本来也心中害怕,但一看对方这个架式,将帅互疑,前后分散,十万左右的兵力,拖成了四大块,而暗中给司马尚之报信的庾楷,也给他当场破获,拿下,然后顺江东下,取豫州,破江州,现在他当面的对手,只有司马尚之一个,只要在刘裕来会合之前,击败司马尚之,攻取豫州,那建康的大门,就向他敞开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刘裕的先锋,为什么这回也动作如此缓慢,五天时间,都没到历阳和司马尚之合军,难道,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了吗?”
白虎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刘牢之的命令,司马元显这回给刘牢之看成了头号大敌,其所恃的,一个是朝廷的执政身份,一个是在外的司马尚之军团,刘裕本来的主张也是坚守不出,让桓玄和司马尚之火并,只要北府军在建康,桓玄就不敢长驱直入,就算击败司马尚之,也会请求和解。而刘牢之这回更是摆明了要防司马元显,所以更是会给刘裕下令,让他不得轻出,至少,也要等司马尚之和桓玄打完了以后,再相机而动。司马元显若是屈服,让步,刘牢之就打退桓玄,夺下豫州,若是跟桓玄合作,更是可以拿下司马元显,直取建康。刘裕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朱雀叹了口气:“想不到刘裕英雄一世,这次却是如此行事,他难道不知道刘牢之还有投靠我们甚至是桓玄的选择吗?”
玄武笑了起来:“我们的小寄奴长大了,这次,他恐怕不是看不到这些,而是已经在着眼于战后的天下布局了吧。”
江北,六合,北府军建武军营。
刘裕安坐帅帐之中,帐内只有刘穆之一人坐在下侧的长史位置,他平静地看着刘裕,缓缓说道:“桓玄终于动起来了,前锋吴甫之和皇甫敷,桓振继之,桓玄自率中军在后,战士八万,战船四千艘,顺江东下,已破豫章,现在兵锋直指历阳。”
刘裕点了点头:“桓玄本来也是怕我们北府军,怕司马元显主动去荆州,所以开始是坚守不动,但司马元显一连十几天都不行动,桓玄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他跟北府军之间貎合神离的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呢。说穿了,桓玄能控制和指挥得动的,只有一个历阳的司马尚之而已。打掉了司马尚之,那北府军是战是守,都不好说了。”
刘穆之看着刘裕,笑道:“那你是战是守呢,寄奴?”
刘裕叹了口气:“穆之,对你我也不用隐瞒了,现在我看得很清楚,在这个世道上,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宏愿,不能只抱着那些高尚的道德和原则,初心不可丢,但一定要有实现自己愿望的能力才行,之前二十年,我之所以屡屡地给算计,陷害,甚至累得那么多兄弟受苦受难,不是因为我的坚持有错,而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权力,去支持我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次的天师道之乱,连呼风唤雨上百年的黑手党也给打击得一蹶不振,失去了土地,人口,也就失去了一切。而这个乱世,给了我越过世家大族和藩镇军阀们出头的机会,我再也不能错过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能想通了这一层,那一切就好办了,我就怕你这回又抱着迂腐的忠孝仁义的观点,再次失掉大好的机会。内战不是你发动的,但是你可以利用的,这次,我希望你能掌握整个北府军,进而掌握天下!”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趁这个时候逼宫刘大帅,会造成北府军内部的分裂,甚至是流血,我要夺权,不代表着我要跟我的兄弟们刀兵相见,这是底线。胖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现在对我来说,还不是时候,我需要在北府军中建立一次次的功勋,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宿将老将站在我这一边,最后让大帅看清楚形势,主动地相让才行。”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恐怕不容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成为黑手党镇守的梦,哪有点退的意思?”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要他彻底断了对黑手党的指望才行。实际上没了有三吴之地的黑手党,已经没有了正面控制天下的力量,光是在朝堂中玩点权术手段,却无军队支持,可以说一无是处。这点,我现在终于看明白了,只要我能让北府军不为之所用,那黑手党在朝中的势力,也最终会瓦解掉!”
