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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且慢!”

    刁逵的脸色微微一变,而一边的刁弘则大叫道:“什么人,竟然敢在这里无视刁刺史的命令,活得不耐烦了吗?”

    刁逵低声道:“二弟,且慢,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

    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却是信步走出一名白衣文士,长衫纶巾,头发梳理得一尘不染,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可不正是昨天在江家婚宴上出现过的那位跟着刘林宗的文士李致之?

    李致之笑着向刁逵作揖行礼:“刁刺史,建康一别,不过月余,想不到今天在这里又重逢了。”

    刁逵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我说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原来是王秘书啊。这是哪阵风把你吹到京口了?”

    说到这里,刁逵不屑地看了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异的刘裕一眼:“现在公务在身,私谊稍后再叙,王秘书,你且看本官如何来收拾这些目无法纪的刁民!”

    刘裕和李致之一直互相对视着,李致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的神色,叹了口气:“刘大侠,我来晚一步,让你受了这些苦,这是我的罪过啊。”

    此言一出,刁逵的脸色一变:“王秘书认识此人?”

    李致之点了点头:“昨天在江家的婚礼之上就见过了,对不起,刁刺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大侠是本地豪杰,怎么会犯法呢?”

    刁逵冷笑道:“你们既然认识,那你问他好了,是不是本官有意地欺负他。”

    李致之转向了刘裕,作揖行了个礼:“对不起,刘兄,昨天小弟向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今天既然在刁刺史面前,小弟也不能再隐瞒了,小弟姓王,单名一个谧字,字稚远,乃是琅玡王氏之后,现任秘书丞。”

    这个化名李致远的王谧,乃是大名鼎鼎的东晋开国宰相王导的孙子,王劭之子,后来过继给了无子的伯父王协为子,也继承了王协承自王导的武岗候爵,在当下琅玡王氏人才凋零,家门式微的格局下,王谧俨然成为了琅玡王家的后起希望之星,即使是刁逵这样的一方刺史,也要对其加以巴结,不敢怠慢。

    刘裕使劲地撑开被血糊盖住的眼帘,这一顿打让他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连说话都会牵扯到脏腑,每说一个字都是如此地难受,可他仍然咬牙道:“李,王兄,你,你是琅玡王氏的子弟?那,那刘先生…………”

    王谧马上说道:“刘兄与小弟是忘年交,这回小弟来京口,也是应他的邀请前来的,这会儿他有事已经离开了京口,而小弟听说你在这里出了事,就马上过来看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犯了什么法?”

    刁弘把手中的契约一扬:“王秘书,你可看好了,这刘裕在这家金满堂赌坊里赌钱,输了钱后就借了我们刁家两万钱,然后又赌输了,他不仅不还钱,还大闹赌场,扬言这笔账就要硬赖了。”

    “我们兄弟正好带兵巡视四方,看到了这一幕,才把他拿下的,这借据在此,有刘裕的手印,绝非伪造!”

    王谧也不看这借据,显然,他对刁家这一套早就耳熟能详了,他淡然道:“我与这刘裕也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的人品,想必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进了赌场之后,人的情绪会变得激烈,失去理智,即使有过激之举,也请宽恕一二。”

    刁逵冷笑道:“宽恕?连本官的钱他都敢赖,若是此风一开,以后京口人人作奸犯科,还有王法吗?前几天本官本来想要取缔此地的私斗之举,就是这个刘裕带头闹事,当众对抗本官,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京口规矩。哼!难道这个京口规矩,还大得过王法吗?”

    刘穆之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在一边响起:“刁刺史,你说这刘裕借了你的钱,而你们二位当时还在带兵巡视,请问刘裕又是如何向你们刁家借钱的呢?”

    刁逵给一下子问住了,看向了另一边,只见魏咏之领着刘穆之和高素等一大批人赶了过来,而刘毅也在其中,显然,他们是接到了消息,前来营救刘裕了。

    刁协咬了咬牙:“这赌场里有我们刁家的份子,刘裕向赌场借钱,就是借了我们刁家的钱,孙教主,你说是不是?”

    孙泰微微一笑:“我们这家赌坊能在这里开起来,全靠了刁刺史的关照,所以,赌场里如有利钱,都是刁家派发的,这个借据是刘裕借刁刺史的,没问题。”

    刘穆之冷笑道:“可是刘裕借钱时,只说是向赌场借的,是孙教主你说借他的,可没提刁刺史半个字啊。而且当时你借钱的时候,也没说要马上还啊。”

    孙泰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借本主的钱和借刁刺史的钱,有区别吗?不都得是欠债要还?刘裕输了钱后大闹赌场,刁刺史这才将他拿下的。为了惩罚他的这种行为,在这里对其惩戒,难道这不是刺史应该做的吗?”

    王谧叹了口气:“我算是听明白了,这应该是场不应该发生的误会,刘兄一时赌红了眼,失去理智惹了事,刁刺史你在这里对其惩戒,把人打成这样,应该也达到目的了,可否看在下一个薄面,放了刘兄呢?至于这两万钱,就由在下代为偿还好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仆从护卫搬出了两个满满的布囊,每个布囊上面写着“一万钱”,走向了刁逵。

    刁逵冷冷地说道:“王秘书,这不是钱的事情,刘裕几次三番地跟本官作对,让本官在京口毫无威信,本官说了要打他三百鞭,这是当众下令,当着天子节杖,就是代陛下下的令,若要本官说到做不到,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谁敢担待!?”

