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的胸口随着她激烈的呼吸而迅速地起伏,而粉颈之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晶莹的汗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副模样,足以让每个男人心生怜意的同时,又血脉贲张,她很有把握,拓跋珪是绝对抵制不住这样的诱惑,如果对自己还有半点夫妻之情,这会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跟自己滚落尘埃,而当初自己第一次跟他成就好事,就是这样!
可是拓跋珪却没有任何的动静,一直到片刻之后,他的笑声才在贺兰敏的耳边响起:“阿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一点没变啊。”
贺兰敏睁开了眼睛,看着拓跋珪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自己,却是多出一份戏谑的味道,她顿时就充满了愤怒,一下子合上了自己的皮袍,盖住了自己的肌肤,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在演戏骗你吗?”
拓跋珪冷笑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再要扑上去了,但是就在我要行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当年你我第一次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做的,哭得梨花带雨,又说我们一起殉情,要我杀了你的时候,便是这般光景。贺兰敏啊贺兰敏,你是天生的尤物,没有男人可以抵挡你的这一套,若不是我早已经心如铁石,今天也会栽在你的手上啊!”
贺兰敏咬了咬牙:“我们早已经是夫妻,我不必勾引你,是你刚才说什么杀母立子,我只是配合你的规矩行事。只要你肯改立阿绍,你就是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
拓跋珪笑着倒退了两步,坐回到了胡床之上,看着贺兰敏,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表演,无非就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我改立绍儿为太子,只有到了这一步,你才算能正式让他有了我的继承权,才是你可以对我下手报仇,让你儿子登基掌权的时候,你策划几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贺兰敏咬着牙:“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立子杀母的规矩,我没有意见,你立绍儿就得杀了我,现在就可以下手。我保证,他不会象拓跋嗣那样叛逃的。如果你觉得我性命不要了只为了扶我儿子上位继续跟你作对,作为我对你的报复,那我也无话可说。”
拓跋珪阴森森地说道:“贺兰敏,如果我是当年的那个少年,可真是会上了你的当,只是这么多年下来,跟你,跟你们贺兰部,跟草原上的各种势力,跟我身边的手足兄弟们的勾心斗角,早就让我千锤百炼,百毒不侵了。也许在你们眼里,我现在只是个吃药磕散变得神智不正常的疯子,但是我告诉你,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伪装,我就是要这样做,就是要示弱你们,就是要你们这些人把你们的野心,把你们的谋划全都暴露出来,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谁是忠,谁是奸,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我的大业会传授给谁!”
贺兰敏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冷笑道:“你现在没有选择,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就这样了,斗了一辈子,你不累,我还累呢。如果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再传位于拓跋嗣,那你找回他就是,我也没有意见啊。甚至我可以再为你作法行巫,帮你算算他在哪里呢。”
拓跋珪微微一笑:“省省吧,阿敏,你那些骗人的把戏,去蒙骗那些没有脑子的愚民也就行了,别在我这里使,没用的。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恐怕最想算的,不是拓跋嗣在哪里,而是每天晚上我在哪里吧。这样,你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甚至主动去请缨招降你哥哥的部众,来骗取我的信任,立你儿子为太子,然后,就可以让我突然死亡了吧。”
贺兰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厉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自己一直不暴露行踪,我们想见你一面都不可能,这就成了我想要害你?”
拓跋珪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神色:“所以,你就教拓跋绍各种魅惑手段,给他创造各种机会,让他去接近万人,最后成功地勾引到了这个唯一掌握我行踪的女人,连我现在所在的位置,也对你们母子不是秘密,如此,就可以随时要我的命,对不对?!”
贺兰敏神色不改,转而仰天大笑起来,拓跋珪冷冷地说道:“不要故作姿态,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为自己接下来的狡辩来争取时间,你的所有阴谋,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就象你当初勾结慕容麟,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一样!国师,你可以出来了。”
一侧的地毯突然顶了起来,两个人从中一跃而出,黑袍那修长高大的身形,提着一个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帐内,贺兰敏这一下惊得魂都要飞了出来,因为她看得真切,那个给黑袍提在手中的人,全身上下给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个布团,可不正是刚刚见过一面的万人?
黑袍看着贺兰敏的眼神之中,透出一丝嘲讽之色:“贺兰夫人,你千算万算,恐怕没有想到,陛下的身边,还有我这样的高人吧,他的眼睛和耳朵,早就不指望你了,这些年来,一直是我来帮他打探外面的世界,包括你跟慕容麟的奸情,也是我发现的。”
贺兰敏万念俱灰,倒退了两步,颓然坐到了地上,喃喃道:“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可是,可是你为什么…………”
拓跋珪冷冷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杀你是不是?贺兰敏,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情,是为爱放弃一切的女人,其实你一直在说谎,你一直只是利用我而已,为的不过是你自己,这点,我在大宁城的那个夜里才明白过来,你迎合那些男人时的表现,就跟当初对我时一样,如果你真的是为爱不惜一切的女人,安能如此?”
拓跋珪缓缓地站起了身,他的眼中闪着怒火,声音和语速也是在不断地加强加快:“不要怪我绝情,而是你叛我在先。贺兰部背叛我,暗结刘显和慕容永,你为此付出代价,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你当初誓死不从,我一定会立你为后,但你那天暴露了本性,就不要怪我以后对你只是抛弃和利用了。”
“但即使如此,我仍然舍不得杀你,因为我对你还有旧情,我强迫让自己相信,你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怕你找上慕容麟,我也给你找理由,说你只是报复我一次,算是扯平,直到这次!”
“你训练儿子多年,接近我的女人,刺探我的行踪,煽动拓跋嗣祭奠亡母离我而去,从而给你儿子扫清道路,想要我改立拓跋绍,然后对我下手,这就怪不得我对你们母子出手了!只有除掉你们这对毒蛇,我的江山,才能稳固!”
贺兰敏一言不发,紧紧地咬着嘴唇,却是看着黑袍,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之色,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黑袍哈哈一笑:“因为陛下答应我,让我可以在大魏境内做我想做的事,可以给我调动人力物力,去寻遍我所要的灵丹妙药,你不在乎你这个巫神的身份,可我很想要当这个大国师啊,我对你们这些世俗的争权夺利没有兴趣,只想着问道长生。贺兰敏,你千错万错,就错在跟陛下为敌,那就是跟我为敌。所以,你不死,谁死?!”
贺兰敏长叹一声,看向了万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的是太愚蠢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招认?难道你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本性吗?你就是招了,也只是会死得更快而已!”
黑袍笑着拉开了万人嘴里的布团,这个可怜的女人,头发零乱,身上伤痕累累,哭道:“贺兰夫人,我,我不想说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这个人,这个人太可怕了,他的手段,他的手段…………”
说到这里,万人因为巨大的痛苦,一时难以忍受,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
贺兰敏咬着牙,看向了拓跋珪:“我和万人刚刚分开,你一直在这里,你又是,你又是如何知道她的事的?!”