刘穆之笑了起来:“所以,你就准备在这里看着桓玄消灭司马尚之?然后让刘牢之消灭司马元显?”
刘裕点了点头:“司马家的野心,我也一直在警惕着,以前西朝的时候就弄出个八王之乱,后面我也亲历了孝武皇帝如何想利用我来重夺权力的事情,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却想着控制天下大权,不惜酿成今日之乱,现在的这个司马道子,司马尚之,荆扬对立,不也是历代的司马氏皇帝,为了离间天下大世家,挑起内战而弄出来的吗?某种意义上,他们和黑手党也没有区别,只不过一个是掌权,一个是想夺权而已。”
“而黑手党现在想要通过控制司马德宗这个傻子,再次掌权,他们的方法就是想操纵和控制司马元显,但司马元显显然脱离了他们的掌握,居然动起他们吴地庄园了,如果再放任这样的狗咬狗继续下去,那大晋的内乱,就会永无休止,无论是我的北伐雄心,还是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必须借着这次的内战,把司马元显,司马尚之,一并消灭掉,永绝后患。”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是想通过桓玄做到这个?可是桓玄更加危险啊,他若入京,你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全。”
刘裕正色道:“只能让桓玄消灭司马尚之,绝不可放他进京。司马尚之一灭,大帅应该就会对司马元显下手了,可这样一来,大帅再次成为叛将,又不可能拿出足够的好处给将士们,就会和北府军离心离德,到这个时候,外有强敌,内无靠山,黑手党会转而扶持我来掌握北府军,逼大帅退位。那时候,我就终于可以强兵在手,做我想做的事了。”
刘穆之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想跟黑手党合作了?”
刘裕叹了口气:“这次我当上建武将军,其实已经是跟他们合作了,我不知道现在妙音是什么身份,但至少谢家能跟他们保持接触,如果我现在要拔掉整个黑手党,那就要与谢家,与整个大晋的高层为敌,在这个强敌环伺的时候,这样做并不合适,打仗要知进退,在朝堂之上,以后也需要跟你的敌人短暂地合作。胖子,这点我以后需要你多多出力帮忙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点就交给我吧。还有羡之也能帮上你,这回他给刘牢之直接派去了豫州那里,在司马尚之和庾悦的身边负责联络,或者说,是负责监视前方的军情。如果你真的要坐视司马尚之失败,至少不要折了羡之。”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羡之早就跟我说过此事了,他有准备,有脱身之法,而且,我相信,他是有办法左右战局的。”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了刘道规的声音:“大哥,前方紧急军报!”
刘裕点了点头,沉声道:“进来吧。”
刘道规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帐内,手里拿着一卷黄皮小轴,递向了刘裕:“豫州徐羡之急报,司马尚之前出抵抗桓玄,全军覆没,本人被俘,而留守历阳的司马休之也弃城逃跑,豫州全境,已入桓玄手中,现在荆州军已经兵进历阳,距离建康,不过五百里啦!”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快?”
刘裕看着手上的那卷军报,一边看,一边说道:“还是军粮出了问题,历阳城中的粮仓给人纵火,五十万石军粮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前线的司马尚之因为粮尽,不得已只能让士兵吃莴笋,结果军心浮动。”
“前锋氐人大将杨秋直接投降桓玄,桓玄挥军急攻,司马尚之全军崩溃,他自己被庾悦拿下,献给桓玄。想不到,曾经可以阻隔荆扬之争,北阻胡虏,西镇京师的西府军,就这么完蛋了。”
看到这里,刘裕的脸上神色平静,放下了手中的纸卷,对刘道规说道:“传令全军,作好战斗准备,随时出击!这里由你暂时和胖长史执掌,我去一趟京口,面见大帅。”
京口,北府军大营,中军帅帐。
刘牢之的面前,坐着一个中年文士,青衫蓝纶,白净面皮,何无忌站在他的身边,对着他行礼道:“叔父,舅舅,你们慢慢谈,无忌暂且告退。”
刘牢之摆了摆手,一指身边的刘敬宣:“不用了,都是自家人,这也是事关我们两家身家性命的大事,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听到。阿寿,高素现在确认不在营中吧。”
刘敬宣点了点头:“按您的吩咐,又去催司马元显了,现在不在军中。”
刘牢之微微一笑:“也亏得元显小儿就这么呆在船上不走了,我才有机会把老高弄走。老何,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这个被称为老何的人,正是以前北府军宿将何衡的弟弟何穆之,也曾经在北府军为将多年,当年刘牢之北伐失败之后,他也离开了北府军,来往荆扬之间做些贩运的生意,这个时候他秘密潜入北府军营之中,却是身背了一项重要的使命,以至于和何无忌,刘敬宣直接接上了头,面见刘牢之。
何穆之微微一笑:“老刘,咱们也不必客套了,这回我来,是代表桓公前来,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为国讨贼,还天下一个太平!”