    王谧似乎早有所料,上前两步,低声道:“刁刺史,借一步说话,咱们作个交易好了,我想,这个交易对你是稳赚不赔的。”

    刁逵的心中一动,沉吟不语,而刁协则摇了摇头:“王秘书,别的事情好商量,就是这个事情没的谈,刘裕实在是太…………”

    王谧微微一笑:“其实这回想要二位放过刘裕的,倒也不全是在下,实话对二位说吧,这回在下是从广陵那里过来的。”

    刁逵的双眼一亮,失声道:“你是说…………”

    王谧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那位,也就是刘裕所说的刘先生,其实想必二位已经有所耳闻,昨天在江家的婚宴之上,他是主宾。”

    刁逵叹了口气:“早知道他会去,我说什么也要去参加这个婚礼的,可惜,昨天的时间全用在布置如何收拾刘裕这个狂徒上了。”

    说到这里,刁逵突然四下张望了起来,似乎想要去找刘林宗,王谧摇了摇头:“他现在不在这里,但是此事他已经知道,这次我是代表他出面,请二位高抬贵手,放刘裕一马的。刁刺史,在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可否借一说话了呢?”

    刁逵咬了咬牙:“好,那就依王秘书好了。你们两大家族的面子,我刁逵又怎么敢不给呢?”

    刘裕看着三人在那里低声细语,也看到了刁逵的表情一变再变,心中暗道这事情有玄机,这化名李致之的王谧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却可以为了自己向刁逵兄弟求情,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刘裕又回想起昨天与李致之见面的情况,突然双眼一亮,刘林宗那张和善的笑脸马上浮现在了他的心头,看起来这回,真正出手救自己的不是王谧,而是这位刘先生,而王谧既然是琅玡王氏的子弟,刘林宗的身份地位显然还在其之上,那么这位刘林宗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不是姓王,就是姓谢,要么姓桓。

    正当刘裕思索之间,刁逵和刁协已经和王谧走到了边上一处僻静背风的角落,二十多个护卫远远地把其他人隔开,保证谈话的内容不会给人听到,而其他的兵士和护卫们则是高声呵斥着越来越不安份的人群,这块广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而一阵耀眼的阳光闪过,刘裕周身一阵剧痛,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刁逵看着广场上的刘裕,叹了口气:“王秘书,非是刁某不给谢镇军面子,实在是这刘裕跟我刁家已经结了死仇,谢镇军既然开口为此人求情,想必是看中了他,以后想要招致麾下,这回我们为了出气,不仅把他打成这样,还把他的娘和弟弟都是一顿暴打,刘裕如果缓过这次,一定会向我们报仇的。”

    刁协也点了点头:“是啊,刘裕确实是个豪杰,也是个硬骨头,想必谢镇军看中他,也是因为这点,但他越是厉害,对我们的威胁就越大。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可能留着这个仇人来对付我们。”

    王谧微微一笑:“谢镇军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要对付刘裕,他没有出手阻止,就是给二位一个面子,难道二位不知道吗?”

    刁逵的脸色一变:“谢镇军知道我们的恩怨?他不是昨天才来京口的?”

    王谧摇了摇头:“他早就来过京口了,这回是专门想来京口招揽刘裕的。但他知道上次刘裕在讲武大会时让二位下不来台,所以二位一定会设计报复刘裕。不让你们出了这口气,你们在这京口也无法立足啊。”

    刁逵的神色稍缓:“既然如此,那就请谢镇军能送佛送到西,让我们取了刘裕的性命,这样的武夫并不难找,我们一定会在京口另寻英雄豪杰,绝不至于误了谢镇军的大事。”

    王谧的眼中光芒闪闪,直视着刁逵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难道二位怕了这个刘裕吗?”

    刁协愤然道:“王秘书,我们刁家虽然比不得你们王家谢家这样的顶级世家,但好歹也是裂土分疆的一方镇守,至于怕了刘裕这样一个乡野村夫吗?如果不是考虑到京口这里实在特殊,事关北伐大计,我们要取刘裕的性命,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王谧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二位不怕刘裕,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呢?这样做,既显得二位缺乏气量,又在京口跟本地人结下深仇,还会得罪谢镇军,何苦来哉?现在人你们已经打了,气也出了,威也立了,让刘裕去谢镇军那里从军,离开京口,不是两全其美吗?”

    刁逵冷冷地说道:“王秘书,今天的刘裕,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此人有些本事,到了谢镇军的手上,若是立下军功,以后一路升迁,那就难说了。”

    “本朝开国以来,即使是没有身世的低等士族,流民帅,也并不是不能出头。前有王敦、苏峻等人,后有桓温,都是以军头的身份掌握了大权,刘裕虽然未必能做到,但是放虎归山,总是给自己留后患。”

    说到这里,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闪:“我刁逵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绝对不会给自己留后患,刘裕的命,我要定了!”

