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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王妙音点了点头:“裕哥哥,你可别忘了,在我之前,我娘就是多年负责了谢家的情报工作,甚至我从小就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若不是因为她毕竟是女流之辈,直接去跟慕容垂,姚苌这些名将接头有可能会给轻视,不然只怕玄叔的任务,也是要她承担的。”

    刘裕笑了起来:“夫人确实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不可简单以男女之别论之,妙音,你也一样。那夫人到草原上,是去和贺兰部接头了?”

    王妙音摇了摇头:“不,她第一次去草原,不是找贺兰部,而是找了独孤部,毕竟,在弄清楚草原各方势力的情况和底牌之前,那个已经近百年没用的贺兰部神木匕首,是不宜轻易动用的。若不是拓跋硅人在后燕,其实我娘当时更希望接触的,是拓跋部。”

    刘裕叹道:“拓跋部当时已经没了,自从代国灭亡后,拓跋什翼健一族给全部迁到了长安,脱离了草原,草原上由刘库仁和独孤部代管,而拓跋部的部众则分散编入了各个部落,最多的就是独孤部,但独孤部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都和当年的代国相差甚远,各部并不接受被其统治,加上又和刘卫辰的匈奴铁弗势同水火,这样在草原上各部林立,相互征伐,对中原暂时无法构成威胁,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

    王妙音笑道:“对草原蛮夷,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分而治之,不能让他们集合起来,有个强大的首领,那就是中原的灾难了。裕哥哥,其实当时我在草原上看着你一路扶持拓跋硅一统草原,我心里这个急啊,恨不得去提醒你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是因为我需要草原上出现一个强大的势力去牵制慕容垂的后燕,说到底,还是为了大晋。一旦让慕容垂稳定下来,那一定会首先攻击大晋,以当时大晋内部四分五裂,矛盾重重的情况,是挡不住的。换了今天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要做,只不过,可能我低估了拓跋硅的本事,更低估了他的残暴,要我再选一次的话,可能会选择另一个人,而不是他。”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事后面再说,我娘去草原,伪装成商队,而接触的,则是拓跋硅的生母,贺兰夫人。”

    刘裕有些意外:“贺兰夫人?她一个老妇人能做什么?我还以为她是去找刘库仁呢。”

    王妙音摇了摇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刘库仁是必须要给除掉的,因为他是不折不扣的前秦死忠,甚至后来他为了援救邺城的苻丕,不惜起兵去攻打慕容垂,我们当时不能允许这个人继续掌权。”

    刘裕的眉头一皱:“刘库仁帮着我们对付慕容垂,这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吗,为什么你们要阻止呢?”

    王妙音叹了口气:“因为我们不希望草原上出现一个独大的势力,刘库仁是借着为前秦尽忠而整合草原各部,让他们跟着自己征战,事后得到好处和利益,就象他之前为代国而战,最后表现得很忠义,甚至在代国灭亡后也是一直收留和抚养贺兰氏,这并不是他为人真有这么好,而是他要借此赚取名声,收买人心。一旦他真的借机发展起来,必会吞并贺兰部,这样我们在北方草原,就不会再有什么可以依赖的力量了。”

    刘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们归根到底还是要联络贺兰部啊。”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当时我娘和相公大人的计划是想办法把拓跋硅或者拓跋窟咄救出,送到贺兰部,以贺兰部的力量来帮他打败独孤部,一统草原,这样拓跋氏有名份,而贺兰部有实力,两边可以形成一股平衡,最后为我所用。”

    刘裕摇了摇头:“可是就算你们计划成功,两边势力平衡,相持不下,那又如何能对付得了强大的慕容垂呢?”

    王妙音笑道:“如果真的有了矛盾,那找一个外敌,就是化解这种矛盾的最好办法,哪怕是我们大晋的各方势力,包括黑手党斗得如此激烈,只要胡虏一来,不也是可以团结到一起了吗?”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相公大人的眼光见识,是我当时所不及的,我错就错在帮拓跋硅打下草原的同时,没有留下足以牵制他的力量,让他发展得太快太猛了。夫人到草原上,这些事情做得顺利吗?”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我娘也只是初步接触了一下而已,甚至没有完全亮明自己的身份,本来相公大人的意思是打到河北时才要用到草原的力量,但没有想到,五桥泽一战大败而归,连你都失踪了,后面如何保全谢家,进而如何保伍玄武一职,才成了关键,这草原上的行动,也只能因此而终止。”

    刘裕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无奈和落寞:“都是天道盟和黑手党的阴谋,坏了大好的局势,如果北伐能打赢,甚至不用草原的力量就能收复中原。太可惜了。不过,后来贺兰夫人做了什么?”

    王妙音摇了摇头:“这次的草原之行,不仅无功而返,可能还反过来给黑手党和天道盟利用了,我娘是跟贺兰夫人说,刘库仁和拓跋部不可信,要她准备好迎接儿子或者拓跋氏的子孙回来重建代国,为此需要她联系娘家贺兰部落以为援手。可这个消息好像走漏了风声,让黑手党知道了,后面就是慕容垂反过来派你和慕容兰去了草原,以扶持拓跋硅,消灭独孤部。”

    刘裕的眉头一皱:“他们要做的,为何跟你们想做的一样呢?”

    王妙音笑道:“因为,他们都高估了独孤部,低估了拓跋硅。在他们看来,拓跋硅不过是一头没有尖牙利爪的小狼,而刘库仁,才是真正的大敌。恐怕,现在无论是相公大人还是慕容垂,肠子都要悔青了。我娘在走之前收买了一些人,本是为了护送贺兰夫人母子逃回贺兰部的,却没想到,这些人能趁着刘库仁出兵,大举征兵引发民怨时,趁机杀了他!”



    刘裕叹道:“刘库仁为了自己的霸业,在草原各部征兵出战,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不在外部,而是自己收留的俘虏,可叹可悲。”

    王妙音摇了摇头:“不,我们事后才查清楚,真正杀他的,不是那几个来投奔他的人,而是他的弟弟刘显。”

    刘裕先是一惊,转而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我说当时慕容文等人不过是新来投奔的外人,怎么会有机会唆使几千部落军士攻杀刘库仁呢。”

    王妙音叹了口气:“刘显非常会伪装自己,其实他早就暗中勾结了慕容永,以为援手,为的就是刘库仁的汗位,他借口出击别的部落,抓回了俘虏,而中间有不少是慕容永的人,伪装混在其中,这些人后来就给刘显编在部下,随同刘库仁南征,而刘显为了避免自己的嫌疑,没有跟随,而是让投奔过来的慕容文趁着刘库仁到雁门的时候,暗中引这些降卒造反,击杀刘库仁,事后这些叛军逃回了慕容永那里,而刘显则带兵借着为兄长报仇之名,把当时在雁门一带的几千刘库仁的亲军部众斩杀一尽,既消除了前任的势力,又好像是为他报了仇,如此,则顺利地接管了独孤部的大权。”

    刘裕咬了咬牙:“好狠的手段,刘显果然是虎狼之主,也难怪在大宁城的时候他就和慕容永联手了,原来之前早就有勾结。”

    王妙音点了点头:“慕容永想要夺取燕国大权,就必然会跟慕容垂有冲突,所以他早作准备,一边带着拓跋硅的小叔拓跋窟咄东行,一边暗中结交刘显,因为刘库仁打着前秦的旗号,必然不会接受拓跋氏复国的,但是刘显为了自己上位,可以答应这个条件,所以两边一拍即合。”

    刘裕的眉头一直皱着,若有所思道:“但刘显和慕容永素不相识,又相隔数千里,他们又是怎么会认识和勾结的?我觉得这不简单,恐怕,会是有什么强大的黑暗势力,暗中联系他们,引他们结盟的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你的怀疑非常有道理,虽然我们事后查了很多,但是没有查出,可越是这样不留痕迹,越是可疑,我想,恐怕不是郗超,就是天道盟的黑袍所为吧。”

    刘裕点了点头:“只有这个解释了。不说他们,还是说你这里,对于贺兰部,你们后来还做了什么吗?”

