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平静地说道:“无忌所担心的,无非就是阿寿会拉走他的旧部,取代他的位置,可要是反过来,阿寿把现在自己的部下都划给无忌,他还会担心吗?”
刘毅睁大了眼睛:“什么,你要阿寿交出手中的兵马给无忌?不可能的,绝不可能!这是阿寿最后的安身立命本钱,哪舍得给别人?”
刘裕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这是阿寿对我这个建议的回信,他已经同意了。如果是别人叫阿寿做这样的事,他当然不肯。但要是我开口,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会同意的。”
刘毅没有接过这封信,他的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终于,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道:“不用看,我相信,你跟阿寿,确实有这样的交情。因为你以前一次次地舍了命去救他,维护他。我真羡慕,阿寿能跟你有这样的关系。换了是我,哪怕我的两个亲弟弟,还有我的亲哥哥,都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信任。”
刘裕把信塞回了怀里,平静地说道:“我们从小在京口打到大的,按说关系比阿寿这个后来的都要亲密,我跟阿寿能有今天的信任,按说跟你也没有理由不具备,希乐,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建立起这样的关系,如此,是京八党,北府兄弟,也是整个大晋的福气。”
刘毅恨恨地说道:“够了,你这是牺牲了我的利益去讨好别人。无忌得了阿寿的兵马,这下他的江州刺史的实力,不在荆州扬州之下,他肯定会同意你让阿寿挂帅的提议,我再反对也没用。而阿寿也得到了大将之位,可以建功立业了,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就算阿寿能平定杨承祖之乱,但只靠毛修之的这点兵力,他一样很难收复西蜀!”
刘裕微微一笑:“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已经修书一封,因为杨承祖之乱,让道规所部三千精锐暂缓回师,和阿寿的亲卫一起合兵,西上巴郡,先平定杨承祖之乱,再顺势讨伐谯蜀。而无忌也不用回来了,直接接受江州刺史的任命,暂时驻守豫章,西征大军,由刘藩和诸葛长民带回。”
刘毅咬了咬牙:“你这是不让无忌回来议事了,想要独断专行吗?”
刘裕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无论我提什么提议,无忌都会答应的,现在前方情况有变,杨承祖叛变,要调动本来已经安排妥法的整个荆州地区的兵力,这可能会给岭南的妖贼以机会,上次的妖贼以押送吴隐之和王诞的名义,派了几百人的小队进入湘南地区,只怕也留了不少眼线,如果荆州和江州的防卫空虚,不排除妖贼再次突袭的可能,这正是他们最擅长的。”
刘毅摇了摇头:“所以你让无忌镇守江州,是为了防备妖贼?”
刘裕笑道:“除了防备妖贼外,也是要给兔子和怀肃以支持,大军开拔后,只凭他们的一万人马要镇守整个荆州,怕是有点吃力,如果隔壁的江州有无忌的三万大军作为后盾,想必荆州的各路新降势力也不敢妄动,还有就是后秦那里,虽然跟我们换了南阳十二郡,但也收留了桓谦,桓蔚,何澹之等桓楚余孽,这说明一旦情况有变,姚兴随时会把他们放回来继续作乱,鲁宗之的动向也并不完全值得信赖,他现在是割据雍州,以后如果真要动他,不排除他反叛的可能。”
刘毅沉声道:“所以,江州刺史你给无忌,荆州刺史给兔子,西征益州的主帅你给阿寿,并以道规的三千精锐为核心。加上之前你安抚了妖贼,给卢循加广州刺史,给徐道覆始兴相,等于整个岭南,你都给了妖贼,那请问你给我留了什么?”
刘裕平静地看着刘毅:“那我想听听,希乐你要什么。”
刘毅咬了咬牙:“你不会就拿个豫州刺史就想打发我了吧。”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这肯定不行,你是西征灭桓的主帅,大功臣,大英雄,一个大州刺史,不足以安置你。抚军将军,这个如何?”
刘毅勾了勾嘴角:“跟你镇军将军平级了啊,军职上,算是不错了,比我现在的这个冠军将军要升了一级。算得上是大晋的顶级军职了,不过,这个你给不给我,我都手下有数万兵马,我可不是阿寿,随便就交了出去。”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西征的时候,你是一万军队的主帅,现在凯旋,你有四万精兵,无忌有三万,道规有三千,兔子和怀肃加起来一万,你这样占了西征最大的好处,我也没说你什么吧。”
刘毅冷笑道:“我是主帅,自然有权分配战后的利益,连道规也没有意见,难道你想说我假公济私,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吗?你在扬州也扩军不少吧,现在你的直属部队,不下五万了,我也没说你什么呀。”
刘裕微微一笑:“咱们都是当大哥的人,大哥就得有大哥的样子,这是应该的,如果三巨头都没有三巨头的实力,自然别人不服。阿寿和道规这回有出征的机会,如果打下西蜀,他们能扩多少兵马,也是他们的本事,你到时候不要打压便是。”
刘毅点了点头:“这是打仗的规矩,自然得遵守,不过,我现在还没答应你的西征主帅人选呢,现在我打了一趟荆州,虽然自己的兵马多了些,但一个抚军将军,不足以安置我这个大英雄吧。”
刘毅淡然道:“那三吴之地,一向富庶,人多粮多,这里给你,如何?”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寄奴啊,我还没到解甲归田的养老时候吧,会稽内史,吴国内史这些官职,世家子弟们喜欢,因为可以守着那些庄园坐地收租,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志在沙场,想要建功立业的北府军人,现在就给这种职务,等于赶我们出军队,换了你去当会稽内史,你愿意吗?”
刘裕的目光炯炯,直视刘毅:“这么说,你看上的,是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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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毅微微一笑:“怎么,难道我不能出镇江北,伺机北伐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现在我只是想要移民屯田,建立一些粮草的储备,充实江北人口,可没说一定要北伐啊,毕竟,跟江北直接接壤的南燕,我可是跟他们有过互不侵犯的约定,你也知道,慕容兰现在还在那里。”
刘毅冷笑道:“好了,寄奴,你都说了咱们要坦诚,为何又不肯说实话呢?实际上,你是想摆一块大肥肉在慕容超这小子的眼前,故意馋他来进攻吧,只要他先动手,那这个互不侵犯的盟约,自然就作废了,你也师出有名,对吧。”
刘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内心深处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种事情由不得我,如果江北有强大的驻军,那慕容超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还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主动开战,惹得黎民百姓受苦。”
刘毅摇了摇头:“所以你需要一个开战的借口,北伐是你我共同的梦想,总不可能不打仗就实现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让百姓在这个过程中少受点苦。而且,如果是你出手,那慕容超狗急跳墙时,会用慕容兰作为人质,但要是我挂帅北伐,那就没这个问题,于情于理,你没有拒绝我出镇江北的理由。”
刘裕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不能同意你出镇江北的最大原因。因为你现在去江北,就是要以马上打仗为目的,如果慕容超不来,你就会用尽办法刺激他来攻打江北,对不对?”