    王谧微微一笑:“那么,如何谢镇军跟二位做个交易,用一个大州刺史来换你现在这个南徐州刺史,刁兄是否肯放刘裕一马呢?”

    刁逵睁大了眼睛:“什么,大州刺史?是哪州?”

    王谧的眼中神光一闪:“广州刺史,刁兄觉得如何?”

    刁协张大了嘴巴:“什么!广州刺史?就是说,岭南之地全给我们?”

    王谧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谢镇军说了,二位在京口这里花了你们刁家毕生的积蓄,所以你们在这里的田产地契,仍然保留,但是刁兄可以去广州上任,南海的珍奇财宝,二位可自取之,谢镇军以相公的名义保证,这个承诺有效!”

    刁协的脸上早就笑开了花,连白色的脂粉都在不停地落下,他看着刁逵,声音都激动地发抖:“大哥,这,这可是广州刺史啊,只要干上三年,我们在这里的所有本钱全能回来,还想什么呢?”

    刁逵咬了咬牙,狠狠地一跺脚:“那谢镇军得保证,刘裕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能向我们寻仇!”

    王谧点了点头:“等刘裕伤好之后,谢镇军就会带他一家离开京口,永远不会再回来,刁兄,意下如何?”

    刁逵回头看了一眼还绑在柱子上的刘裕,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成交!”

    周五的下午二点,怀着不安的心情,天道打开了作家后台,一条消息却是映入了眼帘:东晋北府一丘八,得到了三江推荐。

    接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有点意外,毕竟这一周我没申请三江,编辑也没有来叫我提申请,经过了首月的榜单期之后,大概不少新读者觉得天道更新的速度有点偏慢,可能从天天追读变成了养肥,收藏的增加变得非常缓慢,让对本书信心满满的天道,心中也有了一点担心,而这个三江推荐,来得正是时候。

    开书一个半月以来,以本书为平台,跟许多朋友有过交流,也有过一些争执,最大的争议大概就在于本书的设定里,刘裕是土著,虽然有过仙缘,但毕竟不是穿越,让习惯了穿越历史小说的读者朋友有些不太适应,有些朋友看了又弃,有些朋友则会在书评区里留下意见,只要是善意的讨论,天道一向是非常乐意的,起码,肯对本书写下您的评论,就是对本书的一种支持与关心。

    但天道必须要说,这本书既然选择了刘裕作为主角,就不可能再用穿越,如果选择一个历史上没有存在过的人,把一个后世的灵魂穿到他身上,看他如何用后世知识来改变世界,弥补遗憾,这是网络历史小说的主流写法,也是最轻松的一条路子。

    这样的作品,面对的对象往往是初看网文小说的学生读者,他们并不追求历史原貌,追求的只是一种现代人碾压土著的爽感,收名臣,得猛将,拥美女,开后宫,灭四夷,那确实是非常爽快的事。

    但这并不是天道要写的书,天道在前言里,包括在上两本书里就一再地说过,天道写书,不完全追求成绩,需要的是文以载道,能通过自己的小说,还原我们那灿烂辉煌的历史,让大家知道前人创业之辛,知道我们这个族群生存之不易。

    所以,天道会翻遍几百本有关晋朝的各种资料,工具书,史料,上千篇学术论文后才动笔,我知道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多少人感兴趣晋朝人吃什么,穿什么,时代风貌如何,行军布阵如何指挥,兵器铠甲如何制作,但天道必须要把这些写出来,因为,青史不容俱成灰。

    最近的章节内容,刘裕从开始的威风八面变得有点小挫折,但这只是他成长途中的一点小坎坷,后面还会有无数的惊涛巨浪等着这位英雄,如果是玻璃心的读者,见不得主角受一点委屈,那不妨去看看宋书里的刘裕传,再来决定是否要入这个坑,我86小说的刘裕,会是九成以上还原历史真实的那个汉家英雄,当然,在这里可以小小剧透下,他的结局,一定不会象历史上那样留下遗憾。

    最后再次感谢一下责编徐徐,虎牙,主编锐利,这本有点非主流的正史向小说,仍然得到了几位编辑的肯定和支持,更要感谢开书以来对本书一直不离不弃,每天都投票,打赏,评论的各位书友。三江是起点新书最重要的推荐,从下周一开始,七天时间,每天三更。希望能得到各位喜欢东晋北府一丘八的书友更多的支持,您的打赏,推荐票都是天道所急需的,谢谢。

    也欢迎各位书友入群讨论剧情,群号219263410。

    当刘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烛光在微微地跳动着,而萧文寿那张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与之一起进入刘裕视线的,则是刘道规那张比平时肿大了两倍的脸,这张如同发了水的馒头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惊喜之色,而他那含混不清的声音分明是在叫着:“醒了,娘,大哥醒了!”