    王妙音摇了摇头:“相公大人和我娘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刘库仁就败亡了,而且我们的北伐军也是在河北战败,退回了南方,所以他们后来就没再经营草原的事,只是贺兰夫人倒是起了心思,暗中开始联系贺兰部,而贺兰部的做法,就是送了贺兰敏过来,借着刘库仁之死,刘显新上位时的祈福仪式,成为了部落的巫女。”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贺兰敏是这个时候过来的,难道之前贺兰部没有巫女和巫师在独孤部吗?”

    王妙音笑道:“在草原部落,巫师是有很大权力的,贺兰部是原来跟拓跋部联姻,才有资格成为部落的巫师,刘库仁上位之后,贺兰部这样的部落就成了他要打压的对象,借口贺兰部的巫师没有预言出前秦灭国的事,把他们从部落里赶走了,只是刘显上位之后,为了安抚贺兰部,暂时不让各部造反,所以开始对各部也多有安抚,比如这个贺兰氏的巫女,还有对别的纥突邻等部的贸易额分配,都是笼络人心,安抚各部的手段。因为,贺兰部出个巫女可不是白出的,要每年给出几万头的牛羊作为答谢。”

    刘裕点了点头:“但贺兰部肯定看中的不是这几万头牛羊,在独孤部有内应,甚至可以搅乱独孤部,才是他们的意图。”

    王妙音正色道:“是的,贺兰敏本身也是出了名的草原尤物,在贺兰部的时候就勾引了无数英雄少年,刘显也是听说了这点才想把她据为已有,只是这个贺兰敏的手段着实厉害,说自己是天女巫女,必须保持处子之身方能预言有效,一次次地这样拒绝了刘显。直到拓跋硅的出现。”

    刘裕叹了口气:“你也是在这个时候,受到了司马尚之这个新玄武的命令,去草原和贺兰部接头的吧。只是为何这次不用出动你娘呢?”

    王妙音摇了摇头:“因为当时谢家遭遇大难,相公大人和玄叔先后离世,家中群龙无主,而琰舅又一直想要夺取谢家的掌门之位,以他的脾气,一旦掌权,那谢家的灾难就来了。所以相公大人除了安排了玄武之职的更替外,也安排了谢家的家事,要求我娘来执掌谢家,尤其是控制谢家的情报这一块,不得让琰舅出任谢家掌门。”

    刘裕勾了勾嘴角:“让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来当谢氏的掌门,相公大人的气度真的非一般人可比。如此,则好理解为什么夫人没有去草原了,因为她当时要坐镇谢家,走不开身,而落发简静寺的你,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王妙音叹道:“是的,只是当时我要脱身也非常不容易,司马曜和司马道子都对我贼心不死,时不时地来简静寺干扰我清修,还是我娘精心安排,又是让我装病又是安排替身,还在朝中安排了一些事情转移了他们兄弟两的注意力,才为我争取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让我能去草原一趟。而这回给我的任务,就是要我想办法以玄武的名义联系贺兰部,让他们能抢回拓跋硅,以拓跋硅的名义吸引草原各部来投,成为霸主。然后以草原之力,进攻后燕,以牵制其发展壮大。”

    刘裕点了点头:“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只不过你们是准备以贺兰部为主,而我,则是看重了拓跋硅这个人。实际上,拓跋硅的能力和拓跋氏在草原上的影响力,号召力恐怕超过了你们的想象。毕竟,你们并不是拓跋硅的阿干,不清楚他的本事。”



    王妙音叹了口气:“关于号召力这点我们倒是没有低估,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那种多年王朝的后代,在普通民众中的影响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就象三国时,刘备靠了一个皇叔身份,就在汉室衰微的时代成就了一番帝王之业,裕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姓刘呢?”

    刘裕的心中一凛,说道:“妙音,这个劝进之事,暂时不用提了。我们说好的。”

    王妙音微微一笑:“只是随口一提,裕哥哥不必激动,还是继续说我的事吧,我去了草原后,虽然看到了你和慕容兰在一起后,非常伤心和愤怒,但意外的是,我在贺兰敏那里,倒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呢,我当时在五桥泽给暗算的时候,贺兰敏并不在场,她又怎么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王妙音摇了摇头:“因为那个治你烧伤的灵药,是贺兰敏他们部落的秘方,包括黑色妖水这东西,也是贺兰部当年发现的。”

    刘裕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黑色妖水不是慕容部的不传之秘吗?”

    王妙音笑道:“准确地说,黑色妖水是在龙城一带的东西,这龙城当年不是慕容氏的固有领地,而只是一个各部都会去的牧场,贺兰部也是四处游荡,而当年贺兰部和慕容部曾经联合在龙城一带狩猎,而那黑色妖水,也是两边的祖先同时发现的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贺兰部也得到了黑水的秘密?”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贺兰敏说,具体的情况,他们的祖先也没有明说,但后来匆匆地离开了龙城,还告诫子孙,以后万万不得再去那地方。他们没有流传下黑色妖水,但倒是留下了克制黑色妖水的秘法,只要给烧过的人,还有气在,就可以用那灵药来救命,你当年被救时所用的药,就是出自贺兰部之手。而且,这个灵药的制作,是历代贺兰部的巫师巫女才能掌握,换言之,贺兰敏才是当时唯一会配制这些草药的人。”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我记得,当时是你爹,也就是朱雀出现,给了慕容兰这个灵药。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妙音叹了口气:“贺兰敏说,他把这药给了他师父,也就是黑袍。说是师父临时找她要她配置一副药膏,当时她还特地交代过,说是这药性猛烈,救人生肌之后,还需要男女交合以散药性,不然会血管暴裂,经脉寸断而亡。而他师父说这个不用他担心,他自有安排。后来她从慕容兰处知道了用这药的是你,也自然就知道了慕容兰和你的事情。”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来,你爹也早就跟黑袍有往来了?”

