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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了起来:“刘大哥,不要怕,你要是没钱,我借你,一定要赢啊!”

    刘裕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却是那孟龙符,这个半大小子,正挤在人群之中,一眼过去根本看不到人。只有低下头,才能看到高度只达常人腰部的这个孩子,他的小手之上,拿着几枚铜钱,正向着自己摇晃呢。

    刘裕的心中一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把自己视为英雄和希望,自己又怎么能退缩呢?

    刘裕暗道,就算这女人扔色子有些诡异,但自己这把盯紧她的手,一旦色子落盘,就迅速地吼,有一尺高就应该有反应的时间,不管怎么说,总得拼他一下。

    刘裕盘算既定,心一横,抬起头,朗声道:“各位,这局刘某自己赌,大家的好意,心领了。这一把,一步一加码,点数大的叫局,点数小的跟,赌十步到终点,每步两千!一共两万!”

    吉力万格格一声娇笑,声音里说不出的妩媚,真让人能酥到骨子里,她一边摇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光波闪闪:“哎呀呀,吓死奴奴了,刘大侠一把就要赌两万。孙教主,这下人家可不敢来了,万一输了,你可要输十万呢。”

    孙泰哈哈一笑:“不就是十万钱嘛,我们天师道输得起。来人,押上十万钱。”

    孙恩一声应诺,跑上了二楼,很快,就和几个弟子提了十个大布囊来,个个都沉甸甸的,走路之余,能听到那铜钱碰撞的声音,而每个布囊之上,都贴着一个封条,上书“一万钱”。

    十个一万钱的布囊如小山一样地堆到了棋盘的一边,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好,我信孙教主,这钱数量不会少,咱们这就赌了。”

    孙泰突然摇了摇头:“刘大侠,且慢。我这里押了十万钱了,可你的两万在哪里呢?”

    刘裕沉声道:“先借我两万钱,如果输了,我会还你。”

    一边的赌客们纷纷说道:“刘大哥,别这样,缺钱我们借你。”

    “就是,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取,这五百钱先放这里了。”

    “哎呀,刘大哥,你这一把是不是赌得太大了。我还以为你有两万钱呢。”

    各种声音都钻进了刘裕的耳朵里,让他的心中一阵烦乱,他沉声道:“各位,不要再说了,刘某说过,你们的心意,刘某心领了。孙教主,赌场是不是有借钱的规矩?要不要付利息?”

    孙泰笑道:“一般的规矩是月利一倍,一个月内必须还。但刘大侠是名人,对你不必如此,就借你两万钱好了。万一输了,一个月内还给我们就行,不要利息。”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好,就依你,借我两万钱,赌了!”

    孙泰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孙恩,给刘大侠拿两万钱。”

    片刻之后,十个鼓鼓的小钱袋子放在了刘裕的面前,每个袋子里放着两千钱,与对面一万钱一个的大袋子,相得益彰。

    刘裕的脸色变得格外地凝重,从小到大,无论是打架还是赌博,他还没有这样的压力过,这一下,赌的不仅是京口的尊严,也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他知道自己绝没有还钱的能力,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只有胜了这一局,才能谈其他。

    刘裕抓起了手中的色子,这五枚只有几钱重的小木色子,这会儿在他的手中却是如此地沉重,一时之间,竟然是无法掷下。

    吉力万的妙目流转,一口流利的汉话从朱唇之中连珠炮般地说出:“怎么了,刘大侠,掷个色子这么难吗?要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刘裕给这一激,索性心一横,朗声道:“赌就赌,怕你不成!”

    他的手猛地一抖,五个色子脱手而出,在棋盘之上旋转,跳跃起来,随着刘裕的声声暴喝,五个色子渐渐地按他的所设想,停了下来。

    雉犊白白白,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刘裕哈哈一笑:“是个开啊(杂采,十二点)。”这个点数够大,向前一下子进了十二点。

    围观的赌客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一上来就走了十二点,显然是个好兆头。

    吉力万微微一笑,抓起了五个色子,在手里掂了掂,柔声道:“哎呀呀,是个开,好厉害。要输了啦。”

    她把色子拿了起来,在手中摇晃着,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她那露在外面的刺青也在欢快地跳动着,手臂高抬之间,腋窝与酥胸若隐若现。

    一股带着微微的檀香味道的气息,钻进了刘裕的鼻子里,可是这会儿刘裕根本顾不得她的春光微现,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手,不管这只手摇向哪里,他都是紧盯不已。

    吉力万突然笑了起来:“哎呀,老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嘛。丢了。”

    她说着,五指突然松开,五枚色子,直直地落了下来,一动不动。

    刘裕的心中一动,刚想要吼一下,结果却看到这五枚色子直接就落了棋盘,就象五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而这五枚棋子则是跟刚才自己所掷的一模一样,雉犊白白白,也是个十二点的开。

    周围爆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天哪,怎么会这样?”

    “这女的是真有这本事,还是运气?怎么可能点数和刘大哥的一模一样?”

    “有妖法,她一定是有妖法。”

    “刘大哥,她一定是出老千了,你可要盯紧啊。”

    吉力万微微一笑,看着沉默不语的刘裕:“你说,人家出老千了吗?”

    刘裕没有说话,拿起了五枚色子,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和刚才是一模一样的,他摇了摇头,叹道:“没有出千,还是五枚色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叹息之声,吉力万格格一阵娇笑,摇了摇头,已经散开了的长发一阵飘舞:“就是嘛,要是人家真的有那个本事,掷个卢不是更好?何必弄个杂采呢。刘大侠,你说是不是?”

    刘裕心中一阵波动,刚才这五枚色子落下的时候,势大力沉,这回离棋盘足有一尺,他也是看明白了,这女子落色子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很高明的手法,能让色子在空中停顿,而那点数,看起来是她在手中就能摇准了。

    也就是说,此女有本事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跟自己的吼法倒是有异曲同功之妙。

    刘裕拿过了五枚色子,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每次都能扔得这么巧。”

    他把五枚色子在手中摇了摇,猛地掷出,这回刘裕没有吼,五枚色子随机转了一圈,转出了个七点的杂采。

    吉力万笑着接过了色子,在手上掂了掂,往棋盘上就是这么一丢,五枚色子就跟五块石头一样,直接就沉到了棋盘上,同样,七点!

    这回连孟龙符都看出来了,大叫道:“刘大哥,别赌了,这女人有妖法,她能扔的跟你一模一样。她是后走,你输定了!”