拓跋珪冷笑道:“屠清河,诛万人,北魏天子得自安,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吗?你以为我真的脑子坏掉了吗?从一开始,这些不过是我跟国师设下的计谋,这个贱人本就是我故意放出来的弱点,我连我的儿子,连我的兄弟都不会信任,难道我会信任这样一个贱人吗?但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现在猜忌心重,谁也信不过,只有这个听话的贱人知道我的行踪,如果真的有意对我图谋不轨的人,就会想办法接近她,就会从她的身上想知道我的行踪。而应不应这个谶言,就是看身为清河王的拓跋绍,还有你这个好娘,会怎么做了!”
贺兰敏突然尖叫起来:“阿珪,你要杀就杀我吧,阿绍对你是忠心的,他没有,他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想法,是,是这个女人勾引的他,而我,而我这个娘,在他们的房里放了迷香,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处罚我都行,就是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贺兰敏一边大哭,一边在地上爬着,想要去拉拓跋珪的腿,拓跋珪一个箭步就闪到了一边,冷笑道:“怎么,还想最后再行刺我翻盘吗?贺兰敏,你可从来不是一个弱女子啊!”
贺兰敏突然从地上弹身而起,她的手中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快如闪电,直刺向了拓跋珪,而速度之快,身手之高,与刚才在地下哭泣的那个可怜的柔弱女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可是这道闪电般的匕首刚刚一出,就停在了空中,三条若隐若线的飞丝,紧紧地缠在了她的手腕之上,而飞丝的另一端,则没在黑袍的大袖之中,贺兰敏暴起的身形,重重地落在地上,却是无法再前进半步。
黑袍几声怪笑:“贺兰敏,你不会真的以为,靠你的行刺,就能伤了陛下分毫吧。他可是天命之子,王者不死,这么多年你见识过了这么多次他的传奇经历,难道还要怀疑此事?!”
贺兰敏的口角处都是鲜血,看着黑袍,咬着牙:“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手帮他?!”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向来只会站在胜利者的一边,这是我能这么多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贺兰敏,你错就错在,明明只是一个棋子命,却总是想去操纵全局,最后只会白白搭上自己和你儿子的性命。杀母立子的规矩,从一开始就是对忠诚的测试,你也不想想,若是陛下真的讨厌拓跋嗣,又怎么会让他就这么逃走了呢?而陛下最信任的安同大人,也随之消失,难道你就从来不奇怪他们去了哪里?”
贺兰敏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在做梦,从一开始,我就给算计了,拓跋珪,原来你的太子位,一直是留给拓跋嗣的,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绍儿!”
拓跋珪冷笑道:“只能说你被权欲冲昏了头脑,连基本的判断能力也失去了。大魏虽然入主中原,但毕竟上是草原汗国出身,草原之上,立子从来是看母系部落的实力和忠诚,以你贺兰部叛国逃亡的情况,哪怕是庶人侍婢生的庶子,也比你的拓跋绍更有资格当太子。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儿子,都没这个资格,要怪,就怪你的父亲和兄长,为什么要与我为敌,作乱逃亡吧。你再恨他们,再不认他们也没用,人不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的血缘,懂吗?”
黑袍回头向着拓跋珪微微一笑:“陛下,你今天终于破获了贺兰敏母子的阴谋,大魏从此可以得到安宁了,而世子,还有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同大人们,也可以召回了吧。”
拓跋珪笑着抽出了随身的短刀,走向了在地上的万人:“先杀万人,再诛清河,大魏天子方自安,不止是我,还有我的嗣儿,他以后…………”
刀光一闪,一把长剑突然扎进了拓跋珪的小腹,来自于躺在地下的万人,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崔浩那张如美妇人般的脸,带着嘲讽的神色出现在了极度讶异的拓跋珪的面前:“大魏天子方自安。”
拓跋珪“哇”地一口喷出,手中的短刀本能地扎向了地上的崔浩,可是这个美貌的青年一个滚翻,精光闪闪的短刀,直接扎到了他刚才躺着的地上,拓跋珪满口都是鲜血,吃力地想要去拔那配刺向自己的长剑,可是手却是僵在了半空之中,哪还动得了半下?
事情发生地是如此地突然,连贺兰敏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间,她明白了过来,因为手上那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顿时消失不见,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着拓跋珪,大笑起来:“你终于有今天,报应啊,报应啊!”
拓跋珪忽然拼上了最后的力气,大吼道:“来人,快来人哪,有人,有人弑君!”
黑袍阴恻恻地一笑:“不用浪费力气了,所有外面的卫士,都已经中了离魂香,一个时辰内是不会醒来的,但外人看来,都站在原地,与常人无异,他们自己也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会看到一个时辰之后发生的一切。”
拓跋珪的嘴角挂着鲜血,不信地看着黑袍:“为什么,为什么要,要背叛我?你,你不是说,我可以,可以给你想要,想要的一切吗?”
黑袍微微一笑:“我想要的大计,现在需要你的命,这个恐怕你不会给我,所以,我只好设这个局,自己来取了。拓跋珪,在我的计划之下,你复了国,当了皇帝,入主了中原,威风了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
拓跋珪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拓跋珪纵横一世,居然,居然最后,最后栽在你们这些阴谋家,阴谋家的手上,天意,天意啊!”
他的目标最后落在了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冷笑的崔浩身上:“我,我对你崔家不薄,这个,这个贱人和这个,这个老鬼有异心我,我不奇怪,可是,可是你为何…………”
崔浩淡然道:“我知道你其实从来没有信任过黑袍国师,即使是今天,即使是刚才,你也随时防着他,所以,今天的这个局,真正的杀招在我,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万人居然是我扮的。更没有算到,你的精心安排,早就被我们看破,你以为你能用这个局来测出谁忠谁奸,可没有料到,最后反而是你的意图被识破。拓跋珪啊拓跋珪,要想得天下,你还不够格啊!”
拓跋珪一口老血喷出,这回他喷出的血,已经是黑色,他喃喃道:“好,好厉害的毒,我,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这些河北汉人世,世家,可以,可以历经,历经这么多年,这么,这么多朝代而,而不倒!”
崔浩冷笑道:“你现在才明白这点,太晚了!拓跋珪,你处处想学我们汉人的权谋,却不知道,一世帝王不如百世诸候的道理,我们的祖先从几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知道隐忍,知道藏拙,知道自保,而你,只靠着手上的蛮子兵马,就以为可以天下无敌,可悲啊,你以为可以驱使我们,殊不知,其实不过是我们手中的玩物而已,噢,对了,忘了告诉你,清河郡的事,就是我们河北汉人世家暗中策划的一场胜利大逃亡。崔卢郑王的子孙开枝散叶,你除非屠尽整个北方,不然,永远也别想胜过我们!”
拓跋珪惨然长笑:“你说得对,不知敌,不知彼,岂能不败!不过你姓崔的也不要,不要太得意,那些,那些在南方玩弄权术,操纵天下的世家,世家大族,已经,已经被我的阿干刘,刘裕压制了,我的子孙,我的子孙也有拓跋家,拓跋家的血,以力为正,总会,总会消灭你们这些阴谋家的,他们,他们一定会,一定会尽屠你们,你们这些阴谋家,为,为我报,报仇的!”
