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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这样吧,让张茂度去无忌那里,他家祖上不是从长沙太守任上过来的吗,就让他去当武陵内史,帮无忌去治理湘南地区吧。我给过庾悦机会,可是他称病不去,也好,这些世家高门不想要的,我想张茂度不会推辞,早晚有一天,庾悦想要的,也抢不过他了。”

    徐羡之微微一笑:“这几天无忌正在挑选和招募一些肯随他回江州的世家子弟呢,听说,你手下的王弘,也有意跟过去啊。”

    刘裕勾了勾嘴角:“王弘毕竟是前黑手党镇守白虎王珣的儿子,可能总是觉得会受到我的猜忌和限制,加上现在经营江北,看起来不会有什么战事,短时间内立功也不容易。再说,在我幕府之中,有谢晦和傅亮在,他并没有什么优势,那去无忌手下得到重用,也许会更好。无忌是想要平定岭南,消灭妖贼的,也需要精兵强将,有王弘和张茂度这两个优秀的世家子弟在,相信能帮他很好地治理州郡,屯积兵马钱粮。现在他府中的殷阐,孔宁子等人,毕竟只会吟诗作赋,是文人,不是治理之才啊。”

    徐羡之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大晋现在内部没有平定,你就想着北伐,不是明智之举。西蜀其实还可以放一放,但这岭南的妖贼,是我们的天敌,绝不可以留在后面。”

    刘裕叹了口气:“我也很想马上就消灭妖贼,但岭南毕竟相隔太远,荆州又新平定,如果要现在就征讨岭南,需要征调荆州的兵马钱粮,只怕会引发新的动乱。我放道规在荆州,就是想要安抚荆州人心,几年内不作大战之想。”

    徐羡之笑道:“所以,你把相对受损较小的江州交给无忌,让他在此地征兵调粮,又把原来属于荆州的湘南地区实际也划给无忌管理,以监视岭南,就是想用江州的人力物力,去消灭妖贼吧。道规在后面给他当后勤,使他无后顾之忧,是也不是?”

    刘裕正色道:“是的,包括象王镇恶,檀道济这样的良将,我也放到荆州了,就是让一旦前方战事不利时,可以带荆州兵马支援无忌,我和希乐都成就了功业,只有无忌没有自己独立挂帅立过大功,他自己也对此比较着急,所以,我说什么也要给他这个机会。即使以后我要北伐,也得在他平定岭南之后,我才出手。”

    徐羡之松了一口气:“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来找你之前,我最怕的就是你为了跟希乐斗气,提前出兵北伐南燕。如此一来,既得罪了世家高门,又跟希乐交恶,国内还有妖贼,西蜀这些内患没有平定,一个不留神,国家就会陷于覆亡。如果你早已经计划好了先定内部,再积兵屯粮,架空世家,等时机成熟时再大举北伐,我又怎么会跟你有分歧呢?”

    刘裕微微一笑:“也许,是我们这两年聚少离多,隔得太久,有些事情,反而没有好好沟通。不过现在既然说清楚了,那一切都好。你看,我这里要走一些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

    徐羡之摇了摇头:“暂时先不急,我现在在司马德文那里,也可以帮你监视他,其实前面说了这么多各路隐患,但最大的一个隐患,还是司马氏。这次你帮他们复国成功,可是这帮家伙仍然不领情,还是想尽办法要夺权,荆州还没平定,那个司马国璠就反了,还有司马荣期的儿子司马楚之,把他父亲的死,怪罪在你和毛修之的身上,却不反省杀他父亲的杨承祖,可是他亲自找来的。他看到司马国璠反了,也在司马氏之中散布你要改朝换代,根除司马氏的谣言,跑去跟司马国璠,司马道恭,司马顺明等人同流合污。”

    刘裕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这天下真有司马氏这种恩将仇报,毫无感恩之心的人,也许,这个靠阴谋和算计而窃国的家族,邪恶已经融进了他们的血液之中,就跟北边的慕容氏一样,不管有没有本事,对权力是半点也不让的。”

    徐羡之笑道:“所以,我得帮你好好看着司马德文,其实,我总是感觉,他才是最不安份的那个,也许什么司马国璠,司马楚之的叛乱,都是他指使的,至少,是他所希望的。现在玉玺在他的手中,名义上他可以发出任何诏令,包括宣布你是反贼,诏令天下讨伐的诏令!”

    刘裕叹了口气:“他只要脑子没有坏掉,是不敢这样乱来的。搞搞小动作可以,但当面跟我为敌,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徐羡之正色道:“你可别忘了,他的王妃可是跟刘婷云关系好得可以穿一条裙子呢,有时候他不好出面做的事,可以让老婆来。有时候,女人能做到的事情,能起到的破坏性,要比千军万马都要强啊。”

    刘裕的眉头一皱:“说实话,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虽然和希乐暂时言和了,但是刘婷云这条毒蛇是绝不可能安份的,我不能让她再在城中惹事,尤其是跟司马德文有什么来往。这点,还要你多费心了。”

    徐羡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交给我吧,我相信,我有办法让刘婷云彻底不敢动!”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和慕容兰,最近…………”

    刘裕叹了口气:“真是瞒不过你,是的,她来找过我一次,虽然嘴上说是想来刺我,然后殉情,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真正的用意,是要我忘了她,多娶别的女人,多生儿子,其实,她想说的话,跟你今天想说的,都是一样。”

    徐羡之突然笑了起来:“也许,她是觉得只有你自立为帝,她才可能在南燕动手夺权,然后举族向你的国家归顺,臣服。因为,以慕容氏的性格,要他们臣服于司马氏是不可能的,你的所有承诺,保证,都不能延续到你的身后,但如果是你当了皇帝,那就不一样了。慕容兰不愧是女中豪杰,高啊。”



    刘裕的眉头一皱:“她真是这样想的?那为何不对我明说呢?”

    徐羡之摇了摇头:“寄奴啊,你得考虑她的身份,她毕竟是燕国公主,现在算是你的敌国,虽然跟你多年夫妻,但从她回归南燕的那一刻起,就作出了选择,在丈夫和祖国之间,她选择了祖国。虽然她极力地想在这两者之间找一个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但要想都不得罪,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她可能还给了你一个抛弃家国,扔下一切,跟她永远离开,远走高飞的选择吧。”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

    徐羡之正色道:“你既然不肯跟她走,那就只能就事论公事了,她既然给你提了这个要求,要你跟别的女人多生孩子,那就不是什么忘了她这么简单,你们之间的身份,是可以决定两个国家命运的大主宰,不是寻常的京口夫妇。现在你没有子嗣,就说明你根本没有自立为帝的想法,即使是想劝进的人,也会持观望态度。不是所有人都象我和穆之这样,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刘裕喃喃道:“原来娶妻生子,还有这样的用途,我以前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妙音劝我加强宗族的力量,这次怀肃临终前也这样说,而阿兰她要我多生儿子,难道,他们都是要劝进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王皇后为你牺牲太多,两度入宫为后,虽然说也是为了谢家,但对一个女人来说,牺牲太大了,时至今天,她心里还是只有你,但想真正成为你的女人,除非你代晋称帝,这样才能行当年汉赵帝国皇帝,匈奴人刘曜的故事,迎娶晋朝皇后羊献容,以此作为改朝换代的标志。”