刘毅勾了勾嘴角:“难道不应该这样吗?南燕现在刚刚内乱平息,并不算稳定,我们这时候北伐,是最好的时机。必要的时候,无忌的兵马也可以来支援。”
刘裕摇了摇头:“这就是了,你急于建功立业,而不考虑现在的情况,南燕的内乱已经平定,慕容超的人心并不算非常稳定,在这种时候,有可能会主动挑衅,想要引发战争,把内部的仇恨转移到外部,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地当他竖立起来的靶子,毕竟,现在的南燕,有拥兵几十万的实力,如果上下一心,并不好打。”
刘毅冷笑道:“他再强,能有当时的桓玄强大吗,那时候的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干就完事了,可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犹豫?”
刘裕叹了口气:“因为以前我们是为了推翻桓玄的暴政,解救天下的苍生,也是为了自保,所以可以不顾不管,干就完事,并没有考虑太多别的东西,可现在,我们大权在手,对天下的苍生有义务,不能为了自己的野心,随意地置他们于风险之中,不然的话,我们跟桓玄又有什么区别?这个移民江北的计划,虽然说长远是为了北伐,但也得等到江北发展起来,粮草充足,人口殷实,然后等到南燕或者是北魏,后秦的内部生乱,这时候我们一举挥师北进,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们,把对百姓的伤害也降到最低。”
刘毅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暂不北伐就是,有我的三万兵马镇守江北,南燕想必也不敢南下,不是正好可以实现你的这个发展江北,以观时局的设想吗?”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希乐,明说了吧,你想去江北,北伐不是第一目的,想要占有江北之地,跟同样现在也盯上这块的世家高门搞好关系,就象你在京城中,用这些产业契约作为拉近关系和控制世家的手段一样,对不对?”
刘毅冷笑道:“就算是了,不可以吗?无忌和阿寿那里我对你让步了,这江北之地,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点面子?你反正不需要借江北之地讨好这些世家高门,有你的妙音妹妹,你可以在朝中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也总得给我留条路子吧。”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希乐,人要知足,建康城中的产业,我全都让你来分配了,已经给足了你路子,你还要如何?”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那是你给我的?寄奴,你怕是搞不清楚状况吧,在你打进建康之前,我已经在建康城中打拼十几年了,这些产业,早就是我一刀一枪,从这些世家高门手中拼下来的,就算后来义军打进建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我和无忌都有份,你自己放弃你手中本就是少数的那点份子,难道就叫对我的施舍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很好,那我问你,停云兄弟手中的铺子契约,是怎么回事,交给你分配的那家胡饼铺子的契约,本应该给王愉的,为什么会卖给了停云兄弟,花掉了他所有的积蓄?”
刘毅咬了咬嘴唇:“这建康城中,几千家铺子,我哪可能一家家管得过来,加上那时候要西征,所以只能交给手下去办理这些事情,出些岔子也在所难免。你难道就没出过错吗?你把阿寿他们送去南燕,结果他们居然去刺杀慕容德,差点引发两国大战,这个漏子,可比我捅得大得多吧。”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捅的漏子,我自己补上了,阿寿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因为要承担这个错误,我才在西征主帅的位置上对你作出了让步。而你这次,几乎是引发了京八兄弟跟世家高门的全面仇杀,而且,这不是什么你的手下的失误,而是你的新夫人的杰作!”
他说到这里,从怀里摸出了一卷讼纸,直接扔给了刘毅:“你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女人干的好事!”
刘毅的眼皮跳了跳,抓住了些纸头,看了起来,一开始,他的脸上还挂着不屑的笑容,可是随着目光所及,笑容渐渐地在脸上凝固,因为这些证词中有不少东西,居然是他也不知道,甚至无法想象的,直到他看完了最后一张纸,才咬了咬牙,抬起头:“这些证词全都可靠吗?不是屈打成招或者是炮制的?”
刘裕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这些证人也都在我手里,你如果不信,我随时可以移交给你,你有的是刑讯之法,可以亲自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刘毅咬了咬牙,一跺脚:“这个贱人!”
刘裕直视着刘毅,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刘婷云绝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妙音那样信她,拿她当亲姐妹一样,遭遇的只是背叛和陷害,一生都给她毁了,而我给她害得多惨,你也知道。她当初依附于你,只是为了保命而已,现在一旦觉得有机会了,又要出来害人。害完了我以后,就会轮到你。”
刘毅的眼皮跳了跳,咬牙道:“你当然巴不得我现在就杀了她。不过,这些事情,我还要再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她干的,我会对她严加管教,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
刘裕的眉头一皱:“怎么,这回你还打算放过她?不追究她的责任?”
刘毅沉声道:“从这些证词上看,她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自从她给桓玄抛弃之后,就没有了任何安全可言,比起你来,王妙音更想要她的命,你们有权有势,也有庞大的地下势力,明里暗里都有的是办法弄死她,我不允许她动用我的护卫,所以,她大概只能把主意打到这些妖贼身上,想找些信得过的死士,不过,她不敢明里就收这些亡命之徒,于是把人安放在跟你本就有仇的刁家,桓家这里,也是情理之中。”
刘裕冷笑道:“难道故意在契约上作手脚,引得王愉对停云兄弟下这样的毒手,也是为了自保?”
刘毅叹了口气:“大概是她缺钱了,想要停云兄弟身上敲诈一笔,以为靠着王愉家的势力,收回这么个小铺子不在话下,而你我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找她的麻烦,没想到天师道的妖贼们心狠手辣,而那个姚二毛跟停云兄弟本来就有仇,所以借机下了黑手。阴差阳错,铸成了大错啊。”
刘裕厉声道:“希乐,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地不顾兄弟之情?我们京八党结盟的时候说过什么,发过什么誓,你都忘了吗?”
刘毅有点不敢看刘裕的眼睛,咬了咬牙:“我还记得,所以,你杀姚二毛,杀王愉他们全族,我都没有意见,换了我在场,也会跟你一起去的。可是,可是这里没有证据证明刘婷云直接指使他们下手啊,最多是这些天师道的妖贼被她收留,然后王愉用了这些妖贼下毒手。”
刘裕咬着牙:“刘毅,想不到你居然为了不舍弃刘婷云,不舍弃她能为你联络世家的这点作用,连兄弟情义也不顾及了。你若真的这样,那对不起,江北之地,完全不用谈了。”
刘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太好了,刘裕,你说我为了维护我的女人,不顾兄弟之情,那你呢?你就这么干净吗?你的女人甚至是敌国公主,我们在这进而为了江北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防你女人所在的南燕吗?你要我现在杀了刘婷云,那将来如果南燕主动来犯,伤我百姓,杀我将士,我要你杀了慕容兰,你肯不肯?”
“甚至我不用说以后,就说以前,寿春城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而陷落的吧,多少将士和百姓因为她而死?刘婷云最多害了谢停云一家,可慕容兰害了我们多少人?你为什么不向她寻仇,为什么不杀了她?!”