    刘裕的念头刚刚要一转,只觉得一阵钻心般地疼痛,皮肤几乎象要从身上脱落似的,他吃力地张大了嘴,刚一喘气,却是五脏六腑如同火焚,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地困难。

    刘道规连忙扶住了刘裕,把他按回了床上:“大哥,你不要动,大夫说了,你这受的伤太重,两个月不能下床。万一给牵到了伤处,是会落下病根的。”

    刘裕举目四顾,却发现这房内还有别人,在一边的角落里,王谧正平静地看着自己,坐在一张破草席之上,这张草席已经是刘裕家最值钱的东西了,也是有贵客来时可以坐的,平时他们自己在家,只是坐在地上而已。

    刘裕没有起身,他喃喃地向着王谧说道:“王兄,是你救的我吗?”这会儿看到家人平安无事之后,他悬着的心已经落下了大半,而随着王谧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的脑子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想起挨打时的事情了。

    王谧微微一笑:“看到刘兄醒过来,我也算是放了心了。这回你死里逃生,可喜可贺。”

    刘道规连忙说道:“大哥,这回可是这位王公子救了你呢,要不是他,姓刁的狗官只怕要取了你的性命了。”

    刘裕喃喃地说道:“王兄,你是高贵的琅玡王氏之后,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这个身份卑微的人?为了我,你得罪了刁家,值得吗?”

    王谧笑道:“不过是两万钱而已,刘兄是英雄豪杰,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刁逵设局打你,只是为了出前日的那口恶气,现在他得了钱,又教训了你,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你,而小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刘裕咬了咬牙,这会儿他的感觉好了不少,说话也没有象一开始那样钻心地疼了,他试着吸了几口气,内脏的感觉好了一些,终于开始流利地说道:“话不能这样说,王兄,对你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我刘裕的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是一句话的事!”

    王谧点了点头:“其实,救你的不是我,而是刘先生。是他压服了刁逵,放了你一条生路,当然,也是做了一些利益交换的,刁逵确实是想取你的性命,但是我们给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你真要谢的话,就谢谢刘先生吧。”

    刘裕睁大了眼睛:“刘先生救的我?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是他。”

    王谧笑道:“是啊,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但刘先生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我王谧不过是个文官,想必刘兄也不肯屈驾来当我的护卫,但是在刘先生那里,你可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刘裕的眼中神光一闪:“事到如今,王兄可否见告,刘先生究竟是何人?”

    王谧淡然道:“此事最好是由他本人跟你说,现在刘先生因为与刁逵的交易而回了建康,不在京口,他临走时特意交代我,要我照顾好你。你放心,刁逵以后不会再害你了,但为防万一,我会留在这里保护你。直到刘先生亲自回来找你。”

    刘裕一看到母亲和弟弟们,虽然一脸的兴奋,但是身上那累累的伤痕,心中就如同刀绞一样,他怒目圆睁,双拳紧紧地抓着床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杀刁家满门,我刘裕势不为人!”

    王谧的眉头一皱:“刘兄,你这股气最好收起来,我们尽了很大努力才保全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向刁家寻仇的,而且,为了救下你,刘先生亲自担保过,你们全家要永远地离开京口,再也不回来!”

    刘裕的眉头一挑,尽管他心里对这个协议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王谧亲口说出时,仍然是心中一阵不快,虽然自己是一个小人物,连刁逵这种人都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但是命可以不要,命运却是不希望被别人掌握的,哪怕这个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刘裕沉声道:“辱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是刘先生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恐怕也不应该轻易地代在下作这个决定吧。”

    王谧摇了摇头:“好勇斗狠,睚眦必报,虽然是血性男儿所为,但毕竟是草莽习气,刘先生是很看好你的,希望你以后能有大的成就,韩信当年曾有胯下之辱,韩安国也曾被狱吏所残害,但他们得势之后都放过了当年难为自己的人,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刘兄以后前程似锦,犯不着跟刁逵这样的人计较吧。”

    “再说,刁逵虽然不肖,刁家虽然霸道,但毕竟也是高门世家,你如果真的向他们寻仇,是跟整个世家集团作对,这是断了你的生存之道,将来只怕整个大晋,也容不得你了。”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如果是王兄的母亲被人这样对待,你会一笑泯恩仇吗?”

    王谧一下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一声叹息:“我想,我应该是不会无动于衷吧,刘兄,今天你受了重伤,还是多休息吧,我知道你这口气难以下咽,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误了前程,再说了,你毕竟只有一个人,是无法报复家大业大的刁家的。”

    说到这里,他站起了身:“村外有我的人护卫,你可以安心养伤,过几天刘先生办完事了会来看你,到时候,他会和你好好地聊一聊的,你有什么打算,可以向他说。”说完之后,王谧向着刘裕一抱拳,又向着萧文寿作揖行礼,然后就退出了屋子,只剩下了刘家一家人,各怀心事,默然无语。

    萧文寿幽幽地叹了口气:“小裕啊,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这回能保住命,已经不容易了,娘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刘裕闭上了眼睛,躺了下来,他的声音不高,却透出一股子坚定:“刁逵兄弟的命,我要定了!”