    王妙音正色道:“是的,我爹来草原的目的是除掉郗超,想必求助于黑袍了,虽然我跟我爹从没有交流过黑手党的事,甚至直到他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黑手党的一方镇守,但是他也是被权欲蒙了心,失了理智的人,光冲他想着弄出数万鬼兵,就知道他有多疯狂和邪恶了,对于他跟黑袍这种大魔头有什么合作,我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过,郗超不是一直跟黑袍合作的吗?为何黑袍要助朱雀来对付他呢?”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点我也不太能想明白,后来问了我娘,我娘说,郗超带头害死相公大人,又暗结外人破坏北伐,还有意脱离组织,成为桓温第二,已经成为当时三家镇守的公敌,他借口来草原对付你,其实就是为了逃离其他三家的追杀,顺便勾结桓玄为脱离黑手党作准备。所以黑手党内部已经决定将之除掉,派了朱雀去执行这个任务。而如果黑袍说的是真话,他的力量主要在北方而不在南方,那我觉得从黑袍的角度,结交朱雀可以发展在南方的势力,而郗超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可以舍弃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解释得通,黑袍如果只是给朱雀一个伤药,用来救我,那不仅卖了一个人情给朱雀,又可以实现他的计划,因为,黑袍是想把北方的大势力控制在自己手中,扶持拓跋硅,也许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王妙音叹了口气:“是的,贺兰敏和慕容兰都是他的弟子,以黑袍这种枭雄,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两头下注,才是他的所为,在他的安排下,贺兰敏开始接近刚刚返回独孤部的拓跋硅,只是他不知道,贺兰敏是真的爱上了拓跋硅。就象慕容兰真的爱上了你一样。”

    刘裕勾了勾嘴角:“贺兰敏和我阿干倒是真的算是金童玉女,一对壁人,就连残忍狠毒的本性,也是极为相似,所以最后那样的结局,也真的符合他们的性格,只是我原来还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利益而在一起,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之间是有真爱的,起码拓跋硅是,不然也不会在大宁城之夜受到那样的刺激,一方面是因为在手下面前无地自容,再一方面是因为真正喜欢的女人居然如此淫荡,这让他感受到了背叛,哪怕当时贺兰敏是身不由已。”

    王妙音的粉脸微微一红:“那次的事情,似乎是慕容麟动了手脚,提前让贺兰敏服了春药,才会有那样的结果,贺兰敏是个经过严格训练的探子,哪怕男欢女爱之事也能严格控制,如果不是她失了本性,断不至于如此。”

    刘裕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慕容麟居然也参与其中?”

    王妙音叹了口气:“那也是贺兰敏后来知道的,好像是慕容麟被人教育,说是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拓跋硅抛弃贺兰敏,让慕容麟有机会得到她,这个慕容麟,对贺兰敏没什么爱意,纯粹是想图贺兰部的兵马,总之,这中间多个势力参与,非常复杂,而在背后,黑袍的魔影不停地闪现,现在想来,恐怕多是他的策划啊。其根本目的,在于毁灭后燕,让其分崩离析,这才方便自己控制。”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得不错,有慕容垂在,黑袍无法控制燕国,所以,他要挑起慕容氏的内乱,并在外部竖立北魏这个强大的外敌,这样无论如何,都会是他得利,燕胜魏则等慕容垂之后诸王内战,尤其是安排了慕容麟这个搅屎棍,必然会引发慕容氏的内战,而魏若是胜出,他也有贺兰氏这样的后手,甚至是铁弗匈奴那里,我想他也有后招和布置,按说是不会让北魏独霸草原,入主中原的。”

    王妙音笑道:“但是你的好阿干的本事,超过了他的想象,尤其是得到了你的帮助,大破慕容永和独孤部的联手,后面拓跋硅入主中原,是他无法控制的,只能用些小手段,比如让被拓跋硅抛弃的贺兰敏,和慕容麟在一起搞阴谋诡计,而贺兰敏最愚蠢的,就是最初为爱所迷,死心踏地地要跟着拓跋硅,甚至不惜为之牺牲贺兰部的利益。”

    刘裕讶道:“贺兰部的利益?你的意思是?”

    王妙音叹了口气:“原本贺兰部只是想把拓跋硅当成傀儡和大旗,发展自己的力量,可是贺兰敏却告诉了拓跋硅这点,让他千万不要去贺兰部,落入人家的控制,就无法脱身了,所以你们最后去的是都斤山,在这里拓跋硅广招旧部,重建了拓跋部,如果不是贺兰敏的相助,只怕拓跋硅就永远要成为贺兰部的傀儡了,再也不会有后面的草原霸主。其实这对我们的计划不利,当初我也几次警告贺兰敏,可是她不听,最后终有大宁城之辱,也就此彻底看清了拓跋硅的真面目。”

    刘裕点了点头:“我的阿干可是真正的霸主,绝不会为了爱情而放弃大业,看来贺兰敏在这点上还是不如他。后来拓跋硅多次打压贺兰部,一步步地把贺兰部逼上了绝境,而贺兰敏,包括她背后的黑袍,却是无力反击。难道黑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王妙音正色道:“黑袍需要统一的草原,强大的北魏为他击破后燕,这样他才能绕过慕容垂和慕容兰,把残燕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至于北魏,大概他也有办法控制,一来拓跋硅晚年的疯狂,尤其是那种无来由的嗜杀,我觉得是有药物的影子,就象桓冲父子之死一样,恐怕,你的阿干也早就被黑袍药物控制了。”

    刘裕睁大了眼睛:“这些武夫,身上有很多伤痕,为了镇痛,不少人吸食五石散,这么说来,只要控制了五石散的来源,就可以在他们身上下毒,甚至控制他们的生死?”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恐怕这就是天道盟控制人的办法,那个明月脑子里的邪虫,大概非常珍贵,很难给人人都下,但是五石散,却是可以大量生产,建康城的世家子弟们,为了行男欢女爱之事,往往吃了这个壮阳,而打仗的武夫们,为了镇痛止疼,也会服散,这些五石散的来源,连我们世家大族也不知道,甚至在西晋之时,就是通过一些固定的地点买到想要的药散。”

    刘裕的心中一动:“我记得胖子的那个好侄子,就是在排查这些五石散来路时被天道盟所杀,这么说来,这些五石散,是天道盟控制的?”

    王妙音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看起来,现在这是很有可能的事了,我和穆之也讨论过此事,如果斗蓬真的是控制建康城的五石散的人,那就是说天道盟掌握了半数以上世家子弟的生死。一旦他以此来要挟各大世家,那后果非同小可。不仅如此,连北府军将士也有不少服散镇痛的,恐怕,你要真正对付天道盟的时候,得考虑到这样的结果!”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来,我还得先帮世家子弟和丘八兄弟们脱离了这个五石散,才能放手对付天道盟?”

    王妙音叹了口气:“是的,这些行散配药之法,涉及道术仙法,非一朝一夕可改,而且每个人服的散,药方配比都不一样,就连我们谢家,也有不少子弟服散,现在我娘已经在秘密召集人手,研制出解散之药,一旦有结果,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刘裕心中一热,说道:“妙音,多谢你了。这方面的事,我只有指望胖子和你了。”

    王妙音淡然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在救我们谢家的子弟。裕哥哥,你也得当心,当年你用的那个救你命的药,是不是中间也给黑袍作过手脚,谁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可曾感觉过什么异样?”