刘牢之没有马上答复,也不意外,抬头看向了何无忌:“你叔父的来意,你在带他来之前,就知道了吗?”
何无忌叹了口气:“这是舅父大人您一早地吩咐,你让我安置好从荆州那里过来的叔父大人,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牢之笑道:“可是你并没有向你的上司,司马元显和司马道子来报告此事,这说明你也赞成你叔父了?”
何无忌咬了咬牙:“我虽然在会稽王府当差,但我是北府军的人,此事涉及北府军的前途,最后只能由舅父大人定夺。既然您下了只要有荆州来人,就要带来见你的命令,我只有遵从。”
刘牢之满意地抚着自己的大胡子:“不错,不愧是大姐教出来的好儿子。无忌,那抛开我们家的这层关系,或者说抛开北府军,只作为一个普通的大晋军人,你怎么看?”
何无忌叹了口气:“在我看来,桓玄和司马元显都非善类,一个是割据一方,图谋不轨的军阀藩镇,一个是野心勃勃想要掌天下之权的司马宗室,他们的野心只用于争权夺利,而不在于治国安天下上。这次的战事,也是司马元显挑起的,再加上之前逼反吴地,酿成天师道之乱,我个人觉得,他是不应该再继续留在朝中掌权了。”
刘牢之笑道:“这么说来,你也同意我们转而倒向桓公了?”
何无忌咬了咬牙:“不,桓玄同样非常危险,他没有信义,对于盟友都是残忍无情,荆扬相争多年,仇恨极深,他也不可能继续让舅舅继续执掌北府军,舅父最好是逼司马元显下台,再拒桓玄,只要北府军在手,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何穆之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无忌,看来你的理解还是有问题啊,有件事你可别忘了,那就是我们的身份,我们不是世家大族,而是军汉,武夫。我们掌握不了朝政,控制不了中央的权力,不跟人合作,如何能安身立命?现在让你舅舅入朝为相,他撑得起大晋的天下吗?”
何无忌一时语塞,何穆之看向了刘牢之,说道:“老刘,这是我们二十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可是看起来,孩子们还没有弄明白。我们打仗是没话说,但是治国安天下,非世家不可!你如果拿下了司马元显,就会让全天下的世家都人人自危,最后他们就会主动地去勾结桓玄,这回司马尚之是怎么败的?不就是因为军粮不济吗?而军粮是控制在世家手中,别看司马元显占了那些吴地庄园,要变出粮食,军士,起码还要好几年呢,现在如果世家大族不帮忙,他就注定要失败,大帅你也是一样!”
刘牢之沉声道:“老何,我们北府军自己有军粮,上次寄奴大破妖贼,夺取了几十万石军粮,加上我们的存粮,足有百万之多,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不过,你说的朝中主政的事,确实是个大问题,得想办法解决才是。如果我不倒向桓玄,只是拿下司马元显,然后请谢家,王家这些大世家出头主政,如何呢?”
何穆之冷冷地说道:“要是你当年没有杀王恭,倒是可行。但你当年投向司马元显,背叛王恭,背叛了这个把你从兵败去职的境地中一手扶上北府帅位的大世家,那就再也不可能和别的世家交心了,甚至你在王恭手下的时候,就背离了提拔你多年的谢家。如果连王谢两家都得罪了,你还能跟谁合作?他们谁又肯跟你合作?!”
