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辆辆的秦军战车呼啸着冲进北府军的阵形,绝大多数都是这样从小队之间的空隙处冲过,要么是被斜盾所掀翻,要么是被盾后伸出的如林矛槊所攒击,车上的弩手和戟士们往往直接给这些侧击的长槊击得飞出车子,落到地上,很快就给攒刺于地上,更有些倒霉的家伙,被掀翻的战车从空中落下,重重撞到,顿时就化为血泥,零落于尘,四十余辆战车气势汹汹的冲击,竟然就这样给化解于无形!
刘裕持刀,傲然而立,在他的面前,风尘已经散去,两里多外的寿春城下,护城河边,十里多宽的正面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三百多辆战车一字排开,后面是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步兵,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列于战车之后,摆开了阵势,而他们的眼中,却分明显示出了一丝恐惧之色,再也无复开战前的那种狂妄和不可一世。
八公山上,司马道子一脸的兴奋,看着远处的战场,笑道:“谢镇军,你训练出来的将士果然厉害啊,想不到这战车冲阵,也能给这样防下来,刚才可吓到本王了,真不知道如何能挡呢。”
谢玄停止了拂琴,睁开双眼,微微一笑:“王爷,其实秦军趁着烟尘大作进攻,就说明了他们的第一波攻击,乃是试探性的,所以我才会如此镇定,只靠着试探性的冲阵,不可能击破我军的防线。”
王国宝不服气地说道:“谢镇军,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为何你就认定这是试探性的攻击?”
谢玄一指远处的战场,说道:“象秦军现在这样的排列,在十里宽的正面上排出几百部的战车,才是应有的水平,要是这样全力冲击,不会是趁着烟尘满天的情况,而一定会趁着光天化日,全面地发起突袭,因为战车太多,太密,在烟尘里冲击,就会相互撞击,而且这种战车冲阵,最讲气势,给别人看到这种千军万马还来不及呢,哪会裹在烟尘里呢?”
司马道子信服地点了点头:“原来这样啊,果然这就是兵法。谢镇军果然厉害。那个前军将校,是叫刘裕的吧,他也看出这些了?”
谢玄微微一笑:“此人不仅勇悍,也算是熟知兵法,这些事情,他有自己的判断,刚才他主动前出,专杀这些战车上的御手,就是让他们的战车失去控制,无法直接冲撞我军的小队,而我军的这些小队,变成楔形而非线列,也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被敌军的直接冲撞。”
说到这里,谢玄一指战场之上,有六七个给撞得七零八落,战士的尸体散乱满地的阵列,一些浑身浴血的士兵,正咬牙切齿地把那些刚刚碾压过自己同伴的战车上的秦军士卒,从已经撞毁的战车上拖出,刀槊齐下,剁成血泥,连首级也不要了。
谢玄叹道:“即使是列了阵,给战车这样正面撞上,也难逃这样的结果,毕竟人力再强,不可胜过这巨大的冲击,敌军的试探进攻,战车之间相隔数十步,后面又无大批步骑跟进,所以我们可以散开阵形,以缓解敌军战车冲击,以最小的代价来消灭敌军。”
司马道子一直是面带微笑地听着,突然,他的脸色一变,看着对面的战场,说道:“可是现在秦军有这几百辆战车,都是这样密密麻麻地相连,后面又跟了这么多的步兵,要是这样全面冲过来,只怕我们现在这样分开也无法抵挡啊。”
王国宝得意地笑道:“王爷英明,一下子就看出了危险。谢镇军,你难道是想把这几千忠勇的将士都扔在河对面,让敌军的铁蹄与车轮去踩踏吗?快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吧。”
谢玄微微一笑,眼中神光一闪:“不必着急,本帅自有良策,可破秦军,刘裕知道应该怎么做。秦军势大,兵力超过我军数倍,现在我军若是全面渡河,只会陷入苦战,只有将之彻底击溃,趁胜追杀,才能一战定天下!”
王国宝冷笑道:“彻底击溃?就靠这几千人马?谢镇军,我真不知道你是何来的自信,敢说这话!”
谢玄缓缓地站起了身,看向了前方,千军万马前,那个提刀傲立,山岳一般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之色:“我的自信,来源于我亲手训练出的猛士,刘裕,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寿春城头,苻坚一脸阴沉,看着远处的晋军阵列,四十余辆战车的残躯在战场上堆得到处都是,而无论是车上的军士还是拉车的战马,都已经被北府军刀槊齐下,杀死于地,晋军的欢呼之声,此起彼伏,一浪浪地袭来,而在战前气势冲天的秦军几十万军队,这会儿却是鸦雀无声,兔死狐悲,物伤已类,很多人的眼神中,都透出了恐惧,开始四下寻找退路了。
慕容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天王,卑职以为,今天的战况不利,也许现在,您应该考虑退兵之事了。”
苻坚咬着牙,头上的汗珠一滴滴地落下,自他成年以来,带兵作战无数次,但今天这样地绝望,却是前所未有,甚至当年在长安城外大败于桓温之手时,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感觉。他恨恨地说道:“退?你让孤往哪里退?几十万大军,在这敌前想要退兵,那就会是山崩一样地灾难。再说了,现在孤还没输,晋军不过几千人马,孤就不信,战车冲击起来,步兵跟进,他们能挡得住!”
一边的权翼小地说道:“天王,你不是想以这些晋军为诱饵,引他们大军过河,加以消灭吗?”
苻坚气得一跺脚,恨声道:“现在哪还顾得了这个!传令,全军突击,不留一个活口,给孤彻底消灭这支晋军!”
苻坚的命令,很快被千百支鼓号传到了前方的苻融耳中,苻融咬了咬牙,冷冷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槊,直指向天,他的声音沉稳而镇定:“三百辆战车突击,五万步兵跟进,有畏敌不前者,阵斩!”