刘裕沉声道:“两回事,当时的慕容兰又不是我们大晋的人,她奉了慕容垂之命来大晋搞奸细活动的,那本就是她必须要做的事,作为敌人,我当时尽了全力杀她,只是没有杀掉,后来阴差阳错,我们又在一起执行谢相公的任务,要说赦免,谢相公在先,先帝在后,已经赦免了她的罪过,我也没有再杀她的理由。”
“可刘婷云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做这种伤人害国之事,你到现在还在这样维护她,你还象我们大晋的重臣吗,还象是京八的巨头吗?”
刘毅冷笑道:“我是个男人,我要维护我的女人,你拿这些妖贼的一面之词,就要逼得我杀我的新夫人,你要杀的,不是刘婷云,而是我的威望吧,一个连老婆都管不住,保护不了的男人,如何配当大将,如何能跟你刘裕一起成为京八巨头?到时候,你正好可以用刘敬宣来顶替我,对不对?!”
刘裕哈哈一笑:“我要真这么想,把你以前跟妖贼勾结,暗箭伤我的事情直接抖落出去就行了,犯得着这样拐弯抹角吗?希乐,我现在是在救你的名声,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自己还有脸在京八巨头的位置上呆着吗?只怕你现在的兄弟们,也会主动离你而去吧。”
刘毅吼了起来,他脑袋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你可以试试,你以为只有阿寿肯为你付出一切吗?我的兄弟同样是跟了我几十年的过命交情,你看看你的这些话,他们信不信。”
两个愤怒的男人,就这样怒目而视,互相瞪着对方,眼里充满了血丝,拳头紧紧地握着,似乎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马上扭打在一起。
江风呼啸,吹拂着两人的须发,久久,刘裕才叹了口气,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叹了口气:“几十年了,你我还是没变,跟十几岁时在这里打架一模一样。希乐啊,难道你我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刘毅咬着牙:“是你太过分,不仅不肯满足我这个合理的要求,还要拿我女人的把柄来威胁,刘婷云就是有万般不是,也是我的夫人,只有我才能处理她,外人没有这个资格!”
刘裕沉声道:“就是因为尊重你,我才没有主动出手收拾她,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收拾王愉,刁聘和桓胤的!”
刘毅冷笑道:“那我得谢谢你了,寄奴哥,留了我老婆一条命。我再说一遍,我的女人,我来管,这不是什么交易的筹码,你如果霸着江北不肯给我,那我自己拿。”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江北涉及跟南燕的关系,是战是守,我必须自己决定,希乐,对不起了,江北之地,这次不能给你。”
刘毅转身就向山下走去:“寄奴,咱们走着瞧。”
乌衣巷,废院,枯井下,假黑手党总舵。
牛油巨烛熊熊燃烧着,四大镇守分居圆桌的四方,冰冷的青铜面具上,反着火光,一如每个人眼中炯炯的光芒。
徐羡之看着北方玄武之位的孟昶,干咳了一声:“恭喜你,玄武大人,皇帝复位,论功行赏,你也从丹阳尹升成了尚书左仆射,除去那个寄奴在朝中的木偶,录尚书事的王谧以外,你算得上是实际的执政了。”
孟昶摇了摇头:“真正的实际主执是刘穆之,你我都清楚,这回借着升我的官,把谢晦和傅亮,还有张邵都挖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我选,宁可还是当丹阳尹,但手下有这三个青年才俊呢。”
东方青龙位置上的庾悦勾了勾嘴角:“谢宣明和傅季友我很熟悉,但这个张邵,不是吴地土著吗,他能有什么本事?他爹当年可是投靠桓玄的逆贼,而他本人以前也在司马元显手下做过事,真要有什么本事,还会这样?”
刘毅冷冷地说道:“青龙大人一向就是看不起非高门世家出身的人吧。这个张邵的才名,连我都听说过,以前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司马元显虽然无道昏庸,但他和刘敬宣是他手下文武中仅有的正直而有才能之士了,当年也只有他拼命苦谏,不要在三吴之地搞什么乐属计划,结果司马元显不听,这不是他的错。”
庾悦冷冷地说道:“然后他就给赶到王诞手下做事了,王诞当年党附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是世家中公认的耻辱,败类,这回他好像也没做啥贡献嘛。”
徐羡之笑道:“毕竟是下属,不能随便地更改主公和上司的计划,再说王诞只是要借司马道子父子的权势,也没做什么坏事,跟张法显那种奸邪小人,成天只会出些坏点子馊主意,是两码子事。”
庾悦不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王诞,一向只会党附奸邪,在京的时候跟着司马道子,给流放到广州后,又投降了妖贼,能是什么好东西了?张邵跟着这么一个上司,他本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孟昶摇了摇头:“我还记得王诞给流放后,按说已经没了任何权势,可是只有张邵一人来为他送行,两人执手相对流泪,张邵这几年拿出自己的俸禄来养活王诞在京的妻儿,这样的行为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就连义军打进建康时,寄奴听到此事,还特地下令,不许任何军士伤害,侵犯张邵一家。青龙大人啊,这些出身不高的低等士族,有很高的才干和很好的名声,你为啥就这么看不上呢?”
庾悦不高兴地说道:“不过是因为门第不显,而故意做些沽名钓誉的事情罢了,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有什么才干。”
孟昶笑了起来:“张邵在我手下两年,他的本事我最清楚不过,除了此人饱读诗书,有很多干练的行政之才外,最大的特点就是精力旺盛,每天可以处理七到八个时辰的公务,甚至在吃饭的时候也是一手提箸,一手批示公文,我这里三成的公务,都是给他一个人处理。相比谢晦和傅亮,其实我更不舍得这个张邵呢。”
庾悦冷笑道:“不过是个循吏而已,处理些琐碎杂务,真正的国家栋梁之才,哪个会做这些事,就不怕损坏了自己的名声。”
刘毅冷冷地说道:“青龙大人,你的这些老观念恐怕得要改改了,世家子弟们占据高位,无所事事,每日里纵酒痛饮,然后吟诗作赋,写字抚琴,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名士模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就是务实为主,军功得爵,政绩考官,没什么占着位置不做事的好事了。你这回如果不是从军出征,分了些功劳,只怕你的这个武陵内史,宁远将军现在也没有。”
庾悦的青龙面具之下,早已经胀红了脸,几乎要拍案而起:“我明明要的是彭城内史,你给我个武陵内史,什么意思,这算是发配我到湘南这种不毛之地,跟那些山林中的蛮夷和岭南的妖贼打交道吗?”
刘毅沉声道:“连我都没争到这出镇江北的机会,别说你了。就在昨天,我为了此事跟寄奴大吵一场,差点打起来,不然你们道我为何突然要提前召开这场会议?”
庾悦睁大了眼睛:“你也想要江北?天,我想要彭城内史是为了给我们世家多圈些地,你图什么?”
刘毅冷笑道:“你的眼中只有你庾家,最多还有其他十几个大世家的利益,却不想想家国一体这种事,以前我们的前任就是人人自私自利,损国肥私,才弄成那结果,现在换了我们,还要走前任的老路不成?”