    七里村外,荒丘小岗。

    王谧行色匆匆,在两个一袭黑衣的护卫的跟随之下,走向了岗上,刘林宗一身灰色的袍子,在这浓浓的夜色之中,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他那白皙的皮肤,在如水的月光照耀之下,偶尔会发出些光芒。

    王谧看到刘林宗,也顾不得行礼作揖,叹了口气:“刁逵他们下手也太狠了,这回是真想要刘裕的命。前辈,你这回也未免太托大了点,要是刘裕真的死了,那岂不是…………”

    刘林宗微微一笑:“这个时机本就很难把握,去得早了刘裕未必会吃亏,也不至于给逼上绝路,去得迟了有可能会送命。但刁逵上次丢了那么大的人,一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羞辱刘裕,所以,晚去比早去好。”

    王谧摇了摇头:“前辈是没看到刘裕身上的伤啊,有的地方连骨头都给打得要露出来了,就算保了这条命,也很难说会不会残废。如果一个残废的刘裕,对您还有用吗?”

    刘林宗勾了勾嘴角:“如果上天真的要刘裕成事,就不会让他在这回落下残疾,我相信老天不会让我失望的。你得防得着点刁家,他们明面上接受了我们的提议,但有可能会暗中使坏,比如在给刘裕的药上作手脚。”

    说到这里,刘林宗转头看向了一直在身边沉默不语的那个紫面大汉刘牢之,说道:“牢之,那个大夫,你盯好了吗?”

    刘牢之点了点头:“放心吧,无终已经带了人守在檀大夫家那里,一有人接近,马上就会拦下,还有,城中的药房也全部给我们盯着了,刘裕受的是皮外伤,也是在战场上容易受到的外伤。”

    “檀大夫开的药方没有问题,儿茶二钱、硼砂一钱、地榆一两二钱、侧柏叶八钱、冰片一钱、百草霜四钱半、黄柏六钱、七种中药材配伍研末,可以生肌活血,去除杖毒,也不留疤痕。”

    “以刘裕的体质,应该十天左右就可以下地行走,而快则二旬,慢则一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

    刘林宗点了点头:“他肯放弃向刁逵寻仇吗?”

    王谧叹了口气:“就是这点他不答应。他说就算是刘先生救了他的命,也不能决定他的人生。依我看,他不向刁逵报仇,这次也不会罢休的。”

    刘林宗勾了勾嘴角:“是啊,这回刁逵太过份了,打刘裕也就罢了,还要害他的家人,刘裕从小没了爹,是这个后娘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感情非同一般,这回萧氏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岂能放过刁家!”

    刘牢之叹了口气:“可是刘裕还是没有跟刁家正面斗的本事,我查过刁家,他们最近的守卫很严密,刘裕现在连下床都不能,又如何能去寻仇呢?主公,只怕还需要您亲自出马一趟,向刘裕晓以利害,让他知道,只有在军中建功,有了权力之后,才是报复刁家的好机会啊。”

    刘林宗叹了口气:“这些是后话了。刁逵这回的胃口很大,广州刺史可以接触到南洋的奇珍异货,这些都是世家子侄们争奇斗富所需要的,可谓一本万利。除了刁逵外,还有其他几个中等世家也想要广州刺史,我现在还得回建康一趟,请叔父帮忙解决此事。”

    王谧的脸色一变:“您这就要走吗?”

    刘林宗点了点头:“除了此事之外,还有紧急的军情需要处理,听说秦国丞相王猛已经患了病,这些年之所以秦国灭燕之后不再南下,王猛这个汉人功劳不小,如果他死了,那以秦王苻坚的个性,只怕是会挥军南下,大举进犯我们大晋了。所以叔父急召我回建康商议对策,北府兵的组建之事,已经刻不容缓啦!”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终于要打仗了吗?太好了!”

    刘林宗微微一笑:“牢之就是牢之,闻战则喜,这才是优秀的战士,等刘裕的事情一解决,你就去淮北彭城一带去召集旧部,最多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要在广陵集结流民部队,组建一支足以抵御胡虏南下的精锐之师。”

    刘牢之笑道:“放心吧,主公,弟兄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都会集结。”

    刘林宗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得动身上路啦,牢之,这里就交给你和无终了,下次我从建康回来之时,希望能带走一个健康的刘裕。”

    王谧微微一笑:“前辈,我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刘林宗的眼中光芒闪闪:“老弟也可以跟我一直回建康,大战在即,也是你们琅玡王氏重振家风的好机会,这回你帮了我大忙,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不嫌弃,中兵参军之职,为你而留。”

    王谧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就太谢谢前辈啦。”

    刘林宗转身就向着岗下走去,他的声音顺着夜风传进了刘牢之的耳朵里:“留意天师道的孙泰,刁逵未必能想到什么毒计,但孙泰可以!”

    与此同时,京口,刺史府。

    后院的一间地下秘室里,几根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正挂在墙上,噼哩啪啦地燃烧着,把这间阴暗的秘室,照得如同白昼,秘室之中只有三个人,刁逵、刁协和孙泰,相对而坐,神色各异。

    刁协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烛光照着他那满是白粉的脸,配合着他灿烂的笑容,而他那激动的声音,仍然在这秘室中回荡着:“孙教主啊,这回多亏了你,出了这样好的连环计,以赌博诱得那刘裕上了当。”

    “而最关键的劫持刘裕家人的点子,也是你出的,这回咱们教训了刘裕,又拿到了广州刺史这个肥缺,你可是首功之臣啊。放心,广州那里天高皇帝远,刺史说了算,咱们会在那里给你们大开布道的方便之门!”