一阵又一阵沉闷而低沉的鼓角之声响起,秦军一线的战车兵,一个个拉下了铁制的面当,御手们开始拉扯起马缰,挥起长鞭,让那些战马缓缓地开始前行,三百余辆战车,一字排开,相距不到十步,这个距离,晋军不管如何再次变换阵列,都不可能象刚才那样,分开横队,再从侧面或刺或以斜盾掀翻战车了,回复一线横队,正面硬抗,大约是唯一的选择。
苻融的神色冷峻,他手中的骑槊高举,而在他的身前,三百部战车之后,五万多各族步兵,已经缓缓地跟在战车之后,开始行进,与纪律严明,阵形严整的晋军步兵不同,这些来自于不同地区,不同种族,连语言也各不相同的异族士兵们,虽然如同潮水一样地前进,但是阵列却是完全散乱,苻融也懒得让他们列阵而前,这样乱哄哄地一团,手持刀斧圆盾,以跳荡兵,刀斧手的形式出击,反而更好。
毛当的眉头紧锁,低声道:“阳平公,我们这样一下子压上所有的主力,真的行吗?要不要用铁骑先冲一下敌军的侧面试试?还有…………”
毛当说到这里,一指十余里外,淝水沿线的另外两处战场,左军方向,谢琰的兵马已经有一万余人过了河,这会儿在河岸边展开,正在和石越的五万人马,打得有来有回,箭矢遮天,小队的步兵伴随着战马的冲击,来回冲杀,但前线晋军组织的一线横列,却如同钢铁森林一般,岿然不动,后面的晋军步兵,正沿着十余道架起的浮桥,源源不断地从南岸冲过来,暂时双方还是形成了一个均势。
至于右军那里,张蚝正带着万余步骑,在晋军的阵中来回冲杀,这位以勇武闻名天下的猛将,在双方战斗僵持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性子,带着自己手下的三千余铁骑,从侧翼发起了突击。
对面谢石和桓伊所部的右军,本就是八万晋军中战斗力最弱的一支,并非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北府军,虽然这些以京城宿卫军和豫州西府军为主的部队,也算得上是装备精良的精锐,但是在张蚝那支纵横天下,征战南北的铁骑冲击下,仍然是不能抵挡,侧翼被冲开了口子。
秦军三千余铁骑,在晋军阵形之中左冲右突,搅得原来严整有序的阵形,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即使是桓伊站在大帅旗下,指挥着亲卫部队一次次地反击,仍然无法阻止张蚝的冲击,至少有三十余名晋军骑将,被张蚝一人挑于马下,眼看晋军右军,已逞不支之势,全军崩溃,亦在半个时辰之内的事。
苻融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的,我军左军相持,右军即将取胜,不过,决胜的根本还是在中军这里,张蚝在一个时辰内不可能帮上忙,我们如果再不攻击,刘裕这里若是再次得到了增援,战机就会失去,三百辆战车冲击这五千晋军问题不大,但要是晋军的数量增加到两万以上,就没那么容易冲下了。”
说到这里,苻融一指浮桥之上,一面大大的“刘”字将旗下,紫面长髯的刘牢之,正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千余步骑飞快地冲过浮桥,秦军的投石车仍然在不停地发射,在淝水之中不停地掀起阵阵浪花,溅得这些晋军援兵满身都是,却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哪怕半步。
苻融的眉头一皱,说道:“这个紫面大将,好像就是晋军什么老虎部队的总指挥,鹰扬将军刘牢之,而他身边的那条大汉,应该就是他的那个以勇武见长的儿子刘敬宣,虽然这批晋军过来的不多,只有两千人不到,但刘牢之亲自动了,应该是他手下的精兵,看起来,晋军是打算发起全面的突击了。”
毛当微微一愣:“不可能吧,才两千人过来,加上刘裕现在的人马,也不超过七千人,难道只靠这七千人,就能战胜我们几十万大军?”
苻融叹了口气:“我军十万以上的部队分散在两翼,正面不过十余万人马,还有七八万人在护卫天王,以现在的情况看,并没有绝对的优势,想那梁成,五万大军,阻水列阵,不也是给五千晋军击溃了吗?我看这刘牢之是想把那夜的事情再来一次,一个刘裕已经是勇冠三军了,要是再加上这两千生力军,当先猛突,只怕我军前军的五万步兵,也挡他不住!”
说到这里,苻融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现在绝不能有别的想法,战车只有在突击的时候才是利器,若是让敌军反冲击,不仅速度无法发挥,还会阻止后面步兵上前厮杀的通道,传令,放弃弓箭和飞石的攻击,铁甲战车全面冲阵,与敌接触之时,所有投石车全面轰击敌阵,不得有误!”
毛当的脸色一变:“阳平公?你是认真的吗?我军的战车冲着阵哪,这时候飞石攻击,难道这三百部铁甲战车不要了吗?”
苻融冷冷地说道:“若不是冲阵时发射投石,只怕晋军以大盾木排防护,我军也伤不到他们,前几次冲击之前我军都以箭雨飞石攻击,却是收效极微,毛将军,这支老虎部队,是晋军的头等精锐,刘牢之,刘裕这样的将校,是万中挑一的虎将,不管我们损失多大,只要能把这支晋军消灭,就是成功!”
毛当咬了咬牙:“谨遵阳平公将令,末将愿意领兵出战,必取刘牢之,刘裕二贼首级!”
苻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他缓缓地拉下了面当,策马而前:“不,这一回,我要亲自押阵突击,毛将军,你看守好后方的投石车和弓箭手,记住了,当我军战车冲入敌阵的时候,就全面攻击,以最快的速度,把矢石全部发射掉,因为,我的五万大军,会在战车冲阵之后就发起全面的攻击,打扫战场,不给敌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毛当看着已经骑出几十步的苻融,以拳按胸:“末将在这里祝阳平公旗开得胜。”
苻融的声音随风传来:“大秦必胜!”
苻融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两里之外,那个在战场上横刀傲立,山岳一样伟岸的身影,刘裕,正是刘裕,这会儿单手提刀,站在本方军阵前四十多步的地方,面对着秦军的千军万马,毫无惧色。
苻融咬了咬牙,看着刘裕的双眼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而他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也越过了自己面前的几万大军,直射向了自己,在那双冷厉而神光四射的眼睛里,苻融突然感到了一丝凉意,因为,那是一道道复仇的光芒。
刘裕的脑海之中,一遍遍地浮现起那个寿春城陷落的夜晚,杀声,火光,惨叫声,以及操着氐语与羌语的那些得意洋洋的声音,那些战死的寿春军民们最后圆睁的双眼,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都如同过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掠过,最后,这些所有的情景,都定格成了一个画面,那就是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多护卫的伴随下,策马入城的苻融,就和今天一样,在数万军中,这个秦国主帅,又一次和自己面对面了。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他缓缓地抬起了左手,伸出大姆指,慢慢地划过了自己的喉咙,这个手势是京口男儿在战斗前,向敌人示意不死不休,必取首级的做法,几乎是全天下都通用,即使不用说一句话,所有人都会看清楚这个手势的意义。
苻融的身边,一名叫苻飞龙的将校恨声道:“大帅,此贼太过狂妄,末将愿出阵取他首级!”
苻融的神色平静,冷冷地说道:“他就是要激怒本帅,本帅才不会中了他的这些小计,传令,战车加速发起攻击,步兵跟进,本帅就不信了,这回他刘裕还能挡得住我们的攻击!”
刘裕在做完这个手势之后,把宿铁大刀突然往地上一插,向着秦军摊开了双手,整个胸腹之间,毫无防备,甚至所有人可以看到随着他的呼吸,前胸的甲片叶子一阵阵地摇晃,而日光照在这些精铁甲叶之上,闪闪发光,甚至刺得不少秦军将士,眼睛都难以睁开了。
刘裕的声音,操着氐语,随风而来:“苻融,今天我刘裕在此发誓,必亲手取你性命,你再多的手下也救不了你的性命!这是为寿春城那些死在你手下的军民,向你讨回的血债!灭胡,灭胡,灭胡!”
晋军的方阵之中,一波接一波的声浪响起:“灭胡,灭胡,灭胡!”
