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寄奴啊,本以为他只是一时激于停云的死,灭了王愉满门,索性一条路走到黑,以强力逼所有世家就范,可没想到,他的行动,居然是环环相扣,居然能得到世家高门的支持,那这么看来,我在这个时候要是回去与他相争,怕是半点胜算也没有了。”
陶渊明摇了摇头:“争总是要争的,这跟胜负无关,起码,争就是一种态度。恐怕你的好夫人还没有告诉你吧,挑起谢停云和王愉家冲突的,就是她的杰作!”
这下刘毅倒吸一口冷气,不信地摇着头:“此话当真?!”
陶渊明笑着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徐羡之:“朱雀大人只怕这些天来查了很多吧,你来说我是不是在诳语。”
徐羡之叹了口气:“希乐,陶公所言非虚,那停云兄弟的地契,是刘婷云经手,转给那骆冰,以低价卖给谢停云的,她根本没有把这个本该归还王愉的地契还给王愉,王愉不敢跟你讨要,就指使手下想要逼谢停云让出此铺子,可是刘婷云却为其暗中搜罗了一批以前加入过天师道的老贼,为首的就是那个姚二毛,这才做出了那个灭门惨案。此事早就给刘穆之盯上了,所以姚二毛连夜出逃时就给刘穆之抓了个现行。”
刘毅听得冷汗直冒,说道:“这么说,刘裕和刘穆之手上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此事是婷云所为?”
徐羡之摇了摇头:“最后呈给廷尉的供词上没有这样说,可以说,随着姚二毛和骆冰的死,随着王愉和其他几个家族的灭门,此事就此结束,没有牵涉到刘婷云的身上。”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说明刘裕现在还不想跟你白虎大人公然翻脸,反目成仇,如果真查到刘婷云身上,你必然会全力回护刘婷云,这与是非对错无关,一个连老婆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不配成为大帅。一个连老婆做恶都约束不了的男人,也不会得到英雄豪杰的追随。”
刘毅咬了咬牙:“刘婷云为何要这样做,我无数次地警告过她,要她在我没回去前不得擅自行事,她就是这样遵守我的命令吗?哼,我能保护她,也同样能灭了她,就算我回去亲手杀了她,也没人敢说什么。”
徐羡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刘婷云是我们现在跟世家间联系的一条纽带,如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主动毁弃。谢混和郗僧施虽是世家子弟,但志大才疏,真要做实事,还不如这个女人可靠。”
刘毅转而看向了陶渊明:“只怕陶公对此事如此熟悉内情,也没有少了你的谋划和参与吧。我家的婆娘我最清楚不过,她没有这么大胆子!”5200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什么,只不过,在建康城与尊夫人偶遇之时,稍稍提醒了她一句,王皇后快要回来了。那个意思,她明白。”
刘毅厉声吼道:“果然是你在挑拨生事,陶渊明,你想干嘛?!”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干嘛?乞活!白虎大人,我不是你们黑手乾坤的镇守,冠军将军,我也不是你这个京八巨头,天下名将,我手里无兵无权,只有一堆无法回头的黑暗历史,为了跟你们做朋友,我做了多少伤害刘裕的事,如果让他知道,只怕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他杀的。你可以跟他做兄弟,可我不行,一旦他知道我的真面目,一定会杀了我,所以,我得先下手为强,把你的这个好兄弟搞掉,如果不是我们有共同的这个目标,又怎么会在这里讨论这些事呢?”
徐羡之冷笑道:“你做了这些害寄奴的恶事,我可没有,就是希乐,以前害过寄奴的事,也被他原谅了,我们可以把你和刘婷云都交出去,坦白这些年所有的阴谋和坏事都是你们做的,寄奴最是重情重义,一定会原谅我们!”
陶渊明哈哈一笑:“是,刘寄奴急公好义,对兄弟都会原谅,只是,你们以前的面目暴露,现在的黑手党镇守的身份也会暴露,你们的兄弟,部下,同僚们会想,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是给这两个叛徒利用,他们以前有多尊敬你们,以后就会有多鄙视你们,刘裕越是放过你们,他们就会越看不起你们。那种众叛亲离,前程尽毁的滋味,二位镇守大人尽可以去尝试,能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这样的结局,我可以含笑而终啊。”
徐羡之紧紧地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刘毅看了一眼徐羡之,沉声道:“陶渊明,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跟刘裕毕竟是兄弟,是战友,这么多年虽有争斗,但不至于象你这样非欲除他而后快,只要刘裕肯让出大权,居于我之下,我跟他就会是好兄弟。明白吗?”
陶渊明笑道:“当然明白啊,你刘希乐也是响当当的带头大哥,一旦你掌了权,自然会保护我,到了那天,我也没必要再去害刘裕啊,现在我们的合作,不就是一个目的吗,那就是让你掌权,取代刘裕,也没说非要他的命嘛。”
徐羡之恨声道:“可是你居然唆使刘婷云做出这种事,你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还能继续合作吗?”
陶渊明冷笑道:“刘婷云跟刘裕的仇深似海,比我深上百倍,对她来说,只要刘裕活着一天,只要王神爱活着一天,她就睡不着觉,那些个布置,是她早就安排好的,可不是我帮她找的杀手,献的毒策,她以为这样可以挑拨刘裕和世家的关系,让刘裕和他的老情人王神爱反目成仇。其实,如果不是她太笨,早早地让刘胖子盯上,这一招,还真是个妙棋呢。”
徐羡之恨恨地啐了一口:“妙他娘个鬼,自以为是,希乐,你这回真得好好管管这个女人,不然以后要闯大祸的!”
刘毅咬了咬牙:“我的女人我回去后会管,想必她现在也知道坏事的严重性了。陶公,咱们得眼光向前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陶渊明淡然一笑:“我嘛,这回出使成功,靠着唇枪舌剑拿下南阳十二郡之地,成了大英雄,可如果大英雄对抗刘裕的新政策,那就能让刘裕之前所有移民江北的布置,顿时就失了人心!”
刘毅的心中一动:“什么,你不想借机加官晋爵,反而要跟刘裕正面对抗?你今天来找我,是想重归我的幕府之中吗?”