    这樗蒲用的是十步到家的赌法,刘裕这次选的就是一步两千,如果到了最后一步,则要赌上十万,现在自己如果退出,只输四千,虽然艰难,但还不是完全没的还。

    但刘裕心下雪亮,他的一个猜想终于得到了证明,这个女人可以扔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自己想要胜她,除非是让她扔不出自己的点数,也就是说要在色子从她手中到棋盘的这段时间,改变色子的走向。

    刘裕想到这里,心下释然,他看着吉力万的眼睛,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再看看你下次是不是有这样的好运气。两千钱,继续。”

    刘裕说着,拿起面前的一个钱袋子,直接就扔到了已经堆在一起的四个大小钱袋中,朗声道:“一千钱,继续跟了。”

    吉力万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刘裕真的会跟自己这一把,她的嘴角勾了勾,也拿起一个一万钱的袋子,掷到了押注区的钱堆里,说道:“好,那就继续吧,这回我先来掷。”

    二人这样你来我往,吉力万虽然每次扔色子都是那种五个直接就扔下,转都不转的节奏,但是不象前两次那样,完全跟着刘裕的点数了,二人各逞其能,分别操纵着自己的人、马、箭这三样棋子向前推进,而这赌局,也随着每一轮的操作,步步加大。

    周围的赌徒们已经鸦雀无声,他们紧张地连叫喊声也没有了。上百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赌坊中央的两人,随着他们每一下的掷点,而变得或喜或忧。

    已经到了第九轮了,刘裕掷出了一个雉点,让自己的马儿回到了终点,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因为这个点数是个贵采,也就是说,第十轮的时候,刘裕可以先行掷一次。

    刘裕微微一笑,把自己面前的倒数第二个钱袋子扔进了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押注区,正色道:“吉力万姑娘,你还要再跟吗?”

    吉力万的眼中光芒闪闪,尽管二人的掷点不同步,但是四枚代表人和马的棋子,几乎都是搅在了一起,这一下刘裕扔了个雉,马上他还可以再掷一次,这样他的人就会离终点更近一步,现在隔了十七步,是不可能一步回终点的,但也只是一步之遥了,这样的压力,全到了自己这一边。

    孙泰的额头也尽是汗珠,作为天师道的教主,他很少这样在外面失态过,赌局中的这种大起大落,实在不是一般地刺激。

    孙泰沉声道:“吉力万姑娘,不要太勉强,要是不行可以再重开一局。没有关系的。”

    吉力万突然笑了起来:“这样才好玩嘛。反正已经押了八万钱了,也不在乎两万,孙教主,我可以继续押吗?”

    孙泰勾了勾嘴角:“你来决定。”

    吉力万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抓起一袋钱就扔了过去,笑道:“跟了。刘大侠,你可以继续掷啦。”

    刘裕点了点头,把五枚色子抄在了手中,他闭上了眼睛,气沉于胸,猛地一掷,五枚色子开始不停地在棋盘之上旋转,而刘裕的虎吼之声也随之响起:“卢,卢,卢!”

    第一个色子停在了黑面,第二个同样是黑,第三个是犊。赌客们的情绪给完全调动了起来,都跟着大声吼道:“卢,卢,卢!”

    如果真的掷出了一个卢,也就是后两个色子是黑和犊,那刘裕就能再走一次,显然就可以一把到终点了。这一次,他不想再留给吉力万任何机会,甚至不让她有再掷一把的可能。一把赢九万,和赢十万没有太大区别,他不想要再加码了!

    吉力万突然也跟着尖叫了起来:“白,白,白!”

    她的声音不高,但可以明显看到她的喉咙在剧烈地抖动着,她的胸口隐约可以看到在急剧地膨胀,一个气团从肺部生出,直冲上气管,再从嘴里发出,如同风暴一样,直接卷向了正在滚动的两个色子。

    刘裕心中一动,果然,在这胜负关键之时,吉力万终于忍不住也开始发声了,自己想要黑和犊,她就一定要吼个不同颜色的。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争取到再掷一把的机会。

    刘裕心中冷笑,暗道要是比这赌技自己也许不如这个女人,但是比中气十足,那三个她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她吼出的气流尽管不弱,但跟自己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于是刘裕哈哈一笑,吼的声音又提高了几档,直接盖住了吉力万的声音,而本来给吉力万吼得开始往白面和雉面上翻的两个棋子,又开始在黑面和犊面上打转了。

    第四个色子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是一个黑。赌客们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之声,而所有人都在叫着:“卢,犊,卢,犊!”

    吉力万的声音已经达到了最高,几乎是在尖声长啸:“白,白,白!”可是每叫一声,这个色子会微微地往白面上翻一下,但很快就会给刘裕更大的吼声喊到犊面,渐渐地,色子的转动在减缓,终于,快要停下来了。

    刘裕的心中狂喜,可是嘴上却是一刻不得闲,只有色子落定,才能说胜,这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他紧紧地盯着吉力万的嘴,更盯着她的手,以防她搅局。

    吉力万的面如死灰,似乎知道自己赢不了这局,索性也不叫了,她抬起了头,对着刘裕无奈地一摊手:“恭喜刘大侠。”

    第五个色子终于即将停在了犊面之上,这果然是一个卢,刘裕哈哈一笑,正要开口,突然,吉力万的眼中神芒暴射,一声凄厉的尖啸,几乎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甚至连这金满堂赌坊的屋顶都要掀翻,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她的口中汹涌而出,直奔那正在转动的第五枚色子!

    刘裕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对着这股子气流,猛地一吼:“卢!”

    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刘裕的胸腔中喷出,如同十二级台风,对面的这一吼也是气流凶猛,但是在刘裕的这一股子气面前,几乎没有掀起任何风浪,就给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吉力万刚一张嘴,这股子气就向着她的嘴里喷了回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仿佛是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如果不是盖着脸,那这张脸上,一定会是变得非常苍白。

    刘裕哈哈一笑:“你也想吼我吗?”他的眼中只有那第五个色子,随着这一下把吉力万的这一下吼气给顶了回去,这个色子终于定格了,正面是一个犊朝上,刘裕兴奋地一挥拳:“卢啊!”

    整个赌场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在大呼小叫的所有赌客们,这会儿全都睁大了眼睛,安静不语,吉力万弯得着腰,一手扶着棋盘的边缘,娇喘微微,而她的眼中,却带了几分笑意,她喃喃地说道:“好强的气劲,真的是太厉害了!”

    刘裕笑着去拿下注区的钱袋,比起赢了十万钱更让他爽的是,这一次他赢了这个北方赌王,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高手,自己能赢一把,着实是侥幸。

    刘裕一边去拿钱,一边笑道:“姑娘的赌术着实厉害,刘某这回侥幸赢了一把,实在是运气,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切磋一二。不过这次,我就得先拿走这些钱了。”

    孙泰突然大声道:“且慢,刘裕,这钱你不能拿。”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难道不是我赢了吗,还是说,你们想要耍赖?”

    孙泰冷笑一声,指向了棋盘之上:“你先看看你的色子再说。”

    刘裕转眼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的下巴几乎都要掉到了地上,刚才黑黑黑犊犊的五个色子,居然有一个变成了白色,现在这是黑黑白犊犊!”

    刘裕吃惊地叫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是个卢,为什么,为什么会成这样?!”

    孟怀玉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刘大哥,刚才这女人一边尖叫,一边用手在棋盘边上拍了一下,只这一拍,第二个色子就从黑变成白啦!”

    刘裕的额头开始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看着吉力万,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耍赖,出老千!”