庾悦咬了咬牙:“国家是什么,不就是保证我们这些世家高门利益和好处的工具吗,如果国家不能给我们好处,那我们为何要为国家作出牺牲和让步?这次我们各大家族拿出了三成以上的人口和一半多富有经验的庄头去江北,可以说下了血本,当然需要相应的好处,刘裕只想打仗,但我们世家关心的可不是这个。谢家大姐说了,会有强大的军队镇守江北,让胡虏不敢来犯,这才让各大世家放心,而且,刘胖子也承诺,十年内这些地都是我们的,不用交税,由我们的人管理。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肯接受江北移民这项新政呢?”
刘毅叹了口气:“等把你们都骗到江北,你们的人力,存粮都到了江北,到时候就可以以打仗征收为名,直接置于他们的治下了,何况十年时间弹指一挥间,你还真以为江北永远会是你的?”
庾悦哈哈一笑:“那得看谁来管了。只要我出镇江北,做这徐州刺史,那江北的事就是我说了算,就算刘裕要北伐,也得跟我们商量着来,到时候,这天下大权,就回到我们世家手中了。白虎大人,如果你对这个也感兴趣,那不妨我们合作吧,你率军出镇江北,我去当那彭城内史,军功归你,圈地归我,大家各取所需,岂不美哉?至于那刘裕,他要北伐就让他去,打下的地方我们再这么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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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悦说到这里,大概自己也觉得很得意,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密室之中四处回荡着,就连那巨烛的火光,也因之而微微摇晃起来。
其他三人,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庾悦,一言不发,庾悦笑了足有半分钟后,也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乎自己的这个举动没有得到应有的响应,他收住了笑声,看向了其他三人,沉声道:“好像各位对我的这个提议,并不赞同嘛,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孟昶叹了口气:“白虎大人说得不错,青龙大人恐怕还是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时代,是什么大势,还做着以前的世家高门掌控一切的美梦。你真当刘裕,或者是刘穆之是傻瓜吗?前面白虎大人都说得再清楚不过,他自己以这次的平定桓楚大功去跟刘裕商量出镇江北之事,都给拒绝了,你以为你的这个想法,刘裕就能满足?”
庾悦咬了咬牙:“那是他们北府军内部的问题,刘裕对世家还是得让几分的。不然的话,我们可以各种不遵号令,不给他交粮纳丁,这方面,我们世家高门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只要同气连枝,刘裕也没有办法!”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王愉也是这么想的,还以为靠了家族的名望可以为所欲为,但刘裕可以为了一个普通的小兵就灭他满门,青龙大人,你要是真的再这么来,只怕庾家会成为王家第二了。”
庾悦的脸色一变:“王愉是自己一家对抗刘裕,而且给人证据确凿,我,我可以联合所有的世家,因为这符合所有家族的利益。”
孟昶哈哈一笑:“好好活着才是所有家族最大的利益,刘裕可以以谋反之罪名诛杀王愉满门,同样也可以发明别的罪名来灭了你,也只有你青龙大人还看不清时局,你说要去串联各大家族,与刘裕对抗,难道真的以为会有人为你出头?”
庾悦气急败坏地说道:“大不了我去找谢家夫人,有她出头,会有人不听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你第一天认识夫人?她会为了你跟刘裕对抗?到时候只怕她会串联别的家族,不要跟着你一起找死,这才是她最可能做的事。”
庾悦半晌无语,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久久,才叹道:“难道,就真的拿刘裕没有办法了吗?”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对付他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刘裕最大的弱点,就是为了维持自己定下的规矩,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只要我们在他自己制订的规矩上做做文章,就有克制他,夺回权力的办法。一旦掌握了朝中的权力,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刘裕听从号令了,他若是不从,就是抗旨,自己就会成为以前所反对的不忠之臣啦!”
庾悦的心中一动:“你有办法做到这点?”
刘毅看向了孟昶:“玄武大人,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呢?”
孟昶勾了勾嘴角:“现在刘裕对于大晋权力的控制,是从三个方面的,皇帝是个不知冷暖的低能儿,也是最好的傀儡,所有皇帝的指令,现在都是要靠王神爱这个名义上的皇后发出,而她跟刘裕的关系,自不待言,除非是谢家跟刘裕反目成仇,才有可能让王皇后站在我们这边,跟刘裕作对,但这个可能性极低。”
庾悦兴奋地说道:“谢混现在不是跟着我们的吗,谢夫人一介女流,不可能一直掌着谢家大权,只要谢混当上了谢家的掌门人,那谢家的态度,就会跟我们一致,而王皇后只会遵守谢家的指令,也就成了我们的人。”
徐羡之叹了口气:“青龙大人啊,你怎么会如此天真?你当谢混不想当这掌门夺权吗?可他凭什么?夫人是谢家自谢安以来的实际掌权者,无论是名望还是能力,都远远超过现在的谢混,上次义军攻城的时候,谢混就想来投奔白虎大人,却是给夫人直接阻止了,当时还是几个世家联名一起来的呢,也给夫人轻松压下,更不用说其他事了。如果夫人真的失了掌门之位,谢混恐怕也成不了世家的公认领袖,更不用说王皇后会听命于他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王皇后接任谢家和王家的掌门,也比他有资格的多。”
庾悦咬了咬牙:“这么说来,此路不通?夫人为何就如此向着刘裕?”
刘毅沉声道:“这就是第二个原因了,夫人知道大势,以前世家控制天下,是因为军队听命于谢家,谢安要建立北府军,也是想以这支只听命于谢家的强军,凌驾于各大世家之上,成为真正的大晋第一人,可是他的计划失败了,因为要阻止他的野心,我们的前任们互相内斗,不仅弄垮了国家,还让北府军脱离了控制,这才有我和玄武大人,包括朱雀大人坐在这里的机会。青龙大人,夫人不是向着刘裕,而是向着掌握北府军的人,明白了吗?”
庾悦“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们北府军,京八党不是有规矩么,三巨头啊,刘裕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难道,你白虎大人打拼这么久,还是没有夺回北府军权的希望吗?他是镇军将军,你这回也当了抚军将军,应该是可以并驾齐驱了吧。”
徐羡之摇了摇头:“军中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刘裕多年结交同袍,在军中一呼百应,威望之高,可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将军名号可以衡量的。以前何无忌是在二人之间尽可能的中立,但仍然是偏向刘裕,这回刘裕让刘敬宣把手下的整个军队都给了何无忌,又加他江州刺史,镇南将军,跟刘裕的镇军,白虎大人的抚军同级。何无忌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站在白虎大人一边,反对刘裕呢?北府军中夺权之事,会比让夫人转向更难,真要做到这点,那夫人也会站在我们这边了。”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怎么办,难道说刘裕现在的权势就如铁打一样,再也不可能动摇了吗,既然这样,我们这些人还在这里商量什么,回去转投他的幕府,求他赏碗饭吃好了。”
刘毅微微一笑:“青龙大人,稍安勿躁,刚才只分析了刘裕的两大权力来源,一个是皇帝的诏命,一个是军中的兵权,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样权力,是他真正要发号施令所需要的,也是他最脆弱的一环!”