徐羡之沉声道:“希乐,现在不能收留此人,他如果这时候公开得罪刘裕,我们收留他,就是正面跟寄奴为敌,加上之前刘婷云的事,那可能你和寄奴会直接起了大冲突,不可收拾啊。”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朱雀大人但请宽心,我没有在这时候挑起北府巨头内斗的意思。现在你们也没有直接跟刘裕正面对抗的实力。但这步棋,是我出使之前就想好的,不然也不会接这个任务。我要的就是先利用刘裕试探我的这次机会,一举成功,夺取名望,然后就可以象竹林七贤那样,以名士的身份表达对刘裕的反抗了,让世人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敢正面对抗刘裕的。二位黑手党的镇守大人,这不正是你们求之不得的事吗?”、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只怕陶公高估了自己吧,以你现在的地位,无官无权,甚至都不能象我家那个臭婆娘可以去连接世家,你拿什么去跟刘裕对抗?”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因为我无官无权,两袖清风,又是国家的大功臣,所以别人才不会怀疑我的动机,我本可依附刘裕,飞黄腾达,可是我却主动放弃,从此转入山野之中,过着清贫的生活,为所有世间的不平和百姓的疾苦发声。就象刘裕以前多年,拿自己的性命拼出的一个义薄云天,爱民如子的北府大哥形象,而我要做的,就是毁掉他的这个形象!”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想法是够大胆的,只是你拿什么去毁?寄奴掌权以来,可是以身作则,亲政爱民,连那刘穆之也是每天忙于公务,有家不回,京城上下的风气,为之肃然一清,而刁家,王家这些巨贪大恶,被灭门之后,百姓可是拍手称快。只靠陶公的一张嘴,就能毁了寄奴的这些形象?百姓可没这么好欺骗的。”
陶渊明笑了起来:“如果刘裕安于现状,不求对外发动战事,那我自然没办法诋毁他。可是他要移民江北,屯粮备战,就是为了接下来北伐。兵凶战危,还要加重赋役,他刘裕有解放汉人百姓,收复失陷河山的伟大理想,可是升斗小民哪需要这些?你们看着吧,很快,就会有无数的移民的悲惨往事,被官吏,世家地主所逼迫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故事出现,到了这一步,那些给迁往江北六郡的百姓,还有他们留在江南庄园的亲朋好友,还会视刘裕为救星吗?”
刘毅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自古的这些自命清高的名士,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子,实际都是在做沽名钓誉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想要通过打倒现在的执政者,自己取而代之。不过,陶公你应该只是想扳倒刘裕,让我来代替他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不一向是我们的计划和约定吗?刘裕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他打仗的本事,而是他几十年来的好名声,让天下人心服。这是你刘希乐打再多的胜仗也无法赶上的,所以你要超过他,就得先超过他的名誉。移民江北的事,你不用赞成,也不要反动,保持中立即可,一开始敢公开反对的,除了我之外,只怕也不会有几个人,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我的不畏强权,仗义直言,刘裕是不会,也不敢在这时候对我动手的。”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然后,你准备挑唆那些不是太情愿移民江北的世家高门也通过在朝当官的人上书反对北伐,搅黄寄奴北伐的大业,让寄奴心灰意冷,主动让权?”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朱雀大人对你的这位老友还是不够了解啊。刘寄奴可不是遇挫灰心的人,反过来,他本性中的争强好胜会让他越挫越勇。哪怕全天下反对他北伐,他也会独立完成。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南燕或者是北魏,甚至是后秦再次出兵挑衅,攻击江北。而刘裕必然会以此为契机,全面备战北伐,到时候必然会大肆地要求世家高门出钱出粮,要求江北百姓从军效力,到了这步,就是他真正地得罪天下人,毁掉名望的时候了。”
刘毅满意地点头道:“而我要做的,就是这时候支持他去北伐,甚至主动请为先锋,这样逼着他只能自己上,对不对?”
陶渊明笑道:“白虎大人果然一点就透啊。世家高门如果只是屯田江北,还能有占了地的好处,自然愿意,可要是真的北伐大战,那就得他们一下子割肉报国,就是要了他的命,哪个心甘?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通过黑手党,还有你的好夫人,在世家之间推波助澜,让这些世家高门以各种办法和理由拖延前线的军粮和人力,就象以前谢安阻止桓温,你们的前任们阻止北府军北伐一样,让刘裕的北伐,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刘裕的军功和人望俱失,而希乐你如果能出手平定掉一处国内的叛乱,无论是岭南还是西蜀,那就可以全面反超刘裕,到了这一步,北府大哥和朝中掌权者的易主,就是真正的到来啦。”
刘毅笑了起来,抚着自己的胡须,对徐羡之说道:“羡之,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我们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而且,也不是我们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害寄奴,只是他自找!”
徐羡之的眉头还是锁着:“兹事体大,我觉得还是回建康之后,再次召集青龙和玄武,共同商议之后再决定吧。毕竟北伐是大事,事关数万将士和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不要把这个当成搞阴谋的工具。”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是你们黑手乾坤内部的事,我不参与,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如果你们不想在北伐之后阻止,那就最好在北伐之前,联合世家高门向刘裕逼宫。”
刘毅的眉头一皱:“怎么个逼宫法?你也说了,现在这个移民江北的新政,是得到世家高门支持的。”
陶渊明摇了摇头:“只是谢家和王家带头支持罢了,很多其他家族并不是很情愿,毕竟江北有风险,一个不留神,可能所有的投入都会血本无归,现在对多数世家来说,重建江南的庄园,恢复往日的荣光才是首要之事。如果不是因为刘裕灭了王愉满门,这些世家高门举目无援,也不会如此。”
“但是你希乐哥回去后就不一样了,你挟消灭桓楚的大功回朝,会给很多世家看成新的希望,如果有你发话,那刘裕就不能再独掌大权,这些世家就有胆子敢提出一些反对意见,到时候世家高门在前,我在民间发动舆论,让普通民众害怕北迁,甚至聚众反抗,刘裕要是没法执行这个移民江北的计划,那北伐就进行不了啦,他办不成的事,你刘希乐来办,到时候还是出兵讨平西蜀或者是岭南,那朝中大权,就到你手中啦。”
刘毅看向了徐羡之:“陶公这话,你同意吗,朱雀大人?”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凡事等我们黑手党开了会讨论后再决定,陶公,你只需要按你的计划行事即可,不必管我们。如果你真能弄出一片天地,我们这里也不会无所作为的。寄奴若是肯收回经营江北,与世家离心的政策,那就不是我们的对手,而是战友,明白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就预祝你们的商议顺利了。”
当陶渊明的身形消失在帐门外后,徐羡之不屑地冷笑道:“希乐,此人不可信,,他千方百计地就是想挑起你和寄奴的争斗,为自己争取利益,世家高门和寄奴现在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移民江北的计划也并不损害我们的利益,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去和寄奴对抗。”
刘毅摇了摇头:“只为江北之事,当然不必,如果换了我在寄奴的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因为北伐大功,我同样想要。”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所图的,还是那朝中大权,北府领袖,是吗?”
刘毅的眼中光芒闪闪:“我跟寄奴从小斗到大,斗了几十年,谁也不服谁,不就是争个高下吗,以前有谢家帮他,他的运气也好,所以领先我一点,可是现在,我也有自己的队伍,还取得了世家的支持,甚至自己成了黑手乾坤的一方镇守,羡之,你说,我现在有这样的实力,要我再居于寄奴之下,如何甘心?”
徐羡之摇了摇头:“都是兄弟,也可以联手一起创一番大业,何必非要分个高下,以前你害寄奴,他也饶过你了,现在建义成功,正是更要携手共进,北伐建功的时候,又为何要为这个什么高下之分,再生争斗呢?”