刘牢之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老何,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无忌,你先带你叔父离开军营,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兹事体大,这回我要召集我们北府军的核心将领共同商议,若是哪营将领不从,那事情可就麻烦了,老何,你懂的吧。”
何穆之微微一笑,长身而起:“那就等你老刘的好消息了,大丈夫当断则断啊。”
当何穆之的身形消失在帐门外时,刘牢之看向了刘敬宣:“阿寿,速去叫寄奴和希乐,要快!”
一个时辰之后,中军帐内,刘牢之正襟危坐,刘裕,刘毅,何无忌和刘敬宣四人,分立其帅案之前,每个人都神色严峻,因为,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刘牢之,乃至整个北府军面临的选择,这事关数万将士的荣誉,身家性命,甚至事关整个大晋的天下,不由得他们不谨慎认真。
刘牢之的目光落在了刘毅的身上:“希乐,你说,该怎么办?”
刘毅微微一笑:“司马尚之已经完蛋了,豫州落入桓玄的手中,现在他是三分大晋天下有其二,兵多将广,气势如虹,司马元显已经得罪了所有的世家大族,也得罪了黑手党,现在他唯一的武力,也就是豫州军也没了,不知道大帅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最后捉住司马尚之献给桓玄的,是庾悦!这说明世家已经作出了选择,我们不能逆世家的意愿行事。”
刘敬宣咬了咬牙:“可是桓玄是比那司马元显更危险的野心家,人人皆知他图的是九五之位,而且他心狠手辣,对盟友都是下死手,我们以前跟他多次冲突,戏马台又是跟整个荆州军团结了大仇,世家大族们或许有退路,但我们没有。就算这时候不喜欢司马元显,也不能向桓玄投降啊。”
刘毅摇了摇头:“桓玄的气量没这么小,就象那胡藩,以前也当众顶撞过甚至叛离过他,现在不也成了他的得力干将吗?桓玄心狠手辣是对他的敌人,殷仲堪是他找来荆州共富贵的,杨佺期也是落难时来荆州给他收留,甚至夺了鲁宗之的南阳太守一职给杨佺期。但结果这两个人却是贪心不足,反而要抢他的整个荆州,这换了谁也不能忍啊。这不代表桓玄就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何无忌冷笑道:“希乐,你给一个想篡位的叛贼这样说话,就不怕传出去给夷了三族吗?”
刘毅哈哈一笑:“难道司马元显就不是叛贼了?司马氏早就气数尽了,现在弄出这么一个不知冷暖,话都不会说的废人在位,我们为什么要向他效忠?桓温当年如果篡权成功,至少不会比今天的结果坏吧。国家弄成这副模样,还要我们向一个傻子俯首称臣,我们北府军个个是英雄好汉,难道这样才叫忠义?”
刘牢之的嘴角抽了抽,看向了刘裕:“寄奴,你怎么看?”
刘裕看着刘毅,平静地说道:“希乐,我不管你以前跟桓玄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我们需要为北府军,为大晋天下的子民考虑,找一条最好的路。而不是想着自己的前程和富贵,你真的认为,放桓玄进京,向他臣服,是好的选择?”
刘毅不假思索地说道:“连庾悦都叛变了,重新站队了,这就证明了大世家的选择,这是大势,我们不能跟大势对抗!”
刘裕叹了口气:“以我们北府军现在的实力,即使不要这些大世家,甚至是黑手党的支持,也足以打败桓玄,至少能阻止他进入建康。无论司马元显再怎么混蛋,陛下却是天下共主,我们可以讨伐元显,但不能助贼入京,危害陛下,忠义是一个人立身之本,也是一支军队存在的基础,如果没有对国家的忠,就不会有对同袍的义,那军心散了,崩溃只是个时间问题。大帅,不可不察啊。”
刘毅的脸色一变:“寄奴这话好没道理,我们北府军以前就反正过王恭,司马元显不是皇帝陛下,他下令灭桓玄本身就是挑起内战的叛乱行为,我们消灭他才是忠义!就象上次除掉王恭一样,是正义之举!”