    吉力万直起了身子,把刚才因为这一下过大的动作而露出半个球,甚至一抹绯红也若隐若现的胸襟给理了理,重新拉到了肩部的位置,她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刘大侠,又要不认账了吗?许你在这里用吼来掷点,就不许人家拍一拍吗?”

    吉力万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看似无力地往着棋盘之上拍了一掌,只见靠她最近的一个色子微微一跳,从白面变成了黑面。

    吉力万笑道:“你不是要卢吗?早跟人家说嘛,给你就是。对一个女儿家这样粗声大嗓门的,不象英雄啊。”

    刘裕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算你狠,我的注意力全在你这一下吼上,却忽略了你真正的手部动作,这一下,不是卢,是一个秃,四点。”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棋子,向前进了四格,离着终点线,已经不到一掷的距离,只要超过十三点,就可以一步回家。因为这一局是十步之赌,一步一前,十步之后,比哪个更近,吉力万的马也已经回家,现在人棋子落后刘裕的只有七格,只需要掷出一个高于七的点数,就能获胜。

    吉力万笑着拿起了五枚色子,眼中流光溢彩:“这么说来,这一局的胜负,可就是看这最后一把了。刘大侠,你可得看好了哦,如果要吼可得趁早,要不然人家一丢下去,这结果可就没法改了呀。”

    刘裕也不答话,紧紧地盯着吉力万的素手,五枚色子在她的掌心不停地滚动,撞击着,带出阵阵的声响。

    而她那露在外面的粟色肌肤,也已经沁出颗颗绿豆大小的香汗珠子,在她那晶莹的胸脯上汇成了道道溪流,一股子少女天然的体香,直钻进刘裕的鼻子里。

    这一身天师道的弟子服,几乎已经粘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曲线毕露,甚至那山峦上的两颗珍珠,也在衣衫之下若隐若现,激突不已。

    可是刘裕却是根本没有心思饱餐秀色,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而一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吉力万的手,这一下她的可选余地太大,而且她丢色子根本不会在地上转的,一下子就直接落地,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看准时机,在色子落地的一瞬间吼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吉力万的手部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随着她的色子摇晃,她的腰肢也开始款摆,纤足点地,整个人开始转起圈来,可不正是北方胡人所特有的胡旋舞?

    吉力万越转越快,越转越急,腰带与头巾纷飞,是那么地美丽,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一掷十万的赌局,刘裕是非常有兴趣好好地看看这一曲胡旋舞的。

    突然,吉力万高速旋转的身形,猛地停住,而她的左手猛地伸出,向前一松,十指全都张了开来,喝道:“开!”

    刘裕的双眼神光暴射,直盯着吉力万的这只左手,按照刚才的赌法,五枚色子应该跟五块石头一样,直接就掉了出来。

    而以刘裕的超人反应速度,色子离手的一瞬间,他就能看出点数,从而把关键的一两个色子吼得翻成杂采,让吉力万的这一下进不了老家,只要吉力万这把回不去,那下一把自己只要掷出九点以上,就可以胜了。

    可是吉力万在前面转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动作,为的就是这最后的一下,所有的前戏,不过是为了迷惑刘裕的视线,影响他的判断,因为,二人都心知肚明,从前面吉力万的每次出手,刘裕都能看清楚她出手时的点数,而一尺的距离下落所需要的时间,足够刘裕作出回应了。

    刘裕的一股胸中之气,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鼓得腮帮子高高垄起,只要一开口,就是一阵强大的气流,甚至可以把这五个色子给吹出棋盘。

    但是刘裕的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吉力万的左手,经历了刚才这个女人的假吼真拍之后,他对此女的一举一动都是盯得死死的,他也知道,此女为了迷惑他,五只色子不停地在左右手之间滚动着,甚至不知道她已经在旋转之中,把五枚色子换到了哪只手,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在色子离手的一瞬间,作出反应!

    但是吉力万这一下张开的左手,却是空空如也,刘裕的心中一动,暗笑道:“果然是幌子。”

    而刘裕的眼睛,一下子移到了吉力万的右拳之上,她的这只拳头一直藏在腰后,可是左手虚张的这一瞬间,右手已经拔了出来,不知不觉地挪到了离棋盘一尺左右的高度,作势欲丢。

    刘裕的胸中之气一直蓄势待发,眼中却是光芒闪闪,整个嘴已经完全对着吉力万的右拳,这一下,只要她的手张开,立马就是一阵气流涌出。

    吉力万的右手突然就这样停在了空中,刚才还旋转如飞的她,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就静止不动了,她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哎呀,刘大侠,你这是怎么了?人家只是虚张一下手,你就这么紧张嘛!”

    刘裕心中暗骂,这小妮子实在是狡猾地紧,自己明明是看破了她的花招,这时候却是在这里言语相激,好在自己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她怎么说,只盯着她右拳的这五枚色子就是,若是她一直不丢,那自己也有换气之法,绝不至于让她一激之下,或者是长时间不丢,就自己这口气泄了。

    吉力万看着刘裕在这里一动不动,而周围的赌客们有不少已经开始骂了起来:“你这个胡虏女人,真是诡计多端,赌就赌,耍这么多心计有意思吗?”

    “就是,玩个樗蒲也要这么耍赖,果然胡人没好鸟!”

    吉力万似乎是受不了这些嘲讽之语,冷笑道:“是么,若不是刘大侠出千在先,想用吼功来改色子的点数,人家至于这样吗?也罢,你不是会吼吗?那我看你能吼出个啥来!”

    她说着,左手又是一抓一松,刘裕的心中一动,看向了吉力万的左手,仍然这一回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落下,而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却是微微向下一沉,将将地卡在了一尺的高度,然后悄无声息的张开,五枚色子,急剧地下落。

    刘裕心中大吼:“等的就是你这一下!”

    而他的嘴里一股气流已经到了唇边,他计算过,从这些色子离手到落地,至少要半秒的时间,这时间,足够自己看清点数并作出反应了。而自己的这一双电眼,显然不会出错!

    吉力万这一下显然是加了力,这五枚色子出手就带着呼啸的风声,急剧地下沉,刘裕的眼睛一下子看清了这五枚色子,黑,黑,黑,犊!

    刘裕在看清四枚色子的同时,心中冷笑:“这女人果然狡猾,最后一把居然要掷出一个卢来,这样直接一步到家,那最后一个,一定是犊,他这一瞬间作了决定,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最后的一个犊吼成白,跟上一把一样!

    但就当刘裕的气流要出口的一瞬间,他却是看清了这一枚落地的色子,整个色子四面全是光秃秃的黑色,这枚居然是没有任何的色采,是块普通的木头,而非色子!

    刘裕的大脑顿时就是一片空白,他突然意识到这一下吉力万是在出千,正要高声吼出来,却是一声脆响入耳,居然是在吉力万的左手那里如变魔术般的一枚色子落了地,不偏不倚,却是一个“犊”!