刘毅冷笑道:“既然这高下之分不重要,那让我高,他居我下如何,他不是想要北伐吗,我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
徐羡之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寄奴的平生所愿就是北伐建功,但如果是你掌大权,那你可能会跟世家高门作出交易,阻止寄奴的北伐,因为北伐只是我们京口人和刘寄奴本人的梦想,世家大族对此并不热衷,这也是大晋百年来北伐总是无法成功的根本原因。寄奴现在要牢牢掌握大权,不是为了要压你一头,而是要保证北伐大业,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受到干扰。”
刘毅沉声道:“我同样不想给人在背后控制和指使,就象这次西征,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个刘怀肃,差点抢了头功,羡之,咱们都是老江湖了,不会把自己的功业和性命,交在别人手上,就算是寄奴也不行,如果他非要占那大权,那起码也要让出一半给我,咱们平分秋色,各霸一方,自行其事。这样总归公平了吧。”
徐羡之叹了口气:“所以你开始布局,准备要割据荆州,以后成为桓温第二,跟占据扬州的寄奴对抗,是不是?”
刘毅冷冷地说道:“他若不肯分权,又要压我一头,那我出镇荆州,就是唯一能避免我们公开相斗的办法了。所以,我得给陶渊明一点面子,真到了这一天,我在荆州用得着他。羡之,我不是看不出姓陶的心思,就跟我很清楚我家那个婆娘想要什么,但至少现在,他们对我有用。跟寄奴斗了这么多年,我很明白一个道理,你只有拥有足以跟他匹敌的实力,才能成为他真正的朋友。”
徐羡之点了点头:“罢了,不说这些,一切等回到建康以后再开会商议,我们何时动身班师?这荆州的防务,你又准备交给谁?”
刘毅沉吟了一下,说道:“本来荆州刺史是司马休之,但我不喜欢司马家的人,而且这个司马休之和司马荣期一样,都是想重掌实权的司马氏宗室亲王,一个想要荆州,一个想取巴蜀,我和寄奴再怎么掐,也不能让司马氏重新掌了权,这次正好借桓振攻下江陵,他作为刺史弃城而逃,把他赶出荆州,回到建康。至于这荆州刺史…………”
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看向了徐羡之:“你觉得谁来当比较合适?”
徐羡之微微一笑:“按理说,无忌出镇荆州,是最合适的,不过,你这回回去跟寄奴会有一番争斗,他若在外藩,出事后无法调和,还是跟你回去的好。至于道规,恐怕你不会同意寄奴的这个弟弟出镇此处吧。同样,刘藩和刘粹现在无论是战功还是跟你的关系,接任荆州也并不适合。我看…………”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刘毅冷笑道:“不用在我面前提阿寿,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当荆州刺史,甚至是陶渊明也行,但就是不能接受他刘敬宣。哼,就靠跟刘裕的关系,不立战功,就想现成捡个荆州刺史,让他当,我这辈子也别想再回来了。”
徐羡之深吸了一口气:“那只有最后一个人选了,魏咏之,我们的兔子哥,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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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大概,这也是寄奴的意思了吧,这两天我仔细想了下,作为刘裕的堂弟,刘怀肃也深得他的兵法精要,这次跟着刘敬宣一起带领援兵,镇守江州,我本以为他是跟着刘敬宣历练一下,顺便帮他一把,毕竟阿寿逃亡这几年,旧部多是跟了别的大哥,肯回去重新为他效力的不多。”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刘怀肃居然还有刘裕的密令,在最关键的时候带领江州兵马出击,堵住了桓振,而且,他还会合了魏咏之的兵马,魏咏之明面上大张旗鼓地回师豫州,可实际上却是把精兵锐士留在了江夏,让弟弟魏顺之跟刘怀肃一起出兵,显然,这是要把功劳让给魏咏之兄弟,兔子没有入朝掌权,争夺北府大哥的可能,封疆裂土,掌管一州就是他最好的结果,借了这次的大功,拿手上的豫州换荆州,而豫州则留给刘怀肃,哼,好精的算盘!”
徐羡之若有所思地说道:“听你这一分析,还真是如此,刘怀肃虽然这次让了桓振给你,但毕竟是击灭桓振大军的主帅,有此大功,那分一个州是完全可以的,正好现在空出了豫州出来。刘道规这次荆州征伐也立了不少功劳,很可能会出镇彭城,执掌新的江北六郡,这样一来,与胡虏接壤的豫州和北徐州都是寄奴的兄弟在掌管,这明显是要为了北伐,让自家人立功做准备了。”
刘毅咬了咬牙:“是的,就连荆州这一路,有兔子在,他也是对寄奴服气得很,到时候无论是谁出征岭南或者是西蜀,兔子都会全力供应,出丁出粮,助其立功,以回报寄奴这次的恩情。如此一来,天下之大,恐怕连我下次建功立业的地方,也不会再有了。”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既然回朝没有联合世家高门,夺取大权的可能,那何不就干脆留在荆州,继续平定西蜀或者是岭南呢,只要你还在继续打仗,这些地方的人事,就是你说了算。”
刘毅叹了口气,一指帐外,说道:“听到了吗,羡之,听到全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吗?他们一半是因为取得了胜利,得到了富贵,另一半,也是因为长期征战在外,终于可以回家了。就是官爵的封赏,田地的增加,朝廷的赏赐,也要等回到建康以后才能论功行赏。现在军心已散,兄弟们归心似箭,哪怕一个晚上都不愿意多等,你还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作战呢?”
徐羡之咬了咬牙:“大军可以先让无忌和道规带着撤回,你带着本部亲兵留在这里,再打着土断和封赏的旗号,把荆州之地封给一些有功将士,总是有人肯留下来的吧,有了这些好处,再吸引下一批北府军前来,继续作战便是。只要荆州在你手里,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就是我现在不能留下的更主要原因。荆州新收复,桓氏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人心所向的同时,是受了桓家多年的好处,这里大量的土地,庄园,都分给了那些本地的土豪,一如江南的世家天下,虽然桓氏被灭,但这些荆州土豪们,仍然控制着各地的土地和人口,他们很多现在归顺了朝廷,按说是不能剥夺他们现有的土地的,如果要收回,那就是件得罪人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引发民变甚至叛乱,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羡之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的荆州,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还需要一个狠人再清理一遍,真正地收回那些土地,人口,所以,你不想当这个恶人,只希望他把这些事都处理完毕后,再来捡个现成的荆州,对不对?”
刘毅笑了起来:“是啊,而且就算我经营荆州再好,只要朝中大权还在寄奴手中,他一纸调令,就可以随时把我赶走,甚至要我交出大军,入朝为官,那我可就什么本钱也没有了,一些不满寄奴的世家高门,如果觉得我拥兵割据,不回京城,也会对我失望,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荆州就暂时交给兔子吧,这次西征以来,他的旧伤复发,前一阵又感染了疫病,所以才会抱病回豫州,留在荆州,只怕也呆不了多久,一个病人无法处理这样一个重镇,等我解决了京中之事,跟寄奴重新分配好后面的权力,再来接替他不迟。”
徐羡之点了点头:“那雍州的鲁宗之怎么办,要不要撤换掉他,用我们的人顶上去?”