庾悦突然双眼一亮:“你是说,朝中的代理人,王谧?”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一边的孟昶则说道:“不错,刘裕现在的身份,不过是镇军将军,都督扬州,徐州,兖州,豫州,冀州,青州,幽州,并州这八州诸军事。再有一个,就是徐州刺史。虽然后面他操纵司马遵,给了他一个总承百官之事的大权,但是在外人看来,刘裕长年领兵在外,出镇京口,他还是一个将军,而不是一个宰相。”
“至于刘穆之,他现在的身份,是镇军将军府长史,主薄,领堂邑太守和尚书祀部郎。尽管人人皆知刘穆之是刘裕的智囊,真正操纵朝政的人,但是官位上,他很低,低到连参与朝会的资格也没有,所以,政令所出,不能从镇军将军府,而要从朝堂之上。皇帝不能直接下令,而是要朝廷百官议政上书,然后再盖玉玺以示通过,所以,这个在朝堂发令的人,就是刘裕在朝中的真正代言人,王谧!”
庾悦哈哈一笑:“是啊,就是王谧,他是刘裕的多年死党了,当年刘裕没发迹的时候,他就从刁逵的手中救过刘裕,所以刘裕也一直投桃报李,这个王谧,本来附逆桓玄,是大逆罪人,甚至还亲手抢过玉玺献给刘裕,可就是因为他跟刘裕的关系,不仅没有给治罪夺官,甚至直接当了宰相,总摄朝政,刘裕的一切命令,都是刘穆之制订,然后通过王谧正式在朝堂上提出,最后给皇帝,哦,不,应该是给王皇后盖上玉玺,变成诏命,下达各地的。”
徐羡之点了点头:“所以,只要能扳倒王谧,就是打掉了刘裕在朝中上书的重要一环,王谧为人胆小怕事,又是见风使舵,现在他完全站在刘裕一边,只是因为他觉得刘裕能成事,并不是他有多喜欢掌权,可是毕竟曾经成为桓楚宰相,尤其是亲手抢夺玉玺的事情,是永远翻不了身的。”
“在世家的眼中,他也没什么地位可言,如果有个重量级,手握重兵的人物公开对他发难,逼他辞官而退,那刘裕在朝中的代言人可就没了。录尚书事这个职位一旦空缺,在选出新的人选之前,就会是尚书左仆射,也就是我们的玄武大人代掌朝权,然后你可以提议,由武陵王司马遵代替王谧,录尚书事,如此一来,朝中大权,就到了我们手中了!”
庾悦拍手道:“太好了,朱雀大人,你说的这个重量级的大将,不就是白虎大人吗?我记得白虎大人以前也曾经说过,要拿掉王谧,推荐我或者是谢混当上宰相的。”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怪我那时候没有坚持,跟刘裕作了交易,因为当时我更想要拿西征主帅的位置,还有一个,就是让他放过对刘婷云的刁难。现在西征已经结束,刘婷云的事情另说,我既然这回跟刘裕翻了脸,那就不用再顾忌什么,北府军中的事情暂时不跟他争,但这个王谧,我是一定要扳倒的!”
徐羡之点了点头:“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做吧,我现在去了琅玡王府,当了司马德文的长史,可以看出,他其实对于刘裕也是有诸多不满意的,司马遵给抬出来后,就架空成了一个傀儡,因为刘裕防司马家夺权,现在司马荣期身亡,司马休之也去职,可以说司马氏借着这回复国,想要反扑夺权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只要我去略一挑拨,司马德文一定会联合司马遵,同时对王谧以前的事清算,到时候,让姓司马的顶在前面跟刘裕斗,我们不用出头,哪怕录尚书事的位置长期空着,也是玄武大人代理朝政,这样就等于朝中由我们说了算啦。”
孟昶的眉头微微一皱:“可要是刘裕干脆直接扶刘穆之当录尚书事,那可怎么办?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啊。”
刘毅冷笑道:“他不是想要江北吗?如果顺利赶下王谧,你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刘裕亲自出镇江北,保护新移民,至少,要去广陵才行,如此一来,他就不能象现在这样军府放在京口,直接控制建康城中的朝廷了,刘穆之也得跟着去,只要他们一走,那这朝中的事情,就是你说了算。”
“他就算要把胖子弄回来,也需要再给胖子加功劳,加官爵,胖子在建义之后没有参与什么战事,军功这块完全没有,就算江北治得不错,以政绩升官,也要一年半载以后了,有这时间,我们完全可以把朝廷变成我们自己的,寄奴再想回头掌权,就会难上加难。”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让司马德文去逼宫王皇后,晓以利害,让王皇后和夫人明白,刘裕控制朝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此一来,刘裕控制皇帝,下达诏令的这条路,也能给他断了,一旦我们能把刘裕真的赶到江北去看守边关,那以后大晋的军事,就是我们说了算,让谁打仗,让谁立功,不就是我们来定了吗?”
这回刘毅自已说得神彩飞扬,得意地笑出了声,而庾悦则跟着笑道:“真到了这天,你得记得把我和其他的几个世家掌门扶上宰辅之位,如果我们重新掌了权,那夫人也一定会改变立场的。对了,那个什么武陵内史,我不要,这种时候,我得呆在京城才行。”
孟昶看着相视而笑的刘毅和庾悦,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了,王谧有刘裕的强力支持,未必会就范,再说,你抓王谧的这个把柄,刘裕手上可是也有你的把柄。据我这里得到的消息,上次的那个谢停云家灭门引发的王家,刁家,桓家三家谋逆大案,跟刘婷云有关,很多在建康城的老天师道徒都给刘穆之抓了,有些人,已经供出了他们是给刘婷云找来的。”
刘毅收起了笑容,咬了咬牙:“寄奴这回跟我已经挑明了此事,要以此逼我放弃在江北出镇,我跟他翻脸也是因为这个大吵一架。哼,刘婷云就是再怎么该死,也是我现在的夫人,不是可以用来跟我讨价还价的筹码。”
徐羡之叹了口气:“那你既然跟寄奴翻脸了,不排除寄奴真的把此事挑明的可能,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刘毅的眉头深锁:“玄武,朱雀,你们说,以现在那几个妖贼的指证,真的可以把刘婷云给下狱吗?”