    刘裕咬了咬牙:“我以前读史时,一看到这段就气得咬牙切齿,夜不能眠,觉得我们大晋国母,汉人的皇后被匈奴蛮子这样羞辱,可现在我才知道,这也是安抚汉人世家和士人的一个手段,草原之上,部落仇杀,向来有屠灭男丁,留下女子幼儿,并入新部落的传统,而我们中原华夏,早先也是如此,直到周朝建立,有了周礼,后来有了儒家文化,有了仁义的价值观,对待被征服和投降的敌人,不采用这样残酷和激烈的手段,而是赦免其国人,准许投降的君主保留祭祀祖先的权力,这一套一直流传到今天。”

    徐羡之正色道:“可是匈奴人是外来的异族,不是中原诸夏,以前春秋战国时,诸夏之间的战争,打来打去说到底可能都是同一个祖先的后人在争夺,所以用这一套,但是这与跟外来的草原蛮夷是两回事。他们侥幸夺取天下之后,要通过让汉人皇帝投降,臣服,让汉人皇后成为自己的皇后,威慑男人,夺取女人,如此显示自己的征服武功,不以本族女子为皇后,也是安抚汉人的一个高明手段。”

    刘裕叹了口气:“这些胡虏的手段,还是挺高明的,这么说来,以前苻坚征服各国各族,也要***女,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好色,也是有同样的考虑了?”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象张夫人就是前凉的公主,张氏一族,而后来对慕容冲与清河公主的荣宠,也是对鲜卑慕容的一种拉拢,只是他弄巧成拙,不知道慕容氏反而把这个当成奇耻大辱,最后正是那慕容冲灭了他的国家。也算是要了他的命。”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来,异族胡人之间,是有这种通过征服女人,来达到两国融合的象征?”

    徐羡之叹了口气:“是的,自汉以来,一直有和亲这种手段,公主下嫁匈奴,以结盟好。但这只针对于皇室之间,从没有听说过汉朝公主下嫁一个匈奴部落首领,只有跟单于的结婚,才算得上是盟约。所以…………”

    刘裕长叹一声:“所以阿兰是要我多生子嗣,这样表明自立的心迹,取得大晋内部各方面势力的支持,最后篡晋而立,到这个时候,她要么取代慕容超成为女主,要么作为公主和亲大晋,如此,才能平息两国之间的战争,对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你不愿意放弃北伐收复失地的大志,那大晋和南燕必有一战,与其到了那步,不如你先自立为帝,这样南燕可以效仿当年南匈奴的旧事,以和亲的名义称臣,去帝号,归顺。这大概是慕容兰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保全族人的办法了。”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可是,她已经跟我结婚多年,世人皆知她是我的女人,又何必要来这么一出呢?难道现在不可以直接向大晋归顺,称臣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你们的婚姻,严格上没有得到两国皇帝的正式同意,起码当年慕容垂没答应这桩婚事。而司马曜虽然同意你们成亲,但也是要她改名臧爱亲,作为晋朝子民成为你的妻子,这跟她燕国公主的身份,是两回事。名份非常重要,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关系,明白吗?”

    刘裕闭上了眼睛,半晌无语,当他再次睁眼时,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羡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自立之事,我暂时不会考虑。我不能一边教人忠义为本,一边自己却成为篡权夺位之人,我刘裕顶天立地的男子,如何能行这言行不一之事?对南燕的互不侵犯条约,我会继续遵守,听你的话,先好好处理内部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再考虑北伐大业吧。在此之前,我也会好好想出一个办法,能解决我和阿兰之间的事情。”

    徐羡之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提的建议是对你现在最好的办法,不过既然你不想这么做,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可能你跟慕容兰之间的时间不多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羡之的眉头紧锁:“以我的直觉,她这次这样来找你,恐怕是因为南燕内部有变,你不想毁约北上,但慕容超这个狂徒,大概是会主动南下了吧!”



    南燕,都城,广固。

    宫城的一座偏殿之内,大门紧闭,四周闪着诡异的烛火,檀香枭枭,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慕容超一身龙袍,坐在殿中的大椅之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站在殿中,鲜卑装束的慕容兰,冷冷地说道:“想不到姑姑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慕容兰紧紧咬着嘴唇,她的目光看向了慕容超的身旁,黑袍那高大的身形,掩饰在全身的黑色斗蓬之中,青铜面具之后,一双夺人心魄的眸子,闪闪发亮,而公孙五楼则是一身戎装,站在黑袍的身后,满脸尽是谄媚之色。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毕竟是一个女人,做不到,做不到向我的爱人,向我的孩子的亲身父亲下手。这次是我失手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慕容超恨恨地说道:“兰公主,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大燕的公主,你是鲜卑人,你的骨子里都流淌着慕容家的高贵血液,当年先帝同意你跟刘裕在一起,只不过是想用你来拉拢他为我大燕效力,可现在,这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这个刘裕,现在已经超过了魏虏,是我们大燕最大的威胁,你居然会手软,难道就是想等着他来灭我大燕,杀我族人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刘裕跟先帝有过约定,互不侵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打破这个约定,我这次一路上观察江北,刘裕只是移民来屯田耕作,并没有大量地调兵整军,我想,近期内他是不会来犯的。”

    黑袍阴森森地一笑:“兰公主,不要给自己找理由了,你自己都不会信这说法,刘裕想要什么,这些年一直在做什么,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这次你没杀他不假,但你也跟他提过跟你一起远走高飞吧,现在你是一个人回来,这不就正好说明,他那个所谓的北伐中原,失复失地,汉胡不两立的志向,已经不可动摇了吗?”

    慕容兰凤目圆睁,直视黑袍:“他现在是晋国的执政,最高统帅,千千万万的人都要依赖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我不是也没法扔下我的族人,我的大燕,回来了吗?”

    公孙五楼冷笑道:“我们鲜卑人一向最讲手足亲情,这回为了迎回太后和皇后,陛下甚至连皇家乐队都送给了后秦,同时也带来了姚兴的承诺,一旦晋国犯我,后秦必将出动大军来援助。兰公主,你总是看不起我,说我不过是个靠给陛下找乐子而爬到高位的小人,可这回,为大燕立下大功的,可是我公孙五楼啊。”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你这办的是好事?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为了迎回太后和皇后,你居然就能把这礼乐送人,还向后秦称臣,我大燕成了羌贼的属国,每个大燕子民都深以为耻,也就你还会当成是大功一件!”

    公孙五楼给呛得说不出话,满脸通红,慕容超恨恨地说道:“兰公主,你太过分了,按你的意思,难道我迎回母后和妻儿,也是错的?”