    刘裕这一次差点一口老血要喷出来,电光火石间,吉力万的右手一探一抄,右手一下子把那枚四面皆光的木头假色子给抄在了手中。其余的四面色子,却是飞快地落到了棋盘之上,纹丝不动,黑黑黑犊犊,这一下,是个不偏不倚的卢!

    刘裕这一下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你出千!”

    只有刘裕的这一双电眼才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而周围的赌客们甚至没几个人看到吉力万抓回假色子的情况,只是看到这个女人左手连张几下,右手掷后又抓了一下,然后就是五个色子落地掷出了个卢,还正在惊叹或者是懊恼不已呢。

    孙泰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刘大侠,说话要负责任的,你说吉力万姑娘出千,可曾当场抓住?”

    刘裕咬牙切齿地盯着吉力万的右手:“你右手里是什么,张开来给大家看清楚!”

    吉力万微微一笑,张开了右手,只见一把黑色的木屑,应手而飘:“哎呀,刚才紧张了点,把这些色子的面磨下来不少,大家看,成这样了呢!”

    刘裕这一下几乎快要晕了过去,想不到这女人手劲如此之大,居然把这假色子在这一瞬间捏成了一堆木屑,或者,那枚假色子本来就很轻很柔,才至于这样,所起的目的,就是那一下的障眼法。

    刘裕厉声道:“你左手明明是空的,为什么第五个色子是从你左手掉出来的?这不是出千是什么?”

    吉力万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刚才人家转得太快,一枚色子掉到袖子里了,刘大侠没留意到,这枚色子自己掉了出来,正好是个卢,这说明你的眼力还是不够啊,要不然,为啥该吼的时候没吼呢?”

    刘裕气得把棋盘一掀:“好不要脸,这样出千都如此理直气壮,这一局,老子不认!”

    一个冷厉而阴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输了就不认?刘裕,你以为你是谁?今天有本官在,轮不到你耍赖!”

    众人全都脸色大变,看向了门口,只见刁逵一身官袍,出现在赌坊的门口,而刁弘则持着节杖,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刁球一身戎装,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卫在一边,而外面则传来沉重而密集的军靴踏地之声,显然,有大批的军队在包围这里。

    刘裕的脸色一变,对着孙泰厉声吼道:“你什么意思,这赌坊还要军队来抄家吗?”

    孙泰微微一笑:“我们赌坊开在京口境内,当然要受官府的管辖,当然,也要受刁刺史的保护,有什么问题吗?”

    檀凭之气得骂了起来:“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里一赌完钱,军队马上就开过来了,刘大哥,这是个局,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刁逵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尔等休得多言,本官身为京口的父母官,有保境安民之举,这赌坊本就是是非之地,本官在此巡视,有何不可?闲杂人等,一律退出去,若是再逗留生事,休怪本官不客气!”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到了现在,他很清楚,这是孙泰和刁逵联手设的局,就是请了这个吉力万来出千,诱自己上当,现在自己不管怎么说,已经输了两万钱,这是绝对不可能还得起的,接下来,这些混球们就会提出苛刻的条件,想要逼自己就范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各位父老,今天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先行离开吧,其他的事情,刘某和这些人来解决,刁刺史毕竟是官,也不敢乱来的。不然的话,就象上次京口擂台一样。”

    众多赌客面面相觑,多数人还是赶快离开了,毕竟,今天这赌坊里的人不多,刘裕又是理亏,接下去绝不会有好结果,而这里不过是一个小村子,不象那天京口讲武大会时有这么多的民众可以以为后援,暂时离开,哪怕去给刘裕找帮手,也比留在这里要来得强。

    只有檀凭之,魏咏之和孟龙符等十余人还留在这里,檀凭之看着孙泰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沉声道:“教主,我等从北方抛家弃业,一路南下,就是因为相信神教,相信你孙大教主会救世济民,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和官府勾结,陷害刘大哥,实在是让我们太失望了。”

    孙泰淡然道:“檀道友,本教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至于刘大侠,他输了钱,欠债要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陷害一说?难道你们赌输了钱就是别人害你?”

    刘裕哈哈一笑:“这个女人明明是出千,你早早地和刁刺史勾结,赌局一结束就让兵马出场来为你撑腰,不是陷害是什么?”

    吉力万妙目流转,微微一笑:“捉千是要捉个现行的,不是你这里说说而已,刘大侠不知道赌场的规矩吗?不当场抓到我出千的动作,色子落盘,这一局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更何况,你靠吼功来让色子变点数,这难道就是光明正大的举动了?大家都是用赌技来拼,你技不如人,有啥好说的?”

    刘裕心中一阵郁闷,这女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尽管自己明知她是出了千,但是自己那样做也确实算不得光明正大,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但他仍然心中一阵不服,厉声道:“我不管你这次赌局,我只说孙教主你和刁刺史这次设局下套,让我往里钻,这点我刘裕绝不服气!”

    孙泰的眼中冷芒闪闪:“你不服气也没用,输了钱就得还,一共是两万钱,刘大侠,请拿出来吧!”

    刁逵跟着笑道:“刘裕,这是赌场,你输了钱就得还。本官率兵巡视至此,正好碰到此事,不能不管。莫说你现在只是个百姓,就算你还是那个里正,身为朝廷吏员,带头耍赖,本官难道还治不得你?还是说,你这回又要讲什么规矩吗?难道京口还有什么赌债可以欠了不还的规矩?”

    刘裕咬了咬牙:“京口没有这种赖帐的规矩。但是你们官商勾结,又请了北方的胡人女子来出千,这口气,让人无法咽下!”

    刁弘在一边冷笑道:“咽不下去也得咽,天子节杖在此,我兄长身为刺史,难道还治不了你吗?刘裕,今天不交出两万钱,你休想离开这里!”

    刘裕转头看着孙泰,双目如炬:“你刚才说借我钱,难道说了要我马上还吗?”

    孙泰微微一笑:“这就要看刘大侠是不是肯跟我们合作了!”

    刘裕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他们不是真的要这两万钱,而是要逼自己就范。眼下自己已经入套,不知他们要提出何等非分的要求。

    想到这里,刘裕索性心一横,沉声道:“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孙泰看着刁逵,笑道:“刁刺史,这赌坊也有你的份子,你提吧。”

    刘裕哈哈一笑:“果然是你们勾结在一起,还不承认?!”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眉目间尽是得色:“大晋法律可没规定刺史不可以经营产业啊。这京口的公田都归了我们刁家,天师道在这里开赌坊,用了我们家的地,本官折点份子,有何不可?”

    刘裕冷笑道:“好了,刁刺史,咱们也不用转弯抹角了,直说吧,你待如何?”

    刁逵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契约:“签了这个,做我刁家僮仆,这笔账,一笔勾销!”

    刘裕气极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刁逵,你终于露出真实的意图了,原来,你就是想要我成为你刁家的僮仆啊。也是哦,要是我刘裕都入了你刁家,与这刁球,刁毛之辈同为家丁仆役,这京口只怕也很快要姓了刁啦!”