孟昶沉吟了一下,说道:“只要你和寄奴还没走到决裂的那步,就不至于,现在你跟他大吵一场,一拍两散,等于你主动也放弃了出镇江北的提议,这就相当于家里兄弟吵了一架,几天不说话,甚至可能下点小绊子,但还不至于分家别居的地步。我想,寄奴也不至于真的拿刘婷云案来做文章。”
徐羡之点了点头:“我也同意玄武大人的看法,就算寄奴现在手中的证据,不过是一些妖贼的口供而已,并无实证,以刘婷云的能力,想必已经把当初招募这些人,安置这些人的手下全给处理干净了,不会留痕迹,这种贼咬一口的事,如果是对王愉这种人,寄奴可以直接安个谋反的罪名,出动京八兄弟灭门,但是对于希乐,对于这个嫂子,却是不能再用这招了。不过,哪怕是指使民间的舆论,暗中流传出这些说法,也会对你的声誉有很大影响,我认为,你可以跟寄奴斗一斗,但一定要控制规模,如果只是在朝中争权,不至于争锋江北或者是抢夺北府军中的兵权,那寄奴也不会轻易地拿刘婷云做文章。”
刘毅冷笑道:“他刘寄奴自己也有把柄,无论何时,慕容兰都是他永远的弱点,哪怕跑到南燕也是一样。他要真的说刘婷云搞阴谋,我就说他直接通敌,哼,互相伤害呗,看谁怕谁。”
庾悦哈哈一笑:“好,这个最好,我可以帮你再造舆论,就说上次南燕南下,就是慕容兰搞的鬼,要不然怎么刘裕怎么能一个人就退了南燕四十万大军呢?而且南燕军一退,慕容德就死了,哼,这一定是刘裕夫妻搞的阴谋。”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我说青龙大人,你这时候能不能少添点乱?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现在这时候,大晋并不安全,外有强胡,内有叛乱,寄奴和希乐虽然争权,但不能能损害国事为代价,不然内乱一起,外敌趁虚而入,前些年的那些悲惨往事,又将重演,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庾悦给呛得无言以对,只能咬了咬牙,说道:“这还不是因为他刘裕太嚣张了,什么都要抓在手里不放,连白虎大人都受不了他,我只是想帮着争取一下我们各自的利益罢了,难道有问题吗?”
孟昶勾了勾嘴角:“好了,都不要吵了,我也认为,刘裕和刘穆之现在反控制得太死,原以为白虎大人这回立了大功,回来可以争取更多的权益,可没想到,刘裕居然会趁着白虎大人在外征战,暗中拉拢何无忌,这样白虎大人回来后,我们的利益还不如之前呢,换了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再说,北伐中原,建功立业的也不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至少这回西征,白虎大人的表现就很好。”
刘毅冷笑道:“就是,我这回跟寄奴就是争一口气,凭什么他处处压我一头,要说以前他在军中功劳大,威望高,我也就认了,可这回我明明立了大功,回来后却给他拿我老婆说事,连个江北也不肯给我,所以,我必须要跟他斗上一斗,让他知道,北府军中不止他一个刘大哥。”
徐羡之看向了刘毅:“可是,刘婷云那里怎么办呢,你准备如何给刘裕一个交代?”
刘毅冷冷地说道:“这是我的家事,我自然会处理,而且,我保证,这个处理不会影响我们的组织。处理完了跟她的事情之后,我就会对外收拾王谧了,青龙大人,这回需要你的贡献,把王谧手下的那些不法不轨之事,证据收集得越多越好,尤其是建义以来,他王家干的那些个坏事,一件也不要落,就连他家的家丁欺负街上野狗和流浪猫的事,也都给我准备好了,到时候发动所有言官和御史,一起弹他,我就不信,刘裕保得住他!”
庾悦微微一笑:“这事我拿手,放心吧。”
刘毅本能地准备起身,要结束这次的会议,但孟昶却突然说道:“且慢,白虎大人,我这里还有件事要讨论。”
刘毅有些意外,又坐了下来:“玄武大人还有别的事?”
孟昶叹了口气:“是的,比起刘婷云来说,我觉得刘穆之更在意的,是陶渊明,白虎大人,朱雀大人,在我们组织里,对此人最了解的,就是你们二位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毅和徐羡之对视一眼,说道:“以前我就说得很清楚了,上任白虎王珣,本来是指定了陶渊明接任白虎,他应该是王珣的学生,此事我们亲眼所见,可没想到,陶渊明居然没有提任这个白虎之位,他自己说是因为当时感觉到了黑手党内部的危险,不想跟司马元显,庾楷,司马尚之这几人为伍,所以才主动请辞,果然,王珣后来就给另一个弟子殷仲堪所杀,然后陶渊明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秘密,投靠桓玄,黑了殷仲堪。这就是我们知道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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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咬了咬牙:“那他又为何要助刘婷云?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刘婷云最后交出儿子,成了你的夫人,就是他的杰作吧。”
刘毅的眉头一皱:“难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必须要跟你们说吗?”
孟昶沉声道:“白虎大人,现在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了,这回刘婷云的举动,是她自己所为,还是跟陶渊明有关,我必须查清楚,在我们建义入城的前一天,刘穆之的得力助手突然死在了酒楼里,至今凶手没有查明,而那个晚上,本来准备以桓玄的儿子要挟桓玄带她出城的刘婷云,在见了陶渊明一面后,突然改变主意,连儿子都不要了,转而跟了你,白虎大人,我会相信这些事情都是孤立的,没有任何联系吗?”
刘毅咬了咬牙:“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只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那天陶渊明是告诉刘婷云,桓玄已经抛弃她了,如果她回荆州,会给那些战死将士的家人迁怒,必不能保命,而在荆州的王皇后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要她的命,只有交出桓升,才能让桓玄放过她一命,而以后能保护她的,只有我。因为,她只要利用我跟寄奴之间争高下的机会,帮我对付寄奴,我就会保他一命。”
孟昶点了点头:“只有这些吗?事后难道两人就没有别的接触?”
刘毅沉声道:“那陶渊明后面一直跟着桓玄,而婷云却是在…………”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咦,好像婷云后来在桑落州,湓口之战时来过豫章,难道…………”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是的,这一战,刘婷云亲自来找你,可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趁着战乱,救出那琅玡王妃,从此搭上司马德文的这条线。”
孟昶叹了口气:“兵慌马乱之中,光是刘婷云和她的几个手下,又怎么可能在还有敌军重兵把守的豫章城里,找到落单的琅玡王妃呢,若是对面的楚军之中没有人相助,她如何办到这点?”
刘毅咬了咬牙:“这些只是你们的猜测,婷云毕竟当了楚国多年的皇后,楚军上下皆知她是桓玄的夫人,平日里,只怕她也结交了很多桓楚的文武将校,在这种时候,用上老关系,不是没有人相助。”
庾悦哈哈一笑:“我说白虎大人,你平时里是何等的精明冷静,怎么到了自己的女人身上,连我都看出的事情,你却执迷不悟呢?刘婷云连给桓玄抛弃的时候都没有人给她求情,最后还是靠了初次见面的陶渊明救了她,那到了豫章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楚军官吏为她去救琅玡王妃?就算退一步,真有这样的人帮她的忙,那肯定也是看楚军将败,趁机要投诚的,刘婷云报了这个帮她之人的名字吗?给他请功了吗?”
刘毅默然半晌,才摇了摇头:“确实没有,当时我没有细想此事,你们这样一提,好像只有陶渊明助他这一个可能了。”
孟昶冷冷地说道:“而且,据我的暗中探查,陶渊明在桓玄手下时,可绝不是无所作为,虽然绝大多数桓楚的官员已经死在内战中,但殷仲文却活了下来,而且他秘密地告诉我,陶渊明曾经提醒了桓玄,让他留意建康城中有人对他下手,结果当晚桓玄就破获了王元德,辛扈兴他们。”
刘毅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我哥刘迈的叛变,元德,扈兴他们才牺牲的吗?”