刘裕慨然道:“王恭的事情暂且不提,只说这次,桓玄是我们杀了司马元显就能退兵的人吗?他要的是天下,是皇位,我们这时候除元显,投降他,他一定会进京篡位,到时候我们就是助纣为虐的叛贼,北府军建立是基于忠义,是为了国家,与胡虏作战,平定妖贼,保护百姓的钢铁军队,这是谢相公的心血,我们从军二十多年,一直是为了国家而战,可今天,却要倒向国贼,大帅,人生在世,大节不可失啊!”
刘敬宣也跟着说道:“是啊,父帅,桓玄的荆州军难道还比得上前秦的几十万大军吗,就是妖贼,也不在他们之下,我们连这些强敌都能战胜,难道还怕他这点实力吗?只要你一声令下,儿愿领兵出战,必破荆州军团!”
刘牢之重重地拍了一下帅案,震得案上的令箭架都跳了起来:“无知小儿,你懂什么?!要击败桓玄易如反掌,但击败他之后呢?司马元显岂能容我?黑手党岂能容我?!”
刘裕的眉头一皱:“要说司马元显不能容大帅,我可以理解,可是这黑手党…………”
刘牢之叹了口气,看着刘毅:“希乐,你说吧。”
刘毅微微一笑:“有件事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司马尚之的另一个身份,是黑手党玄武,而司马元显,也是黑手党新任朱雀,以前我们一直以为黑手党和司马元显狗咬狗,可谁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演戏而已,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瞒过外界,寄奴啊,你这阵子带兵在外,只怕这些内情,无人向你透露了吧。”
刘裕睁大了眼睛,讶道:“什么,司马尚之是玄武,这怎么可能呢?”
刘牢之叹了口气:“千真万确,这回何穆之带来的,有玄武的信物,就是当初玄武找我接头时出示过的镇守印章。本来我还想打败桓玄,干掉司马元显,然后堂而皇之地进入黑手党,但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断了。干掉桓玄,我们也不可能自己控制朝政,那苏峻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说到这里,刘牢之站起了身,看着刘敬宣,沉声道:“阿寿,你现在就去桓玄的军中,摸摸他的底,看看他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如果他答应不追究跟北府军的恩怨,不拆散北府军,诸将的军职保留,并根据这次的功劳行赏晋升,那我就可以考虑跟他合作,助他进京!”
北府军,中军大营,傍晚。
残阳如血,映在大营的校场之上,一队队的将士们,摩拳擦掌,口号震天动地,而铁匠营,辎重幢,则是热火朝天,打铁与浇铁汁的声音,响彻四方,到处都是一副热火朝天,大战将至的模样,只有这中军大营前的大旗,却是有气无力地趴在旗杆之上,一动不动。
刘裕从在一辆大车之上,方圆五十步内,只有何无忌一人相伴,他们看着刘毅和刘敬宣并肩驰马,奔向了营外,刘裕叹了口气:“无忌,你真不应该把你叔父接进来的。”
何无忌摇了摇头:“我哪会知道,他会私下给大帅那个什么玄武的镇守之印?原以为只是大帅要用来跟黑手党讨价还价的一个假交易,可没料到,唉。”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不相信玄武就是司马尚之,他不会就这点水平的,虽然我跟玄武的打交道不多,但直觉告诉我,即使黑手党现在不如以前,也不是司马尚之这样的人能当镇守的。这背后,恐怕又有什么阴谋。”
何无忌摆了摆手:“你这也太多心了吧,那镇守之信物何等重要,又岂是轻易可以伪造的?大帅都鉴定过了,你就不要瞎猜了,难不成,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黑手党?”
刘裕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只有以后慢慢求证了,只是恐怕大帅不会给我这个时间了,希乐和阿寿一起去,结果一定是桓玄会重重地礼遇他们,无论提出任何条件,都会答应,而大帅也不会再有别的选择余地,必然会全军投降桓玄了。想不到我们北府军建军二十年,打败了无数的强敌,保家卫国,却要在一夜之间,向国贼投降!”