    刁逵微微一笑:“这难道不好吗,到时候你作为我刁家的一员,不也是跟着沾光?刘裕,本官看你也算是条好汉,有些本事,这才邀请你加入,要是换了别人,求着来我刁家我还要考虑一下收不收呢!”

    刘裕的双眼圆睁,怒发冲冠:“逼良为奴,也能说得这么堂而皇之,刁逵,你真够无耻的。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不过,你的这个企图,休想得逞,我刘裕头可断,血可流,命可以不要,但绝不可能向你屈服!”

    孙泰叹了口气:“刘裕,好汉不吃眼前亏,跟着刁刺史,你不会后悔的,今天你输了两万钱,就算刁刺史不逼你,我这里要你现在拿钱,你也拿不出来,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卖身为奴?!”

    刘裕恨声道:“你是出老千,孙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要是我正当输钱,自然会想尽办法还钱,但你是设了套加上让这个女人出千,我万万不会接受!”

    孙恩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刘裕,你可要想清楚,这里不是那天的京口擂台,没有成千上万的京口人来救你了。加上你欠了赌债,就是按王法,你拿不出也应该下大牢才是!”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说不得只好动手了,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居然连军队都出动了,不过我刘裕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这帮混蛋屈服的,我的人就在这里,有胆就放马过来吧!”

    他说着,一脚就踢翻了面前的这张樗蒲棋盘,双拳一错,拉开了架式。

    刘裕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早已经留意了四处的局势,这里是个赌坊,到处是赌榻,二楼只有一部很窄的楼梯而下,没有弓箭手在高处,大门只有一处,只能一次进来一二人,而四面的窗户因为怕有赌客输急了跳窗溜号,全给封死了。

    所以整个赌坊,也就这一楼的十丈左右方圆的空间,最多进来百余号人,也不可能列阵用长矛作战,在这里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可以想办法先制住刁逵或者是孙泰,逼其手下就范,以自己的这一身功夫,未必没有机会。

    刁逵显然也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从一进门开始,他就站在几十名持盾拿刀的护卫身后,离得刘裕足有四五丈远,随时可以退出大门,他冷笑道:“你还真以为这里是京口的擂台,还能让你为所欲为吗?”

    檀凭之等人也全都站在了刘裕的身边,大声道:“刘大哥,今天咱们兄弟并肩子了,谁要想动你,老子就车翻他!”

    刘裕的心中一暖,到了这个时候,还肯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跟官府和自己入的天师道为敌的,也只有这些热血汉子了,当初自己真没白救他们。

    刘裕正要开口,魏咏之的三片兔唇动了动:“刘大哥,不要劝我们走了,我们是不会走的。今天是生是死,咱们都在一起了。”

    孟龙符也跟着挤在一堆大人中间,他的两只小拳头也挥了起来:“刘大哥,我也跟你在一起!”

    刘裕的眼中热泪滚滚:“好兄弟,好朋友,我刘裕没白结交你们,若是今天我还有命在,以后一定会和各位不醉不休!”

    孙泰的眼珠子一转,勾了勾嘴角:“刁刺史,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你和刘大侠慢慢谈吧,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刘裕心下雪亮,这孙泰也是狡猾得紧,一看在这个场面里两边真要是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就算刁逵有千军万马,也未必能一下子冲进来,反正刁逵得了好处,他也未必能分到什么,不如就此开溜。

    吉力万一直坐在一边的墙角上,秀目流转,看着众人,她突然开口道:“不就是一个赌局嘛,用得着这样打打杀杀的么?你们汉人不是知书答礼,凡事都要有什么君子之风嘛,这里哪点象君子的样子了?”

    孙泰的眉头一皱:“吉力万姑娘,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现在请离开吧,打起来的话刀剑拳脚无眼,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吉力万勾了勾嘴角,一直看着刘裕,嘴里却说道:“当初孙教主请人家来的时候,只说是赌樗蒲,可没说赢了以后要让人卖身为奴啊。即使是在我们北方,在草原,当奴隶也不是什么好事。”

    孙泰叹了口气:“吉力万姑娘,你的好心这回用错了地方,这个人输了钱,就得还,还不出就得卖身为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然个个输了钱都可以不还,那还赌什么呢?这个结果,在他借钱之前就应该想到的。”

    吉力万的眼中光芒闪闪,突然说道:“两万钱是吗,那我来帮他还行不行?”

    刁逵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胡女,不要胡搅蛮缠,赢了以后走就可以了,该你的报酬,一钱也不会少的。要是再惹事,当心你自身难保!”

    刘裕心中奇怪,刚才因为这个胡人女子出千,他恨极了这人,但听他们这样斗口,倒并非是在作伪,看起来吉力万还真的是不知道这赌局之后有如此玄机,也是给人利用了。

    刘裕朗声道:“吉力万,你刚才出千害我,但现在既然这样说了,那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会儿要打起来的话,你一个弱女子自身难保,还是先走吧。”

    吉力万的眼睛眨了眨:“可是你们就这几个人,怎么跟他们打?外面听起来还有很多人,你别逞强了,还是让我给你还钱吧。”

    刁逵的眼中冷厉之光一闪:“够了,本官没有兴趣跟你们继续纠缠下去,刘裕,本官问你最后一次,这个契约,你签不签!?”

    刘裕厉声道:“老子就是死也不会签的,放马过来吧!”

    刁逵勾了勾嘴角:“果然是乡野粗汉,又臭又硬,幸亏本官早就料到你会死硬到底,也罢,刘裕,你看看这是谁?!”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向着刁逵的身后看去,只见三个给五花大绑的人,在刁毛为首的十几个恶奴的推搡之下,跌跌撞撞地进了赌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阵大变,因为这三个人,一女两男,可不正是刘裕的继母萧文寿和两个弟弟,刘道怜与刘道规?

    萧文寿的头发散乱,衣衫有几处破了,破口处的肌肤正在渗着血,而她的脸上,则有几道明显的鞭印子,右眼的眼角处,一阵淤青,显然,她是给强行绑来的,来的时候还给这些恶奴打过。

    而刘道怜和刘道规这两个小孩子,给打得已经不成人形了,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身上到处是伤痕和血印子,刘道怜正在号啕大哭,而刘道规则倔强地站着,他的双膝在发抖,显然很难再站立住了,但仍然硬撑着不倒,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

    刘裕看得目睚欲裂,几乎要冲出去,被身边的檀凭之和魏咏之死死地拦住,只见刘裕的两只眼睛都要流出血来,怒吼道:“放了我娘和弟弟,要不然,要不然我要你们的命!”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那模样看起来几乎象是要吃人,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拦得住他现在的愤怒一击!

    刁逵本来正在得意,但是看到刘裕那种怒发冲冠的样子,有些害怕,一边的刁弘冷笑道:“事到如今,还想发狠,刁毛,让他老实一点!”