孟昶摇了摇头:“本来元德他们的计划是趁着桓玄从宗庙出来偷袭,就是因为陶渊明的提醒,这才让桓玄增加了护卫,派了替身,结果行刺不成,陶渊明又提醒桓玄,让他找精于刑讯的刘迈过来,虽然刺客全死了,但要做出一副有人活下来,正在逼供的样子,以诈得那些主使之人有所动作。结果胡藩带人去刘迈家时,正好碰到刘迈在掷钱占卜,刘迈心中有鬼,一下子就主动招了出来,所以建康这一路的起事,就此失败!”
刘毅咬了咬牙:“我这个大哥,实在是太不成器了,一点事都藏不住,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周安穆来通知他,不仅害了他,也害了众多兄弟。不过,陶渊明又没有参与建义起事,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孟昶叹了口气:“我隐约地觉得,陶渊明的背后,有个可怕的阴谋集团的影子,想必刘穆之也注意到了,这几个月来,我的手下有时候偶尔会和他的人同时查到一个线索,大概陶渊明也觉得事情不妙,所以不敢再在刘裕的幕府里呆下去,这回挟功而退,就是自保。”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只怕你们是低估了陶公的厉害了,他这回是以退为进,想要以退出寄奴幕府的办法,显示自己不支持,不合作江北移民的计划,然后再作文章,夸大移民过程中的苦难,以动摇寄奴的名声,可不是什么为了避祸而逃跑啊。”
孟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能这么玩?这家伙可真厉害,是这回他去江陵的时候跟你们商议的吗?”
刘毅点了点头:“正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这个热衷权力的人居然会放弃升官得爵的机会,现在我才明白,他恐怕一直以来都骗了我们,他求的,根本不是富贵。”
庾悦恨恨地说道:“难道,这小子是想搞什么阴谋诡计,把我们和刘裕都干趴下,然后自己大权独掌?他有这个本事吗?”
徐羡之正色道:“青龙大人,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当年寄奴不过一个小军官的时候,谁能想到能成今天的气候,而我们三个,也都是起于寒微,可现在不也能在这里操纵天下吗?也许,陶渊明也跟他的同伙一样,躲在哪个角落里,也在玩转天下呢。”
庾悦咬了咬牙:“那我找一帮死士,把他给绑了,弄到个地方细细拷问,不怕挖不出他背后的人!”
孟昶叹了口气:“我说青龙大人啊,他要是背后有人,你绑不成,如果背后没人,你绑了也问不出什么,而且,他有的是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不信你可以试试。”
庾悦瞪大了眼睛,看着徐羡之:“难道我们世家高门的多年护卫,死士,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陶渊明?”
徐羡之微微一笑:“你别真把他当一个山野诗人了,他可是王珣看好的继承人,能坐上白虎之位的,自保能力是基本,他能出入这么多险要之地,做这么多大事,不会是他一个人所为,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在保护他,你如果走权势,以公开的权力拿他,也许还行,但要是用刺杀,下毒,绑架这类的手段对付他,只能是自取其辱。”
庾悦恨声道:“白虎大人,我收拾不了他,那你呢?你的手下这么多高手,总可以收拾了他吧。”
刘毅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有现在就跟他直接撕破脸冲突的必要,我们现在对他只是怀疑,还没有真实的证据,而且,他身后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如果他的背后还有高人,那我们现在动了他,也就断了线索,得不偿失。我认为,还是先继续跟陶渊明接触,摸清他的底细再说,起码,他现在是要对付刘裕了,这对我们,并不是坏事。”
孟昶沉声道:“白虎,不要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坏了大事,陶渊明想对付的,恐怕不止是刘裕,而是想让你和寄奴内斗,让北府军内部分裂,虽然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看不出有半点对我们的好事。”
刘毅微微一笑:“我会控制和寄奴争斗的规模,不至于引发京八兄弟的分裂,至于陶渊明,我还是要再观察他一段时间,他这回想要离开刘裕,然后在民间败坏刘裕的名声,这点是在江陵就跟我打了招呼,现在的他也知道我的权力上升,凡事都不能再瞒着我们了,如果他肯跟我们合作,未必是坏事。”
孟昶咬了咬牙:“那他真实意图是什么?你到现在问清楚了没。他究竟想要什么,之前做了这么多事,图的是什么,这是最要紧的,不弄明白这点,我们不能确定这个人是敌是友!”
刘毅正色道:“玄武大人,不要激动,这是我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凡事一步步来,不管陶渊明的动机如何,朝堂上扳倒王谧,回家治好刘婷云,这两件事是我一定要做的,也是当务之急!”
孟昶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就是刘裕,尤其是刘穆之会盯上陶渊明,如果他真的存心不良,又跟刘婷云有什么私下的交易,那就危险了。他们会顺着刘婷云查到陶渊明,再查到我们,到了那时候,只怕要么彻底交权向刘裕屈服,要么只能公开翻脸火并了。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好事。”
刘毅咬了咬牙:“我不能因为怕这个,就主动断送所有能助我对付寄奴的力量,现在我们在权力上不如寄奴,所以才需要反抗,才需要斗争,不是自费武功的时候,真要是让寄奴能跟我至少是平分权力时,再谈这些吧,玄武大人,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私下去针对陶渊明或者是刘婷云做些什么,有情报我们一起商量着来就行。”
孟昶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看向了徐羡之:“朱雀大人,你同意白虎的这个做法吗?”
徐羡之不假思索地说道:“这点我跟白虎大人在江陵的时候就有共识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夺取朝中权力,避免给寄奴这样一直压制的局面。就算北伐之功以后归了他,起码我们也要再争取一次自己可以独立掌握的平叛之战,如果刘敬宣顺利地平定了西蜀,那给我们的,恐怕只有岭南了。妖贼不是好打的,真要平定他们,还需要好好商议才是。”
说到这里,徐羡之看向了庾悦:“青龙大人,你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那个任命你为武陵内史的提议吧,虽然那边的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向来富贵是要险中求的,以后若是真的要出兵岭南,那这湘南之地,就相当于现在的江北,可是出兵的前线重镇。这回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想争江北都没争到,你这送上门的湘南不要,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庾悦咬了咬牙:“别再说这个了,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吗,我自幼不象你们从军习武,身体没你们这么好,这次西征,我也不是不想上前线,实在是走到了江州就染了病,上吐下泄,最后只能退回来,各位大人,我是快四旬的中年人了,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一辈子养尊处优,你们要我这时候再去吃苦受罪,是不是过分了点?”