    慕容兰正色道:“阿超,国是国,家是家,家事不可以和国事混为一谈,你娘和妻子在后秦没有生命危险,因为两国并未交恶,甚至因为最近情况的变化,我们可以直接索回他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慕容超脸色一变:“后秦凭什么就这样白白地交回来?他们贪婪成性,哪可能白白地给我们好处?”

    慕容兰冷笑道:“阿超,你难道记不得了吗,就在一年前,刘裕去后秦要回那南阳十二郡时,可曾付出过什么大的代价?后秦不也是乖乖地交出来了吗?”

    慕容超勾了勾嘴角:“那是因为姚兴当时要集中兵力对付胡夏,不得已才撤军的,这样的好事不会再有。这礼乐,正是姚兴现在需要的,他想用这套来宣示自己的威权,正统,以扭转最近连战连败而在国内引发的恐慌。在这之前的一系列交涉中,他在这点上丝毫不肯让步!”

    公孙五楼附和道:“就是,要是能不给,我难道还会上赶着送出去,上赶着当人属国吗?兰公主,你这样说风凉话可不好。”

    慕容兰淡然道:“上次后秦之所以让步于刘裕,是因为他们有更急迫的胡夏要应对,不得不作出妥协,可是这次,我们也有同样的机会。因为谯蜀叛乱自立,晋军刘敬宣部出兵讨伐,谯蜀求救于后秦,结果姚兴下令,让仇池杨氏出兵,帮谯蜀守了下来,此举无异于晋国翻脸开战,他们的敌人,除了胡夏之外,又多了个东晋。在这种时候,不是我们趁机开价,逼姚兴放人的好机会吗?”

    慕容超的脸色一变:“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兰看向了黑袍:“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国师,如此大事,为何不向你报告了。黑袍,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此事,你的好徒弟陶渊明,不就是促成后秦出兵的关键人物吗?而且,阻挡刘敬宣于黄虎,是你亲自坐镇的,对吧。”

    黑袍微微一笑:“连这些事情都给你查出来了,兰公主啊,你要是真心为陛下效力,而不是念及跟刘裕的旧情,大燕早就雄起了啊。”

    慕容超不解地看着黑袍:“国师,你,你为何要隐瞒此事?要是早知道此事,那我们可以不用送出皇家乐队,也不用称臣啊。”

    黑袍摇了摇头:“陛下,后秦现在是危难之际,北方对胡夏战事不利,重兵出击却屡屡落空,始终无法合围,反而不停地给人各个击破。南边又得罪了晋国,这个时候凉州诸夷也有躁动之举,甚至与那胡夏暗中来往。姚兴需要向国人宣示自己的威仪和力量,称属国之举也好,送乐队也罢,不过是一些小节,不需要太在意。如果不给这些,那就要给大量的钱粮和军械才能换回你的一家,这些对现在的大燕,更加重要。”

    慕容超没好气地说道:“向人称臣,送出礼乐,那正统就在后秦一边了,我们降成了普通的属国,跟那些凉州蛮子,甚至是仇池氐人一个级别,这样也无所谓吗?”



    黑袍平静地说道:“陛下,你必须明白,力量强大时可以加帝尊号,横扫八荒,一统天下,力量不足时,就需要隐忍,对外去帝号,缓称王,广积粮,高筑墙。这是汉人的经验所在。也是慕容氏先帝的智慧所在。”

    说到这里,黑袍看着面如严霜的慕容兰,冷笑道:“兰公主,你大哥当年复国大燕时,一直没有称帝,而只称燕王,而俊皇帝从辽东入中原时,开始也是作为晋国的臣属,因为当时机不成熟时,贸然称帝,是非常危险的事,这意味着不一统天下,就必须要被人所灭,就算是你心心念念的有朝一日举国归顺晋国,把你的族人托附给你的丈夫,也得先自去帝号吧。”

    慕容超厉声道:“胡说八道!我鲜卑男儿,慕容子孙,是天之骄子,怎么可以屈膝投降!当过皇帝的人,就算去了帝号,难道就可以保全性命吗?他们晋国自己的皇帝也投降过,最后是什么结局?!国师,你这是给我出主意,还是故意害我?!”

    公孙五楼连忙跪了下来,抱拳道:“陛下请息雷霆之怒,国师他赤胆忠心,一直是为了你,为了大燕啊,他这样说,他这样说应该是…………”他很想给黑袍辩解,更多的是不想给黑袍牵连到自己,可是不知如何解释,急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

    黑袍微微一笑,淡然道:“陛下,请不要激动,那匈奴刘聪不讲规矩,杀害已经投降,禅让的西晋二帝,结果国运不长,很快就给人所灭,这是教训,我想中原汉人信这套,不会做的太过份。当然,我刚才的话有些不妥,那种向刘裕低头,暂时臣服,只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现在当然不必。可就算到了那一天,陛下,你也要记得越王勾践最后是如何复仇的,不要逞一时之强啊。”

    慕容超的怒气稍缓,但眉头仍然皱着:“国师,我知道你一向以来帮了我很多,现在我能坐稳这个位置,你也是居功至伟,前面几次叛乱之所以能平定,也是靠了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出主意让我如何去夺取天下,而不是想着失败后怎么向人投降保命!”

    黑袍平静地说道:“以赎回家人的方式,去了帝号,送出乐队,这就是夺取天下的第一步。大燕现在一州之地,虽然军力强大,但经不得失败,如果一战失掉这些主力部队,那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小心谨慎,先避免成为众矢之地,或者是给人起兵伐我的借口。”

    黑袍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慕容兰,笑道:“兰公主,你现在还同意我的做法吗?”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我不太相信国师真的是为了大燕的前途考虑。你一直以来所有的作为都是要挑起大燕和晋国的冲突,如果你有心让大燕发展,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现在大燕的情况,就是两条路,要么是北上跟魏国为敌,要么是南下打晋国,哪个更容易,只要不是屁股坐歪了,都会知道。魏国虽然是我大燕的头号死仇,但是军力强大,一时难以图取,那我们除了内乱不断的晋国,还有别的选择吗?先帝活着的时候,一时不明,没有趁东晋最虚弱的时候攻打他们的江北六郡,实在是太遗憾了,要不然,不说灭了东晋,起码席卷江北,夺取六郡,进一步夺取豫州和兖州,又有何难事?”

    慕容兰冷笑道:“当年小哥起兵就是受了你的蛊惑,你用计挑起刘敬宣叛乱,然后制造开战的借口,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慕容超哈哈一笑:“姑姑,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当年连我都知道,那是先帝要测试刘敬宣这些人的忠诚,特意要国师去试探的,结果他们这些晋人果然狼子野心,恩将仇报。要说有人需要对此负责,我觉得应该是把这些晋人招来的你,才应该负责,若不是先帝新丧,我慕容氏要团结内部,只怕这会儿的你,还会在大牢里赎罪呢。”

    慕容兰咬了咬牙:“这是是非非,就不多说了,先帝之所以后来退兵,就是因为他判断当时并无胜算,即使一时夺取江北六郡,也无法治理,反而会陷入与晋国长期的战争和拉锯之中,这才收了刘裕的谢罪粮草,收兵休战,阿超,现在的晋国可不是那时候了,他们的实力比当时强了太多,在江北也有几万兵马镇守,先帝都没做到的事,你何来的自信做到?!”