    刁毛“嘿嘿”一笑,一抬手,就是在萧文寿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这一下,打得萧文寿的鼻孔直接开始流血,她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摔倒下去,一边胁持着她的两个恶奴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这才让她没有倒下去,而她也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半句讨饶的话。

    刘裕哭着跪了下来:“娘,孩儿不孝,连累您受这样的苦!”他的心中悲愤至极,眼看着自己的娘和弟弟受这样的折磨,却是无能为力,愤怒,辛酸,后悔,百感交集,把他泡在这五味杂陈之中,欲哭无泪。

    刁逵一看刘裕跪下,本来有点缩在护卫身后的他,也变得胆大起来,哈哈一笑,站直了腰,冷笑道:“刘裕,你赌输了钱,只好委屈一下你的家人了,因为你太凶狠,本官不得不给你点教训,免得你再次煽动民变。”

    刘裕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你肯放了我娘和弟弟,什么都好商量!”

    在这一瞬间,刘裕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娘和弟弟受苦,就算是入刁家为奴,也可以先答应下来。

    今天这个仇结得太深了,刘裕从小被萧文寿一手拉扯大,对她的感情,远远胜过了那个从没有见过的亲娘,眼见她给人这样毒打,就算是皇帝,他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拿刀砍了。

    刘裕心中暗想,实在不行先混进刁家为奴,让娘和两个弟弟离开京口,然后向刁逵一家复仇,刁家上下,所有人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尤其是动手打萧文寿的刁毛,还有主使的刁逵与刁弘兄弟,必取他们的性命!

    刁逵满意地点了点头:“早这样服软不就没事了嘛,也省得你娘和弟弟受这皮肉之苦!还是刚才的提议,入我刁家为奴,怎么样?!”

    刘裕的心一横,正要开口应承,却听到萧文寿厉声道:“刘裕,你在做什么?向仇人讨饶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上可跪天下可跪地,中间跪皇帝,怎么能向这种狗官屈服!给我站起来,要不然,你就不是刘家的儿子!”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萧文寿边上的刁毛脸色一变,骂道:“老不死的,想死是不是!”

    刁毛的手一抬,就要再打人,刘道规大吼一声:“不许打我娘!”

    刘道规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挣,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把夹着他的两个壮汉恶奴给挣到了一边,闪出身子,小脑袋用力一撞,狠狠地顶到了刁毛的腰间,把这条大汉居然直接撞得跌出去四五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边的几个恶奴跟着扑了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对着刘道规的身体就是一阵施暴,萧文寿拼命地向前拱着身子,想要挡住这些拳脚,就象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一样,把后背露给了这些恶奴,由自己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刘裕大叫道:“住手,不许再动手,有话好商量!”

    刁逵笑着一抬手,几个恶奴得意地退了下来,而萧文寿和刘道规已经给打得站都很难站起来了,萧文寿的嘴角在流着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气若游丝地说道:“小裕,千万,千万不能,不能卖身为奴!”

    刘裕咬了咬牙,这一刻,他作出了一个决定,朗声道:“刁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欠你两万钱,早晚会还你的,但入你家为奴的事,休要再提。这是我娘的命令,我不能,也不敢违背!你若逼我太紧,大不了鱼死网破!”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他没有想到,刘家母子竟然如此硬气,尤其是萧文寿一介女流,居然也能如此强硬,本来到手的刘裕的卖身契,居然就这么没了。

    刁弘凑了上来,小声地说道:“大哥,这一家子又臭又硬,看来不肯就范,要不我们把他们一家下了大牢,找机会弄死他们,以后看谁敢跟我们作对!”

    刁逵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刘裕在京口影响力不小,真要取他的命,只怕会有麻烦。我其实也没有想过真要他来我家为奴,但上次的气实在难咽,今天不好好地修理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刁弘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不取他性命,只怕他会报复的。”

    刁逵冷笑道:“把他手脚打断,我看他还怎么个凶!”

    说到这里,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闪:“刘裕,你不想入我家为奴也可以,那两万钱,我可以宽限你三个月再还,不过,现在你得把利钱给付了!”

    刘裕的剑眉一挑:“利钱?什么利钱?就算我欠了两万钱,也不过是刚欠的,哪来的什么利钱?!”

    刁逵哈哈一笑:“我们刁家的规矩,只要借钱,就得先付三个月的利息。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裕冷笑道:“孙教主借我钱的时候可没这么说。刁逵,你好歹也是个刺史,这样耍无赖,就不怕丢脸吗?”

    刁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丢脸?老子从娘胎里出来,最丢脸的一次就是拜你所赐。实话告诉你,这利钱,就是上次你在京口擂台的时候当众羞辱我们刁家所欠下的,今天,你不肯来我刁家当僮仆,就得把这账给连本带利清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并不欠你钱,更不会付你什么利息,只不过你这狗官居然学山贼土匪一样玩绑票,哼,我刘裕也当过里正,也知道国法,刁逵,今天你整不死我,我回过头一定会弄死你!”

    刁逵与刁弘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刁弘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得是以后的事了,刘裕,不想让你娘和你弟弟再受苦,你最好就乖乖地听话。”

    萧文寿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子力气,一下子叫了起来:“小裕,不要管我们,你快逃走,不要受制于他们,他们不能拿我们娘儿仨怎么样的!”

    刁球一声怪笑,一拳就打在了萧文寿的脸上,这一下他用了七成力,一下子把萧文寿的一颗门牙给打掉了下来,满脸都是鲜血,整个人也晕了过去。

    刘裕目睚欲裂,直接就冲了上去,刁球早就料到了他的举动,冷笑着掏出了他的那根扎心老铁,架在了萧文寿的脖子上:“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娘?!”

    檀凭之大叫道:“狗贼,当初就不应该便宜了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真敢杀人不成?!”

    刁球的眼中凶光一闪:“杀人?老子在别的地方杀的人多了去了,也就跟没事似的,从没有人找过老子的麻烦,你是不知道我们刁家的厉害,别说是这个女人,就是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我家老爷都可以让你们消失得无声无息!”

    刘裕知道这刁球说的是事实,刁逵心狠手辣,手下如狼似虎,碰到强的会怂,碰到弱的会往死里欺负,这些年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事肯定也没少干,而那个恶奴刁毛等人,最多只是动手打人,真正要干杀人放火这些黑活儿,显然是这个刁球出手了。

    刘裕这一下心里反而放开了,他看着刁球,冷笑道:“原来刁家做这些见不得人的杀人勾当的,就是你啊,你今天在这里这样说,就不怕给人听到了去报官吗?”

    刁逵哈哈一笑:“报官?在这里我就是最大的官,我说的话就是王法!刁球是我的人,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动不了他,刘裕,不要多废话了,你付不付这利息钱?!”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是不是让你打一顿,出了你的这口所谓的气,你就能放过我娘和弟弟?!”

    刁逵“嘿嘿”一笑:“你如果不想签这卖身契,就先把这两万钱的欠条给签了,这一顿打,只当三个月的利息,三个月后,若不还钱,到时候我就把你全家下大牢,到时候,你就天天准备着挨打吧!”

    刘裕冷笑道:“你就不怕我三个月内找你报仇?”