刘毅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荆州没有彻底地平定下来,雍州不要轻动,现在鲁宗之平白多了南阳十二郡,坐拥整个南阳到襄阳,半个荆州在他手中,真要是逼反了他,后果不堪设想,连江陵都不再安全。而且,这次桓谦,何澹之和何蔚这些桓楚余孽还是跑掉了,去了后秦,鲁宗之在当阳没有拦截,直接放了他们走,哼,他这点小鬼头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徐羡之微微一笑:“是的,这家伙就是个乱世军阀,想着自立而已,逼他太急,就联合后秦,放回这些桓氏,招揽旧部继续对抗。只是这样一来,以后想从荆州方向北伐,恐怕没这么容易了。”
刘毅摆了摆手:“那是后话了,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绝对的利益,给够鲁宗之好处,他就会为我所用。就好比另一个长期割据的毛家,现在修之不就是对我言听计从了嘛。”
徐羡之叹了口气:“谁也没料到雄居巴蜀二十年的毛家,大晋世代将门的毛家竟然会沦落如此,毛修之护送叔父的棺材回建康,算是躲过了一劫,现在他是毛家仅剩的后人,每天想着就是讨伐西蜀,为父祖兄弟报仇,你准备如何安置他呢?”
刘毅笑了起来:“我会上表加他为龙骧将军,而加那个杀了桓玄的督护冯迁为汉嘉太守,让他们作为司马荣期的先锋,讨伐西蜀。”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这是要为司马荣期立功,为司马家打下一片江山?”
刘毅哈哈一笑:“羡之,相信我,有毛修之当先锋,西蜀的谯家江山,稳了,司马家的美梦,空了!”
徐羡之有些意外,讶道:“这又是何意?毛修之这个人我虽然不太熟,但你和寄奴都曾经夸过他,说他不愧是将门之子,兵法战策都挺在行,为人武艺也算得上高强,深得军心,部下乐为其效死,这次攻打江陵,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这样的人为先锋,应该是所向披靡才是,怎么会不成功呢?”
刘毅微微一笑:“因为他是毛家最后的未亡人,他这次攻打西蜀,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了报仇雪恨。毛家的仇人可不止谯家一门一户,可以说蜀中大族,几乎人人参与了屠灭毛氏之举。本来蜀人生性懒散,各大户只保家族利益,不愿为国事州事出力,所以一盘散沙,可以轻易平定。”
“但上次灭毛氏满门,谯纵散布流言,说毛家要夺各家的基业,又引诱各家族,说毛家征伐梁州抢来了大量的藏宝,就这样威逼利诱地强迫了几百家蜀中名门,借着集结出兵荆州的机会,反过来攻杀毛家,毛修之对这些事一清二楚,所以早就立誓,所有参与杀害他家人的家族,他也要用同样的手段报复,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徐羡之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看起来很恭顺听话的一个人,怎么如此地狠辣?!”
刘毅叹了口气:“全族几百人都给杀光,只剩自己孤身一人,换了你我,也怕是跟他一样。毛家毕竟百年将门,就算再听话乖巧的孩子,也是有那股子武夫的血性。而且毛家在巴蜀二十年,平日里对于这些本地大族也算不薄,象毛修之跟不少后来杀他家的本地大族子弟还关系不错,这次的背叛,让他不再相信人性,只相信手中的刀子。”
徐羡之点了点头:“所以,有毛修之为前锋,蜀中各家必然人心惶惶,为了保命,定会拼尽全力,死战到底,对不对?”
刘毅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只靠蜀人,要挡毛修之部下的千余毛家旧部,也不是太容易的事,阻止他成功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司马荣期。”
徐羡之笑了起来:“你是想说我们的这位王爷,不会打仗,又不肯放权,看着毛修之在前面全力打,又会在后面加以牵制和约束吗?”
刘毅点了点头:“是的,司马荣期和司马楚之父子本身没有实力,他们敢于挂帅入蜀,靠的是前雍州刺史杨佺期的族弟杨承祖部下的三千雍州老兵。杨承祖这些年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好不容易有个下山立功的机会,他不敢跟桓楚这个真正的仇家硬碰硬,却想着要捡战力低下的蜀兵的便宜,所以肯为司马荣期所用。可是如果毛修之为先锋,全力猛打,那就没他杨承祖什么事了。”
徐羡之笑道:“所以司马荣期为了平衡两人的关系,会对毛修之加以约束,如此一来,将帅离心,各部不合,碰到为保命拼死抵抗,团结一心的蜀人,甚至可能还有后秦方面的援军,那这次的伐蜀之举,必然劳而无功了吧。”
刘毅的嘴角勾了勾:“是的,我和寄奴都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会放心地让司马荣期去。蜀兵虽然战力一般,但蜀地偏远,又多瘴疫,并不是个好打的地方,当年桓温伐蜀都很吃力,司马荣期更不用说。不过,杨承祖和毛修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放在荆州这里早晚会出事,让他们去打打仗,消耗掉自己的实力,以后才能听话,为我所用。”
徐羡之点了点头:“看来西蜀方向的,你已经安排好了,那岭南的妖贼…………”
刘毅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妖贼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的战力很可怕,我们都见识过,非我,寄奴或者是无忌不能对付,当然,阿寿应该也可以。现在妖贼主动献上吴隐之等人,归顺朝廷,而我们刚刚平定了荆州,还需要时间恢复,不是出兵讨伐的好时机,但是江州作为岭南的北上出口,需要一员大将镇守,以防妖贼偷袭。他们的动作一向非常快,本来作为内地,不需要太多兵马的江州,也因为要防着他们,变得重要起来。”
徐羡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阿寿,但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由阿寿镇守江州,恐怕…………”
刘毅摆了摆手:“这回不行,倒也不是我因为意气之争要误了国事,实在是现在的大晋,有我们京八巨头公开定的规矩,无功不受禄,非爵不得封。这点对世家高门有效,对我们自己更是要主动遵守。刘敬宣没参加建义,这次西征也只是呆在后面平了几个毛贼,未建大功,无论如何,江州作为一个大州,刺史之位给一个没建功的人,太过分了。”
徐羡之笑道:“他不建功还不是因为你拦着,要不然寄奴早就会让他来了。”
刘毅咬了咬牙:“这是我跟寄奴的事情了,别说是我,就是无忌,也不希望他来抢功,毕竟无忌手下基本上是原来刘牢之的旧部,要是刘敬宣得了势立了功,这些人恐怕会转投他,那无忌的巨头之位,恐怕也得换人了。现在无忌在我和寄奴之间还算是中立,甚至有些事情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可要是阿寿换了无忌,那恐怕我都快要给赶出巨头,给那死胖子让位了。这种事情绝不能出现!”
徐羡之点了点头:“那看来只能让无忌出任江州刺史,以防备妖贼了?”
刘毅正色道:“没别的选择了,兔子占荆州,无忌占江州,寄奴肯在朝中给我让权,至少分我一半大权,跟他平起平坐的话,那让怀肃占豫州,我也能接受,至于江北之地,我准备亲自接手。”
徐羡之讶道:“怎么,你亲自去江北,是为了北伐?”