贺兰敏一阵怪笑:“可惜,你这辈子也不可能看到了,拓跋珪,你横行天下,手下冤魂何止百万,今天这个结局,是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借我的手,向你索命,也是你我恩怨的了断,去死吧!”
她猛地向前一跃,跳到了拓跋珪的身前,出手如电,抓住了那把刺进他身体,剑身蓝光闪闪,显然是涂了剧毒的长剑剑柄,猛地向内一推一刺,这一剑直接就没了柄,从拓跋珪的腰背后刺出,拓跋珪一声怪叫,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本来都抬不起来的手,直接就抓向了贺兰敏,而他的吼叫声在帐内回荡着:“跟我一起死!”
贺兰敏也没有料到拓跋珪居然还有余力反击,眼看他的这双鹰爪般的手就要抓到了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腰上一紧,然后猛地向后一闪,拓跋珪那已经发黑发紫,充满了腥臭味道的手,就从她粉颈之前不到两寸的地方划过,真要给这一下抓中,那一百条命也都没了。
拓跋珪眼睁睁地看着贺兰敏就这样倒飞五尺,落到了地上,她的腰上缠着黑袍的天蚕丝带,就这样伏在黑袍的脚边,而黑袍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了无生意,如同看着一具尸体,拓跋珪的七窍都开始流出黑血,终于,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了下来,一命呜呼!
崔浩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此獠死到临头,仍然如此凶悍,连这剑上的麻沸散加绝魂粉都不能让他彻底失掉战斗力,那可是能麻翻十头熊的猛药啊。”
黑袍阴森森地说道:“万物相生相克,拓跋珪多年服食五石散,中间或许有一两味药性与这麻药相克,生死关头,可能反而可以冲破玄关,产生超过人体能极限的威力,贺兰敏,你记住,在你的敌人真正死掉前,永远不要低估他,下次,就不会有我再来救你了!”
贺兰敏忙不迭地点着头:“多谢主…………”她正要说下去,突然意识到了黑袍的眼中冷芒如电一闪,马上察觉到崔浩还在边上,此人未必就是天道盟中人,连忙改口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黑袍的神色稍缓,转头对着崔浩说道:“崔公子,有劳你去外面探查一下,换上侍卫的衣甲值守,不要让哪个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这里还需要处理一下。”
崔浩点了点头:“我的手下现在在外面守着,我也去盯着一下,失陪。”
他说着,径直而出,很快,他的脚步声就消失不见了。
贺兰敏长吁了一口气,跪倒在黑袍的面前:“对不起,主公,差点把事办砸了,还请您责罚。”
黑袍冷笑道:“阿敏啊阿敏,你还真的挺有城府的,居然想让你儿子即太子位,你就不怕,拓跋珪真的会杀了你,再改立你儿子吗?”
贺兰敏连忙道:“主公,你一向教导我们,凡事要算后三步,虽然你给我的命令是杀掉拓跋珪,但拓跋珪死后的事,也是属下必须要考虑到的。太子拓跋嗣逃亡在外,储君之位空缺,如果让绍儿顶上,那自然可以…………”
黑袍突然出手如电,只听“啪”地一声,贺兰敏的脸上就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这一下又快又狠,贺兰敏虽然明知对方会出手,但也不敢有任何闪避之举,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疼,而嘴里和鼻子中,顿时充满了咸腥的味道,吓得哪还敢再说话,连忙伏地不语。
黑袍的话阴森森地响起:“我是给了你们一些可以自行决定的权限,但我也说过,重大的决定,必须还是要先请示我,哪怕是先斩后奏的事,也只限于我和斗蓬不在,你无法联系上的情况。这次的事,明明是你存了心思,想要借机扶立儿子,掌握北方,还要跟我狡辩什么?”
贺兰敏咬着嘴唇,恭声道:“主公神机妙算,属下确实有这样的心思,但是,让绍儿接位,不是更有利于主公的大业吗?如果主公信不过他,也可以把神丸给他服下,他一定会对您无比恭顺服从,甚至比属下更忠诚的!”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记住了,所有的决定,只能由两大天尊作出,你们使徒,只可以执行,可以在大的决定范围内做些见机行事的小事,但绝不可以掌控全局。这是天道盟的铁则,慕容兰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最清楚,难道,你也想跟她一样吗?”
贺兰敏慌忙磕头道:“属下万万不敢有半点这样的心思,慕容兰被男人迷了心窍,已经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属下一直对她引以为戒,上次主公让…………”
黑袍突然咧嘴一笑,一阵桀桀的怪音,从他腹中发出,让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贺兰敏的眉头微皱,马上收住了嘴,只听到黑袍沉声道:“其实,你的这些小把戏,小心思,我都一清二楚,是人皆有私欲,即使是使徒也无法免除,所以,对你们的控制,我也只能用神蛊丸,别的,可以让你们自己发挥。刚才的事,是对你的一次测试,我真正想看到的,是你的嘴严不严,牢不牢,在生死存亡的面前,是不是会出卖我,出卖天道盟!”
贺兰敏以手指天,赌咒道:“若是我对天道盟有半点异心,管教我…………”
黑袍不屑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在我面前就不用这样,你该知道,我最不相信的就是这种无用的誓言。我相信在平时,因为有神蛊的存在,你不敢有什么异动,但是如果在自己死定的时候,还是不是能保证忠诚,哪怕明知是我要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能保守天道盟的秘密,我就不敢保证了,所以这次,就是对你的测试!”
贺兰敏眼泪汪汪地说道:“主公,你要取我的这条贱命,易如反掌,只需要催动神蛊就行,甚至我任何的心思和想法,你取出神蛊后都会知道,万世太平计划如果成功,那我也能成为活着的神仙,又何必要有所不满呢?属下真的只是想为您的大业尽一份力,毕竟,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其他人,只有阿绍是我的儿子,他一直都听我的话,这才是我想扶立他的原因,别的想法,我可真的没有啊。”
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笑容,他的白眉也跟着微微一挑:“我说过,这次你通过测试了,而且我还要引出拓跋珪的真实意图才行,毕竟他对拓跋嗣究竟是什么态度,作了什么布置和安排,我都不得而知。之前只让你杀拓跋珪,没提后续的处理,就是因为我要摸清拓跋珪的底细,这次借着你来套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后,我就可以对他下手了。”
贺兰敏面露喜色,看着拓跋珪那死不瞑目的脸,笑道:“他终究不是主公的对手,为了保自己的权位,猜忌所有人,把自己行踪隐瞒的同时,也失掉了一个帝王正常的保护,哪怕心中有立拓跋嗣的想法,也让外界所有人误会他的意图,嘿嘿,只是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公诸天下啦。”
黑袍阴恻恻地说道:“你别得意地太早了,拓跋珪之所以敢这样做,不是因为他脑子出了问题,而是他有绝对的自信,他的武艺你也知道,正常情况下绝不是你能对付的,就是我出手,也未必有十成胜算,这次他以为破获了你这个大案,又把防备放在了我的身上,这才给了崔浩偷袭的机会,只能说,时也,命也。但是,拓跋珪算路深远,如果安排了安同去保护拓跋嗣,那就会有相应的布置,比如说,密旨,手诏之类的东西,让他有不测的时候,可以让拓跋嗣奉诏即位!贺兰敏,你说你安排好了你儿子接替大位,对于这招,你有办法应对吗?”