随着刘裕的这声大吼,他的身后,二百多名各队的队正,幢主们,纷纷上前,站在了刘裕的身后,相隔四五步,持槊顶盾,却又不是站成一个密集横列,看起来,是那么地怪异。
八公山上,司马道子奇道:“这刘裕是脑子不好使了吗?面对这战车的全线冲击,上去这二百多人,又不列阵,这是要送死吗?”
王国宝舔了舔嘴唇,今天他已经多次给谢玄羞辱了,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不敢再随便开口闹笑话,他看着刘裕,说道:“王爷,下官以为,刘裕可能是想再次象刚才那样,以跳跃方式来击杀那些战车的御手,这二百多人,看起来都是精兵锐士,也应该是做同样的事情吧。”
司马道子不满地勾了勾嘴角:“胡说些什么呀,王尚书,你看这回的战车之间距离如此之小,后面还有大批的敌军步兵跟进,怎么可能象刚才一样在战车间跳来跳去而不受伤害呢,定是有别的战法。”
说到这里,司马道子的黑脸转向了谢玄:“谢镇军,你就说吧,刘裕这回又有什么破敌良策?啊,不,应该是说,这些战法是你布置的,对吧。”
谢玄微微一笑:“容我先卖个关子,王爷,这个战法还真的是刘裕自己想出来的,我听了以后都大吃一惊,不过,应该会有奇效,你很快就能看到刘裕的打法了。”
说到这里,谢玄扭头看向了孙无终:“到现在为止,刘裕杀了多少个?”
孙无终平静地说道:“二十七个了,还没超神。”
谢玄笑着长身而起:“应该快了。不过,我想有个人会跟他比一比哪个杀敌更多的。”
寿春城头,苻坚的眉头紧锁,看着本方的战车已经开始慢慢地加速,车轮随着马蹄的奋飞,越转越快,而那响动之声,也是渐渐地腾起,烟尘腾起,杀声震天,离着前方的刘裕等人,已经不足一里之距,而身后的大批步兵,也开始全速地奔跑,发出野兽般地嚎叫之声,从这里居高临下地看,仿佛一大波黑压压的浪涛,冲向对面一道浅浅的堤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觉得有任何给阻挡住的可能。
苻坚喃喃地自语道:“刘裕,他在搞什么鬼?”
说到这里,苻坚突然扭头看向了一边的慕容兰:“慕容都尉,你在北府军的时候,是如何训练对付战车的,就象这样吗?”
慕容兰的额头也是沁满了香汗,粉拳紧握,完全看得入了神,甚至第一遍没有听到苻坚的话,直到苻坚抬高声调再说了一遍后,她才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苻坚就摇了摇头:“罢了,看你这样,应该也不知道刘裕有什么办法,孤就不信,刘裕这血肉之躯,真的可以硬挡战车的突击!”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刘裕,还有身边的二百多名同伴,突然同时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整齐划一地全都跪了下来,四肢伏地,抬头看着对面的秦军战车,已经不到二百步的距离。
苻坚吃惊地张大了嘴:“这,这是何意?刘裕,刘裕难道是要投降我军吗?”
慕容兰这回也是杏眼圆睁,不自觉地素手掩住了樱口,几乎要叫了出来,难道,难道刘裕真的要投降了吗?可是就算真的想降,这么近的距离,冲起来的战车也根本不可能停下啊,势必会将前面的所有人,碾成一片血泥!
战车之后,苻融先是一愣,转而大笑了起来:“刘裕,你这是干啥?跪地求饶吗?太晚了!碾死这些蝼蚁!”
刘裕突然抬起了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而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变戏法似地往身上开始套:“苻融,你完蛋了!”
随着刘裕的话音顺风飘来,在传入还在一脸笑容的苻融的耳朵之前,这两百多名晋军军校们的手里,都多出了一样东西,黄白相加,毛绒绒的,就往身上套了开去,几乎是一瞬间,这趴在地上的两百多人,就披上了这毛绒绒的东西,是一套完整的兽皮,而盖在脑袋上的,则是一张有着血盆大口,尖牙利齿的脸,碧绿的眼睛闪闪发光,而最有标志性的,则是额头上的那一个“王”字形的花斑纹。
所有秦军将士的嘴齐齐地张大到合不拢了,几乎是变魔术一般,眼前的两百多晋军,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两百多头老虎了呢?伏于地上,张牙舞爪,而虎啸之声,迎风而来,随时就会扑向自己那三百辆战车的驱使战马!
不仅是人,连战马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虎是百兽之王,即使是奔腾的骏马,看到老虎,也是魂飞魄散,而且战马没有人这么高的智力,即使是最笨的秦军士兵,这会儿也应该看出来,这些不是真的老虎,而是刘裕等人在身上披了虎皮而已,但是最聪明的战马也不明白这一点。
在它们看来,眼前就是一下子多出了两百多只老虎,基因里那被恶虎扑食,四分五裂的恐惧,一下子占据了这些马儿的脑袋,它们再也顾不得拉着战车向前冲锋了,全都齐刷刷地前蹄人立而起,然后转身而逃,任凭战车上的御手如何地抽鞭,拉缰,都无法阻止这些战马慢跑上哪怕半分。
求生的本能对于人和动物都是一样,再严格训练的战马,在猛虎们的面前,也失去了斗志,离这些可怕的丛林之王越远越好!
几十名御手就给这突然的转向,生生地从车辕上掀了下来,落到地上,然后被倒转的车轮重重碾过,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变得血肉模糊,三百多辆本来看起来不可阻挡,一往无前的秦军战车,一大半都掉转了头,反而向着秦军后方的步兵阵线冲去,即使是因为御手的御术高超,暂时拉住没有回跑的二十多辆战车,也根本无法再向前半步,变成了御手在原地对着马儿的生拉硬扯。
刘裕哈哈一笑,长身而起,老实说,这个战法是他以前看兵书时学来的,当年春秋时期,晋国与楚国在城濮大战,晋军就是用这种战士身上披虎皮的办法,吓得楚国左军的战车的战马纷纷不战而逃,可以说兵不血刃地就取得了胜利。
而刘裕以前谈论军机的时候,跟谢玄曾经谈及此战,当时东晋的朝廷内库之中,正好有几十年前,辽东慕容氏还作为晋国臣子时,进贡的五百张虎皮。
据说睡在这些虎皮上面,有活血化淤,壮阳补气之功效,谢安的长兄谢尚,当年北伐中原时曾经夺回传国玉玺,使东晋天子不再是白板天子,是以得到了赏赐,以三百张虎皮作为谢家此功的封赏。
谢玄当机立断,以这三百张虎皮分给前军的老虎部队,用于在战场上与敌军铁骑或者战车部队大规模相遇时使用的杀手锏,那夜在洛涧之战时,由于是夜战,加上梁成的骑兵没有发挥作用,是以未用此物,今天,在这淝水战场上,虎皮终于起到了奇效!