刘毅哈哈一笑:“我这可是帮寄奴啊,你想想,江北之地,最适合北伐的对象就是南燕了,寄奴的老婆在那里,他亲自下手怕是不方便,所以,这种事情,就让我这个兄弟来代劳吧。”
刘毅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火样的愤怒与仇恨:“当年我在刘牢之手下时,一路打到邺城,眼看就要立下大功,就是给慕容垂和慕容德的奸计火攻坏了大事,上万兄弟战死,而我的大功也随之而去,这个仇,我可记了二十年,也该到要报仇的时候了!”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原来这么多年来,你还记着此事啊。对你来说,北伐不仅是心愿,也是为了报仇。”
刘毅恨声道:“那次本是我好不容易挤掉寄奴,独力建言刘牢之,真正地可以以我为主建立功业的机会,就给慕容氏的一把火给毁了,也就是从这次开始,北府上下人人皆以刘裕为大哥,而我只是个争功贪利的失败者。我对北伐本身并不是太感兴趣,但是对于向慕容氏复仇,却是朝思暮想。于情于理,南燕都是最适合下手的对象。”
徐羡之沉声道:“所以,你现在想和寄奴交易的,就是出镇江北这一点,如此一来,北伐南燕,就必然是你所主导的了。”
刘毅笑道:“不错,就是如此,如果寄奴真的有诚意,那江北就交给我,以后在江北圈地移民的世家,也会归我管辖,这次你别再说我跟寄奴相斗,拆他的台,毁他的事业了吧。”
徐羡之笑了起来:“如果你们这件事上肯真心合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消失了,叹道:“刚才陶渊明说,他会以民间名士的身份,为民请命,专门跟移民江北的计划为敌,你若是出镇江北,那岂不是…………”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冷的杀意:“他是聪明人,跟我们互知底细,如果是刘裕控制江北,那就让他去折腾,可要是江北的徐州刺史归了我,那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与我为敌,现在一切都没有决定,我也不能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他,等我跟寄奴商定完接下来的人事安排后,再跟他说。”
徐羡之点了点头:“此事要不要再跟组织里的其他二位商量一下呢。孟昶和庾悦是否会同意,还不得而知呢。”
刘毅冷笑道:“孟彦达是我多年的老伙计了,他一定会赞同的,而且,现在他一直在跟刘胖子较劲,只对朝廷中的官位感兴趣,我回去后会保举他出任尚书左仆射,以奖励这次西征时在后方筹备军需粮草的功劳,这点我想寄奴也不会有异议的。”
徐羡之点头道:“孟昶自是好说,但现在庾悦可是世家子弟中唯一在黑手党中的代表了,你准备如何安排他呢?”
刘毅恨声道:“这个该死的滑头,真是个典型的世家废柴,出征前天天拍胸脯吹牛逼说要从军报国,建功立业,我也给了他机会,让他做了中兵参军随征,结果这小子真的要碰到跟桓玄大战的时候却又装病缩在后面,还拉着谢混和郗僧施一块儿跑了。刚才你也说了,庾家也是带头同意移民江北的,恐怕这小子也在打出镇江北的主意,但他绝不是为了北伐,而是为了圈江北的新地。”
徐羡之笑了起来:“你真的算是把我们的青龙大人看透了,就是因为他也打这样的主意,那你如果想去江北,就会跟他起了冲突,如何解决?”
刘毅冷笑道:“反正现在有规矩,无功不受禄,非战不得爵,庾悦大概以为自己随西征军混了点小功劳就能去当北徐州刺史了,可他在这方面争得过我这个西征主帅吗?我如果主动要去出镇江北,除了刘裕,谁也不可能跟我争。到时候我把他拉过来当个冠军司马或者长史,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多分他家一点地,但别坏了打仗的大事,他要是再不接受,哼,那就这里…………”
刘毅说到这里,站起身,一指帅案一侧的舆图,长江之南,正对江陵的一块地方:“那这湘州之地,武陵内史,就让他去当好了。从岭北到江南,配合无忌的江州之地,看守妖贼北上的通道,就交给我们的这位世家大才吧。”
徐羡之哈哈大笑:“希乐啊,你这也太狠了点吧,这一块可是没经过开发的,遍地都是蛮夷与瘴疠,青龙大人千金贵体,来这鬼地方就不怕送了命吗?”
刘毅冷笑道:“苦不吃,权想要,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世家子弟们也应该明白点新规矩了。要么就靠着祖辈袭下来的爵在三吴的庄园里求个安稳,要么就得从军打仗以命搏功,我这次都能允许他们跟着大军混军功,还分了不少给庾悦他们,要是换了寄奴,恐怕连这种混军功的机会也不会给。庾悦要是觉得不满意,那叫他去转投刘裕好了,看看这位公子哥儿,有没有本事在人家手下得到的更多。”
徐羡之叹了口气:“你还是忘不了当年的烧鹅之仇吧,处处针对庾悦,现在大家毕竟都是一方镇守,这点你任何时候也不要忘记。要连接世家高门,还少不了他。”
刘毅不以为然地说道:“未必吧,现在我们跟谢混和郗僧施都关系良好,早过了当年还需要依靠庾悦来打通世家关系的时候了,还有我的好夫人…………”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皱,收住了话。
徐羡之咬了咬牙:“这是最后的一个问题了,我一直跟你说,刘婷云绝不会安分守已,一定会搞出很多事情的,这次她闯了这样的大祸,下次一旦脱离你我的控制,还会继续的。”
刘毅叹了口气:“暂时还离不开她,倒不是因为我非要通过她来打通跟世家的关系,而是因为王妙音。”
徐羡之摇了摇头:“你不能因为跟寄奴相争,就让女人也斗起来,女人可做不到男人这样冷静和自控,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刘毅咬了咬牙:“女人的背后,还有司马氏的兄弟二人,如果我现在真的放弃刘婷云,那从皇帝到皇后再到世家,就全会站在寄奴一边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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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羡之叹了口气:“这不是今天才有的事了,准确地说,从你们进北府军之前,寄奴就得到了谢家的支持和妙音的芳心,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现在大局已定,司马德宗这个废人皇帝,也符合大家的利益,如果你真的有意要扶立司马德文,恐怕会引发天下大乱,最后自己也不会得利。”
刘毅冷笑道:“我这么多年来最不服气的就是这点,我哪点不如寄奴了,论武功可能他稍强点,但以前在京口我们隔三岔五的就打架,他也没打服我,至于用兵上,他比我狠一点,但我也不觉得真比我强,很多次他是拿命在赌,作为三军主帅是不能这样拼的。就算他运气比我好点,军事上的成就现在大过我一些,但论文才我可以甩他十条街不止,要论治军理政,得到兄弟们的拥戴,我哪点不如他了?谢安当年就是偏心眼,怕我这个文武双全的人以后会对他谢家造成威胁,这才会提拔刘裕这个大老粗!”