    刘裕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有一点挺奇怪,我身经百战,伤痕累累,但这么多伤疤,却从没有让我象别人那样,每天阴雨天就疼痛难忍,这些伤痕在我身上,几乎从无感觉。就象我自幼长大,受伤无数,也总是能迅速恢复,不留后患。”

    王妙音沉吟了一下,说道:“你的那个可以抹了身上,瞬间消除伤痛的灵药,就是你说过的遇到蛇仙给你的药,现在可还有了?之所以不痛不痒,会是这个原因吗?”

    刘裕微微一笑:“那个药草,我在当时遇仙的地方还每年能找到一些,不过现在是越来越少了,每年捣出的药泥,已经只够我配两三副药,但这些年来我很少自己用,周围的兄弟也基本上没有找我来要的,所以还存了二十多融,胖子曾经跟我要过两副,大概就是为了研究出克制五石散的办法吧。”

    王妙音点了点头:“裕哥哥,方便的话,也给我两副,也许我们谢家能找到的丹药师,和穆之找的不一样,至少,多一条解药的路子,也是不错。”

    刘裕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王妙音:“我这里就有两副,妙音,你先拿去研究,我这里还有,对了,留一副在自己的身上,紧急时候,一定会对你有用的。”

    王妙音的粉脸微微一红,接过了这个布包,塞进了袖中,看着刘裕的眼睛:“除了研究解药外,我希望裕哥哥这辈子都不要再用到这东西。”



    刘裕的心中一热,他知道,王妙音是在说希望自己这辈子再不受到伤害,刘裕看着王妙音,点了点头:“现在我的位置,已经渐渐地远离一线的搏杀了,按理说是不会再用到此物。”

    王妙音摇了摇头:“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象现在,我们不也是远离大军,在这里是有危险的。”

    刘裕叹了口气:“只怕,也只有在这种地方,你我才能这样敞开心胸敞所所言了,要是换了回营中,我们想这样独处都很难。”

    王妙音点了点头:“五石散的事情,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加紧查探,不过裕哥哥,请你答应我,在我和穆之配出解药之前,不要轻易地向天道盟,或者是向那个斗蓬出手,因为,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药方,就意味着控制了很多人的生死,万一这些人被他逼死或者是向你出手,那是大晋无法承受的损失。”

    刘裕正色道:“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我很清楚,此事只能暗中进行,不可打草惊蛇,这回先灭黑袍,从黑袍身上查出天道盟的真实意图,再见机行事,不管怎么说,一旦消灭了黑袍,那北方诸胡就没有了外力相助,我们北伐就可以胜利,想必我们向北发展,也不会跟那个斗蓬起什么冲突吧。”

    王妙音神色严肃:“这点谁也不知道,斗蓬想要什么,黑袍想要什么,我们现在并不清楚,其实我觉得慕容兰那种放黑袍出去与斗蓬相斗的想法,可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只有他们两个魔头相争,我们才有可能用最小的代价消灭天道盟。”

    刘裕勾了勾嘴角:“此事不必再提,黑袍手上有太多我的兄弟的血,这个仇,必须要报,至少,以攻促变,让阿兰有机会拿下黑袍,是比放黑袍出来更好的选择。你还是继续说说,后来和贺兰敏的事吧。”

    王妙音的眼中水波流转,看着刘裕,说道:“我在草原上也只呆了一个月不到,甚至你和拓跋硅去都斤山之后,我就离开了,和贺兰敏也只是因为那个前代的信物而相识,我跟她之间谈不上什么信任,只有情报交换,但她知道我是你在东晋的未婚妻,反倒是主动跟我透露了慕容兰和你的事情,我感觉,这个女人在内心深处对慕容兰有挺深的敌意,甚至希望借我之手来对付慕容兰。”

    刘裕的眉头一皱:“她跟慕容兰不是多年姐妹,师出同门吗?就算在草原的时候,慕容兰也多次让我助她,后来她在北魏遇难时,也是黑袍和慕容兰收留了她,你是不是弄错她们间的关系了?”

    王妙音摇了摇头:“没有,其实对这点我也挺奇怪的,毕竟不是争夺同一个男人,女人之间按说不会有这种仇恨。唯一能解释的,可能就是这个同门师姐妹,要争个高下,或者说,贺兰敏想在黑袍面前得到更多的认同。”

    刘裕冷笑道:“就凭她,也能跟阿兰争高下?”

    王妙音笑道:“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就算是刘婷云,这么多年来明为我的姐妹,但背后又是恨我要死,用尽心机来害我。恐怕贺兰敏对于慕容兰,就象刘婷云对于我一样的心态吧。”

    刘裕叹了口气:“要是这样解释,那就合理了。唉,这嫉妒,可真的是人性中的阴暗面,这么说贺兰敏也害过阿兰很多次了?”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这点就是我不知道的了,总之我可没有听她的话,出手对付慕容兰,要不然,我们三人也不会是现在的这种关系。因为我知道慕容兰对你,对大晋都很重要,我不会因为私情而毁了大事。”

    刘裕正色道:“妙音的气量和心胸,虽是男儿亦不能及,我这里无法表达我的感激和敬佩之情,只能说声谢谢。”

    王妙音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一切是命运的安排,不是某个人的对错,裕哥哥,我希望这次的战后,我们三人能摆脱这个命运的安排,不再痛苦。算了,还是继续说贺兰敏吧。我回东晋之后,就按和贺兰敏的约定,通过一些独特的渠道,和贺兰部进行了不少交易,我们送给贺兰部军械粮草,而贺兰部则给我们战马,双方各取所需。”

    刘裕讶道:“大晋和草原之间隔了万里,又有燕国和北魏横在当中,这些交易,你们如何进行的?”

    王妙音微微一笑:“也不怕告诉你,裕哥哥,我们跟贺兰部的交易,是通过海路,取道高句丽,然后再走辽东的陆路,最后到达贺兰部完成的。”

    刘裕睁大了眼睛:“你们是说,走朝鲜半岛?”

    王妙音点了点头:“正是,吴地其实有从扬州出海,经过沪犊,然后北上经过青州的莱州角,最后到达高句丽的平壤城或者是直达辽东的航路。当年吴国的孙权,曾经多次派使者甚至舰队往来辽东,与当时的公孙氏政权联系,所以在吴地有很多老船工经常走这条航线,我们谢家之中,就有不少这种船工,组建几十条大海船的舰队,一次可以完成上千匹马匹,几千套军械盔甲的交易。亦不是太难的事。”

    刘裕心下感慨,想不到在这个年代,居然已经有了如此发达的航海技术,不过一想到天师道的妖贼也能从吴地出海,直达广州,也不会对谢家的这种辽东航线感到惊讶了。念及于此,刘裕说道:“后来贺兰部敢在北魏入关时反叛,就是因为有这些你们提供的盔甲吗?”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样的交易进行了三次,而且都算是顺利地完成了。贺兰敏和我后来也没有再见过面,只是按这个约定进行了数次交易,但我知道贺兰部总有一天会反抗的,只是我没想到,贺兰敏居然真的成功地杀了拓跋硅,还差点让自己的儿子登上了北魏的帝位。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黑袍的安排!”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贺兰敏不是一直是黑袍的弟子吗,难道她也背叛了黑袍?还有,黑袍如果是大宁城之夜的主使,又安排了慕容麟在后面和贺兰敏勾结,那他的目的和计划是什么?”