贺兰敏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细想过,因为就算是拓跋珪,也只是刚才在得意忘形之下才提及此事,而她在今天之前,满脑子还是如何诱使拓跋珪改立自己的儿子,然后再出手杀了拓跋珪呢。
黑袍看着贺兰敏目光闪烁,额头冒出汗珠,冷笑道:“你太低估了拓跋珪,他虽然一直在吃你的药,可是脑子没有糊涂,实际上,他把拓跋嗣和你儿子这样区别对待,也是看你们的表现,你的心机深沉,只为自己,而刘贵妃虽然也同样是他的敌人部落出身,但肯为儿子去死,拓跋嗣又是为人至孝,为了母亲的死甚至会得罪父皇,这样的人,自然能得到他的信任。看似因为得罪了拓跋珪而被驱逐,可实际上,真正的太子人选,早就是他了。”
“而拓跋珪这些年来屠戮功臣,甚至这次为了一个谶言想去在清河诛万人,这样的暴行,也是为儿子铺路,文武之道,向来一张一驰,帝王心术,也是如此。自己手段酷烈,让人人畏惧,而儿子即位之后,略施仁义,就可以得到民心,迅速地稳定统治,这就是大乱大治之法。”
贺兰敏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么说来,拓跋珪也知道命不久矣,要早点让拓跋嗣接位?那明面上借口安同为那些给他杀的旧功臣们求情而驱逐出去,可实际上是让他辅佐拓跋嗣?”
黑袍叹了口气:“安同从以前就是拓跋珪的死党,也差不多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就象刘裕和刘穆之的关系一样。现在他大业初定,不需要安同在身边出谋划策,但需要用安同的智慧和威望来教导,辅佐拓跋嗣,毕竟拓跋嗣在被立为太子之前,对于权术,阴谋,帝王心术这些接触很少,而安同经历了整个拓跋珪起兵创业的过程,对于这些了熟于心,正好可以去教导。”
贺兰敏恨恨地说道:“弄了半天,原来他早就定了太子人选,这么说来,他就是在找机会和借口把我们母子铲除?”
黑袍点了点头:“不错,慕容氏的灭亡,就是因为慕容垂狠不下心,留了能力卓绝而心术不正的慕容麟所导致,而你们母子的威胁,胜过当年的慕容麟,所以,就算你老老实实的,他也一定会找借口灭了你们。这次屠灭清河后突然回来,就是想要问罪于你,只要把你囚禁,拓跋绍必然会为救你而刺杀他,如此一来,杀你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毕竟拓跋珪之前所有的杀戮,看似疯狂,但总是有些谋反之类的理由,对你们母子,也得如此。不然会失了人心,无人效力。”
贺兰敏沉声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反击成功,杀了拓跋珪,但按你说的,安同辅佐拓跋嗣,他又很可能有什么密诏,遗旨之类的东西,如果凭此即位,又当如何?”
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冷笑:“要是靠老皇帝的一纸诏命就能决定天下归属,那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王朝更替了。拓跋珪自己的天下,也不是靠什么遗诏所得,而是自己打下。只要你动作够快,控制住朝臣和兵马,让你儿子早早地登基为帝,那就不会有问题!”
贺兰敏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这点倒是不难,宫城中的几个统兵的禁军将领早早地被我收买,而北魏的主要军力,除了拓跋氏的兵马外,多是各部大人所统领,拓跋珪一直自己掌握着虎符,拓跋氏本部的兵力,随着他的死,暂时无人能调用,我不相信他会把这虎符给了拓跋嗣。”
黑袍微微一笑:“分析得很好,不过,你也不能太绝对,也许拓跋珪有什么紧急处置之法,比如一旦他身遭不测,会让拓跋嗣或者安同从哪里取得虎符,所以,你必须要迅速地掌握其他各部大人的兵马才行,尤其是拔拔嵩,拔拔肥,叔孙建,达奚斤,于黑磾,尔朱羽健这些主要部落的兵马。”
贺兰敏哈哈一笑:“那就以拓跋珪的名义诏令他们前来见驾,然后利用宫中禁军,把他们扣留,逼他们效忠绍儿,拥立为帝,然后以他们为人质,让他们的部落派兵过来,由忠于我们的将校军官们,接替这些军队的指挥,如此,大局可定!”
黑袍满意地点着头:“很好,看来这些年来,你在宫中没白呆着,这些权谋之术,已经玩的很熟练了,历代这种宫变,最关键的就是两样,一是玉玺,二是兵权。现在拓跋珪这样死了,你暂时不能发丧,要让万人通知各部大人前来见驾,就说拓跋珪给于栗磾气得病发,龙体不适,要大家前来尽忠探视,有了白天的事情,这个说法不会惹人怀疑,而拔拔嵩也可以作为证人。”
“你记住,现在的拔拔嵩,是八公之首,朝臣领袖,只有先制住了他,才可能稳定朝堂。除此之外,崔宏崔浩父子,作为白马公,也是汉人世家的代表,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带头支持你们母子,只要拔拔嵩和崔宏拥立,那你们的计划,就算成功大半了,剩下收兵权的事,按你刚才说的办,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贺兰敏不住地点着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讶道:“主公,我要不要通知绍儿,现在就入宫?”