    刁逵的嘴角勾了勾:“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在三个月内恢复过来了。刘裕,你只有这两条路可选,要么来我刁家当僮仆,要么就受一顿皮肉之苦。你若是怕打,还是来我刁家当僮仆的好,不过,为了让你老实点,你娘和弟弟,就得在我家里当内仆了。”

    刘裕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刁家深宅大院,母亲和弟弟一旦进去当了人质,想救都很困难了,到时候真的可能一辈子受制于刁逵,如果他让自己象刁逵那样做杀人的勾当,那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两害相衡取其轻,今天让他们打一顿,也许能迅速地恢复过来,只要自己身体能恢复,那就有报仇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刘裕一咬牙,把手中抄着的一根木棍往地上一丢:“来吧,打就打,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魏咏之的眉头紧皱:“刘大哥,使不得啊,这些人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你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给折腾坏的!”

    刘裕叹了口气:“我挨些打总比娘和弟弟受苦要好。各位兄弟,今天多亏了你们出手相助,这份情,我刘裕记着,以后一定会十倍相报的!”

    檀凭之看向了孙泰,语气一软:“孙教主,请你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帮忙求求情吧,你求求刁刺史,请他放了刘大哥,我们保证刘大哥不会回来寻仇的。”

    孙泰冷笑道:“刘裕并非我道中人,本主没有救他的理由,这是他和刁刺史之间的恩怨,我们方外之人也不便干涉。”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刘裕,要是你肯入我天师道,本主会向刁刺史为你求情的。”

    刁逵哈哈一笑:“孙教主,你就别戏弄他了,就算刘裕入了你天师道,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求情也是没用。”

    孙泰笑着一摊双手,看着檀凭之等人:“怎么样,听到了吧,本主也没有办法。凭之,咏之,你们也是我道中人,这些俗世之事,少管为妙,只会影响你们修仙得道啊。”

    吉力万突然开了口:“刁刺史,要是我帮刘裕还了两万钱,你是不是能放过他?”

    刁逵的眉头一皱:“不要说了,这不是你显好心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懂,别说两万,你就是给我二十万,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刘裕一咬牙,朗声道:“各位的好意,刘某心领,不用再跟这狗官废话了,来吧,想怎么打我,老子受着就是!”

    刁逵笑着一挥手:“给我绑上!”

    刁毛“嘿嘿”一笑,拿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几股缠在一起的兽筋,十几个恶奴跟在他的身后,手持这些兽筋,慢慢地接近刘裕,却是象是在接近一只猛虎,没人敢第一个上前。

    刘裕就在那里双手张开,傲然屹立,纹丝不动,看着这些人胆战心惊,不敢上前的怂样,刘裕冷笑道:“无胆鼠辈,爷爷站在这里让你们绑都不敢上来,是不是要爷爷自己绑了自己?”

    刁毛心中一动,把手中的那股兽筋扔到了刘裕的脚下:“刘裕,你先把自己的双手绑上了,要不然,你娘又要吃苦头啦!”

    刘裕二话不说,捡起兽筋,就在自己的手腕之上缠了几道,系成了一个死结,这下刁毛等恶奴才算放了心,一涌而上,把刘裕从头到脚,五花大绑,直接捆成了个棕子,刁逵笑道:“有意思,只怕那些猎人绑熊虎之类的猛兽,也没这么紧吧。”

    刘裕的身上给这些牛筋勒出了道道血印,他的额头冷汗开始冒出,却是咬牙硬撑,一声不哼,平静地说道:“好了,刁逵,放了我娘和弟弟,他们对你已经没用了。”

    刁逵冷笑道:“不急,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不过,在彻底放走他们之前,我得让他们看看,你得罪了我,是个怎么样的下场!”

    刁逵一挥手,这些人把刘裕直接押了出去,而刁毛等几个恶仆则把哭喊不停的刘道怜,刘道规兄弟,以及昏迷不醒的萧文寿也给推出了赌坊。

    天色早已经大亮,已近午时,外面的知了之声此起彼伏,骄阳似火,洒在这平虏村的广场之上。

    而这块前不久刚刚举行了天师道的布道大会的地方,却是立起了一根高约一丈的木桩,刘裕的上身完全精赤,十几条兽筋紧紧地勒在他发达的肌肉里,绑出道道血痕,而随着他的挣扎,这些兽筋勒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四周已经围了几千名平虏村和周围其他村的百姓,两千余名刁逵带来的军士,围成人墙,把百姓们给隔开。

    距离木桩二十余步的地方,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小凉棚,刁逵和刁弘兄弟二人,得意洋洋地坐在两张胡床(矮脚小凳,类似后世的马扎,在这个时代刚刚出现,从北方胡人带来,渐渐在江南上层流行)之上。

    几个侍女在轻轻地摇着扇子,送来徐徐凉风,刁逵与刁弘的手上拿着西瓜,一边在吃,一边看着烈日之下的刘裕,脸上尽是嘲讽与冷笑。

    刘裕的嘴上给晒得脱了皮,给绑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刁逵看起来很享受这样折磨自己的过程,甚至还没有动刑,不过,接下来,等再多来点人时,刁逵就要开始对自己下毒手了。

    刁逵缓缓地站起了身,广场四周,早已经议论纷纷,尽是同情刘裕之声,而且随着人越来越多,这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尽管这些村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好人坏人,一看便知。

    刁逵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各位京口的父老乡亲,今天,本官例行公事,巡查四乡,却发现在金满堂赌坊之内,有人欠债不还,还发狠耍泼,想要闹事,幸亏本官带了兵将,将此人拿下,这个赖账不还的赌棍,就是绑在柱子上的人,前蒜山乡里正,刘裕!”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不信的置疑之声:“刘大哥怎么会是这种人,不可能的!”

    “刘大哥这阵子不是一直赢钱的吗,连我都知道,怎么会欠了赌债!”

    “刁刺史,你是不是搞错了?刘大哥不是这种人,我们可以联名作保!”

    刁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人能做到刺史,靠的除了心狠手辣外,也是天生具有表演的天赋,刚才在赌坊内的那种嚣张狂妄的劲儿,现在是一点也没剩下了,他摆了摆手,作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众人小声,然后假惺惺地说道:“赌博一道,能让人失去理智,没了判断。刘裕这阵子赢钱很顺,自视过高,结果跟高手对赌,一下子押了两万钱,输了个精光!”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欠债的契约,向着四面扬了扬:“刘裕的欠债借据在此,上面有他亲手按的手印,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让刘裕自己说,是不是欠了两万钱?!”