    慕容超冷冷地说道:“好了,姑姑,当时如果不是先帝不听我言,我早就会率领铁骑横行江北了。现在的情况是刘裕想要犯我之心,世人皆知,他在江北移民,屯粮,练兵,整军,不就是在为了北伐做准备吗?难道我要等到他一切准备都完成,大军压到家门口时,再坐以待毙?你这回去晋国,难道刘裕他做出了什么不来犯我大燕的保证了?!”

    慕容兰正色道:“是的,他又亲口向我确认了这点。现在他的敌人很多,光是内部的西蜀和岭南的天师道都没有平定,怎么会放着内乱不打,来攻我大燕呢?而且他移民江北,这个政策必然会与晋国的高门世家为敌,现在连刘毅也跟他公开争斗,他的内部可并不稳定,这种时候想要北伐,是冲动之举,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做的。”

    公孙五楼冷笑道:“那按兰公主的意思,我们就应该缩在这齐鲁一州之地,坐视晋国刘裕慢慢地消灭他的内部敌人,然后混吃等死?”

    慕容兰摇了摇头:“不,我们的敌人,一直是北魏,而不是东晋,这点要认识清楚,跟东晋,可以言和,但跟北魏,是不死不休。与其花这些时间精力去弄东晋,不如想办法分化瓦解北魏在河北的统治,那里一直不算稳定,各地州郡的叛乱此起彼伏,就算不能攻取河北,也可以想办法联合外援,攻取北魏在黄河南边的领地,只要能夺了这块地盘,就可以进图河北,或者西进中原,打出我们大燕自己的一片天下!”



    黑袍突然笑了起来,那粗浑低哑的声音,在全殿内回荡着,慕容兰的秀眉一蹙,看着黑袍,冷冷地说道:“国师好像对我的这个建议不以为然呢,请问哪里有问题?”

    黑袍收起了笑容,阴恻恻地看着慕容兰:“魏国强大,以先帝的本事,大燕最强时的国力,也不是对手,就算是柏肆之战,兰公主你也亲自参与,最后也是一败涂地,请问你何来的自信,这时候跟魏国开战,能有胜算?河北的豪强,坞堡主你熟悉吗?真要开战,你有多少是可以引为援手的?”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只要作战的方向确定,自然可以按这目标去做,北魏在河北连年苛征暴敛,民不聊生,起义不断,而我们要做的,不是马上去作战,而是休养生息,轻徭薄役,只要做到这点,河北汉人,必然会主动来投,等到了人心所向时,再出征河北,必可一举成功!”

    黑袍摇了摇头:“要是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当年大燕也不会崩溃,我们现在也不会给困在这里了。河北地形千里平原,铁骑可以来回驰骋,极其适合骑兵为主的北魏军作战,而你刚才也说过,晋国内部不平,刘裕有很多敌人,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只要我们能一鼓作气,打掉他的江北移民计划,那会引起晋国的一系列内斗,至低限度,也可以警告晋国,绝对不要想着与我大燕为敌!”

    慕容超的双眼一亮,连忙道:“国师,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黑袍微微一笑,白眉轻挑:“正如陛下刚才所言,刘裕移民江北,屯田整军,是为了伐我大燕作准备,这点恐怕连兰公主也无法否认,就算刘裕本人有再多的承诺,但以北府军士那种渴望建功立业的性格,一旦兵力充足,粮草丰富,那一定也会主动求战的,刘裕不可能逆军心行事,如果他真的不攻,也会有刘毅,何无忌这样的人顺势取代他,兰公主,你把国家的命运寄托在一个男人的承诺上,是不是太托大了点?!”

    慕容兰咬了咬牙:“刘裕向来一诺千金,他也绝不会让自己被人架空,移民江北的计划,更多是为了动摇吴地世家的根本,把江南的人力,物力转移到江北,并不是为了攻击大燕!”

    黑袍冷冷地说道:“但这个计划对大燕非常不利。江北如果有了足够多的粮草,足够富庶,那就能支撑起北伐所需要的资源。而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我们眼前,那不就是挑逗和诱惑抢劫成性的鲜卑男儿吗?陛下,你说大燕在南边的那些个部落和将士,真的能遵守号令,不去抢掠两淮?”

    慕容超摇了摇头:“大燕国一直常备着二十多万兵马,却因为一州之地,产出有限,很多时候都无法提供粮饷,需要军士自己解决,这一年多来,边境的大战没有,但小的摩擦不断,我也无法完全约束。既然无法发军饷,又要约束军纪,姑姑啊,这实在是太难了!”

    慕容兰沉声道:“既然如此,阿超你更应该退兵还农,让将士们回去耕作,现在齐鲁之地大片的粮地荒芜,无人耕作,却同时要保持这二十多万大军,完全没这必要!”

    黑袍冷冷地说道:“南有晋国,北有北魏,两只虎狼盯着,你现在要大燕裁军?北边的七万守军先不说,就说南边防着晋国的六万兵马,你说撤就撤?撤了后晋军趁机北伐怎么办?”

    慕容兰咬了咬牙:“有大岘山天险,留个两万兵马足够了,真要是晋军大举来犯,再征兵就是,来得及!”

    黑袍冷笑道:“可是我们鲜卑将士,可没有安心种地的习惯啊,几百年来,鲜卑男儿一向信奉强取胜于苦耕,你想要让刘裕证明自己的诚意,确保他不来侵犯我们,那就应该叫他岁贡粮草一百万石,以供我南部军需,兰公主,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慕容兰怒极反笑:“这还不过分?他自己军队都缺粮,所以才要江北移民耕作,屯垦荒地,上次所有的江北存粮一百万石全给了我们,算是为刘敬宣的谢罪之礼,这回你要他一年给一百万,是要逼他断交开战吗?”

    黑袍微微一笑:“他若不给,那我们正好去取便是,我们需要教训一下晋国,让他们知道,江北移民,死路一条,任何试图对大燕构成威胁的举动,必然会遭致我们的坚决反击!”

    公孙五楼兴奋地一击掌:“好,就应该这么干!”慕容超也是面带微笑,点头不已。

    慕容兰大声道:“万万不可!如此一来,等于我们主动失约,这样真的会给刘裕攻打我们的绝好借口了!”

    慕容超冷笑道:“我还真怕他不来!上次就没教训他,这回,我一定会让他们看看大燕真正的实力!”