    刁逵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勾了勾嘴角:“孙教主,你一直就没笑过,好像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啊。”

    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不死,我等必有大祸,二位就没感觉到危机吗?”

    刁逵的脸色微微一变,仍然保持着刚才的镇定与从容:“哦,孙教主觉得能有什么大祸呢?刘裕不过是个勇夫,还真的能对我们刁家构成威胁?”

    孙泰叹了口气:“如果只是一个刘裕还好办,但现在他给谢家看上了,那谢镇军不惜把广州刺史这个肥缺给了您,这说明他在刘裕身上寄托的希望,比一个大州刺史还要大,如果真的让他这样培养刘裕的话,那就算刘裕离开了京口,但下次他回来时,可能已经是统兵大将了。”

    “大晋自开国以来,虽然朝政多数时候是被上层的高门世家所把握,但靠着战功上位的底层人士也并不在少数,苏峻、恒温不都是这样控制了朝政吗?他们还没有象谢家这样的顶级世家从一开始就扶持呢。”

    刁逵兄弟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刁协有些不信地说道:“谢家就舍得这样扶持一个乡巴老?他们自己的子侄就不能统兵打仗了?刘裕再强,也不过是个小兵,谢镇军可是大将啊。他们会把这领军之权让给刘裕这种人?”

    孙泰勾了勾嘴角:“一切皆有可能。北方的胡虏,他们民风尚武,无论是皇家宗室,还是达官贵人的子侄,无不是从小就弓马娴熟,只要有兵,就可为将。”

    “但我大晋的高门世家,却是崇尚玄学,好逸恶劳,就连在城中行走,也多是要坐肩辇之类,连走路都不愿意,这是现在的高门子弟的主流,在这种风气之下,看不起军汉,讨厌打仗,不就是上品贵族的价值取向吗?”

    刁逵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是啊,这些个文人,连桓温都看不起,说他不过一个老兵,更不用说刘裕了。可实际上,不靠了这些军汉,这些只会风花雪月,附庸风雅,坐道谈玄的家伙,又怎么能过得这么逍遥快活呢?”

    孙泰笑道:“所以大晋的上层高门的堕落,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即使是谢家,桓家这样的家族,二代子侄如谢镇军这样的尚可一用,但再下一代,只怕是没什么优秀的人才了。要让他们把子侄从小就送进军营,和这些军汉们天天操练,同吃同住,那可比杀了他们都难过啊。”

    刁协叹了口气:“我明白孙教主的意思了,你是说只有刘裕这样的人才能进军队,才能跟这些军汉们打成一片,所以多年以后,如果他一直打仗,就会在军中步步高升,甚至有控制朝政的可能。因为,世家子是不屑于跟他在军队里争夺地位的,对吗?”

    孙泰点了点头:“正是,还有一点是很可怕的,刘裕是京口人,这京口会是谢镇军组建新军的主要兵源来处,这从他微服私访,几次来京口就可以得到证明。刘裕在军中,那些袍泽都是他的乡里乡亲,而他那套豪侠作派又很能在军中吃得开,所以即使打完了仗,部队解散回乡,这些军士仍然会认刘裕。”

    “反倒是谢镇军这样的大帅,他是不会直接到军中跟士兵们同吃同住的,天然地就跟这些军汉隔了一层,论号召力肯定不如刘裕。仗一打完,他也要交还兵权,所以说,这只会白白地便宜了刘裕。”

    刁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么说来,谢镇军宁可要扶刘裕这个外人上位,也不谋他谢家的发展了?”

    孙泰摇了摇头:“不,谢家子侄既然不肯从军,那就只有找个忠于谢家的人代他们在平时来掌握军队。这种人在北方胡人那里叫部曲,都是几代忠于某个家族的,战时也是冲锋陷阵在前。我看谢镇军,是打起了刘裕的心思,这回他示恩于他,刘裕肯定是以死为报,起码这几十年,是不用担心军权旁落了。”

    刁协咬了咬牙:“谢家的这个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大哥,我算是听明白了,这个交易咱不能做,孙教主说的有道理,谢家肯用广州刺史来换刘裕的命,那以后一定会把刘裕扶得比广州刺史都要大,到了那时候,咱们就危险了!”

    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闪:“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晚上派人做了刘裕,谢镇军和王秘书要是过问,就说不知道,到时候抓几个山贼土匪当替死鬼就是,谢镇军也不可能为这点事真的跟咱们翻了脸,再怎么说,咱们后面还有王尚书和会稽王呢。”

    孙泰叹了口气:“刁刺史,贫道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会稽王和王尚书,是不会为了您去正面得罪谢家的。”

    刁协不满地嚷了起来:“怎么不会,不就是因为陛下想要夺回大权,这才扶持会稽王分那谢安的相权吗?这不正好是个好借口,说不定还可以夺了谢家的镇军将军之位呢。”

    刁逵摇了摇头:“二弟,别这样说,孙教主说的对。现在大敌当前,大晋的西边荆湘之地,完全是桓家在撑着,而东线从两淮到广陵,就只能靠谢家来组织新军抵抗了,在这个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会稽王,甚至是王尚书,都会不跟谢家内耗,误了国事的。最后给牺牲的,只有我们刁家。”

    刁协的嘴巴张了张,额头开始冒汗,却是说不出话来。

    刁逵看向了孙泰:“那这刘裕,能不能动了?既然此人非除不可,那我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或者说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刘裕去见阎王,又不会引起谢家的不满呢?”