    王妙音正色道:“我所知道的,就是贺兰敏在大宁城之夜后,就对黑袍失望了,或者说,是绝望,从此不再信任任何人,虽然我不知道北方具体发生的事,但从后面的发展,可以推断出,贺兰敏先是想要勾结慕容麟,杀掉拓跋硅,而这个计划本是在后燕征伐北魏时实现的,她的盘算是让慕容麟在此战中立下大功,取代慕容宝的位置,可是这次却被拓跋硅发现了,令我惊奇的是,拓跋硅居然放过了她,还说从此对她两不相欠。”

    刘裕的眉头一皱:“居然还有这种事?不过这倒是挺符合我阿干的性格,早年的他遭遇了不少背叛,甚至是兄弟和最信任的部下的,但他都饶过了这些人,只是到了晚年时才秋后算账,把拓跋仪,穆崇,莫题这些以前背叛过他的重臣一一清算。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局势稳定后的报复。”

    王妙音笑道:“所以贺兰敏在安分老实了多年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刺杀拓跋硅,大概也是因为看到当年那些背叛过拓跋硅的人一个个给诛杀,怕最后轮到自己,这才让儿子铤而走险。而且,贺兰部在柏肆之战时叛离拓跋硅,后来叛逃了南燕,这也决定了她的儿子不可能登上皇位,只是我一直也不理解,为什么拓跋硅一直没有杀她,难道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吗?”

    刘裕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大概只有拓跋硅自己清楚了。不过我的这个阿干,是天生的枭雄,不可能给黑袍控制,也许黑袍有办法对他下药,但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就听命受制于人,你能确定贺兰敏最后的出手,不是黑袍的指使吗?”

    王妙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非常确定,因为黑袍多年来在北魏的所有布置,因为这次贺兰敏的刺杀,一扫而空,而贺兰敏虽然杀了拓跋硅,但她多年来在北魏的经营,连同她的儿子都是付之东流,也可谓输光了所有,我想,这两个人都是大输家,谈不上任何好处。”

    刘裕的眉头一皱:“贺兰敏难道说过,是她自行其事的?”

    王妙音摇头道:“不,她没有说过,以前她也没有说她上面还有黑袍和天道盟的事,这些是我的推测,只是以我的判断,此事绝对是贺兰敏个人所为,脱离了黑袍的控制,就象这些年来,贺兰敏和我的秘密接触,也一定不是黑袍所指使的。”

    刘裕笑了起来:“象你跟贺兰敏的军械战马交易,这么大的规模,难道黑袍会不知道?”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这些交易最后都是跟贺兰部进行的,军械盔甲到了贺兰部,也许黑袍会以为这是贺兰卢所为,后来贺兰卢叛逃到南燕后,我也秘密跟他交易过一次,就是为了掩护贺兰敏。”

    刘裕点了点头:“那后来贺兰敏在北魏失手,逃到南燕,又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呢?”

    王妙音说道:“我听说贺兰敏没死,逃到南燕后,就通过贺兰卢的通道联系上了贺兰敏,还和她见了一面。”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还亲自跟她见面?什么时候的事?”

    王妙音说道:“就是慕容兰来找你那一阵,大战不可避免,我需要确保在南燕有值得相信的人,慕容兰虽然跟我的关系要好得多,但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族人,所以,我得确保贺兰敏的立场。”

    刘裕叹了口气:“你见到贺兰敏本人,问到了什么?”

    王妙音正色道:“贺兰敏说,她在北魏本来已经成功了,只是不知身边的部下早早地给安同收买,导致拓跋嗣翻盘,还说拓跋嗣和安同是极厉害的人物,他们明知自己的行动,却不出手阻止,等于就是看着自己杀掉拓跋硅,然后再出手以平叛的名义灭掉自己母子,上台之后又大赦天下,让拓跋硅末期人人自危的那些老臣们感觉到了安全,由是人人效忠,这两年北魏应该会集中精力稳定内部,不太可能大规模用兵,所以,她建议我们趁此机会,早点灭掉南燕。”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没有搞错吧,她是失手后逃亡南燕,被南燕收留和庇护,她哥哥的部落也是依赖南燕而生存,灭了南燕,对她有什么好处?”

    王妙音微微一笑:“当时我也无法理解,她只是说在南燕无论是她还是贺兰部都是寄人篱下,朝不保夕,慕容氏和其他鲜卑部落都想着要兼并贺兰部,他们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而且慕容超出兵淮北,必会引来你的大军报复,他们贺兰氏愿意里应外合,灭掉南燕,事成之后,希望由他们贺兰氏来接替慕容氏,镇守青州,作为大晋北方的屏藩。”

    “但现在我才知道,她这样做恐怕是因为黑袍的原因,在她看来,大概是黑袍不出手,害得她在北魏惨败,或者说,多年来黑袍的阴影一直折磨着她,不想落得明月的那个下场,所以想要借我们之手,永远地消灭南燕,除掉黑袍。”

    刘裕笑了起来:“你这个分析才是非常合理,大概也最接近真相的。贺兰敏想要摆脱黑袍的控制才是真实的想法。不过,这次大战,她好像也没有依约让贺兰部反水嘛。贺兰卢还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的。”

    王妙音摆了摆手:“因为我当初就没答应她的条件,两国的军国大事,靠着两个女人的言语就决定,这太荒唐了,我在接头时就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刘裕也不可能相信,如果真的要取信于你,要看贺兰部在战场上的表现,如果真的卷甲来投,阵前倒戈,事后我会为她证明的。”



    刘裕哑然失笑:“你这等于直接拒绝了她啊,贺兰敏这种极度自我的人,就算我给她亲口的承诺也未必会信,更不用说是你在这里轻飘飘的一句话了。那后来她是怎么说的?”