    黑袍笑道:“要的就是陛下的这种气势。不过,这次只需要对晋国小小惩戒,不用过分刺激刘裕。作为对他不经我们同意,就经营江北,整军屯粮的回应,我们需要让晋人长点记性。皇家乐队送给了后秦,作为陛下,不可一日无礼乐声教,所以,我们可以去攻打东海郡,破他几个县,掳获一些汉人百姓,回来培训作为新的皇家乐队。这样,不至于与晋国大战,也可以警告刘裕,跟我们作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慕容兰气得一跺脚:“后果?后果就是刘裕一定会提大军来报仇的!你们完全不了解刘裕,他爱百姓就如同爱他家人一样,一生最见不得汉人百姓受人欺凌,这样公然地攻击州郡,掳掠人口,会引发全面大战的!”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刚才就说过,这会引发晋国一系列的反应。刘裕之前保证过江北移民的安全,但只要我们快打快撤,在他反击前就回来,那就证明了他的保护江北,不过是谎言,世家大族受了损失,不会再信任他,一定会想撤回江南。到时候,刘裕要做的不是什么北伐报仇,而是如何安抚世家高门啦!”



    慕容兰不停地摇着头,满头的小辫也随之晃动:“疯了,你一定是疯了。刘裕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来压制这些世家高门,而且,这些世家高门也在江北扎了根,移了很多人过去,分了土地,如果受到攻击,绝不会就此放弃,而是会支持刘裕北伐,彻底永绝后患,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在江北的产业啊。”

    黑袍微微一笑:“你高估了这些世家高门的节操,他们本就不想来江北,是因为畏惧刘裕的权势,怕落得跟王愉,殷仲文一样的下场,才只能过来的,刘裕说过会保护他们,江北无忧,但要是连一个郡都守不住,几千上万的百姓给掳掠为奴,那刘裕吹的牛可就破了,如果刘裕要北伐,那就得让他们再次拿出大量的粮草军械,这些江南世家的德性我最清楚,是绝不肯再放血了,只会止损。到时候他们会找刘毅,何无忌一起发难,追究刘裕的责任。”

    说到这里,黑裕得意地笑道:“其实现在刘裕的威望已经有所下降了,之前他力排众议,使了不少小手段,才为刘敬宣和他弟弟刘道规争来了伐蜀的机会,这也是我一定要去破坏这次伐蜀的原因,因为刘裕这几年太顺利了,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有跟他作对的势力,无论是桓玄还是世家高门,都给他消灭了,再这么下去,他真的可以一统南方,自立为帝。到那个时候,可就麻烦大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打击刘裕的行动,就从打击刘敬宣伐蜀开始!”

    慕容兰冷笑道:“哼,恐怕让姚兴出兵,也是用上了让我们大燕交出皇家乐队,向后秦称臣的条件吧。”

    黑袍勾了勾嘴角:“这不是主要条件,不过,也是条件之一,毕竟,大家的敌人,都是刘裕,合则存,分则亡,能利用一切可以打击他的势力,都是应该的。你看,我们在后秦那里有点损失,但不仅可以换回陛下的母亲和妻儿,也可以从东晋那里取回损失,不是更好吗?”

    慕容超不悦地说道:“下次国师要做这种事情时,最好跟我商量一下,毕竟,大燕的利益,给你这样拿来作交易,我不太舒服。”

    黑袍哈哈一笑,行了个礼:“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陛下,成全陛下的孝心和亲情,不答应这样的条件,后秦不仅不会出兵西蜀,也不会放回太后和皇后,还有王子,所以…………”

    慕容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个了,国师,你继续说,你在西蜀指挥蜀军和秦国援军,挡住了刘敬宣,我还不知道你有这将帅之才啊。”

    黑袍微微一笑:“陛下过誉了,只是我早年曾经去过巴蜀,知道那里的地形何处险要,刘敬宣伐蜀,用毛修之为先锋,此子一家被杀,急于复仇,所以保密不够,轻兵冒进,还杀掉了几个蜀中大族的全家上下,所以我早早地知道了刘敬宣的进军路线,提前让蜀军和秦军出动,在黄虎扎营防守,又值盛夏,晋军远来,疫病流行,粮草不济,本来我是可以吃掉刘敬宣全军的,但是后来想想,留着这些败军回去,如何处罚,会引起刘裕和刘毅新一轮的争斗,真要是消灭了北府军这股军队,没准反而会让北府军上下同仇敌忾,甚至刘裕会亲征灭蜀,那样反而不好。”

    慕容兰冷笑道:“要论心机深沉,搞这些阴谋诡计,可真没有人是国师的对手啊。”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智者斗智不斗蛮力,兰公主多年来不也是大部分时候隐身于暗处行事,做那些不见于史书,却又改变天下大势的事情嘛。你要是肯放下对刘裕的情意,早点下手除掉此人,我还用得着做这些吗?”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好了,你弄了这一圈事,最后让刘裕四面皆敌,本是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给我们大燕争取恢复和发展的时间,也算是于国有功,但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主动地挑衅东晋,你觉得刘裕如果真的提兵来伐我们,西蜀也好,后秦也罢,他们会来救?”

    黑袍淡然道:“刘裕现在四面皆敌,除了这两个,还有岭南的天师道是死敌,要防守这些地方,他需要留出足够的兵马和粮草,这样一来,即使他真的想起兵报复,也没有多少兵力可用了,区区四到五万人马,我大燕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战而胜之。而且,我不认为他真的能出兵,因为晋军以前多次北伐,都被大燕轻松击破,就连他们的战神桓温,也是惨败于先帝手下,而刘裕以前的大帅刘牢之,在五桥泽被先帝打得仅以身免,刘裕本人当时也只能暂时降伏于先帝,以换取我军放走他的兄弟,这些事情,兰公主都亲历过,应该知道并非虚言吧。”

    慕容兰沉声道:“黑袍,你明知道这些胜利的背后是什么,如果不是靠了当年的黑手党跟我大哥里应外合,熟知晋军情报,如果不是青龙郗超陷害了晋军,布下了五桥泽的埋伏,我们又怎么可能赢得如此轻松?现在先帝不在了,黑手党也没了,你何来的自信,我们能轻松战胜刘裕,和他的北府军?”

    黑袍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黑手党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老夫手中的傀儡罢了,没了他们,老夫也有的是南边的朋友可以通风报信,刘裕这次想要北伐,跟以前比,不会有什么区别,先帝虽然不在,但我们慕容氏可是有着上百年的光荣历史,征战天下,所向无敌,甲骑俱装也恢复到了五万骑以上,加上陛下少年英雄,这几年我们的铁骑也打败过横行一时的魏军,怎么就担心打不过刘裕呢?再说,大岘山隔断南北,是上天赐与我们的险关,可以阻晋军于关前,也可以把他们放进来后,截断后路,消灭在鲁南平原,刘裕后方不稳,情报泄露,以孤军入险地,从兵法上来说,毫无胜算可言,他要真敢来,嘿嘿,兰公主,老夫一定会实现你多年的愿望,让你夫妻永远团聚,再不分离的!”