黑袍微微一笑:“去吧,现在第一步就是要控制宫中的宿卫兵马,崔浩的迷香撑不了太久时间,一个时辰后,这些卫士就会恢复神智,到时候,就把拓跋珪的死,算在他们头上,就说是拓跋嗣进宫刺杀的拓跋珪,而这些人就是同谋。至于如何取得这些口供,不用我教你吧。”
贺兰敏笑了起来:“我这就去布置,今天夜里,我会控制整个宫城,只是那些各部大人…………”
说到这里,她的眉头稍稍地蹙了起来。黑袍淡然道:“你去办你的事,把崔浩叫过来,他父亲就是八公之一,汉人世家之首,我想,有他父亲的带头,拔拔嵩,达奚斤他们,是没有理由不来的。”
贺兰敏面露喜色,点头道:“我这就去。还有,绍儿应该马上也会到,我也要去安排后续的事。”
黑袍点了点头:“去吧,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当贺兰敏的身形也消失在帐外时,黑袍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拓跋珪的尸体上,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拓跋珪啊拓跋珪,本来我还不想现在就要了你的命的,只可惜你自作聪明,非要对贺兰敏母子下手,这才逼得我不得不杀你,因为,对我来说,贺兰敏还有用。”
崔浩的声音从帐门那里响起:“晚辈一直不明白,为何前辈对贺兰敏如此看重?甚至宁可杀了拓跋珪也要让她们母子上位。”
黑袍微微一笑,看着站在门口,一身皮甲,侍卫模样的崔浩,说道:“这是我多年前就布置好的计划,贺兰部的叛离,也在这个计划之中。不止是为了一个北魏,也为了南燕,甚至是整个北方。”
崔浩笑了起来:“前辈深谋远虑,所谋者大,这次借贺兰敏之手杀了拓跋珪,除掉了这个大魔头,也是除掉了悬在整个北方汉人头上的一把利剑,晚辈要代所有的汉人,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罢了,老夫没有这么高尚,说来说去,也是为了自己,这个暴君服散日重,性情暴虐,为祸天下,老夫非常后悔当年助他登位,原以为慕容氏诸子相争,祸及天下,这才让北魏入主,可没想到,打跑一群白眼狼,却来了一只大恶虎,好在这次能亲手纠正这个错误,还为时不晚。”
崔浩点了点头:“我们崔氏当年也是同样看走了眼,所托非人,这回能在前辈的帮助下取了这大魔头的性命,也算是为我们崔家积累了功德。只是魔头虽除,但几百万胡人部落,以及数十万凶残的胡虏还在,这不是我们北方汉人现在能抗拒的,我看贺兰氏母子未必能控制得住局势,要是给拔拔嵩,叔孙建,达奚斤这些人率部相攻,将之诛除,只怕是北方会陷入新一轮的混乱之中。”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阿浩,你这么说,应该是有主意了吧,不妨直言。”
崔浩点了点头:“拓跋绍虽然没有亲自下手,但这笔账一定会算到贺兰敏的头上,因为谁都知道,拓跋珪最后召见的人是她,而她也会让自己的儿子上位,不管她怎么编是拓跋嗣行刺的故事,都不会有人相信,所有人都会认定是拓跋绍弑父自立,效冒顿之故事,胡人凶残野蛮,也并不在意这种大逆背伦之事。”
黑袍点了点头:“说得不错,拓跋绍会给认定为凶手,但是贺兰敏控制得了宫城禁卫,会召集各部大人和朝中重臣来相会,到时候会挟持他们,逼他们效忠自己,拥立登基,而你父亲,应该也会在其中,你们准备怎么办?”
崔浩笑道:“没用的,这些年拓跋珪残暴好杀,人人自危,各部大人和朝中重臣们早就把部落的兵马授给子侄亲信,为的就是一旦被无辜冤杀后,部落有自保之力,不至于给兼并了去。贺兰敏毕竟不过一妇人,不知军国之事,以为控制住各部大人就能控制得了天下的兵马,实际上,只怕连这宫城中的拓跋部将士,也未必真的会受几个给收买的将校的驱使。”
黑袍笑了起来:“是啊,妇人不知军国事,这是她们致命的弱点,控制几个将领,也不可能控制全城的禁军,除非能控制他们的家人。不过,若不是让她自信满满,她又怎么会走这最后一步呢?这么说来,你们崔家是准备转而拥立拓跋嗣了吗?现在我们知道,拓跋珪是派了安同在暗中辅佐拓跋嗣,你们跟安同有联系吗?”
崔浩摇了摇头:“没有,此事即使拓跋珪也是绝密,不是刚才得意忘形也不会说出来,但他不可能只安排一个安同辅佐,必然也会留下一支完全听命于拓跋嗣和安同的兵马,拓跋绍弑父自立,会成为天下共讨的恶贼,拓跋嗣只要一起兵,别说各部大人的兵法,只怕就连这宫中禁军,也会倒戈,主动杀了贺兰敏母子,以效顺新皇。”
黑袍笑道:“果然不愧是河北孔明啊,这对局势的分析,丝毫不差。拓跋绍目标太大,就留给你们作为功劳吧,但贺兰敏对我还有用,我不希望她死于这次的事。”
崔浩的眉头一皱:“可是如果要弄死拓跋绍,又怎么能留得下贺兰敏呢?”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此事我来处理,会安排一个假死替身的,我知道,你们崔家已经准备好了这回再赚一次忠义之名,赢得天下敬重的同时,也能赢得未来皇帝拓跋嗣的信任,不过,你们还需要另一个人。”
崔浩有些意外:“什么人?”
黑袍微微一笑:“到时候诛杀拓跋绍,揭发他弑父大逆的罪恶时,最好也要有个人证吧。”
崔浩的双眼一亮:“前辈的意思,是万人?”
黑袍笑着点头道:“这次的事,其实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起到了串联的作用,按北魏和胡人喜欢收父亲的姬妾这一风俗,拓跋嗣如果登基,有可能会继续纳她为妃嫔,尽量催成此事,这事关你们崔家未来的富贵。”
崔浩笑了起来:“前辈才是真正的算无遗策,看来,你把分裂胡虏,挑动内战的希望,寄托在他们下一代的身上了。”
黑袍正色道:“汉家不幸,晋室无能,北方堕于胡尘已有百年,我虽是世外之人,但也不忍见到这种情况永远持续,只是现在汉人力量薄弱,尤其是军力不足,无法与入主中原的胡虏大军相抗,只有让他们自我消耗,才是解决他们的办法,但如果手段过激,象冉闵与诸胡相攻那样,又会苦了汉人百姓,所以一时急不得。等拓跋嗣即位,可以效仿东晋之故事,让胡人大人和汉人世家联手将之架空,然后挑起内斗,消耗他们的实力,不用二十年,强弱就会易位,而以你们崔家为首的汉人世家,也会重新掌握军权,甚至收编一些战败的胡虏作为自己的军队,这才是你们未来的光明之路,只是若有成功的一天,不要忘了我就行。”
崔浩正色行礼,一揖及腰:“若真有前辈言中这一天,那我崔氏一门,必世代感激前辈的恩德,立祠祭拜。而前辈的一应需求,我们崔氏也是无不照办。”
黑袍笑着点了点头,一指身后的那个地洞:“万人现在就在那个洞中,我们进来的地道之前的拐角处岔道尽头,她在那里安睡呢,后面的事,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祝你们好运,噢,对了,请令尊这次表现忠义的时候也别太过,拓跋绍凶残暴虐,要是当面顶撞他,给他直接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崔浩微微一笑:“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前辈告辞。”
他说着,向着那个地洞一跃而入,黑糊糊的地板乍开乍合,很快,就没了踪影。
黑袍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另外一侧的一块地毯:“出来吧。”
地毯微动,陶渊明从毯下长身而出,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吐出嘴中含着的一根苇管,笑道:“师父才是真正的大师,即使是拓跋珪这样的北方霸主,也是谈笑间身死魂灭,只是,徒儿一直很奇怪,这跟您原来计划的让拓跋珪杀掉拓跋绍母子,然后挥军与刘裕夹击南燕的计划不符合啊。”
黑袍勾了勾嘴角:“情况产生了变化,我本来是想让拓跋珪去屠了清河郡,激起北方汉人的反抗,以分化北魏,可没想到,这家伙脑子没给五石散弄糊涂,居然能反过来设局,来看谁会接近万人,刺探他的行踪,这说明他已经怀疑到了我,刚才在帐内,他也是蓄势待发,随时可能向我出手,其实情况非常凶险,若不是他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忽视了地上的崔浩,那只怕我的计划,会有毁于一旦的风险,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要唤你出来相助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拓跋珪毕竟天生神力,武艺高强,真要蛮干起来,未必能迅速将之击杀,还是师父算路深远,早早地布置了崔浩这一手,我想拓跋珪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服气的。”
黑袍冷笑道:“贺兰敏和崔浩都有各自的算盘,贺兰敏自不必说,就是那崔浩,哼,也做着崔家能靠着名望领袖北方汉人世家,以后再收编胡人兵马,自立称帝的美梦呢。这人哪,总是会有与自己地位不符合的野心和贪念。哪怕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地可笑,自己却是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陶渊明笑道:“崔家,卢家,郑家这些北方豪门,百年来就是识时务,归顺胡虏,以保全自己,胡人治国离不开他们的支持,但是他们也不能有自己的兵马,不然也早就给灭了。不过,崔家现在居然打起了胡人兵马的主意,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是如何能把这些以部落为单位,只效忠自己部落大人的胡人兵马,据为已有!”