    王妙音说道:“她说这样的话,贺兰部不能冒这个险,如果给慕容超征召,也只能全力一战了,当时她也说,慕容超不过是傀儡,真正控制南燕军政大权的,是国师黑袍,此人非常厉害,用兵如神,不在刘裕之下,要我叫你千万要当心。”

    刘裕点了点头:“这回她倒没有说谎,黑袍的用兵能力,是我平生所仅见,临朐一战能胜他,着实不易,也有不少运气的成份。看来,贺兰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了后来的事留有余地了,也作好了万一燕军战败后留退路的准备。”

    王妙音正色道:“裕哥哥,这次临朐大胜,贺兰敏后来又跟我取得了联系,她说贺兰卢本来是准备回广固控制全城,然后献城向我军投降的,只是黑袍回来得太快,比他们早了一步,现在只能进城了,以后会找机会为我们效力的,但是暂时城中都给黑袍控制,如果想举兵的话,人多嘴杂,怕是很难成功。”

    刘裕冷笑道:“这些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真的要是不想回广固,那不进城就是,可以直接向我们投降,哪需要这么多理由?只是如果不进城就投降,那不会有太好的条件和待遇,甚至只能算是战败来投,留条命就不错了,我看,这贺兰卢贺兰敏兄妹,仍然是做着能立功来投,裂土封爵的美梦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我看他们是想两边下注,广固毕竟是天下坚城,难以攻破,若是站在黑袍一边守城成功,那以后就会在南燕占据高位,得到重用,若是我军能成功破城,那到关键时候再来个打开城门或者是反戈一击,也可以作为临阵起义来论处,总之,无论怎么选择,都不会吃亏。”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觉得阿兰会利用贺兰部的力量,也许真的到了拿下黑袍,夺取城中控制权的时候,贺兰部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呢。而这个贺兰敏,这回冒险促成了你和慕容兰的见面,应该也是一种诚意和表示。”

    王妙音冷笑道:“她和慕容兰可不一样,慕容兰是先要保护好她的族人,然后找机会拿下黑袍,进行议和,可是贺兰敏却是想要拿慕容氏和其他鲜卑人作为投名状,献与我军,这就注定了她们不太可能会有真正的合作,裕哥哥,我劝你不要对这个抱有太大的希望。”

    刘裕勾了勾嘴角:“明面上看是这样,但我倒是觉得,有一点是她们最大的合作基础,超过了一切。”

    王妙音的神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说在对付黑袍和天道盟上,她们是一致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从明月的身上,我们能看到黑袍控制这种核心手下的残忍手段,就算她们身上没有那个可怕的邪虫,也一定有能要了她们命,让她们惨死的可怕禁术,阿兰是不畏生死的,但是贺兰敏正相反,她是极端地怕死,惜命,我想她之所以违背黑袍的意志,在北魏自行其事,恐怕就是想找一个永远摆脱控制的办法吧。毕竟要是她儿子控制了北魏,就有条件跟黑袍讨价还价,解除自身的禁制了。”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是很有可能的,这么说来,你还准备继续利用贺兰敏?需要我做什么吗?”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很快我们的大军就要到广固了,围城在即,我估计你想再和贺兰敏接头很难了,但她肯为你传话,促成了我们和慕容兰的见面,而且这个见面没有给黑袍所知,刚才那明月妖蛊的出现,应该是个意外,可能就是它在这里吞食怨灵冤魂,偶尔碰到的。这说明贺兰敏并没有背叛和出卖我们,换言之,她还是有合作的意愿。”

    王妙音叹了口气:“可是那明月妖蛊,要是回到广固城中,必会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向黑袍汇报,到时候慕容兰可就危险了。”

    刘裕的嘴角抽了抽,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未必会如此,黑袍现在就算明知阿兰与我接触,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再说明月不会知道我们接头的细节,只要阿兰不开口,那贺兰敏就是安全的。阿兰完全可以说出来见我是想请求我罢兵休战,愿意议和,就算是慕容超也不会拿她有办法的。毕竟,正面打输了,还不许人求和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刚才我觉得你的话,对那明月飞蛊是有些触动的,她其实死于给自己人出卖,而不是单纯被我们所杀,带着这个怀疑,只怕她也会开始寻求真相,一旦她知道了是谁出卖的自己,那反戈一击,为自己报仇,也不是没可能的。”

    刘裕笑道:“你就这么肯定她会这样?”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多年搞情报,见多了这些杀手,她们可以接受战死,失败,但不能容忍背叛,尤其是那种事前约定了接应和许诺的退路,最后无人前来,那就说明从一开始,派他们来的人就是要他们去送死的,这种杀手如果活下来,那第一个寻仇的往往是自己的旧主。”

    “以前明月也主要是给黑袍用那脑中的蛊虫所控制,但现在她已经成了这样,就算黑袍可以让这蛊虫再死一次,也不会比当时死的那次更痛苦更可怕了,我想,她可能回去后,就会去找黑袍讨个说法呢,要是这样误打误撞地除掉了黑袍,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想到这里,王妙音不禁心花怒放,脸上也绽放起了笑容,一如海棠花开,美得让人不可直视。

    刘裕也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确实是美好的愿望啊,只可惜,妙音你好象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派明月重新回阵中的,好像不是黑袍啊。”



    王妙音的神色一变,笑容顿时收起,转而陷入了思考之中,略一思忖,她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确实如你所说,明月应该是其他人派回去的,而这个人,很可能是斗蓬。”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现在还不好下什么结论,但斗蓬和黑袍的争斗,已经公开化了,黑袍在阵中的时候主动地交代出了斗蓬,想必不止是为了简单的报复。恐怕有让我们把目标转向斗蓬,给自己迎得喘息之机的考虑。至于明月,如果来之前的任务就是背叛黑袍,陷害黑袍,那为何后面又要带他离开呢?而且,明月回来时的任务是劫持妙音你,这恐怕并不涉及陷害和出卖黑袍,倒象是…………”

    王妙音抢道:“倒象是有人想要在南边的晋国生事,需要利用我来要挟谢家或者是皇帝。”

    刘裕的面色凝重:“若是这个斗蓬真的是在南方,在大晋存在,那明月的这些做法,就可以理解了。不过,这中间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我们后面慢慢地探查清楚,刚才明月那样离去,可能跟派她来的人也会有冲突,至少,她的疑心会给勾起,也许,我们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点我会格外留意的。但现在明月变成了这样,她是跟黑袍在一起,还是会离开广固城,回去找她的新主人?”

    刘裕笑道:“她在这里吞噬亡魂作为食物,这天下这么多,到处都是孤魂野鬼,不必在此的,就是因为她仍然要长留广固城中,才会以此为据点,接下来攻城战打响,会有很多死人,她也不用再在这里噬魂了,我想,她还是会回去跟黑袍在一起,不过,也不排除她起了疑心之后,会直接去见那个派她回阵之人。”

    王妙音正色道:“这邪物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死亡和杀戮,若是去了建康,不知道会因此而死多少人,我得赶快告知我娘,让她作好准备,若是明月真的回建康,就集结我谢家的暗卫,并调动孟怀玉所部的驻军,将之击杀。”

    刘裕点了点头:“这东西还是怕箭的,而且身形不算小,我料也不敢轻易地在白天出现,也许,你娘博古通今,还能找到别的克制此物之法,如果能将之生擒,逼问出天道盟的内情,那个斗蓬的真面目,也许就可以浮出水面了。”

    王妙音笑道:“这个事情就不用多提了,但是我隐约有种感觉,明月是个女人,虽然是一流的杀手,但毕竟也是个女人,按我多年来对杀手的了解,如果身上有如此可怕的禁制,那正常情况会是想方设法保命的,会不折不扣地完成主公的任务,不敢有半点异心。黑袍可以驱动她脑子里的邪蛊,换言之,掌握了她的生死,那能让她背叛黑袍,不遵黑袍命令的…………”