    孙泰站起了身,来回踱起步来,刁氏兄弟见多了他这样,知道他是在边走边思考,全都大气不敢喘一口,四道热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孙泰,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突然,孙泰停了下来,他的双眼一亮,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邪恶的笑意:“嘿嘿,有办法了!”

    刁逵和刁协全都从坐榻之上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办法?”

    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刘裕这回受了重伤,需要外敷内服药物,才能不至于落下病根,咱们就在这药上作作手脚,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刁逵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孙教主,你打算怎么办?”

    孙泰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在刁氏兄弟面前展了开来,说道:“这就是那王谧为刘裕在城中求得的药方,我看了一下,儿茶二钱克、硼砂一钱、地榆一两二钱、侧柏叶八钱、冰片一钱、百草霜四钱半、黄柏六钱,这是一副很好的治外伤的药,其他的药材都好找,就是这个侧柏叶,并不是药房里常备的。”

    刁逵“嘿嘿”一笑:“所以我们就是在这些药里换成毒药,来要刘裕的命吗?这件事并不是太难,我来安排!”

    孙泰摇了摇头:“不,刁刺史,此事太过明显,药房里都有进出药材的纪录,不是这么容易做手脚的,如果要是换了药进去,只怕会给发现,毕竟现在刘裕不是一个人,有王谧的手下在看守着,想必给他上的药,也会经过很严格的盘查,万一露馅,那就不好办了。”

    刁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白白的脸上,嘴角抽了抽:“那教主说的做手脚又是什么?”

    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先派人把城中六家药房里的侧柏叶买掉大量,记住,要留上两三天的份量,这样显得不是那么地突然。”

    刁逵点了点头:“然后呢?药房没了不会去进货吗?”

    孙泰的嘴角勾了勾:“我要的就是这两三天的时间,京口这里的药房,他们进货都是从南边吴郡里的徐家大药房里进,在那里,我可以做点手脚,侧柏叶只需要在灌了水银的水里煮上两天,外表上看没什么区别,但汞毒渗入叶子里,只需要往伤口上一涂,嘿嘿,管教他皮烂骨翻,有十条命也是没了!”

    刁逵哈哈一笑:“还是教主你厉害,这都想得到,好,就按你说的办。”

    一个时辰之后,京口,平虏村外,蒋神庙。

    自从天师道重返京口之后,这里就成了孙泰等人落脚的地方,虽然这些天看起来在金满堂赌坊里,他们呆的时间更久,但是涉及到重大的事情商议时,孙泰仍然只会和几个核心弟子在此议事。

    这会儿的孙泰,神色严峻,看着那蒋神凶神恶煞般的头像,沉吟不语,身后的三大弟子全都垂手而立,低头不语。

    久久,孙泰才缓缓地开口道::“吉力万已经走了吗?”

    孙恩抬起了头:“嗯,她拿了约定的三万钱,就离开了,不过,好像她倒是挺在意那个刘裕的,临走时还问刘裕的伤势如何了。”

    孙泰冷笑道:“这个胡女倒有几分情意,要说生了情愫不太可能,也许只是单纯地出于把刘裕害得差点没命的歉意吧。不过我看此女这趟肯来南方,倒不完全是为了钱,看她的意思,倒是想通过刁逵去结交些高门世家呢。”

    卢循点了点头:“是的,这个女人不简单,一年多前在北方出现时,一下子赢遍了各大赌场,但她的来历始终是个谜。这些天弟子也一直在查探此人的来历,但还是一无所获啊。”

    孙泰勾了勾嘴角:“不管她了,没了我们的牵线,她不可能认识任何有点身份地位的大晋高官的。不过我可以肯定,此女的来历不凡,北方这几十年来,王朝更替了多次,很多前朝的遗老遗少都想着复国,就是前秦的各宗室藩镇,也有不臣之心,若说此女出自某个高贵的胡人宗室,我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徐道覆咬了咬牙:“这个女人这回差点坏了我们的事,管她是什么身份,我看她对刘裕挺有意思的,以后没准还会继续坏我们的事,要不干脆把她给做了,反正她就一个人。”

    孙泰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很小心,又会伪装易容,只怕现在我们已经找不到她了,再说,以后也许我们还用得着她。这是大晋,一个胡人女子是不可能抛头露面的,她也无权势,帮不了刘裕。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刘裕吧。”

    卢循的眉头微微一皱:“师父,我们真的要致刘裕于死地吗?刁逵兄弟跟他是不解之仇,但我们天师道跟他没这么深的仇恨吧。”

    孙恩的脸色一沉,斥道:“卢师弟,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师父的决定,你还要质疑吗?”