但不管怎么说,趴在地上,直面几十步外的敌军战车,那胆量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刘毅在敌军第一次四十多辆战车冲击时,就顶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想用虎皮了,但刘裕却判断,敌军只是试攻,而且后面无步兵跟进,即使用了虎皮,吓退敌军前部,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杀伤,可是现在,秦军全线出击,以战车打头阵,后面跟着海量的步兵,这时候敌军的战车倒退,不仅不会对本方造成损失,反而会是成为秦军步兵们的恶梦了。
刘裕的笑声也鼓舞了身边的同伴们,所有战士们全都从地上弹了起来,披着虎皮,抄起百炼宿铁刀,刘裕的豪气干云,挺刀直指对方的前线,大吼道:“北府军,散开阵形,放手大杀吧,让咱们手中的钢刀,痛饮胡虏的鲜血,杀啊!”
刘裕的话音未落,向靖那蛮牛一样的身形,就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一百多步外,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与冲撞声已经响成了一片,秦军的铁甲战车,以可怕的速度与冲击力,直撞上了后面跟进的秦军步兵大队。
密密麻麻,如同蚂蚁海一样的秦军步兵阵线,几乎没有任何散阵与躲闪的空间,这不到十里的正面,几百辆战车不停地冲进秦军的人海之中,撞倒一片片的步兵。
战车轮子外的木轴之上,挂满了秦军的断臂残肢,血流遍地,而那些因为恐惧而疯狂奔驰的战马,这会儿被血腥味道所刺激,更是双眼如血,奋蹄如飞,嘴里喷着血沫,拉着战车,冲倒,碾过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为求生存的秦军步兵,也顾不得是敌是我了,抄着手上所有的兵器,无论是刀还是槊,疯狂地砍杀着冲向自己或者是从自己身边驰过的战车,浓重的血腥味道,弥漫在整个战场之上,连腾起的烟尘,也变得一片血色了。
苻融整个人都陷入了蒙圈的状态,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置身于战场之上,直愣愣地就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直到毛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阳平公,阳平公,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苻融这才回过了神,他看着一边,毛当那满头大汗,一脸惊恐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吼道:“混蛋,你的飞石呢?为什么不砸啊!”
毛当哭丧着脸:“阳平公,兵败如山倒,还砸什么啊!趁着前方敌军还没杀到,咱们快回城去护送天王突围吧。”
苻融厉声吼道:“不行,现在一步也不能退,传令,擂鼓,所有军队转身向前,有后退者,斩!”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在后军的方向,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是千百个声音同时吼响,操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语言,氐语,汉语,鲜卑语,羌语,匈奴语,羯语………………,但所有的语言都是一句话:“秦军败了,快逃命啊!”
八公山上,谢玄平静地长身而起,也不看在一边喜极而泣,狂叫喝彩的司马道子与王国宝,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冷冷地说道:“传令,出动狂战士,全军突击,目标,苻坚的首级!”
刘裕登上了寨墙内的箭塔之上,三十多个箭塔,一字排开,所有的士兵都隐身于塔墙之后,手里拿着三连发的步兵弩,一边不时地掩着鼻子,或者是干脆把脖子下的围巾捂住嘴脸,以抵御这些匈奴兵的恶臭,一边心跳在加速,双目炯炯,都盯向了刘裕的那个箭塔方向。
刘裕的鼻翼在微微地抽动着,可以通过这股子臭气的浓度,来估算敌军前进的距离,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匈奴兵们的吼叫声混合着那股子臊味,越来越近,早已经过了刘裕所部弓弩的杀伤范围,而站在第一排的匈奴兵,那些坑坑洼洼,到处被日光照晒地脱了皮的脸,也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檀凭之在低声地数道:“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说到这里时,他抬头看向了刘裕,声音有些发抖:“寄奴哥,五十步了。”
刘裕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声道:“我说了多少次了,军中只叫将军,不许叫寄奴哥,瓶子,三十步再打!”
说话间,这些匈奴兵们发一声喊,从小跑突然变成了全速冲刺,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一瞬即至,可是没有人意识到,他们越过了地上看似无意倒着的一根草叉。
刘裕突然虎目圆睁,第一个从箭楼上跃起了身,手中的三连步兵弩连扣三下,顿时三发弩矢如流星一般地飞出,与此同时,箭楼之上升起了一面红旗,迎风飞舞,如同燃烧的火焰。
三十多个箭楼之上的士兵全部跳了起来,两百多人手中的连弩,不停地发射着,密集地倾泻在这些匈奴兵的队列之中,几百只弩矢如同一片黑压压的风暴,扫过人群,把这些匈奴兵们如同谷子一般地割倒。
晋军的标准步兵弩,足有三石力量,在三十步的距离上,打这种无甲或者轻甲的步兵,一矢足可以洞穿两人以上,密集冲击的匈奴兵,被这些弩箭清洗,惨叫声连连,血光不停地浮现,前头的一两百人瞬间就倒了下去,还有些人已经给洞穿胸腹,连肠子都在流,而身子仍然凭着惯性在奔跑着,直到冲出五六步之后,才一头栽倒在地,流血气绝。
刘裕迅速地打完三连步兵弩后,转身就从身后再次抄起一架已经上了矢的弩,对着散乱的敌群又是一阵发射,后面刚刚伏地后起身的匈奴兵们,再次发出阵阵惨叫之声,一群群地倒下,很多人转身向回跑,却仍然被这些士兵们的连弩所伤,后心给钉满了弩矢,直接打穿身体,血染的羊皮破片,在空中飞舞着,混合着人体的各种肉块与小块内脏,洒得整个战场到处都是。
都颜的脸色阴沉,身边的赛巴达的声音都在发抖:“大酋长,这,这至少是有一两千强弩手啊,不然,不然哪有如此威力的连射?我们怕是要中埋伏了,还是快退吧,要不然,要不然只怕退不回去啦!”
都颜咬了咬牙,吼道:“怕个鸟,他们是把所有的弓弩全在这一次用光了,想要吓退我们,老子偏不上当,给我吹号,骑兵冲上去,用套马索把这些破栅给拉了,冲进去,放手大杀!”