徐羡之摇了摇头:“谢家看上刘裕,可完全不止是因为他没文化,刘裕待人以诚,愿意用性命去保护兄弟,也愿意舍弃一切为兄弟争取利益,这点是你我做不到的。谢相公当年见多了太多这种自私自利和勾心斗角,所以刘裕这种不问其他,只想北伐的纯粹武人,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找到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说感情这种事情无法勉强,妙音天之贵女,却是自己爱上刘裕,同样的刘婷云,却是找上了桓玄,现在又跟了你,只能说,这些都是有相近价值观的人,才能走到一起。”
刘毅咬了咬牙:“羡之,你是想说我就是那种贪图权势,不择手段,不肯以真心对人的人吗?”
徐羡之微微一笑:“希乐啊,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套吗?难道你不是这种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为了对自己有利。尽管你一直在试图掩盖这点,但是,真正的智者,是能看出来的。”
刘毅默然半晌,才长叹一声:“真让你说中了,我做所有的事,确实是为了自己打算,也许,这就是谢家当年没看中我的理由。我原来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当年黑白两道通知,私下做了不少巴结或者驱逐外来官员的事情,被谢安所知,所以不肯重用我,现在我才明白过来,还是给他们看透了啊。”
徐羡之正色道:“希乐,你虽然不可能象寄奴一样对人付出真心,但你有你的好处,那就是你可以不择手段地上位,可以做任何事,这点上,寄奴不如你,他的道德感和正义感太强,不少事情不肯去做。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大多数人是逐利之辈,靠着高尚可以让人感激,但只有现实的利益才能让人追随,现在你有兵有权,可以给很多跟随你的人好处。这点是寄奴现在未必能做到的。寄奴不愿意去结交那些剥削压榨百姓的世家子弟,但你却可以,如果将来真的要分寄奴之权,甚至转凌其上,这就是你的唯一机会。”
刘毅哈哈一笑:“羡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刘婷云吗?不是因为我贪图美色,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可以帮我做到你说的这些事情,你看,我在前方打仗,她在后面也没闲着,只是这次,她做得过火了点,回去后,我要对她加以约束,不能再让她任意妄为。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她听我话吗?”
徐羡之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真的确定,这回不把她赶走,或者除掉吗?”
刘毅摇了摇头:“刘家还是有一定势力和人脉的,刘婷云更是现在隐然有京城名媛,未来夫人的这种地位,我当初收留她也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是被美色所迷,而是看重了她本人的能力。当时她无处可去,只有靠了我才能保命,但现在这一两年下来,她算是稳住了局势,跟我从完全依附变成了合作互利,所以这次才有胆子违背我的命令,自行其事。这回我会惩罚她,但从长远看,还是缺乏一种让她绝对受制于我的手段,羡之,你精于情报,有无数种让人听命,不敢违背的办法,能帮我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递给了刘毅:“希乐,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个东西要不要给你夫人吃。”
刘毅揭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他眉头微微一皱,定晴一看,里面却是一颗红色的小药丸,他合上了瓶盖,沉声道:“这是何物?”
徐羡之叹道:“此乃闽越之地的蛊丸,又名脑虫丹,外面的红色蜡丸,包了一只脑蛊幼虫,用那天师道的麻醉之药使之冬眠,也不会长大,只是,如果蜡丸一化,那蛊虫就会苏醒,片刻之间,就能长大,然后钻入人脑,嗜食脑仁,那种被虫蚁啃食大脑的滋味,只怕会胜过世上一切的残酷刑罚,到了这步,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饶是凶狠骁悍如刘毅,听到这里,仍然是冷汗直冒,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这,这等邪物,你是怎么会有的?”
徐羡之摇了摇头:“此物太过邪恶,当年我也是举家迁往上虞时,机缘巧合,一个前辈高人授我此物,那脑蛊只生长在闽南的深山老林之中,吸取无数的瘴疠毒气而生,又因为蛊虫之间互相吞食,因此可能几十上百年,才能捕捉到一只,将之麻醉所需的各种药材又是极为珍贵,我自己也只有这么一颗,还没有用过。因为我的探子一般都可以通过施以恩情,控制家人这些办法来保持他们的忠诚,不需要此物,大概也只有刘婷云这种地位崇高,无法控制,又对你极为重要的人,才用得着吧。”
刘毅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脑虫丸,咬牙道:“这东西服下之后,一辈子就在体内,无法化解了吗?还有这蜡丸在人体之内,总会化开,如何控制保证这邪虫不会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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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羡之摸出了另一个瓶子,递向了刘毅:“此物乃是千年人鱼胶,可以弥补腊丸的损耗,只要半年服用一次,即可加固蜡丸,不使那蛊虫钻出。不然的话,哪怕蜡丸还没有完全被破,只要丸壁薄到了一定程度,蛊虫也会渐醒,到时候就会拼命动作,钻入人脑,一旦入脑,则再无药可救,只能等着蛊虫破壁食脑,到这时候,还不如自我了结来的痛快。”
刘毅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那服下此物后,有没有什么办法,吃什么药来除掉这个妖虫?”
徐羡之摇了摇头:“那个前辈高人可没有教我如何杀灭此虫之法,这东西服下之后,会存在胃中,无法消化,也无法排出。听说,死后如果下葬之时,有此物停留人体之中,经久不腐,即使是遇到了盗墓贼,也可以蛊虫反噬,取那盗墓者的性命,所以听说上古君王,多会在死前服此丸陪葬,以震慑那盗墓之人。”
刘毅咬了咬牙:“好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邪物,但用在人身上,只怕是有干天和,我虽然想控制刘婷云,但有这样残忍的东西,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而且…………”
说到这里,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惧色:“我毕竟和她是同床共枕,万一真的出什么事了,这东西会不会害了我?”
徐羡之笑道:“只要蜡丸不破,那这东西就不会钻出来,如果蜡丸一破,这蛊虫也会先吃了刘婷云的脑子,才会破颅而出,在这之间你可以把刘婷云的尸体火化,这样就害不了你了。”
刘毅的眉头一皱,看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个小瓷瓶,喃喃道:“确实是控制人的好办法,只是,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婷云吃下去呢?”
徐羡之微微一笑:“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或者说,要看她是不是对你足够的忠诚。不过,我建议你在她服下此物之前,不要告诉她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然的话,只怕多半不肯吃了。”
刘毅点了点头:“这个我事后再想办法吧,只要能骗她服下,那她这辈子都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徐羡之,勾了勾嘴角:“这个什么人鱼胶的解药,只有你有,别人没有吗?”
徐羡之淡然道:“人鱼胶就跟五石散一样,也要有多种不同的配方,这颗蜡丸是特制的,其配方只有我知道,如果是用了别的胶,只怕跟现在的这粒药丸相冲,不仅不能固丸壁,反而会加速溶解。所以,你可以认为只有我才能提供这个解药。”
刘毅勾了勾嘴角:“也就是说,其实是你,而不是我,真正地掌握了婷云的生死了?万一你这里不再提供这解药,那婷云就死定了?”
徐羡之点了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以咱们的关系,我可以把配方给你,你自己去寻找药材,只是其中有几味药品来之不易,又需要时间去制作,短期内,恐怕你弄不出来,我这里可以一次性给你六副解药,足够撑上一年半载,到那之后,你可以继续找我要,也可以自己配制。”
刘毅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我得是把我老婆的命,交到你的手中了?”