    慕容兰气得也不去再理会黑袍,看向了慕容超,沉声道:“阿超,你听,这个人存心不良,有意想让大燕和晋国全面开战,刘裕纵横天下二十多年,战无不胜,连我大哥在时也是对其将帅之才赞不绝口,这才要我使用一切办法使之归顺,现在他成了大晋的执政,手握重兵,上次先帝在世时,曾起倾国之兵,最后也只是与其约和而还,就是因为知道打下去没有胜算,即使一时得到江北,也会后面陷入长期的拉锯,得不偿失,只会便宜了我们的敌人。”

    “惟今之计,应该北抗魏国,南和东晋,阿超你这次虽然对后秦称臣,也等于自去帝号,为人臣藩,但毕竟迎回了母亲和妻儿,是为至孝之举。我们大燕的死敌是北魏,他们占我故土,杀我族人,这血海深仇,不可或妄,随我们来齐鲁之地的鲜卑族人,哪一个不是家中有人死在魏军的屠刀之下?你正好借这骨肉亲情,可以号召全国上下,同仇敌忾,反击北魏,报那血海深仇。”

    “而且,只有收复河北,才能重新打通去关外辽东老家的通道,慕容宝无能,慕容熙无德,最后让江山断绝,那冯氏得了我大燕故土,辽东江山,作为慕容氏的子孙,我们也应该去收复失地才是,毕竟那是我们龙兴之地,只要占据了河北和辽东,那我们进可继续与北魏交战,退也可回到老家,不比在这里赌上国运,去和强大的东晋作这无谓争斗,要来的好吗?”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兰公主,你真觉得打河北比跟东晋开战容易?要是北魏这么容易对付,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慕容兰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拓跋硅欺骗草原各部,说中原遍地是黄金,到处是粮食,这才让这些不明就理的蛮夷跟着他来中原,四十多万步骑,两三百万的人口南下,这才一时得手,让我大燕国破分离。可是,他们的损失也很大,几次大战下来,步骑战死也超过十万以上,最重要的是,由于我们的坚决抵抗,他们在河北收获的,多是一片废墟,还有大片荒芜的田地,就是因为在这里无法维持大军常驻,连拓跋硅本人也只能带军班师,回到草原,留在河北的,只是一些宗室亲王和仆从部落,并不是北魏的主力。”

    “就象贺兰部,他们的首领贺兰卢,和大多数其他部落首领一样,并不愿意进中原,但给拓跋硅逼着没办法,所以,他找到机会就投降了我们,再也不愿意受拓跋氏的驱使和奴役,象他这样的大有人在。拓跋硅带着主力回草原压制各部,却让不少部落出兵在河北驻守,如果我们把这些人给消灭,那拓跋硅就会趁机吞并他们在草原上的部落。所以,这些人并无战意,如果我们主动出击,他们见势不妙,就会一哄而散,逃回草原。”

    慕容超有些迟疑:“真的这样吗?那为什么,为什么先帝在时,我们不去北伐河北呢?”

    慕容兰正色道:“先帝毕竟一代名将,大燕又一直保持着几十万大军,北魏不敢轻视,有三万拓跋氏本部的军队,一直驻守在河北,以监督其他各路人马,可是陛下即位之后,拓跋硅有轻视陛下之心,加上辽东那里冯氏又篡我大燕,然后跟北魏修好,所以拓跋硅撤了大部分的河北精锐,回到草原去帮他讨伐各地部落的叛乱。这是我们的大好时机,只要我们想办法撤回南边的精锐,尤其是把三万甲骑俱装秘密地调集到北部一线,然后突然出击,直取河北,当地的部落驻军会望风而逃,而汉人的世家豪强也会望风归附于我们。只要我们能夺回中山,邺城,蓟城这几个关键城池,那北魏想再回来争夺,也是难上加难了。这才是我们大燕复国的正道啊!”

    慕容超的眉头还是皱着:“可是,要是东晋这时候看我们出兵在外,趁机来犯,这可怎么办?”

    慕容兰微微一笑:“刘裕不会毁约的,这点我确信,而且,南边有大岘山天险,只要守住,他就过不来。就算退一万步,他想趁机占便宜,那北魏给我们攻击,其在黄河南岸的兖州兵马,也会回救河北,或者是来攻我本土以解河北之急,那兖州空虚,刘裕打那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慕容超有点动心了,看向了黑袍:“国师,你看…………”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突然看向了慕容兰,嘴唇轻轻地启动,慕容兰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一条血线,从她的鼻子里流了出来,而她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慕容超吃惊地张大了嘴:“国师,这,这是何事?姑姑她?”

    黑袍平静地走上前去,弯腰在慕容兰的鼻前伸手一探,再拾起她的玉腕略一把脉,才笑道:“无甚大事,长公主是连日操劳,又陷于跟刘裕的家国两难之间,一时急火攻心,而且…………”

    说到这里,他嘴角勾了勾:“而且长公主有喜了。应该是这回去见刘裕,久别胜新婚的结果吧。”

    慕容超惊得跳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呢,难道…………”

    黑袍沉声道:“所以,长公主现在不宜再对国事发表看法了,以她现在的立场,是不愿与刘裕为敌的,会找一万个理由来为自己的丈夫开脱。这段时间她也确实太累了,我想,是时候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啦。”

    他说着,一把抱起慕容兰,向外走去:“我来安排长公主的休养,公孙将军,请你和陛下好好商量一下这回教训东晋的作战计划。刘裕如果知道他老婆有喜了,那我们阻止刘裕来攻大燕的手段,又多了一个,这回只管放手大抢,我敢保证,刘裕是绝不敢真的出动军队,进行报复的。”



    当慕容兰悠悠醒转时,她发现自己正睡在熟悉的床上,那是一张硬木矮床,甚至她可以感受到薄薄的一层鹿皮褥子下,三块床板之间的裂缝,似乎又宽了小半寸,白色的粗布纱幔,被几根铁勾子勾起,屋内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自己的弓箭,盔甲,长鞭,双刀,都整齐地挂在一边的武器架上,而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褐色的药汤,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慕容兰坐起了身,她很清楚,自己穿的还是在殿中的那套衣服,甚至连扣子都没有解,靴子也是套在脚上,黑袍正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她咬了咬牙,一言不发。

    黑袍平静地说道:“阿兰,你现在可以下手,这个距离,足够你取我性命了,也许,这才是你能帮刘裕做的最大的事。”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能杀得掉你,我还会等到今天吗?从我七岁那年,知道了你以后,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恶梦,也许,哪天我厌倦了这一切,一了百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黑袍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兰:“我原先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次你居然转了性,要这样公然地跟我对抗,我以为你经历了这些事情,会一直听我的话,放弃对刘裕所有的念想。为我效力。可现在我才知道,哪怕你体内有脑蛊,也还是每天都想着背叛我!”

    慕容兰咬着牙:“你以为,靠这个东西,就能永远地控制我了吗?我不是陶渊明,我不怕死,必要的时候,一了百了,永远不会再被你驱使做那些恶事!”