    刘裕本能地想要出言反驳,却是一眼看到在一边的角落里,刁球带着几十个兵将,正按着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弟弟,他们的嘴里都已经塞了布,动弹不得,若是自己再在这里驳了刁逵的面子,只会让亲人受更多的苦,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于是刘裕只能违心地说道:“不错,是我输了钱,愿赌服输,这两万钱,我刘裕欠赌坊的!”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不少视刘裕为英雄的人叹息不已,摇着头,而一些平时就看刘裕不太爽,或者是挨过他打的人,则兴灾乐祸地说道:“看到了没,我早就知道这家伙只会欺负人,早晚会出事的。前两年才收敛了点,一进了赌场,又原形毕露了。”

    “就是,这叫野性难驯,哼,谁叫从小连他爹都不要他呢。”

    “是啊,没爹没娘,缺乏管教,就是这样。本以为长大了可以痛改前非,可还是不成器啊。”

    “你们少说几句成不,刘大哥,刘大哥这样,肯定是有苦衷的。”

    “二熹子,别给他说好话了,我们知道刘裕平时护着你,但他这一下输了两万钱,难不成你给他还?!”

    “我,我…………”那个曾经在刁弘初来京口时给欺负过的乡间少年二熹子,极力地想要给刘裕说话,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急得脸都要红了。

    刁逵对外界的反应很满意,越发地飘飘然了:“刘裕在赌场惹事,打人,被本官当场拿下,本官身为京口父母官,有维护秩序,保境安民之责,刘裕身为前里正,知法犯法,横行霸道,罪加一等。本官下令,按照国法,今天先抽刘裕三百鞭,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周围一下子炸了锅,檀凭之直接嚷了起来:“刁逵,你身为刺史,怎么可以动用私刑?大晋法律可没规定用鞭子抽人的,最多是杖责。再说了,三百鞭子谁受得了!”

    而萧文寿和两个儿子也激动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只是她们给完全压制住,根本动不了半分,只能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而她们三人给一群恶奴挡着,别人也根本看不见,只有绑在柱子上的刘裕心中雪亮,却是无能为力。

    刁弘那张涂满了白色粉末的脸上,一阵阴森可怕的笑容:“怎么了,三百鞭就受不了吗?想当年,那北方的武悼天王冉闵,给燕国擒住后不也是打了三百鞭,照样好好的,刘裕不是自认为英雄嘛,既然是英雄,三百鞭有什么不可以的?”

    刁逵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的很好,刘裕喜欢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京口规矩。本官也有本官的规矩,那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天师道为了帮朝廷抵抗胡虏,把香火钱和赌坊的收入都捐了出来。”

    “这刘裕不思报国,却跑到天师道的赌场里,输了钱就大闹,这不仅仅是赖钱的问题,更是贪墨朝廷的抗胡经费,往大里说,斩了他都不为过!”

    刁逵这一番强词夺理,说得众人交头结耳,倒有不少人点头称是。从上次京口百姓的反应来看,他知道京口百姓恨极了胡人,只要把刘裕欠钱的事往抗胡上扯,就一定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果然,周围的议论声小了许多,檀凭之急得满头大汗,他很想说出真相,但是也知道刘裕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亲人,他又怎么可以坏了刘裕的事?于是檀凭之咬了咬牙,大声道:“就算你要抽鞭子,但三百鞭太多了。冉闵那可是号称北方战神,钢筋铁骨,刘大哥虽然是好汉,但也经不起你这三百鞭的。”

    刁逵笑着把手中吃完的西瓜往地上一扔,看着刘裕:“刘裕,你若是怕了,本官可以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只要说一声,刁刺史,小的错了,本官就减你一百鞭子,如何?”

    刘裕的双眼圆睁,大声道:“刁逵,你休想让老子服软,三百鞭就三百鞭,尽管来打,皱一下眉头,不是好汉!”

    刁逵“嘿嘿”一笑:“很好,本官就是喜欢你这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的泼皮劲,只不过,嘴硬还不行,得皮硬才能扛得住打。刁球,该你了!”

    刁球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一闪而没,他狞笑着走上了前来,一阵摇头晃脑,松腕伸膀,身上的各处关节都是一阵“啪啪”作响。

    而随着刁球的准备活动进行,他的嘴上也没闲着,对着刘裕得意地低声道:“那天你不是打老子打的很带劲的吗,怎么,没有想到吧,这么快报应就来了。”

    刘裕冷冷地看着刁球,嘴角勾了勾:“今天去我家捉我娘和弟弟的,是你带头的吧。”

    刁球得意洋洋地点头道:“不错,就是老子干的。你有本事咬我啊!”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神光如电,刺得刁球脸色微变,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只听到刘裕一字一顿地说道:“上次只是打你一顿,下次再见面,我必取你狗命!”

    刁球心中有些慌张,毕竟上次给刘裕打得有点心理阴影了,尽管他现在给绑得动都不能动一下,但仍然让刁球心有余悸,他转念一想,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留后患,三百鞭,直接往死里打!不死也得残,也断了他以后报复自己的可能。

    想到这里,刁球又是一阵狂笑:“好啊,就看你有没有命再见我了。”他说着,手往腰间一抽,一条盘在他腰上的皮鞭,顿时抄在了手中,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之声:“天哪,这哪是鞭子,分明是条荆条啊!”

    没错,这就是一根山野里的荆条,但比起普通的荆条,起码粗了两三圈,荆条之上,到处都是尖利的倒刺,在太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着可怕的光芒,只要打到人的身上,那是一鞭子下去,就是带走一大块皮肉,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绝不可能撑上三百鞭的。

    刁球“嘿嘿”一笑:“刘裕,看你的皮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他说着,眼中凶光一闪,大荆鞭在手上一抖,从头顶绕了一个大圈,然后猛地向着斜下方一抽,“啪”地一声,这一鞭就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刘裕的身上。

    一条长达尺余的血痕,从刘裕的左肩开始,直接到了右侧的腰部,他的整个正面,给抽出了足有半寸的血痕,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皮肉带在了荆条的倒刺之上,飞空而起,即使是刘裕这样的硬汉,给这一鞭下来,也是痛得牙关紧咬,身躯都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刁毛那尖刺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一鞭!”

    刁逵对刘裕如此强硬,一声不吭也有些意外:“怎么样,刘裕,这一鞭的滋味还好受吧!”

    刘裕心一横,他知道,这时候任何的痛苦和求饶,都只会激起这些混蛋更残酷的施暴,这一鞭打的他实在是很疼,要不是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打人和挨打,只怕他直接就会崩溃了,但他知道,只有继续撑下去,才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刘裕索性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刁球冷笑道:“你想运气抵抗是吧,行,我看你能顶多久!”荆条再次扬起,卷起地上的一阵尘土,再次狠狠地抽向了刘裕的前胸。

    “一百四十六,一百四十七。”人群渐渐地变得沉默了下来,开始还有些兴灾乐祸的人想看刘裕挨打,但眼看着刘裕已经给抽成了一个血人,前胸后背几乎已经没什么好肉了,仍然是一声不吭地硬挺,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只剩下一鞭鞭抽到肉的声音,还有萧文寿等人的抽泣之声,在众人的耳边回荡。

    刁逵这时候已经开始喝起了小酒,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眼前的一切,他突然回头对着刁弘说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没有啊。”刁弘笑着回道,“这不是在执行国法嘛。”

    刁逵哈哈一笑:“那就再残忍一点!这条鞭子上的倒刺好像磨平了,再换条新的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