黑袍叹了口气:“你也不用急着笑话他们,其实,崔家所想,未必不能成功,就象那于栗磾,身为部落首领,反而扔下部众,与汉人杂居,部落模式是用在草原之上,因为草原上生存环境恶劣,只有抱团求生存,单个帐落无法生存,可是到了中原,农耕为主,这就让自己分家单干,成了可能。崔家有劝课农桑的本事,又能结坞自立,如果真的有了爵位和封邑,未尝不能吸引一些胡人民户来投奔。”
陶渊明的神色一变:“师父是说,他们有成功的可能?”
黑袍微微一笑:“事在人为,就象当年,谢玄组建北府军的时候,谁会想到刘裕能有今天呢?我们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意外和变数算到其中,所以,需要随机应变,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情况,都要作出相应变化,以争取最有利于自己的结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次的应变,就是在拓跋珪对我起疑心的时候,先主动下手除掉他,接下来的贺兰敏强行立拓跋绍篡位和崔浩等人拥立拓跋嗣反击,是应对这个变局的两招后手,而在我回北方之前,需要第三招后手,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陶渊明微微一笑:“师父要徒儿做些什么,还请示下。”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我需要你把贺兰敏,能完好无损地带到慕容兰那里,接下来的事情,慕容兰能处理。”
陶渊明的脸色微微一变:“师父,我是真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在我看来,贺兰敏这个使徒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没必要再留下了。她的目标太大,可是弑君的凶手,北魏君臣未来也不会放过她的。”
黑袍冷笑道:“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一招的用意了,只是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贺兰敏现在看起来不起眼,甚至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但在我的计划中,她会是以后扭转整个天下大势的关键一员,就象刘婷云,当初我叫你去救她的时候,你可曾会想到,她还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呢?”
陶渊明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师父这样一教诲,我倒是明白过来了,贺兰敏之于北魏,就象刘婷云之于东晋一样,这种恶毒又聪明的女人,能搅乱整个天下,如果贺兰敏逃到了南燕,那拓跋嗣若是顺利登基,就有出兵伐燕的借口和动机,到时候很可能会和刘裕的北伐军正面相遇,如此,则魏晋之间的碰撞,将正式展开,这恐怕才是师父真正想要的结果吧。”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拓跋珪和刘裕,毕竟有阿干之义,也正因此,两者之间才保留了起码的理智,在条件不具备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所以,我要给魏晋之间,制造一个冲突的理由。本来我是希望南燕担任这样的角色,可惜慕容兰背叛了我,不执行我的命令,所以,我得另想办法才是。现在我得动身去南燕那里处理下一步的事,贺兰敏的事情,就只有交给你了,记住,把贺兰敏带来南燕,交给慕容兰,别的事情,不必多问多说。办完之后,想办法回到东晋,编好这段时间去向的说词,刘穆之,正在到处查探你下落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遵命!”
陶渊明正色拱手道:“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就向着帐外走去,黑袍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渊明,我们一向很信任你,不过,慕容兰和贺兰敏因为有了私心,现在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也清楚,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能做,什么事,想都不用想。”
陶渊明没有回头,淡然道:“师父的教诲,渊明自幼就铭记在心,不敢有一刻或忘。这次在北方的事情,渊明也不熟悉,只有按师父的指示去办。只是贺兰敏如果不肯扔下儿子逃命,那属下应该如何处理?”
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慕容兰有多深情,贺兰敏就有多绝情,为了自己活下去,她是绝不会犹豫牺牲任何人的,包括自己的儿子。势如不可为时,你不用劝她,她也会求你带着逃亡。以后你们恐怕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借着这次,你们两个使徒之间增加些了解,对你不是坏事。”
陶渊明回身行了个礼,走出了大账,黑袍转头看着地上拓跋珪的尸体,嘴角边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三个时辰后,宫城,两仪殿。
拓跋绍满脸大汗,双眼血红,浑身上下全副披挂,坐在龙椅之上,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拓跋珪的尸体上,按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贺兰敏也已经一身皮甲,女将打扮,绝色的容颜上,杀气腾腾,她看着殿内的四五名低头不语,却是汗出如浆的禁军将领,沉声道:“怕什么怕?先帝已经驾崩了,而且是拓跋嗣派的刺客,现在当务之急,是控制住城中的局势,再拥立新君登位,国不可一日无君,考验各位忠诚的时候,到了!”
一个名叫哈拉木的将军,正是负责两仪殿值守的监门将军,他咬了咬牙,抬头道:“可是,可是贺兰贵妃,陛下这样遇刺,我等都不在场,按大魏律,是值守之过,都要处以极刑的,除非能查获凶手以自效。请问你当时真的看清楚了刺客是谁吗?”
贺兰敏恶狠狠地说道:“当然,那个刺客,就是于粟磾!从头到尾,都是拓跋嗣的阴谋,他早就跟姓于的勾结,白天让他故意激怒陛下,然后到了晚上,又托人带信,想要求得陛下的谅解,陛下一时心软,念了旧情,肯见他,却没有料到,此獠竟然对陛下就下了手!”
哈拉木的脸上顿时变得义愤满满,撸起了袖子:“这狗贼居然丧心病狂至此,只恨我等当时不在陛下身边,无法护卫,要不然…………”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眉头一皱,声音也变得迟疑:“只是,只是这个于栗磾,他又是怎么能找到陛下的?又是通过了何人传信?我等想要见陛下一面都不容易,他怎么…………”
贺兰敏冷笑道:“你们可知为何于栗磾会在这个时候主动隐瞒身份混入宫中?就是因为,他和他背后的拓跋嗣,找到了陛下的漏洞!”
这回连拓跋绍都精神一振:“娘,此话怎讲?”
贺兰敏沉声道:“于栗磾之所以抛弃部落,跑去跟汉人混到一起,根本不是因为他白天说的什么陛下违誓,而是因为于栗磾一直跟拓跋嗣交好,于部落以前得到过独孤部落的很多关照,那个刘贵妃又跟他有些亲戚关系,所以拓跋嗣母子,通过安同牵线,暗结于栗磾,想要拉外援,正是因为安同,于栗磾这些重臣旧将在陛下面前的劝说,陛下才会立拓跋嗣为太子,并按我大魏的规矩,杀母立子!”