    黑袍笑了起来:“阿兰,你是个杀手,是个谍者,这是你一生下来的宿命,以前效力于慕容氏,后来成了我们天道盟的使徒,这些往事,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回忆,以前我们有过交易,你帮我俘获刘裕,让他真正地为我们效力,我就还你自由,给你姻缘,可是你失败了,刘裕终将还是成了我们必须要消灭的死敌,我以为你足够聪明,应该知道自己选择哪边!”

    慕容兰冷笑道:“可惜啊,刘裕就是一次次地打破你们的阴谋,破坏你的那个万年太平计划,更让你愤怒的是,他不仅自己没有跟你同流合污,还给了我们这些人希望,让我们也开始对你反抗了,除了我,哪怕陶渊明他们,也在蠢蠢欲动,你以为,你真的就可以控制一切吗?”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愤怒之色:“你们不要以为有点本事,以为现在我还用得着你们,我就舍不得要你们的命,哼,现在能人多了去,必要的时候,取出你们的脑蛊,换个听话的服下,不是更好吗?”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又要人发挥自主性,能独当一面,又要保证他对你效忠,黑袍啊黑袍,你号称操纵天下的大魔头,仍然看不透人性。真正将来会灭你的,不会是刘裕,而会是我们这些人。”

    黑袍本能地想要发作,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阿兰,你真的还是太聪明了,你以为故意激怒我,逼我动手要了你的命,这样你就能解脱了?你也知道蛊虫入脑,你想自己自杀都不可能,所以要假手于我。只可惜,这种招我见过不少,没用的。”

    慕容兰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了正常:“我只是不明白,这样毁我大燕,害我慕容家,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忘了…………”

    黑袍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从我加入天道盟,穿上这身黑袍起,以前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了,万年太平计划你也知道,其实,跟刘裕所追求的,没有区别,你既然没办法说服他,那我只好毁了他,只恨我们这些年高估了你的能力,以为你可以把他转为我们的一员,尤其是在他得知黑手党的时候。从那时起,你就开始脱离我们的控制,不按计划行事了,所以,让你扔下女儿,回到南燕,算是我们对你的惩罚和警告。”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你们的计划不可能成功的,人之所以为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在于他们有自己意志和想法,而自由自在地活着,是一个人最不可能被剥夺的权力,要是你以为靠着权力或者是药物,就能让所有人听命于你,那自古以来的奴隶国家也不会灭亡,你不是真正的神,你没这个能力!”

    黑袍微微一笑:“是不是神,试试才知道啊,起码现在的我,可以掌控你们这些优秀人才的生死,这种感觉,比起登基称帝还要好。阿兰,总有一天,你真正地认同了我们的计划,成为我们这样的神,你才会知道,所有你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慕容兰咬了咬牙:“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废话,现在招惹刘裕对你没有好处,北魏才是我们大燕的对手,要是大燕亡了,你能借用的兵马也没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黑袍的嘴角边挂着残忍的笑意:“就象上次,你居然助刘裕在戏马台破坏了郗超的计划,错过了最好的除掉刘裕的机会,还让他有机会跟司马曜联手扭转世家天下,消灭黑手党,这样的背叛,我本应该将你除掉,可念你还有用,也为我们效力这么多年,最重要的,是你和刘裕还有个女儿,算是有个牵绊,所以,我惩罚你,让你离开刘裕,回到南燕,而这次,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兰公主,你的那点小心思,就不用在我面前玩了!”

    慕容兰的身躯开始发抖:“孩子是无辜的,而且,而且我…………”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是无辜的,对我们来说,只有有没有用,没有无辜还是有罪,你想为刘裕生个儿子,然后借这个去跟刘裕和亲,从而让南燕能光明正大地保全下来,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我是不会同意的!”



    慕容兰突然大吼道:“不,你没有理由不同意!就算,就算刘裕不能为你所用,但是,但是我们的孩子可以听你话,我保证,我会从小就教育他,要万世太平,要…………”

    黑袍冷笑道:“阿兰,事到如今,你觉得再骗我,我还会信你吗?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为了天道,你又怎么会不打招呼,就私自跟刘裕一夜风流,怀上一个孩子呢?而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回还拉上了帮手!”

    慕容兰突然笑了起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杀了我?不错,我,还有我帮手,还有你其他的使徒,早晚都会离开你们的,如果我们真的信了你的那个万年太平计划,最后我们也一定会除掉你和他,因为,这个世上的神,不能有太多!”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所以,你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也不明白,要成为神,就得去除掉所有无用的人性,道德,情义。阿兰,我很遗憾,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真正地改变你,也许,这回我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你变得纯粹!”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从现在开始,我也不会遵从你的任何命令了!”

    黑袍的眉头一皱:“何必如此呢?你我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燕国也不是第一次灭亡了,甚至在你的这一生中,也经历过大燕的复国,再灭国,我以为你不需要这样激动的。”

    慕容兰厉声道:“我不是你,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国家灭亡,看着我们的族人灭绝而不管不顾!”

    黑袍冷笑道:“那你去劝劝你的夫君,让他不要成天想着收复失地,驱逐胡人,成就功业啊。说一千道一万,若不是世人皆知刘裕的北伐心思,慕容超又怎么可能以他为最大对手呢?”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这回不要再灭我们大燕了,我们只剩下这一块安身之地了,我们的族人也只剩下了这些,我没有别的心思,只希望他们能好好地活下去,成为汉人这样的农夫,村妇,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杀戮,等我生下孩子,刘裕也会成为南朝的帝王,我会以和亲的方式嫁到晋国,获得南燕永远的和平,获得慕容氏可以在这里世袭罔替,这同样可以实现你的计划。”

    黑袍勾了勾嘴角:“阿兰,你好像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使徒是不能决定主公的行动,至少在天道,是这样的规矩,你既不肯抛弃一切,成为我这样的神,那只有被我驱使,成为我利用的棋子了。放心,我这回不会杀你,你好好地休息,有一句话我很同意,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我会留下你的孩子。”

    慕容兰突然尖叫起来:“不,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嘴唇微启,几声轻微的咒响从他的齿唇之间发出,慕容兰刚刚起身了一半,就又是白眼一翻,倒在了床上,血线从她的嘴角边流出,划过了她整张绝色的容颜,抹上了一缕殷红长线,却是显得格外地诡异。

    黑袍走上前,枯瘦的手中,多出了一条丝帕,轻轻地拭去了她嘴角边的血涎,喃喃道:“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去接近刘裕,你,终究不是能狠下心肠的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笑,转头对着屋梁之上说道:“不过,我从来不用担心你这方面。”

    一阵淡淡的香风飘过,一个婀娜修长的身影,从空中降落,伴随着她那飘逸的长发,慑人心魄的淡蓝色眼珠子,配合着她白皙的皮肤,足以让人心跳加速,而一双洁白的天足,裸露在外,居然是没有穿鞋!可不正是那草原天女,现任北魏帝国皇帝拓跋硅的贵夫人,贺兰敏?

    贺兰敏站在了黑袍的身后,向他按胸行礼:“地使丙,阿敏见过主公。”

    黑袍点了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兰那仍无异样的小腹,说道:“要是地使乙也有你这般听话,那该多好?”