徐羡之淡然道:“自从你我一起加入黑手乾坤时,就等于是把各自的命交到对方手上了,现在是你的夫人威胁到了我们的性命,就象你说寄奴对他老婆下不了手,需要你来代劳,北伐南燕一样,我觉得在刘婷云的事上,你也应该对我有这样的信任才是。”
刘毅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好吧,以你我的关系,这个要求不过分,只是身逢乱世,祸福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是还在,你说我为人极端自我,心狠手辣,怕是也担心我有天会出卖你,而你朱雀大人智计百出,精通各种异术,长于情报,加上你跟寄奴的关系一直很好,老实说,我对你也始终有所防范,这次的事,就算是你我把命交在了一起。”
徐羡之微微一笑:“很好。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次回建康之后,我要跟寄奴结亲家了。”
刘毅的脸色一变:“你是说,你儿子逵之和寄奴的女儿兴弟?”
徐羡之点了点头:“不错,他们自幼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妖贼当年起兵三吴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更是一起经历了生死,最后才被救出,这些年来,又是一起在京口,早已经情投意合。这门亲事,本事在建义之后就应该结,但因为慕容兰不在,所以一直刘裕没有松口,可是前几日,寄奴给我来信,说是刘兴弟主动跟他请求,要与逵之结婚,而慕容兰也早早地留下过话,说兴弟是家中长女,凡事可以自行作主,不必问她的意思。”
刘毅不屑地哼了一声:“番邦女子,无视礼仪,她自己也是跟寄奴未婚野合,甚至一直都没有办一场大婚,这倒是很慕容兰。”
徐羡之笑道:“那你和刘婷云不也是一样吗,大哥不笑二哥了吧。”
刘毅讨了个没趣,尬笑两声:“那个,我反正又不是头婚了,续弦就不讲究这个了吧,再说,也是为了不刺激寄奴和王妙音。不说这个了,不过,你跟寄奴结亲,以后会不会到他那里做事呢?”
徐羡之摇了摇头:“就是我想过去,只怕刘穆之现在也不会容得下我,而且,有个地方,我觉得现在更适合我。”
刘毅心中一动:“你想去哪里?”
徐羡之微微一笑:“我准备去琅玡王司马德文那里,这个身份尊贵,健康正常,又野心勃勃的皇弟,也许,会成为以后权力斗争的关键人物。刘婷云倒是一直盯着他,这让我有些不安,所以,我想到他的身边,至少,不要让以前昌明和道子党争,继而引发内战的悲剧重演。”
刘毅看着徐羡之:“你是想帮我控制司马德文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不,我是要控制司马德文的野心,也就是控制司马家想要重新掌权的野心,这不是为了你,也不止是为了黑手党,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刘毅笑了起来:“羡之啊羡之,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是弄不清楚,你究竟是图什么,要说图权吧,你不是这么热衷,要说谋利吧,你徐家也算不得一等的家族,要说功业吧,你也不是象寄奴这样成天想着北伐中原,青史留名,在这点上甚至还不如我,你加入黑手乾坤,究竟想要什么?”
徐羡之平静地说道:“以前的我,一心想着求功求名,想着靠这身所学,经世济民,做出一番事业,所以我举家搬迁到上虞之后,我游历天下,熟读经史,就是想要做谢安这样的名臣,有朝一日,能实现平生的抱负。所以,我阴养死士,建立自己的情报组织,不仅是为了给寄奴刺探吴地的情报,也是想组建自己的势力,想着有朝一日,能取代黑手乾坤这样的世家高门,成为新的王导,谢安。”
“可是天师道起兵的那一次,却改变了我整个的人生,我亲眼看到个人的力量,多年的经营,在妖贼的发难之下,是多么地渺小,多么地可悲,我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情报组织,我自以为十年经营的庄园,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甚至,如果不是我爹和兄长拼了命挡住了妖贼,给我争取了逃跑的是,只怕现在的我,也早就和他们一样,给剁成肉泥,被那些暴民分而食之了。”
说到这里,徐羡之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声音也哽咽了。
刘毅的神色严肃,叹道:“那真是场灾难,即使是很多天以后,我们率兵平叛,进入吴地时,耳闻目睹的各种惨状,仍然是在心中挥之不去,我刘毅一生征战,杀人无数,但天师道留下的那个人间地狱,还是会时常让我做恶梦。”
徐羡之摇了摇头:“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所有为了一已私欲,煽动百姓,制造战乱的人,无论有多好的借口,都只会给天下造成灾难,杀我食我父兄的人,很多平时甚至就是那些看起来纯朴老实,甚至是我们帮助过,救济过,叫得出名字的农人,但在天师道的煽动之下,仍然会变成野兽一般。可是天师道如此疯狂残忍,不也是被那野心勃勃,想要掌权的司马元显所逼的吗?这些人争权夺利,最后祸乱天下,害了无数的百姓,伤了无数的性命,我每天都在反思,如果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面对权力,失去人性,变成那样的人呢?”
刘毅不免动容:“所以,你加入黑手乾坤,是为了天下太平,不是为了自己的出人头地?”
徐羡之点了点头:“听起来很可笑是吗?但我现在就是这样想的。我希望天下太平,从此不再有纷争,有你和寄奴这样的良将保家卫国,世家高门能安于现状,不再出手争夺本不属于他们的权力,天下百姓各安其命,整个大晋,按原有的秩序运行,不去征伐敌国,挑起战乱,也不至于给胡虏入侵,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觉得最好的时光。没有昏君,没有奸臣,没有争权夺利的地下阴谋集团,难道这样的天下,不值得我们去珍惜,去维护吗?”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可就算是寄奴,也不会同意你的观点的,他可是一门心思想要北伐,想要…………”
徐羡之打断了刘毅的话:“这就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在寄奴幕府之中的原因,你明白了吗?寄奴的理想是高尚的,动机是纯粹的,但要实现他的这个理想,仍然需要再动刀兵,仍然需要横征暴敛,会给大晋的百姓,造成再次的苦难和深重的负担。这是我不能赞同的。胡虏入主中原,盘踞北方,已历百年,北方民众已经不把我们南方晋人当成同族,这点是不容讳言的事。百年来大晋的历代权臣想要北伐,不是他们有多高尚,而是因为他们想借北伐的功业,最后能篡晋自立罢了,从桓温到谢安,莫不如此!”
刘毅点了点头:“你是想说,寄奴也想走这条路?”
徐羡之摇了摇头:“不,我没这样说,寄奴是个纯粹的人,他就是看不得汉家江山沦落胡人之手,但他毕竟读书太少,这天下的归属,自有天命,商本东夷,驱逐夏氏,赶到草原,而周人西来,又是武王伐纣,秦本西夷虎狼之邦,终得天下,而汉高刘邦,起自淮徐,当时也是给看成异类外族。可以说我们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异族有德之主取代原居中原的无道昏君。就拿我们大晋来说,汉人冉闵自立为帝,不事生产,弄得北方汉人十不存一,而氐人苻坚施行仁义,善待汉人,所以北方百姓归心,天下的百姓,只想着活下去,活得更好,至于是汉是胡,真的有这么大的分别吗?”