拓跋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的力谏啊,安同跟拓跋嗣关系近我知道,可没想到这于栗磾,看似老粗一个,居然也想从龙啊。”
贺兰敏冷笑道:“本来于部落作为一个仆从部族,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权力中心的,但这些年来,陛下杀了不少居功自傲和起了异心的大将,头人,这让于栗磾反而觉得自己有机会了。但是他的部众却是忠于大魏,不肯跟着他作乱,他拉拢几个大将不成,怕走漏风声,这才自己主动逃跑,而且,他也没有算到,拓跋嗣是个不争气的废物,因为母亲之死而恨上了父皇,给先帝怒斥,安同一看情况不妙,赶快带着拓跋嗣逃了,同时密令于栗磾,要开启罪恶的计划!”
拓跋绍咬着牙:“可是,可是他们是怎么做到行刺父皇的?父皇如此英明神武,就算是于栗磾跟他面对面地厮杀,也不可能得手,更不用说,更不用说父皇的行踪,向来无人能掌握啊!”
贺兰敏恨声道:“我们都低估了安同,这个老贼一向是搞情报出身,别人打听不到的事,他能打听到,于栗磾离开部落,一是为了逃难,但第二个目的更为重要,那就是寻找一家人!”
所有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追问道:“什么人?!”
贺兰敏冷冷地看向了一边的屏风:“你说,他们是找什么人?”
几个护卫押着憔悴不堪的万人走了出来,她的身上脸上,尽是累累伤痕,一看就是受了大刑,拓跋绍一看到她,马上脸色一变:“万人,你,你怎么会成这样?!”
万人哭道:“清河王救我,我真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贺兰敏厉声道:“贱人,住口,陛下的驾崩,你根本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你,他才会死,现在当着各位将军,你还不快快招来?!”
万人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小女乃是清河郡人士,三年前入宫,陛下,陛下对小女有天高地厚之恩,让小女每日负责安排起居,可是,可是就在昨天,小女却看到,看到了小女的家人!”
哈拉木沉声道:“按大魏律,入宫宫人,不得随意泄露家人行踪,而家人也不得前来探视,你是怎么会看到家人的?”
万人哭道:“小女,小女是看到昨天在广场上,我的哥哥,就站在那个于栗磾的身边,我姓卢,而他,是我们家唯一的亲人了!”
这下连拓跋绍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万人,你,你居然姓卢?你是汉人?!”
贺兰敏冷笑道:“你们都想不到吧,她居然是个汉人,而且你们更不可能想到的,她是河北汉人世家卢溥的孙女。那年卢溥谋反,在柏肆之战时偷袭先帝,差点害得大魏战败,事后卢氏全族伏诛,但当年只有十岁的万人,却被先帝所赦免,教她草原的风俗,任谁看了,也以为她是个胡人女子。”
万人嘤嘤地泣道:“小女自幼知琴棋书画,但跟了陛下之后,就不再让小女碰这些,而是让小女如草原女子一样,学习各部的语言,小曲,知各地的风俗,会跳各个部落的舞蹈。”
贺兰敏点了点头:“因为先帝不想让人知道你的来历,想要刺杀先帝的人,会到草原各部去寻找你的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谁也不敢相信,先帝居然会信任一个汉人,还是仇人之女!”
万人垂泪道:“我自幼就是庶出,经常给家里的哥哥们欺负,而我娘也是给爹因小事打死,我对卢家,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年先帝见我可怜,饶了我一命,他对我,可是大恩大德,我当然要以死回报。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我的身世给查出,而那万恶的贼人,居然利用我最后一点亲情,害了先帝!”
贺兰敏看着一个个恍然大悟的将校们,说道:“各位都清楚了吧,拓跋嗣大概是因为安同的关系,知道了万人的身世,然后派于粟磾遍寻河北,找到了当年逃得一命的卢溥的后人,也就是万人的同胞哥哥,那人自幼就给赶出了卢家,没想到反而因此而存活,万人看到了兄长,一时激动,这时候于栗磾趁机通过其兄向其求情,想要面见先帝道歉,还说先帝连仇人之孙女也能原谅,对老兄弟更不在话下,万人一时心饶,居然就上了这些贼子的当!”
哈拉木愤怒地说道:“这个杀千刀的贼人,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陛下报仇!”
拓跋绍叹了口气:“只是,就算是于栗磾下的手,又有何证据来证明,是拓跋嗣的指使呢?”
贺兰敏看向了万人,使了个眼色,万人连忙收住了眼泪,说道:“于栗磾是在先帝面前下跪认错,乞求原谅,先帝要扶他的时候,他去趁机从下面偷袭,直接刺进了陛下的小腹,陛下受此重创,在临终前愤怒地质问此贼为何要如此,而于栗磾却是得意忘形地说,他早已经投靠了拓跋嗣,这次的刺杀,就是为了清除拓跋嗣登基的障碍,以后跟着神智健全的新君,总好过他这个凶残暴虐的老皇帝,而就在这时,贺兰夫人也赶来了,她是陛下之前就要我去唤来的,于栗磾一时惊慌之下,就逃走了。”
贺兰敏叹了口气:“是的,当时就是这样。我突然来到,本来只有孤身一人,但是于栗磾给吓住了,以为后面还有卫士赶来,加上做贼心虚,就划破帐落,从后面逃跑了,我当时急着要救治先帝,也没有去追他。只可恨我的医术不足,没办法抢救回先帝。先帝临终之时口谕,要秘不发丧,先让八公和内朝诸臣诸将入见,共立拓跋绍为新君,然后讨伐逆贼拓跋嗣,安同,于栗磾等人,用他们的首级,祭奠先帝的在天之灵!”
拓跋绍不解地摇头道:“母妃,既然先帝是给拓跋嗣指使于栗磾杀害,那我们应该在他们刹君的现场,召集朝中众臣,公开他们的罪行,然后出兵讨伐,为什么要用这种秘不发丧的方式?”
崔浩的声音在一边平静地响起:“因为现在情况不明,不排除外面的朝臣和大将中还有逆贼的党羽,要是他们借机发难,甚至反诬大王和贺兰贵妃才是凶手,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崔浩抬起了头,那张美如妇人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入了大家的眼帘,哈拉木惊呼道:“这不是白马公的三公子吗?我在太学里见过你,你怎么会这副打扮?”
崔浩叹了口气,眼中泪光闪闪:“按大魏律,太学中的功臣子弟,也要轮流入宫宿卫值守,今天正好是我去值守昆仑殿,谁也不知道,居然陛下会临幸,我中途内急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却发现,所有站岗的同袍,全都被杀害了,若不是我有事走开,只怕这会儿也跟李林如,达奚长功他们一样,被贼人害了!”
贺兰敏叹道:“当时于栗磾看我们闯入时,本想杀我们灭口,幸亏崔公子机灵,对外大呼快来救驾,于贼以为我们后面还有人,这才逃跑,我们也才留得一命。当时我一时心乱如麻,本能地想象哈将军说的那样呼唤外面的大臣们,可崔公子却说,只怕朝臣中也有贼人的同伙,敌友不明时,会给反诬,所以我才会作如此处置。各位将军,你们都是大魏的忠臣,也是陛下生前所信任的人,这才会让你们掌握禁军,宿卫宫中,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一定要稳住局势,扶立新君,然后让朝中的大臣们都出兵讨伐贼人,为先帝报仇!”