随着都颜的命令下达,原本散在两侧的匈奴兵游骑,开始发出了一阵凄厉的胡哨之声,纷纷上前,他们在马上射出一波波的箭雨,攻向了那些箭塔,凌厉的箭矢顿时就把箭塔之上的木板射跟跟刺猬一样,足足打光了平均每人五部连弩弩矢的射手们,全都只能趴在箭塔之上,偶尔有些人站出身去向着箭塔外的匈奴骑射击,却总是给这些箭枝射倒,惨叫着跌下箭楼,一命呜呼。
刘裕的神色平静,这会儿的他伏在箭楼之上,两层木板加上内外两层熟牛皮,让他所在的这个箭塔非常安全,嗖嗖的箭枝不停地从他的头上飞过,他却是无动于衷,仍然是一动不动地从那个小观察口,看着外面的情形。
刚才第一波进攻的匈奴军长枪兵,在五轮的弩矢打击中死了三四百人,剩余的人都趴在地上装死不敢动,这会儿看到寨墙处的箭塔不再放箭,纷纷站起了身,很多人举枪冲到了寨外的栅栏处,对着这些栅栏就是一阵乱桶乱刺,还有些胆大的更是干脆扔了长枪,去拉这些木栅,想要拉开这些栅栏。
刘裕的嘴角边勾起一阵冷笑,向着一边的檀凭之点了点头,檀凭之心领神会,一下子又举起了一面绿旗,只见栅栏处的土层里突然一阵晃动,原本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土地里,顿时就钻出了两百多持着长枪的士兵,向靖领队,对着这些拉栅栏的匈奴兵就是一阵攒刺。
他们的配合很好,三人一组,直刺一人,嘴里不停地有节奏地叫着:“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这些匈奴兵们没有料到栅后竟然地下有敌军的伏兵,瞬间就给刺倒了一百多人,剩余的两百余人没命地向后逃跑,哪还顾得再去拉栅?
两百多轻装辅兵,在魏咏之的带领之下,拿着弓箭,从长枪手的空隙之中冲了出来,对着落荒而逃的匈奴兵,就是一阵弓箭发射,又是一阵惨叫声响起,逃出三四十步外的匈奴兵,有五六十人后背顿时给射成了箭靶,惨叫着倒还,还有些人中了六七箭,扑倒在地,哭爹叫娘地往回爬,却是没有一个同伴肯回来救他。
都颜冷笑道:“果然有埋伏,不过看起来他们也就这点本事了,传令,骑兵给我冲,步弓手上前射击继续压制箭楼,骑兵用套马索给我拉掉栅栏,栅栏一倒,就冲进去杀。还有,调三百射鹰手给老子点火箭,全给我射向那个竖旗的箭塔。奶奶的,那个敌将一定在上面,老子本来还想活捉,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啦,射啊!”
一阵阵的箭雨飞向了刘裕所在的箭塔之上,这回射出的,全是火箭,这些匈奴兵中最优秀的射手所射出的火箭,飞出长长的弧线,直奔箭楼而去。
刘裕也拿到了一碗酒,星光之下,他看到酒面上飘着几点黑乎乎的东西,大概这就是那道黄符的余烬了,一边的檀凭之一脸虔诚地把这碗酒喝下了肚子,然后开始五体投地地念叨起来。
刘裕摇了摇头,也装着把这一碗酒全喝了下去,但在伏到地上的一瞬间,他一张嘴,所有酒水全给吐到了草丛里,消失不见,只余一地酒香四溢。
随着孙泰的动作结束,他转过了身,阴沉的脸上,一双眼睛中冷芒闪闪:“各位道友,喝了这碗符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同宗同门了。”
“从此之后,太上仙尊会永远庇护着你们,而你们也将长生,即使肉体不在,三魂七魄也将永生。”
“只是本教主需要提醒一下各位道友,信道者昌,叛教者亡,如果谁的心不态,那一定会招致神明的报复!勿谓予言之不预也!”
所有信众都齐声道:“神教永存,仙尊无上,教主金言,吾自遵从!”
孙泰环视全场,满意地说道:“祈福仪式已经结束,现在,各位的心愿已经随着神符一起传到了天庭老君那里,现在,我们就要通过天人交合仪式,向着老君诚心地献祭,诸位,一定要看仔细了,此等房中秘术,将会造福你们一生!”
孙泰说到这里,突然挥手一落,在他身后本来用黑幔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八尺见方的木笼,顿时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只见笼中立着一男一女,皆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只是两人的脸上,都罩着黑色的罩头,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那男子身高八尺,身形魁梧健壮,身上可以看到有五六条长长的刀剑伤痕,而两臂之上则刺着几个太极八卦的符号,自胸及腹,尽是茂盛的黑毛,而发达的肌肉垒块,则随着他一下下的呼吸,变得格外地明显。
而那女子身形娇小,长发及腰,肤色不算非常白净,是那种类似粟色的肌肤,一看即知是一个农家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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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的另一边,刘毅一边抹着额上的汗珠,一边低声对着在身边看得两眼发直的何无忌说道:“那叫什么来着的?天人交合啊,奶奶的,这油怎么这么,这么邪门,我都想去搞一罐了!”
何无忌哈哈一笑,这会儿周围的每个道友都是看得入了神,也没人管他这一笑:“希乐,别打岔,拿钱来吧,你说起码有三个女人,我说就一个。”
刘毅不甘心地摸出一个小钱袋,丢给了何无忌:“那继续赌,看起来他们快要摸完了,马上要真的日了,你说能日多久?!”
何无忌“嘿嘿”一笑:“我说大概两刻钟吧!”
刘毅咬了咬牙:“我说一个时辰,赌么?”
何无忌双眼一亮:“两百钱,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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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敬宣兴高彩烈,手中的两根鼓槌,如风车一样地旋转,重重地抡向面前的一部大鼓,鼓声震天动地,而他的嘴里,则不停地大叫道:“杀啊,冲啊,灭胡啊!”
刘牢之突然厉声大喝道:“够了,阿寿,你在做什么?!”
刘敬宣微微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大槌,讶道:“父帅,我这不是按你的吩咐,在这里擂鼓助阵吗?”
刘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愚蠢!你是战士!最优秀的战士,战士上战场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躲在后面擂鼓吗?我看你这老虎部队是白进了,怎么越混越没出息,连点争功之心也没了吗?”
刘敬宣咧嘴一笑,伸出鼓槌,指向了前方的刘裕等人,只见他们已经披着虎皮,如猛虎入羊群,杀进了早已经一片混乱的秦军阵中,刀砍棍砸,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而失去了斗志和战意的秦军步兵,虽然数量庞大,但如同一群群惊慌失措的牛羊一般,在战场上到处乱跑,哪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刘敬宣笑道:“父帅,寄奴他们干的太漂亮了,这场仗,比他娘的洛涧夜战还要让人热血沸腾,作为兄弟,孩儿我是真高兴啊。”
刘牢之咬了咬牙:“刘敬宣,你听好了,你是我刘牢之的儿子,你生来就应该是这个北府军里的第一勇士。当年你爹是名动天下的两淮兵王,你也必须要是第一勇士,现在你看着你以前的战友,同伴们在那里放手大杀,自己却没有一点上去打的意愿,还配当我儿子吗?”
刘敬宣的嘴角勾了勾:“那不一样,寄奴他们是过命的兄弟,既然是兄弟,为何还要争个高下啊。再说那天在洛涧,孩儿不也阵斩梁成了么,这回也该轮到他们去争点自己的功劳了吧。”
刘牢之恨恨地一拳打在他的胸甲之上,打得刘敬宣的胸口一阵气闷,险此透不过气来,却听到刘牢之厉声道:“蠢才!梁成才多大的官?不过是秦军的一个大将罢了,他这级别的,在秦国有十几个,要换在平时,确实是大功,但现在可是苻坚亲征,他现在就在城头,而那苻融,也是在阵前,这两个人的脑袋,足足顶十个梁成都不止,怎么可以让他人抢了去?”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父帅?这战场争功可是玄帅明令禁止的啊,你难道想犯军纪吗?”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再说了,现在寄奴他们已经杀入敌阵,不可能撤出来了,总不能象上次在洛涧一样,把他们派往别处吧。”
刘牢之的紫色脸膛上,闪过一丝冷笑:“爹自然有办法,你可别忘了,玄帅虽然禁止别的部队随便抢功,但是有一种人,不在此列!”