刘毅的眉头一皱:“我书读得没你多,但夷夏之防,自古皆有,洛阳长安,向来是我华夏的都城,落在胡人手中,真的没问题吗?”
徐羡之叹道:“如果是夷狄之君无道,残害百姓,那自然会有天命所归的英主,吊民伐罪,一统天下,但现在看来,北魏和后秦的君主都不算这种无道昏君,之前南燕的慕容德,也算是个对民仁厚的鲜卑皇帝,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能安定一方,是有功于天下的,至少,比起天师道,司马元显,桓玄这样挑起战争,祸乱天下的暴君叛贼,不是更有资格当统治者吗?”
刘毅咬了咬牙:“可是你说的这些个胡人皇帝,也是征伐不断,穷兵黩武,并不是真的对民众有多好,最多只是让他们有的活。而且,作为汉人,夺回自己的故都,解放自己的祖坟所在,不应该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如果这样的功业,需要让天下的百姓再遭苦难,我觉得就不应该。就好比寄奴,他想要北伐,连老婆的命都可能葬送,你真的觉得这样没有问题吗?为了自己的理想,就割裂亲情,违背人伦,夫妻反目,这样的寄奴,我感觉到害怕,所以,我宁可选择跟你为伍。”
刘毅半晌无语,久久,才笑了起来:“其实,我以前一直还怀疑你是寄奴安插到黑手乾坤里的卧底,直到现在,我才确定,你并不是。”
徐羡之叹了口气:“我徐家毕竟累世士族,和寄奴并不一样,从我大父开始,就是大晋的朝中官员,并不是寄奴家那种侨州小吏,虽然说因为受到当年天师道谋反的牵连,迁居京口,但我们家向来自认是世家的一员,也正是因此,先父大人再次起复出任上虞县令时,就毫不犹豫地搬离了京口,他从本质上,并不认为自己和京口的将门军汉是一路人。”
刘毅微微一笑:“就是说,你跟寄奴虽然从小玩得最是要好,但也从小就明白,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徐羡之摇了摇头:“我倒不这样认为,但我觉得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总是有其长处的,我的长处在于饱读诗书,有治理之才,而寄奴的则在于冲锋陷阵,行军打仗,但文武之道,殊途同归,都是为国为民。其实我小时候,反而更羡慕寄奴和你,因为你们可以靠自己的拳头保护自己,得到小伙伴们的追随与景仰,这是少年的我,从没有得到过的。”
刘毅笑道:“可成年之后,这一切就反了过来,只有一身勇力,会冲锋陷阵,打打杀杀的我和寄奴,却成了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高门的飞鹰走狗,被他们操纵着命运。所谓劳力治者于人,劳心者治人,就在于此。我这个道理很小就明白了,所以,我不象寄奴,在打打杀杀之余,我也要逼着自己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挤进上游的世家圈子,变成可以决定别人命运,而不是被人决定命运的人。”
徐羡之点了点头:“这是你和寄奴的区别,不过现在看来,在这个乱世之中,风云变幻,反而是寄奴这样的纯武人得到了最高大权,反过来居于我们之上,太平时期自然武夫要受制于文人,可是乱世之中,武力称雄,所以现在看来,寄奴是我们之中成就最高的,你次之,而我,反而要为你们所驱使效命了。”
刘毅摆了摆手:“不可能永远打仗的,寄奴在文才方面的短板,终将会暴露,现在他只是靠着胖子为他撑着,但是我看那死胖子,也是城府很深,不会永远甘心居于寄奴之下的,总有一天,他也会想着独掌大权,架空寄奴。这点我以前就提醒过他,可他不听,大概是以为从我嘴里说出的没啥好话,是为了离间这个死胖子和他的关系吧。”
徐羡之淡然道:“这是自然,你以前曾经偷袭过寄奴,又跟他争斗这么多年,他跟你亦敌亦友,总归是要防着的,而胖子就跟慕容兰一样,是他多年患难之交,绝对可以值得信任,以后富贵面前会不会翻脸还不好说,但至少以前是同过患难的。你也别老是说胖子坏话,这只会让寄奴更信任他。”
刘毅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你是想为天下百姓,也为世家高门的利益服务,你觉得有世家来管着百姓,让他们有口饭吃,有个安稳的生活,比北伐中原要对百姓来的好,是这样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北方胡虏,入主中原已近百年,北方百姓也已经习惯了这点,视这些胡虏国家为父母之邦,而视大晋为外国,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非人力所能阻止,现在北方并没有出现天下大乱,诸胡混战的局面,人心思安,而我们大晋经过了多年的内战,也急需要休养生息。寄奴总是以为北方百姓需要他去解救,实际上,他如果真的发动战争,那无论南北的百姓,都会陷入战火与苦难,这个道理,有识之士都清楚,只怕慕容兰也没少为了这个跟他吵,但他就是不听。”
刘毅笑道:“恐怕只有胖子劝他,他多少才能听进去一点。”
徐羡之摇了摇头:“胖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北伐中原是刘裕从小以来的梦,几乎成了他人生在世唯一的目标,除了做这个,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我现在加入黑手乾坤,是希望能借你和其他京八同志,还有世家高门的力量,让他明白这点,现在北伐,时机不合适,只会给百姓造成苦难,既然他一直以民众的救世主自居,那就应该先考虑民众的疾苦,再来谈自己的理想。”
说到这里,徐羡之顿了顿:“这也是我明知陶渊明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却还是一次次跟他合作的原因,因为,现在我也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能从别的方面来阻止寄奴。”
刘毅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如果我想出镇江北,北伐中原,你也不同意了?”
徐羡之不假思索地回道:“不错,现在我不会支持你北伐的,无论是南燕还是后秦,就算你要北伐,也得等江北移民几年,情势稳定之后,北方诸胡中如果有变,内部发生战乱,这时候可以趁机吊民伐罪,一举克敌。”
刘毅的眉头一皱:“慕容超即位这半年多来,清洗和杀戮以前的慕容德时期旧臣大将,象慕容法,慕容钟都被驱逐和清洗,大将段宏也逃往北魏。因此株杀牵连的文武武将足有数百人,就连慕容兰也给下了狱,现在他重用公孙五楼这个奸邪小人,横征暴敛,国人怨声载道,不正是你说的可以起义师,除暴君的好机会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新旧君主权力交接时的一些正常的人事变更,算不得大乱,甚至还没到我们大晋内战的程度。慕容法和慕容钟的作乱已经很快平定了下来,他们也逃了出去,现在南燕内部还算稳定,慕容超虽然加紧了搜刮和税赋,但那是以整军备战,收复后燕失地为借口,民众虽有不满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毕竟上次慕容德出兵南下,可是敲诈了大晋的上百万石军粮的,可以说,他们上次从战争中得了好处,这次要是为了再打仗多交点税,也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