    说到这里,王妙音停了下来,沉吟不语。

    刘裕正色道:“除非是有人能许诺给他解药,解除她身上的禁制,比如那个斗蓬,也许有消除她身上蛊虫的办法,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和黑袍的矛盾公开化,至少,身为两个首领之一,去公然地引诱另一个首领的手下和弟子背叛旧主,这会引起他们天道盟内部的分裂。”

    王妙音笑道:“所以黑袍直接就在阵中提到斗蓬了,应该算是报复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觉得不是,要真的是报复,应该是把所有斗蓬的情况全都吐露,甚至他的藏身点,他的身份,名字,手下,都可以说出来。这才是黑袍的报复,但他只提了个名字,说这人在南方,我觉得黑袍是为了自己脱身而已,谈不上报复。”

    王妙音点了点头:“裕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也就是说黑袍可能不认为明月是斗蓬指使的,以明月的地位,除了天道盟的两个首脑,恐怕不会有别人能决定她的生死,能让她不顾一切私自行动的,恐怕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爱情?”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明月的身份,我和穆之最近查了出来,她明面上是一个姓程的士人的妻子,但我们在查访之下,却发现了另一个惊人的事。”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发现了什么,快告诉我。”

    王妙音正色道:“明月的母亲姓陶,和陶渊明,是表兄妹关系。”

    刘裕这一下惊得睁大了眼睛:“什么,她居然是陶渊明的表妹?消息确认无误吗?”

    王妙音叹了口气:“是我和穆之两路人马打听的情报,千真万确,当然,据说她和陶渊明自幼就分开,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过接触,陶渊明也早已经娶妻生子,而明月,则是嫁给了那个程姓士人,看起来,两人并没有什么让人疑惑之处。”

    刘裕的眉头紧锁:“我觉得,这个世上恐怕没有这么巧合的事,陶渊明的身上,有太多不确定的事,很多线索指向了他,却又在最后的关头联系不上。而且,我们当时问那黑袍的最后两个问题,就是刘婷云和陶渊明是不是他们天道盟的人,黑袍只承认刘婷云和他有关系,但否认了陶渊明,我不知道是真没有关系,还是在刻意地保护陶渊明。”

    王妙音正色道:“我们会加紧追查陶渊明的,但是此人又跟一年前一样,神秘地失踪了。现在他无官一身轻,这种名士喜欢游山玩水,纵情山野,我们也不可能盘问他去了哪里。但能摆脱我们的探子的跟踪,我想,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诗人能做到的。”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马上我要准备攻城战了,这情报之事,恐怕无法盯紧,还请麻烦你,多留意陶渊明,我有一种隐约的直觉,也许,明月和他,会有一种非常隐秘的关系。你要查清楚,当初这个明月是如何嫁给那个程姓士人的,这些年,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经常和什么人接触。”

    王妙音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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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刘裕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的交谈下来,竟然已近天明,刘裕看了一眼四周,鸟儿的叫声已经此起彼伏,而四周之间的草丛里也是时不时有獐兔跃过,带起阵阵风吹草动,刘裕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回去抓紧审讯司马国璠,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打开一些突破口。”

    王妙音淡然道:“我不抱太大希望,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自己立功心切或者是看到我方乐师被杀,激于义愤,他毕竟是宗室成员,没有明确的证据,我也不能逼得太狠。不过,能借此把司马氏宗室想要立功的人清洗一遍,遣送回建康,就是不错的结果了。毕竟,司马氏的野心是随时需要控制的。”

    刘裕点了点头:“你来处理此事,我放心。后天大军就到了,我还得多安排攻城之事,情报方面的事,就要多辛苦你和胖子了。”

    王妙音转身就走:“交给我吧,广固城易守难攻,现在城中鲜卑将士的斗志高昂,你千万要当心。”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广固城,变得深邃起来,喃喃道:“你真的有传说中的那样难攻不落吗?”

    一天之后,城东,北府军大营。

    也就两天的时间,一座足以容纳十万大军的军营,就已经在广固城外立了起来,东西南三处,连营百余里,一队队盔明甲亮,军容强盛的北府军战士,持戟挥戈,在寨中四处巡视,而代表着北府军各军各营的军旗,则迎风飘扬,伴随着各种吴地和两淮口音,让这百余里的军营之中,热浪滔天,营外的东边,南边的道路上,推着车,背着包袱,扛着削尖的木矛,提着猎弓的民夫丁壮,相继于道,显然,他们是来投军的,整个齐鲁大地,迎来了百年来难得的报仇雪恨灭胡虏的机会,又有几个汉人百姓愿意错过呢?

    中军营帐中,一面“刘”字大旗,高高地在三丈多高的旗杆上飘舞着,而二十余名兴致勃勃的将校们,则按班而立,站于左右两班,时不时地有新的将领们掀帐而入,与各位将校抱拳行礼,笑道:“XX,怎么才到啊,我看你是不想赶上这攻城之战啦。”

    而此时,这位新来的人则会哈哈一笑以作回应:“这不还来得及嘛,大帅,末将XX,率所部到达大营,等待你的命令!”

    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刘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挥挥手,这个新来的将校就会自行归位,而坐在帐中一角的刘穆之,则会奋笔如飞,在面前的军册上,纪录下这一笔。

    沈林子和沈田子双双地向着刘裕抱拳行礼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对面的向弥哈哈一笑,盯着沈田子仍然不算太利索的步伐,说道:“我说田子啊,屁股还烂着就不要这么急着来大营啊,你应该多在临朐休息几天呢。”

    沈田子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站在对面同样位置的王镇恶,重重地“哼”了一声:“王参军屁股烂了还能骑马呢,比我都早来一天,他一文人都这么拼,我有什么在后方睡大觉的资格?要不是得护卫着民夫,我两天前就能到啦。”

    朱龄石笑道:“王参军确实厉害,刚给打了三十军棍,就能骑马来广固,换了我大概是做不到的。”

    王镇恶的神色如常:“我们谁都不想错过围攻广固,击灭胡虏,攻灭敌国的这次机会,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到这里,王镇恶看了一眼沈田子:“而且,我想提醒一下沈将军,我王镇恶身为中兵骑军,一向是披甲骑马,冲锋在前的,可不是什么文人,现在我们都这样一身甲胄地站在这里,可都是武夫军人。”

    沈田子冷冷地说道:“抱歉抱歉,是我失言,王参军可是武功高强的武人,下次攻城,末将一定为你擂鼓助威,看着你第一个冲上广固城头,拿下先登之功!”

    刘裕摆了摆手:“好了,今天是大军云集,诸将报道的第一天,广固坚城在前,胜利还没有拿下呢,你们以前有什么心思想法,最好都收起来,这个帐内的都是披甲作战的同袍,在战场上得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明白吗?”