刘敬宣的脸色大变,后退两步:“爹?你是说?…………”
刘牢之哈哈一笑,眼神变得狠厉起来,环视四周,对着周围的亲卫沉声道:“全都给我退下!”
所有的亲卫们迅速地行礼离开,方圆几十步内,只剩下刘牢之父子二人,外面的杀声震天,而一队队晋军正飞快地从身后的浮桥上冲过,不断地投入战场,远处的战场之上,秦军已经是兵败如山倒,“秦军败了,大家快逃命啊”的叫声响彻一片,刘牢之死死地看着对面的城头,说道:“这个时候,如果出动狂战士,先登寿春城,那是没人敢和你抢的。在这次出兵前,玄帅就和我说好了,一旦秦军彻底崩溃之时,就允许你作为狂战士出动,可以不受军法约束!”
刘敬宣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是狂战士是被药物所控制,失去理智,不分敌我地一通大杀,这样真的好吗?再说,玄帅真的这样说过吗?他怎么知道秦军一定会崩溃?!”
刘牢之得意地笑道:“上次朱序来我大营之时,就秘密地跟玄帅商量过,一旦开战之时,他就会在秦军阵后想办法捣乱,只要我军占了上风,他就会大呼秦军败了,秦军虽众,但是士兵来自各个异族部落,语言五花八门,指挥起来也相当困难,所以平时顺风时还好,一旦逆境之时,只要稍加干扰,就会造成大乱,刘裕在前面的奋战就是给了他这个机会,秦军刚逞败象,他就大叫,现在显然是得手了,很快,玄帅就会…………”
正说话间,淝水对面的八公山上,响起一阵沉闷而短促的号角,三面红旗,高高地从山林中升起,如同三堆烈火一般,刘牢之的双眼一亮,抚须大笑道:“对,就是现在,玄帅果然允许出动狂战士了!敬宣,爹知道,这药服了后会有些反应,但可以助你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如卷席,那天孙恩他们杀人的疯狂和速度你应该亲眼见到,而以你的能力,只要服下这些,一定会发出千百倍的力量!”
刘敬宣的身子微微一晃,低声道:“可是,可是这药力太凶猛了,孙恩他们上次服了此药,两千多人,把自己人都杀了六七百,剩下的人个个脱力不起,今天都无法参战,我若是服下这个,且不说能不能杀到苻坚,这一路之上,要伤到多少我们自己的兄弟?”
刘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富贵险中求,怕死人还打什么仗?!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伤到刘裕他们,但现在我告诉你,所有人都是挡在你前面,阻你夺取万世大功的敌人,秦军是,刘裕也是!你若是不肯上,那只有爹自己服下这瓶五石霸王散,去做那狂战士了!”
说着,刘牢之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拔开塞子,从里面滚出一颗龙眼大小,滚圆通红的药丸,散发着一股强烈而诡异的味道,中人欲呕!
刘敬宣清楚,这颗名为五石霸王散的,乃是当年号称仙人的葛洪亲自炼制的,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炼制一甲子,方有大成,全天下一共只有三颗,服者可以一个时辰内有鬼神之力,以一敌千亦非不可能。
当年号称霸王再世的冉闵,服下一颗之后,在廉台之战中大发神威,几乎以一已之力击杀上千燕国铁骑,但也因为力尽之后落马被擒,功亏一篑,刘牢之机缘巧合,也得了一颗,多年来不舍得服用,今天,在面对击杀苻坚的盖世大功的面前,终于拿了出来。
刘敬宣咬了咬牙,一把从刘牢之的手上抢下了这颗药丸,一口就吞下了肚:“爹,孩儿愿成狂战士!”
刘牢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儿子的手,盯着他的双眼,沉声道:“很好,不愧是我刘牢之的儿子,吞下这药丸,你就会成为兵王,成为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杀神,即使是刘裕,,也不能与你争锋。去吧,我的孩子,去争夺你的荣誉,去争夺你的功绩,干死他们!”
刘敬宣的眼神开始渐渐地泛起红光,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刘牢之,喃喃地说道:“干死他们!”
刘牢之一把拿掉了刘敬宣的头盔,额头紧紧地顶着儿子的额头,目光里透出如猛虎一样凶残的杀意:“干死他们!”
刘敬宣的眼中,一团火焰也开始燃烧:“干死他们!”
刘牢之一挥手,早就守候在岗下的亲卫们,飞奔而来,四人手里拉扯着一张硕大的熊皮,足有两丈高度,乃是在黑水白山的深山老林里,击毙过几百名鲜卑猎手的雪域熊王的皮,当年随着那五百张虎皮一起进贡给晋朝皇帝,以表忠心,据说披上的勇士,可以得到熊王的力量,手格猛虎,脚踢蛟龙,而今天,服用了这五石霸王散,变身成为狂战士的刘敬宣,终于可以披上这身熊王之皮了。
当刘敬宣开始一遍遍地,在药物的致幻作用下,不停地吼叫起:“干死他们,干死他们!”的时候,这四个亲卫把这一身的熊皮,套到了刘敬宣的身上,让他那本来身高九尺,如铁塔一样魁梧的身形,显得更加的强悍,透出一股远古的蛮荒气息,刘敬宣的双眼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甚至已经不再能发出人类的语言,喉头格格作响,甚至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颌下的胡须也是一阵疯长,连同手背上的毛发,看起来三分象人,七分象一头真正的黑熊!
两个膀大腰圆的北府军壮士,满头大汗地扛着一杆粗如人臂,纯精钢打造,足有八九十斤重的大铁棒,走了上来,棒头是一大块沉重的铁疙瘩,看起来有点象狼牙棒,却是给雕刻成了一个拳头的形状,也没有倒刺,这武器号称精钢冲天顶,正是刘牢之特意为了变身狂战士的刘敬宣所准备的,长达八尺,重达八十七斤,只有这种勇力绝伦的壮士,才能使得动,在战场之上,根本不用考虑卷刃的问题,所砸之处,都有千斤之力,即使是身穿几层铁甲,也根本挡不住这冲天顶的致命一击!
刘敬宣一声低吼,顺手就抄起了这根精钢冲天顶,他的嘴里不停地,条件反射式地重复着:“干死他们,干死他们!”而自己却是倒拖着这柄大杀器,向着前方的战场,一路狂奔,即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那人熊一样的身影,仍然是高出别人两个头以上,格外地显眼。
刘牢之的身边,一个年长的亲兵抱拳道:“将军,少爷他这样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要不要我等在一边护卫?”