    贺兰敏摇了摇头:“她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做使徒,因为她那颗软弱,多情的心,这点主公说得太对了。”

    黑袍的嘴角勾了勾,转过身,看着贺兰敏:“不过,比起地使乙来说,你这个冷酷,无情,又充满了不可知的好徒弟,似乎更让我担心。”

    贺兰敏微微一笑:“我跟她不一样,我是想成为跟主公一样的神,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放下的,包括爱情,亲情。”

    黑袍点了点头:“我们安排了这么多年,天使行动主要是针对晋国,而地使计划则是针对北方,现在南方的天使行动因为出了刘裕这个变数,加上地使乙的异心,有失控的倾向,所以,我们必须加以补救,好在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贺兰敏咬了咬牙:“那次的测试,拓跋硅没有通过,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俗人,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可以彻底地抛弃那无用的爱情。既然他对我无情,我又何必对他有意?只是,他征战一生,伤痕无数,为人又是贪酒好色,现在终于病痛缠身,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我这个天女,来找我寻那镇痛止疼之术了!”

    黑袍长舒了一口气:“二十年前就给你的五石散配方,终于可以起作用了,不过,那人成长得如何了?”

    贺兰敏微微一笑:“一直按着计划在培养,为的就是拓跋硅彻底失去理智,接受主公以前提的杀母留子这个方案。如果此事正式定下,成为魏国定制,那您多年的计划,就终于可以实现了!”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王者之路,始于绝情,只有亲手断绝至亲,才能抛弃这无用的亲情,给你三天时间,我要你确保慕容兰母子平安,然后,北边的计划,就要开启!”



    当慕容兰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内,一如既往,只是黑袍那邪恶的气息,连同他高大的身形,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贺兰敏面带微笑,坐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慕容兰的秀眉微微一蹙,转而轻轻地叹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贺兰敏摇了摇头:“我说,慕容兰,咱们这样又是姐妹又是敌人地过了半辈子,至于到了现在还要斗来斗去吗?你我都是身不由已,被命运操纵的可怜人,又何必互相伤害?”

    慕容兰扭过了头:“哦,你是想要让我相信,你不是黑袍的地使,不为他效力?”

    贺兰敏笑了起来:“你不也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吗?黑袍确实是天下至恶,但所幸,他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无处不在,之所以留我在这里看着你,就是因为他要去别的地方处理更重要的事情了。”

    慕容兰闭上了眼睛,叹道:“难道,晋燕之战,真的就这样无法阻止了吗?难道我们慕容氏一族,就真的要这样完蛋了吗?”

    贺兰敏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我都是女人,还是被自己的家族,部落作为工具和棋子使用的女人,为什么就要对那个利用我们,毁我们一生的家族这样死心踏地?人的命是自己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给了我们生命,也不代表他们有资格随时拿回去。”

    “我从小给逼着学习巫术,成为巫女,被献给拓跋部成为他们的祭司,最后助拓跋部的首领登上汗位,然后成为他的女人,为贺兰部进一步加强跟拓跋部的联系,我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有自己的爱情!”

    “你也是跟我一样,所以我恨贺兰部,我恨我父母,我恨我兄弟,恨他们甚于恨拓跋硅这个负心薄幸之人,我觉得,你也有同样的理由去恨你的两个哥哥,恨慕容氏的燕国,到了这步,又何必为他们的存亡而伤心难过?”

    慕容兰转过了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人生在世,永远不是孤独地存在,只顾自己,那何谈家国?我们从小身为贵胄,比那些奴隶娃子们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又怎么能因为自己必须要承担起来作为公主的责任,就反过来怨恨自己的父母呢?慕容氏在我有记忆时就亡国了,但每个慕容氏的子孙,都不忘亡国之耻,想要复国,而你在贺兰部从小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难,又有何抱怨的?我们作为公主,那我们的婚姻,不就应该是为自己的国家,部落来谋福利呢?”

    贺兰敏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光芒:“这不是我要的命运,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要敢爱敢恨,而不是任人摆布!”

    慕容兰冷笑道:“你的怨恨,也只能是针对你的父母和贺兰部,真正现在控制你的人是黑袍,这辈子伤你最深的人是拓跋珪,你摆脱不了他们的控制!”

    贺兰敏突然笑了起来:“从十八年前,我就立下了摆脱他们的决心了,阿兰,你难道忘了我们合作的那次吗?”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那次,你不是…………”

    贺兰敏微微一笑:“是,我是说要用真龙之元,才能打开未来之眼,你看到了你想看到的,但我忘了告诉你,真龙之元也继续留在我的体内,而且,变成了一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已经长大,我从小就不顾一切地培养他,现在的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强悍,智慧,勇敢,就象刘裕会改变整个南方一样,我的焘儿,也一定会改变整个天下!”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你的儿子,不是拓跋绍吗?”

    贺兰敏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神色:“他又不是拓跋珪的儿子,为何要用这个男人给他起的名?就象刘裕夺取了自己的天下后,可以主宰晋国的命运,我儿一旦君临天下,也会改掉名字,开始新的人生。”

    慕容兰喃喃道:“焘儿,你是,你是准备让你的儿子叫拓跋焘?你是准备要去害死拓跋珪?”

    贺兰敏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呢?拓跋珪毁我一生,让我受尽屈辱,最可恨的是,我为他付出一切,他不仅出卖我,还居然嫌我脏,宁可去找别的贱人,也不愿意见我们母子一面,刻薄寡情至此,我又如何要对他念旧情?”

    慕容兰咬了咬牙:“你杀得了他吗?这些年来,他几乎一直把你母子打入冷宫,不见一面,贺兰部也早已经给他压制和分化,几乎可以说被消灭了,你靠什么去害他?拓跋珪可不是司马曜,他武艺高强,身边高手如云,你的身手虽然不错,但绝不可能近身伤他!”

    贺兰敏得意地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拓跋珪以前身上的伤太多,那时候他和我的关系还好,但我留了个心眼,为他疗伤之时,刻意地在里面加了一些五石散的成份。”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什么,五石散?你居然以前就给拓跋珪用五石散?你疯了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东西虽然能镇痛,但会产生幻觉,严重的会让人情绪失控,发疯发狂,甚至不顾一切地大开杀戒?”

    贺兰敏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啊,可是当年他身上受过很多伤,又不能躺下来养病,一旦让手下知道他伤重难起,只怕很多人会弃他而去,所以,他要我用巫术和灵药来为他治疗,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真正地爱过我,而只是在利用我的巫女身份和医术技能而已,我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想让他早点地摆脱伤痛,所以,就在药里加了少量的五石散,让他感受不到痛苦,嘿嘿,想不到,阴差阳错,现在居然成了我报仇的利器!”

    说到这里,贺兰敏突然放声大笑,无尽的怨恨,悲哀,却又有些得意之情,尽在这笑声之中,回荡于屋内,绕梁三周,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