    所有人都神色凛然,对着刘裕齐齐行礼:“谨遵大帅教诲。我等必同心协力,生死与共,不破广固,誓不回军!”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刘敬宣:“阿寿,你是第一批来广固的,今天,请你汇报一下前一段的情况。也让众位兄弟听听。”

    刘敬宣一直站在左首第一位,也是全军中诸将地位最高的那个,听到这话,越众而出,对着刘裕行了个礼,说道:“十天前,临朐之战尾声时,我奉了大帅的军令,带领三千精骑,包括索邈将军,司马国璠将军,义军辟闾道秀参军等,追击敌军,直到广固城外。一路之上,追杀斩获敌军二千余人。并在七天前,到达了广固城外。”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军报上说,你们的斩获足有一万五千啊,为什么你只说了两千余人呢?”

    刘敬宣摇了摇头:“有一万三千四百余人,并不是敌军的将士,而是未来得及入城的鲜卑百姓,在广固城外,司马国璠将军看到我大晋前一阵被掳掠的一千多百姓,被燕贼所杀,首级全都枭于木桩之上,插在城外,于是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把城外俘虏,未来得及入城的一万多鲜卑百姓,尽数屠戮,并把尸体堆成十余座京观,就放在城南。大帅下过令,不允许杀害燕国百姓,末将约束不力,还请大帅治罪!”

    刘裕的眉头一挑:“下令杀这些鲜卑百姓的,是你还是司马国璠?”

    刘敬宣朗声道:“末将当时命令所部将被枭首的百姓首级安葬,并未下达杀害燕国百姓的命令,但当时群情激愤,尤其是司马将军所率的宿卫军将士,那些百姓本是他们所看管,结果司马将军看到众军杀心难抑,就下令将他们全部斩杀,而末将当时无法禁止弹压,还请治罪!”



    向弥大咧咧地说道:“大帅,阿寿哥这样做,是情有可缘的,任谁要是看到我们被掳去的无辜百姓给这样屠杀,还给枭首于城外,都是受不了的,一定恨不得杀光所有的鲜卑贼人,报仇雪恨!”

    众将听着,纷纷点头称是。檀韶跟着说道:“是的,阿寿哥和司马将军可不是无故屠杀南燕百姓,而是因为他们屠杀我们的平民百姓在先,我们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的报复而已,大帅你成天也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就是必诛!”

    朱龄石哈哈一笑:“不错不错,韶哥说的很对,就是这样,我看,这次是特殊情况,不仅阿寿哥无罪,反而有功。只有让胡虏们付出代价,他们才知道,我们汉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哪怕是百姓,只要杀了,也必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在一片激愤的群情中,刘裕面色平静,目光从一张张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站在左列中间,一言不发的王镇恶身上,说道:“镇恶,你刚才没有说话,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王镇恶朗声道:“末将以为,无论是从军纪还是从征战的角度,阿寿哥都是大错特错,不仅不能当成功劳,反而必须严惩,以谢三军!”

    此言一出,举帐皆惊,但碍于刘裕的军纪,没有人公开地大声反驳,只是一道道惊奇,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王镇恶。

    沈田子冷笑道:“大概是王参军以前看多了这种胡人欺负汉人,甚至屠杀汉人的事,不以为然,或者是他到现在也没把自己当成大晋军人,当成汉人将校,才说得出这么冷血的话。没错,阿寿哥确实犯了大帅规定的军纪,无话可说,但要是说从征战的角度,我是看不出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要是看了我们的百姓给人这样杀戮还无动于衷,那还穿这身皮做什么,早点脱了回家种地的好。大帅,我不同意王参军的意见,如果说你真的要治阿寿哥的罪,我愿意一起领罪。连同在这里私自发表意见的罪,我也一起领!”

    说着,沈田子一撩裙甲,单膝下跪,而受他的感染,帐中一大半人都这样单膝下跪,这让王镇恶,刘钟等少数几个没有下跪的人,显得格外的突出。

    刘裕神色如常,平静地说道:“既然是军议,那就可以知无不言,我刚才也没有说不允许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妄议之罪,无从谈起,你们都先起来,听听王参军是怎么说的,要是他说得没有道理,或者说你们有充分的理由来为阿寿免罪,那我就不治阿寿这回的屠戮平民之罪,如何?”

    所有军将们全都面露喜色,起身回列,沈田子得意洋洋地瞪了王镇恶一眼,站回了列中,刘裕看着王镇恶,说道:“王参军,大家都对你说的那后一点,也就是你说的司马将军之举,对征战不利,有意见。你最好对这句话作出解释。”

    王镇恶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这不符合大帅这次出兵的理念,也就是兴兵除暴,以有道伐无道。”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继续说。”

    王镇恶点了点头:“南燕虽然是胡虏,但是慕容德自取青州之地以来,还算是个有为之君,重用汉臣,也禁止部下去掳掠,欺压汉人,还兴修庠序,让鲜卑贵族子弟学习汉学,在这个乱世中,还算是保了一方平安,也正是因此,北魏不敢进犯,就连大帅,也与其暂时约和,规定互不侵犯。”

    沈田子冷冷地说道:“王参军,注意你的言辞,慕容德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胡虏头子,他征服青州时也没少杀我们汉人,只是因为那几年大晋内乱,大帅也没象今天这样独掌大权,这才让他侥幸得手,要是换了今天,哪还有南燕的存在?至于后来的约和,那也是因为我们刚刚起兵,还在追击桓玄,这种时候慕容德想趁虚而入,起大兵攻我大晋,大帅只能暂时忍让,与之结盟以争取时间,并不是说就真的跟他们永远这么和平相处了。要知道,汉胡不两立是大帅一生的追求,也是我们北府军的!”

    王镇恶微微一笑:“田子,你只知其一,不在其二。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亡,这天下的道理,有道还是无道,是不会以汉人还是胡人区分的。虽然说北伐中原,收复失地,那是我们每个汉人的理想,但如果时间不成熟,北方没有大乱,胡人君主没有胡作非为时,那北方的百姓,哪怕是汉人百姓,也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时候北伐,就要面临十倍,百倍的困难,胜负难料。”

    “就算是军事上取胜,在战争中与人结仇,他们的家人,子侄如何安抚,如何化解战争中结下的仇恨,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这就是所谓的吊民伐罪,以有道伐无道的原因。不是考虑战争本身,而是考虑战后的统治和管理!”

    虽然沈田子仍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有不少人已经开始交头结耳,暗自点头了,毕竟,现在的这些北府军高级将校们,有很多人已经加了刺史,郡守之类的守宰之职,也是实打实地当了几年父母官,就算不是亲自治理,也对这治州理郡之事有所了解,开始从一个管理者的角度,而不止是一个军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

    沈田子咬了咬牙:“那按王参军的意思,我们给掳掠的百姓,就是白死了?难道任由我方的百姓给敌军杀戮,而不去有所回应,就是吊民伐罪了?要知道,杀这些百姓乐师的,可不止是南燕军队,那些城外进城的部落族人,一样有份。”

    王镇恶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吊民伐罪,杀的是那些有罪之人,如果有证据表明这没入城的一万多鲜卑百姓参与了杀害汉民乐师,那杀他们倒也有些道理,但实际上是这一万多人都没来得及入城,更没有手上沾血,放着对面城中的凶手不打,却把怒气发在这些无罪的百姓身上,难道这是勇者所为?这在我看来,不过是懦夫的行陉罢了!与什么虽远必诛,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