何无忌正色道:“现在正如你说的,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到底要怎么办?寄奴,你在大事上一向有主见,这回我听你的。”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大帅只怕这回难逃此劫了,桓玄在入建康之前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真正地入了建康,控制了朝政之后,就一定会除掉他。天下战乱多年,大晋这几年来,无论是吴地还是两淮,再到荆湘,百姓都吃尽了战乱之苦,人心思安。桓玄如果进京取得朝政大权,只要他不作大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反对他的。这时候即使是要再对北府军下手,我们也无法对抗了!”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真的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吗?难道我们北府军拼死一战,也无法挽回?”
刘裕叹了口气:“对胡虏,对妖道,我们可以拼死一战,因为这是保家卫国,是大义,但要是以后反抗桓玄呢?老实说,这回司马元显虽然无道,但他毕竟代表朝廷,我们反助桓玄消灭他,已经是叛军了,加上之前对王恭的背叛,已经是第二次,将来桓玄若是想拆分我们北府军,想对大帅下手,这时候再反抗,就是彻头彻尾的三叛家贼,变成董卓,苏峻之流,天下再不会有人同情我们,就算是我们的家人,也会唾弃我们的!”
何无忌猛地一跺脚:“是啊,不行,我得再去劝劝大帅。”他说着,转身就要向帐内走。
刘裕一把拦住了何无忌,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无忌,来不及了,大帅决心已下,真正让他同意倒向桓玄的,是那个玄武的镇守之印。黑手党是他对抗一切势力的后台和底气,如果他认为黑手党也完蛋了,或者说是倒向了桓玄,那最后的勇气也不会再有。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就是保有北府军,保有这支有战斗力的部队,觉得对桓玄还有用,暂时不会有事。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会改变的。”
何无忌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那你怎么办?你是跟桓玄有深仇大恨的,他恨你胜过于恨大帅,如果他容不下大帅,那你更危险了。实在不行的话,你现在快逃吧,哪怕去你老婆那里也好,总比留在这里送死要强。”
刘裕微微一笑:“无忌,我现在的处境,看似危险,但实际上,却是有惊无险,桓玄一定容不下大帅,但一定不会马上杀我。”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他如果对大帅下手,是因为大帅是多次背叛,不值得同情,但我却是从头到尾的忠义之人,保家卫国,战功赫赫,又是北府军新一代的精神领袖,如果对我下手,那北府军会人人自危,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振臂一呼,召集北府诸军反击,那桓玄就算得到天下,也有马上失去的危险,这个险,他不敢冒!”
何无忌摇了摇头:“可是他知道你不会为他所用,又怎么会留你?你的威望太高,又不肯跟着大帅投降他,他必除你!”
刘裕微微一笑:“桓玄生性多疑,如果我以前不肯跟他合作,一身正气和忠义,以北伐为大义,那现在也得保持如此。所以不卷入内战,不趋炎附势,在这种全军投降的时候,我辞官回乡,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刘裕。这样的刘裕,是他不敢,也暂时不愿下手的,反而会靠我来帮他掌握北府军。”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交给你北府军?不可能吧。他这回肯定是会让自己桓家人来控制北府军的。”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名义上的大将,他会让桓家人来当,但真正帮助掌握军队的,一定得是北府旧将。希乐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会这么热衷于跟他合作。只不过,桓玄是不会把北府军交给希乐的,无忌,这就是你我的机会,你是大帅的外甥,身份微妙,但你叔父这回劝降大帅,又立了大功,所以,他不会用你,也不会杀你,你回家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吧。”
何无忌咬了咬牙:“难道,舅舅和阿寿,真的就没法救了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起兵对抗,死路一条,如果肯放下一切,先逃出大晋,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南燕那里,我去想办法找阿兰安排,你这里找好想帮助逃走的人,时间一到,就安排他们逃命,不过记住,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切听你的!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