哈拉木咬了咬牙:“我等平日里受贵妃的厚恩,无以为报,这次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您下令,要我们如何去做!”
贺兰敏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大魏的军制,是草原上的部落兵制,即使是陛下,也不能随意地夺去各部大人的官职,兼并他们的军队,哪怕是叛逃的贺兰部,我的娘家部落,没有跟着贺兰卢叛逃的贺兰护,也是我的叔父大人,现在他也统领着贺兰部,要调用贺兰部的兵马,只有贺兰护的命令才行。”
哈拉木点了点头:“单于和大可汗不能管理各部的内部事物,这是草原上千百年来的规矩,我们这些人也是,我们手下的将士,都是我们的族人,子侄,只听命于我们,陛下也不能直接指挥。所以贵妃你的意思,是要先调各位大人入朝,然后将他们控制,并甄别吗?”
贺兰敏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拓跋嗣一定不止安同一个支持者,也不会只有于栗磾一个刺客。当时于栗磾离开的时候,陛下还有气在,我估计这会儿他们也不敢确定陛下是死是活,也想观望,所以,我们断然不能在此时公布陛下的死讯,要让所有掌握五千以上兵马的部落大人,只要在京的,都要让他们马上入宫,就说,陛下要跟于栗磾公开决斗,要所有人做见证,如果不来的,就与于栗磾同罪!”
拓跋绍咬了咬牙:“母妃的意思,是这样放消息,会让贼人以为陛下还在,没死吗?”
贺兰敏冷笑道:“就是如此,陛下这几年诛杀叛臣的时候,都是这样让所有大臣们集体进宫,然后拿下叛臣,就地正法,这一套大家会非常熟悉,因为有跟于栗磾决斗的理由,所以外面恐怕也无人会怀疑。”
哈拉木的眉头一皱:“可是于栗磾跑了啊,他至少会把刺陛下重伤的消息散布出去,那就算有内鬼,只怕也不敢来了吧。”
崔浩摇了摇头,说道:“未必如此,于栗磾当时没看清楚陛下的死活,加上贺兰贵妃一向有回春妙手之能,他和拓跋嗣必然不敢赌陛下已死,从他逃的那么快可以知道,此时的他,恐怕出了宫后就一路飞奔出了城,根本不敢去通知城内的同伙,而拓跋嗣一向逃亡在外,在大局已定前,也不会轻易进入平城,这会儿的城中,应该只有他们留下来观望的一些同伙,而贼人的首脑,必不在城中!”
拓跋绍哈哈一笑:“那就应该封闭平城的城门,四处捕捉与拓跋嗣,于栗磾,安同等人交好的同党,对不对?”
贺兰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说道:“阿绍,现在你连大位还没有登上,连群臣的拥戴都没有取得,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以何身份下这样的命令?”
拓跋绍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孩儿一时考虑欠周,抱歉。”
贺兰敏叹了口气:“阿绍,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很快就要君临天下,掌握万千人的生死了,一定要凡事思虑周全,不能还跟以前一样,童言无忌了,母妃能护得了你一时,可护不了你一世啊。”
拓跋绍咬了咬牙:“这些军国大事,以前孩儿历练的少,还需要母妃多多指导,需要各位的鼎力相助才是,此次的事,不独是为了我掌权,更是要为我的父亲报仇雪恨,不然,何以为人子,立于天地间?!”
贺兰敏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激动地点头道:“为人至孝,才能对国忠诚,才能心系苍生,阿绍,这话母妃爱听!”
崔浩正色道:“大王一片孝心,让我等叹服感动,但现在,尽孝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破贼人的阴谋,眼下大王能信任的,只有现在在这里的人,外朝的大人,重臣们哪些是忠是奸,还需要看表现。现在我们控制整个平城是不可能的,封城搜查贼人也做不到,但控制这宫城还是可以的,哈拉木将军,你们现在手下有多少人马,可靠吗?”
哈拉木沉声道:“宫中宿卫和猎郎两千,由我等五名将军所掌管,现在他们都在正常值守,我等五人也是到了这里后才知道如此巨变的,不过现在真相已明,我等会誓死效忠贺兰贵妃和清河王。”
其他四将也齐声道:“我等愿效忠大王和贵妃,为先帝报仇!”
崔浩点了点头:“有各位的支持,那大事就成功了一半,还请各位马上出去,调集兵马,留五百人在广场上值守,一千五百人带上弓箭上到城墙之上,千万不要透露先帝的死讯,就说是陛下要跟于栗磾比武决斗,然后分派缇骑,去城中通知所有侍郎以上的官员,让他们一个时辰内,必须进宫见驾,而且得跟来使同时出发,旨到即走,可以便服入宫,不给他们任何转环的余地!”
贺兰敏满意地点头道:“崔公子的布置,真的非常厉害,如此一来,不给贼人们通风报信和互相串联的时间,更不会给他们调动城外兵马的机会。”
崔浩淡然道:“同时,还需要第一时间通知外城的兵马,封闭城门,就说城中有数万捉拿的俘虏,可能需要处刑以祭祀上天。”
拓跋绍不解地说道:“不是说我们现在没有兵力去防守外城吗?可是你这布置,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崔浩摆了摆手:“外城是不可能控制住的,但是命令要下达,这会看出忠奸善恶,如果是城中百姓,其实早就知道今天在宫城的事情,见怪不怪了,而如果是奸党,会以为我们准备封城拿人,要么是逃跑,要么是干脆提前作乱。无论哪种情况,都可以让贼人自己跳出来,我相信,大多数的将士,是忠于大魏,忠于国家的,不会在这时候跟着贼人作乱,用我们汉人的一句成语来说,这叫打草惊蛇,而结果,也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贺兰敏满意地点头道:“不错,外城和北边草原上的三万兵马,多是出自各部,以拔拔嵩为首,如果拔拔嵩没有参与到叛乱之中,那我们可以让他进宫城之后,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效忠先帝,起兵讨贼。”
崔浩正色道:“是的,此事现在连我父亲和家人也不知道,这是公事,国事,高于家族利益,到时候如果家父不来,或者是有证据证明他也参与了谋逆之事,也请哈拉将军先斩我首,以明典刑!”
哈拉木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崔公子这次如此忠义,白马公也是大魏的开国功臣,又怎么会这样呢?”
崔浩淡然道:“老实说,家父所为,也不会事事向我告知,但我崔家世代以忠义为传家之本,我自幼也是接受这种忠君报国的理念,我相信家父不会叛魏的,到时候向着各位重臣和大人说明真相时,我也会把我所见到的一切,如实说出,万人,这次不仅是你将功赎罪,报答先帝的最后机会,也是洗涮你卢氏一门叛臣屈辱的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万人连忙点头道:“奴婢一定如实禀报。”
贺兰敏站起了身,沉声道:“事不宜迟,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