刘毅冷冷地说道:“去湘南又不是要行军打仗,只是为官一任罢了,而且湘南之地也不少,你可以动员一些世家子弟过去,我会让朝廷给出在江北移民的同样条件,甚至更好。”
庾悦不屑地说道:“江北好歹气候人情跟吴地接近,又是中原之地,可那湘南是什么鬼地方?春秋时在楚国都是蛮荒之地,现在也好不了多少,只有山里蛮夷和瘴气,整个江南四郡,户口不过几万户,大量的土地都没经过开发,去那里不是占地,是送命,连我都不肯去,别的世家谁愿意?除了留守荆州的丘八军汉们,只怕没人肯在湘南落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说了,现在在湘南,得面对只隔了个五岭的妖贼,你为啥自己不去?真要是妖贼突袭,我就成了吴隐之第二了。”
孟昶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既然青龙大人不情愿,就不要勉强了,再说,我看这回无忌得了阿寿的一万精锐,也会得到巴陵大仓,恐怕那个刘怀肃,才是刘裕真正会放到湘南镇守的,就算青龙大人真的上任,估计也没什么用,他没兵就没权,最后还是刘怀肃,也就是他身后的何无忌说了算。”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哼,说到这个,这刘怀肃上次半路杀出,抢了消灭桓振大军的战功之事,我还没跟寄奴算算这账呢,他想四处伸手,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江北的刘道怜我收拾不了,难道湘南的刘怀肃我还摆不平吗?”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希乐,此事慎重,刘怀肃可不是王谧,那是寄奴的表弟,而且这个堂弟的关系可不一般,当年寄奴小时候给父亲抛弃,送到刘怀肃家,怀肃的母亲,也是寄奴的姨母,可是断了自己孩子的奶,喂养的寄奴,甚至因此让自己的二儿子刘怀敬的奶水不足,跟那刘道怜一样,几近痴愚,此事京口人尽皆知。所以对于寄奴来说,怀肃如同亲兄弟一样,也是他的亲戚中,除了刘道规外最得力的助手了,你这个时候要对他出手,怕是要跟寄奴起大冲突啊。”
刘毅咬了咬牙:“他的手太长了,江北要,湘南还要,还让刘敬宣去打西蜀,哼,能建功立业的三个方向全让自己人占了,只剩下个后秦的中原之地,还让当时在他幕府的陶渊明出使夺了南阳十二郡。我要再不出手,只怕不用一年,这西征大功就没人记得了,现在看来,他是早就布好了局,趁我西征结束,将士兵无战心,想要回家之时,安插自己的人占了所有可以继续建功立业的地方,合着我血战一年打下的荆州,却是给他摘了桃子!”
庾悦恨声道:“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假惺惺地给了我个武陵内史,但兵权不在我手,要是给我一万兵马,让我驻守武陵,我倒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过去,白虎大人,你要是派你几个得力的手下随我共同去湘南,再赶走刘怀肃,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刘毅摆了摆手:“现在不用说这个了,玄武大人,你说刘怀肃要给派到湘南,消息确切吗,还只是你的推测?”
孟昶冷冷地说道:“现在虽然刘怀肃还是给任命为江夏太守,并加了何无忌的辅国将军之位,都督荆州的九郡军事,看起来是镇守江北,但是桓振一灭,桓氏的余党不可能再掀起太大的风浪了,早晚会以防备岭南妖贼为名,让刘怀肃调任湘南。荆州的土地,可以分给北伐的有功将士,而那些原来的荆州豪族,则会鼓励向湘南四郡移民,就象现在移吴地的世家豪族庄园去江北一样。如此经营个一两年,湘南的人丁充实,加上有巴陵大仓的粮食,就具备了南征岭南的基本物质条件。”
说到这里,孟昶看向了沉吟不语的刘毅:“你这次回来得太急了,起码,应该让刘藩或者是刘粹留在湘南的,荆州的魏咏之,虽然算是中立,但他的身体很不好,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在那里呆多久,也许,你要考虑斗完了寄奴之后,就派得力之人,最好是你的两个兄弟,出镇荆州和湘南了。”
徐羡之摇了摇头:“恐怕没这么容易,玄武大人,你只怕一直忽略了道规吧。如果这次阿寿真的可以顺利地灭蜀,那益州刺史,自然是他刘敬宣的,可是刘道规不可能长久地留在西川之地,如果我是寄奴,会让他带兵回来,跟刘怀肃一起,消灭岭南的卢,徐!”
刘毅的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刘道规所部已经连续在外面征战一年有余了,早就军心思归,带去打西蜀恐怕都有很多人不情愿,要是再打岭南,谁人愿意?”
徐羡之叹了口气:“寄奴一直在建康这里练兵,甚至受到这次西征胜利后,一批从军的世家子弟们得功封爵的刺激,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们,几乎都想参军了,从前天开始,寄奴就让孟龙符,刘钟这些年轻的军校们,在京口大营集中训练这几百名新投军的世家子弟,青龙大人,你对此应该很清楚吧。”
庾悦咬了咬牙:“有些孩子半天就逃回来了,甚至给晒晕了都不管,这些个粗汉,还真把我们的世家公子们当那些下贱的农夫一样对待了?白虎大人,我正要跟你说这些事呢,比起朝中夺权,我觉得你更应该跟刘裕施压,他这不是军训,这分明是羞辱我们世家高门,以报他当年被压迫的仇!”
刘毅微微一笑:“我也听说了一些,这些个练兵之法,跟我们当年进北府军时没什么区别,甚至,我们初投军时是要站上四个时辰,还是夏日,现在才四月,天气没那么热,猛龙和小钟他们也只是让这些新兵站上两个时辰,已经算是非常照顾了,可就连这,也有一半多的人坚持不住,青龙大人啊,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那怎么能跟随大军行进,安营扎寨呢?”
庾悦恨声道:“你们投军之前就是一方豪杰,身强力壮了,哪能跟你们比?这些孩子绝大多数连马都不会骑,只能坐肩舆,自幼长于妇人之手,从小都给家里大人惯着,一点体力活都没让做,这一上来就要在大太阳下面站两个时辰,这还不叫过分吗?就算要训练,也应该一点点来,先站个一刻钟,再吃点瓜果,补充点水分,这才顶得住啊。”
说到这里,庾悦顿了顿:“我就不信,那个刘胖子,当年跟你们一起投军的时候,能在太阳下面站四个时辰。”
徐羡之笑着摇了摇头:“青龙大人啊,你怕是小看了这个死胖子,别看他是个文人,但当初进北府军时,这种体能考核晒太阳这些,他可是坚持了下来的,毕竟,京口是个男人就要打架讲武,胖子从小到大也多少练过些,体格比起世家子弟们,那是好上了太多,后面多年行军打仗,甚至亲临战场,都是能打打的。就是建义之战攻打建康,他也上阵有所斩获呢。”
庾悦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唉,我跟他们说的是只要在军中做些文书公文之类的事就行了,所以他们才都肯来,可没想到,要吃这么多苦,还要掉层皮。只怕,这么一来,半数的世家子弟会打退堂鼓啊。”
刘毅冷冷地说道:“这样好了,如果不愿吃苦的,可以叫他们来我这里,就说跟你这次一样,可以走得慢点,不必从军,拖在后面的城里处理前线的军报之类,这就行了。就说,跟着希乐哥,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