刘牢之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不用,你们帮不了他,反而会被他所伤,吃了这五石霸王散,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了。而且…………”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也不会再有一个人能跟他去争功啦!”
刘裕一刀砍出,前方的一个秦军士兵惨叫一声,整个背后从甲到皮肤,全都象破竹一样给撕裂了开来,白花花的骨头,连同红色的血肉与黄色的脂肪一起,露了出来,他惨叫着扑倒在地,手却无力地在空中伸张着,想要去抓自己的后背,可是剧痛让他根本不可能摸到自己的后背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意,他摇了摇头,再次一刀刺下,直穿了这个秦军小兵的心脏,这下让他彻底地没了挣扎,也没了痛苦,看着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极度扭曲和痛苦变得平和下来,刘裕抽出了刀,开始抹起脸上的汗水了。
一边的檀凭之笑道:“寄奴哥,这一仗杀的可真痛快,我可一直给你数着你,从你一开始破那战车,到现在,已经杀了一百四十七个啦。”
刘裕摇了摇头:“秦军已崩,这些杂兵没有什么好杀的,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杀掉苻融和苻坚,苻坚现在在寿春城上,我们得先杀苻融,不能让他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才是。”
何无忌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那寄奴你得抓紧时间了,苻融好像在这里指挥顽抗,想要掩护苻坚逃跑,或者是想重整军队,咱们还得抓紧才是。”
刘毅冷笑道:“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后面的已经上来抢功,寄奴,你刚才动作太慢,不去直取苻融,这会儿怕是来不及啦,而且…………”
说到这里,刘毅一指侧前方,说道:“你看,这是谁?”
众人放眼看去,只见一个人熊一样地猛汉,披着一身黑绒绒的熊皮,手拿一柄冲天巨棒,看起来有近百斤重,几乎是一个人在战场上,放手大杀,方圆三丈之内,几乎无人敢接近,无论是敌军还是本方的战士,哪怕给这巨棒抡起来的罡风扫到,都会骨断筋折,倒地不起,在他的身后,一路之上,起码倒下了上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几乎都是给生生砸成了肉泥,说不出的恐怖。
刘裕吃惊地张大了嘴,讶道:“这,这难道不是…………”
刘毅冷笑一声:“不错,就是我们的好兄弟阿寿,这个时候,不知道是磕了药还是灌了酒,过来抢功了,我刚才就看到起码有五个兄弟想上来帮他杀敌,却给他一棒子打倒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寄奴,你还想跟他抢功吗?”
刘裕咬了咬牙,眼中冷芒一闪,说道:“我不是要跟他抢功,只是现在阿寿一个人这样冲锋,身边孤立无援,太危险了,要是敌军有铁骑,战车,或者是弓箭来射他,只怕他性命难保。不行,我们得去救他才是!”
檀凭之失声道:“不行,寄奴哥,太危险了!你要是现在冲上去,有可能没命的!就算阿寿不攻击你,可是秦军也会对你造成威胁。你看…………”
说到这里,檀凭之顺手一指,只见在刘敬宣前方一百多步的地方,一员秦将正来回策马奔驰,指挥着大批的弓箭手,在一排大盾之后列阵,而前方的逃兵,则纷纷从盾阵的两侧逃过,而十余辆被虎皮战士所惊吓,掉头狂奔的战车,这会儿也在这员秦将的身边,给众多的秦军步兵生拉硬拽,渐渐地稳定下来,还活着的御手开始蒙起马儿的双眼,掉转马头,准备重新发起冲击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说道:“看起来敌军有重整的趋势,而我军…………”
刘裕回头一看后方,只见源源不断的北府军,正从越来越多的浮桥上冲过来,几十万的秦军,漫山遍野地在溃退,即使是刚才在河岸边占了上风的张蚝的右军,也已经支撑不住,开始败退了,只是晋军的将士们,正在到处追杀这些逃跑的秦军,兴高采烈地收集起这些战死敌军的首级,甚至,有些部队已经开始了争功的现象,毕竟现在大局已定,如何从这场大胜之中多捞点好处,才是这些视战功重于生命的虎狼之士们,现在最希望的。
刘毅勾了勾嘴角,说道:“是的,寄奴,胜负已定,秦军现在的重整,也不过是为了让苻坚的逃跑,争取点时间罢了,而阿寿的这次单人突袭,看样子是想取苻坚的首级的,他既然想争功,就让他去好了,咱们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今天咱们杀了足够多的敌军,刚才为了攻击,都没来得及去收集首级,你看,现在是后方的援军在割那些我们所杀的秦军的首级,要是我们再不收点,只怕这回会落得两手空空了!”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不行,首级军功,乃是身外之物,但是阿寿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在险地,再说了…………”
刘裕骈指向前,一指在刘敬宣身后不到三百步,在秦军箭阵之后骑着高头大马,来回驰马呼喝,收集散兵,重新列阵的苻融,说道:“看,苻融就在那里,这个时候,他不可能用替身出来了,这个一定是他的本人,咱们如果能阵斩苻融,秦军最后的抵抗也会给粉碎,到时候,就算击杀那寿春城头的苻坚,也不是梦!”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抬头看向了寿春城头,只见那个黄色的伞盖之下,已经空无一人,刚才突击前还能看到的全副武装的苻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何无忌叹了口气:“寄奴,你没看错吧,苻坚已经不在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一直盯着他呢,他也就是刚刚离开,这会儿苻融拼命抵抗,就是为了给他争取逃跑的时间,而且,我看到了,慕容兰就在他的身边,只要我们继续进攻,慕容兰一定会亲手杀了苻坚的!”
刘毅的脸色一变,急忙说道:“你说什么?慕容兰在苻坚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刘裕微微一笑:“大概是她用某种办法取得了苻坚的信任,兄弟们,相信我,慕容兰和她的慕容家,是最想要苻坚命的人,现在没下手,大概是因为苻坚的身边还有大批的护卫,动手之后就算得手,也难以脱身,但只要我们加一把劲,追上苻坚,那一定可以取下他的首级,苻坚若死,北方无主,势必大乱,到时候我们大晋百年以来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梦想,就可以真正地实现了!与这个丰功伟业相比,今天这一战的胜利,也就不算什么啦!”
檀凭之哈哈一笑:“我听寄奴哥的,寄奴哥,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向靖也用力地点着头:“跟着寄奴哥不会有错的,那些之前的首级,不要就不要了,苻坚的身边全是秦军的高级将帅和大臣,砍一个都能顶一百个,大家伙儿不会吃亏的!”
何无忌的嘴角勾了勾:“可是,阿寿他明显是奔着苻坚过去的,这会儿他敌我不分地乱杀一气,我们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
刘裕正色道:“我们解决掉那些威胁阿寿的弓箭手和战车,让阿寿突过去,只要追上苻坚,自然能互相帮助,他现在这样疯狂突进,比苻坚逃命的速度快,所以那苻融自己不逃,也要留下来抵抗的,他想做的事,我们绝不能让他实现目标!”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行,寄奴,那就听你的,不过,我可不会离阿寿太近,这疯子现在认不得人,就是连你,也会一并打了,你用他前突可以,但千万别跟他靠太近了,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刘裕点了点头:“不需要太多人,现在我下令,全军散开阵形,放手冲杀,现在开始,可以任取首级,至于想封万户候,追杀苻坚,援救阿寿的,跟我来!”
刘裕说完,倒提宿铁刀,披着一身虎皮,头也不回地就向着刘敬宣的方向冲去,而他身后的一百余名老虎部队队正以上,披着虎皮的强悍猛士们,也都咬了咬牙,对视一眼之后,紧跟在刘裕的身后,冲向了不远处的战场,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三十余人低声道:“都当心点,打打杀杀的事情让刘裕和刘敬宣他们做,咱们找机会射杀高价值的敌将,记住,这回一个首级也别放过!”
赵毅眨了眨眼睛:“希乐哥,这样不太好吧,再说分散开来,也危险啊。”
刘毅冷笑道:“危险个屁,有刘敬宣这个吃了药的疯子在冲,咱们在后面放冷箭就行,这回箭上都标了名字吧,记住,对着面门和脖子招呼,射那些骑马的将校!还有,谁也不许动苻融,那是我的!”
苻融满头大汗,这在一向以镇定沉稳而著称的这位秦军主帅,那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从未有过,眼前的几十万大军,如山崩一样,象犀牛似地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自相践踏,大批的士兵走投无路,解甲弃兵,跪地请降,却被杀红了眼的晋军一通砍杀,不到一半的人才有运气,能活着让敌人俘虏,而更多的人,则直接首级变成了敌军的军功,挂在了敌军的腰间,战场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各种语言的惨叫,哀号与求饶之声,响成一片,而半个时辰前那传得满个战场都是的那句“秦军败了,快逃命啊”的话,反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叫了。
毛当满身尘土,策马而回,他的肩上和小臂之上,插着三根箭翎,伤处隐隐在冒血,脸上尽是一道道的给汗水冲开的印子,浑身上下遍是血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苻融大声道:“大帅,前面已经顶不住了,我布下了两千部曲,最后形成了一个箭阵,用来拖延时间,噢,还有十余辆战车,也由我的族人亲自驾驶,对晋军发起最后的反击。”
苻融点了点头,沉声道:“毛将军,做得很好,我在这里都看到了,现在,你马上带着你的子侄,去护卫天王吧,这里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毛当的脸色一变,失声道:“大帅,要走一起走啊,你可是全军主帅,天王的安危也系于你一身,不可以陷在这里啊。”
苻融惨然一笑:“兵败如山倒,我作为主帅,已经无颜再去见天王了。现在能在这里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只要我的帅旗不倒,就能再撑上一阵,天王从寿春城出来,兵荒马乱,车驾不容易逃脱,你马上过去,护送天王,那云母车不要再坐了,骑马回去,还有生的希望,只要天王在,我们大秦就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毛当的眼中泪光闪闪,正要开口,却听到几百步外,响起了一阵氐语的喊叫声:“秦军败了,快逃命啊!”
苻融和毛当双双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一片烟尘之中,十余骑穿着秦军的盔甲与战袍,正在一边奔驰,一边大喊这些话,而当先几骑,苻融看得真切,一个是朱序,另一人则是张天赐,而在寿春城中被俘的晋将徐元喜,这会儿也换上了秦军的衣甲,骑着一匹无鞍的马,跟着这些人,边跑边喊呢!
毛当咬牙切齿,双眼血红,恨声道:“怪不得到关键的时候,战场上却有我军败了,大家逃命的话出现,几十万大军,居然就给这几句话喊垮了!原来是这些奸贼在作乱!杀千刀的狗贼,天王的好心给这些黑心的东西害惨了!我,我他娘的现在就剁了这些狗头!”
毛当越说越气,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一提大刀,就要奔去砍人,苻融一把拉住了毛当的马缰,沉声道:“不用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杀了这些晋贼也是无用,我军大败,也不是两句话就能喊出来的,还是因为我们挡不住晋军过河突击的部队,步步后撤,才会让奸贼找到了机会。现在要是追杀他们,只会误了正事,毛将军,你快去护卫天王,这里有我们!”
毛当咬了咬牙:“难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跑掉了吗?我不甘心!”
苻融的眼中冷芒一闪,抄起鞍架上的大弓,引箭上弦,对着朱序就是一箭射出,“呜”地一声,五十多步外的朱序正喊得起劲,突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响过,脸色一变,连忙趴到了马背之上,这一箭堪堪地从朱序的盔顶掠过,射中了朱序身后的一个骑士,“噗”地一声,箭透胸背,这名军士惨叫一声,落马而亡,朱序等人哪还敢再大叫,连忙伏身于马鞍,逃向了晋军一方。
苻融再要搭弓上箭,朱序等人已经奔出了数十步之多,而面前的百余名晋军也纷纷举弓欲射,朱序连忙挥手大叫道:“别放箭,我乃晋将朱序,特来投奔玄帅!”
苻融咬了咬牙,看着朱序等人一个个跳下马,高举双手,跑向了晋军的队列之中,早有几十名晋军上前将其缚住,在这战场之上,暂时无法甄别俘虏,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了,而朱序等人给串成一串,押着走向后方时,还回头看了苻融这方向一眼,眼中尽是兴高采烈的得意之色。
苻融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天意吧,这些叛徒,也不能被射死,我们这回真的是给贼人害惨了。毛将军,你记住,这次南征,就是慕容垂和姚苌,还有朱序这些奸人的毒计,现在事实证明了,他们早有预谋,而我们一败涂地,若是我回不去的话,你一定要告诉天王,千万要小心慕容垂和姚苌二贼,最好直接能将之诛杀,以绝后患!”
毛当认真地点了点头:“记下来了,大帅,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你这话亲自跟天王去说,他更会相信。”
苻融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百步左右,两千多步兵所组成的盾牌与弓箭大阵前,那个一身熊皮,抡着大铁锤,横扫千军的猛士,叹道:“原以为晋军之中,刘裕这样的勇士已经是无人能敌了,想不到这个披了熊皮的疯子,突击起来似乎更加疯狂。也难怪我们这回会输,现在我必须要在这里挡住这疯子,毛将军,执行军令,快去保护天王,记住我说的话!”
毛当叹了口气,对着苻融行了个军礼:“大帅保重,末将祝你平安!”
他说完,转身勒马,狠狠地一鞭抽在马臀之上,战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后面的十余骑紧紧相随,很快,就消失在了后方的烟尘之中。
苻融回过了头,缓缓地拉下了面当,看着已经健步如飞,奔向本方步阵的刘敬宣,沉声道:“全军听令,三十步内,乱箭齐发,射死来敌!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候爵!”
苻融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拉起了弓弦,长杆狼牙箭贴面而起,他的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一箭,你挡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