    徐道覆也叹了口气:“大师兄,虽然当日我被刘裕教训得很惨,但那是本事不如人,也无话可说。京口毕竟是我和卢师弟出家入道前的家乡,刘裕也在这里挺有声望的,刁逵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来这里就四处结怨,我看他也不可能在这里长久。以弟子愚见,不如我们转而结好谢家,这可比跟刁家扯在一起要好多了。”

    孙泰的眼中冷芒一闪:“谢家我自然会去结交,别忘了,谢安的孙子谢灵运,现在正寄养在你们师公那里呢,而谢家的第一才女谢道韫,她的夫君王凝之这一家族,更是世代我天师道的忠实信徒,关系非同一般!”

    卢循点了点头:“这也是弟子们始终不能理解的地方,我们既然可以结交这些高门世家,为何还要跟刁逵这种中等世家牵扯不清,为他做这些不得人心的事呢?”

    孙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又为何要入我天师道呢?”

    卢循和徐道覆低下了头,卢循无奈地说道:“因为大世家已经几十年把持权力,象我们这种中下等世家子,已经基本上没有出头的机会了。这也是当年卢大祭酒起事谋反的根本原因,师父对弟子们的教诲,不敢或忘!”

    孙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咱们天师道是神仙在人间的信徒,教中人才辈出,却因为出身,血缘的关系不得染指权力,对于普通信众,咱们还可以骗他们修仙长生这些事,但咱们自己却清楚,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活在当下,荣华富贵,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咱们终归要夺王、谢这些高门世家所掌握的权力,你说,到了夺权这步,他们还可能再支持我们吗?”

    三个弟子恍然大悟,齐声道:“弟子谨受教。”

    孙泰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刘裕,本质上跟我们是一路人,所以在通往最高权力的路上,必须先除掉他,这不是为了刁逵兄弟,是为了神教的千秋万代!”

    孙恩等三人一脸的惊讶,对视一眼,卢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师父考虑的是这样啊。”

    孙泰微微一笑:“哦,为师是怎么考虑的,你来说说,看看你的判断如何。”

    卢循点了点头,正色道:“现在的大晋,高门世家把握了上层的权力,也隔断了中下层的人士上进之途,中下等的士人,如刁逵这样的,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当州郡刺史之类的实权官员,在任上给自己拼命捞钱占好处。”

    “但我们天师道的所图远大,根本不屑于象刁逵这样蝇蝇苟苟,所以,我们想要出头,就得为国立功,或者说是为这些高门世家在争斗的时候站好队,这样若是有斗败了的高门,就会让出很多官位出来,到那时候我们就有机会了。”

    孙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得很好,继续说下去。”

    卢循正色道:“可是除了高门互斗,倒下一些家族,会让出位置外,现在还有一个往上爬的通道,那就是战功。无论是挡住秦国的南征,还是北伐立功,都是可以在军中建功立业的。”

    “高门世家子弟往往沉迷于清谈,论玄这些高大上的东西,鄙视从事实务的人,更不用说在军中又苦又累,成天要跟一群粗俗的白丁军汉为伍了。所以,刘裕这样的人如果从军,只要立下战功,必然能在军中步步高升。”

    “虽然高门子弟不屑从军立功,但自古以来,都是兵强马壮者为天子,失掉了军队,也就失掉了权力,从大晋建国以来,一再地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真正能跟我们天师道竞争的,不是那些腐朽堕落的高门子弟,而是刘裕这样起于草莽,从军建功的人。只不过他选了和我们另一条的道路,我们是靠在高层政斗中攀附,而他,则是选择在战场立功建业!”

    徐道覆不服气地说道:“刘裕现在还没有从军,谈这个太早了点吧,再说他就是从军,也不过是一个小兵,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卢师兄未免太高看刘裕了。”

    卢循摇了摇头:“刘裕的本事你我都见识歧视,他与生俱来有那种让人愿意跟随的领导气质,这是普通人所不具备的。拳脚功夫虽然在战场上起不了大用处,但是列阵而战,还是强者为尊。刘裕能在强者如云的京口连当三次的武魁首,他一定可以在军中出人头地的。”

    说到这里,卢循叹了口气:“而且这回是谢家要扶他,有了这个因素,除非他运气不好在战场上死掉,不然只要能活下来,那成为第二个桓温,并不是什么梦想。师父所担心的,应该也是这个吧。”

    孙泰的脸色变得渐渐地阴沉,眼中透出一股狠厉之色:“不错,就是如此,刘裕这回跟我们虽然没有什么仇恨,但是未来一定是我们天师道最大的对手,必须要在他起家之前,就把他灭掉。卢循,道覆,你们跟刘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师知道对他有情份,但是现在你们已经出家入道,就要以神教的利益为先。”

    卢循和徐道覆齐声正色道:“弟子定当遵循师命,光大我教。刘裕既然对神教构成如此威胁,那弟子必将全力将之铲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泰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很好,既然你们这样想,师父就放心了,现在,按为师刚才所布置的,去吴郡找那药商吧,孙恩,水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三人齐声应诺,孙泰的眼中凶光一闪:“这回不弄死刘裕,我誓不离开京口!”

    第二天,三更。

    刘裕被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床上惊醒,刘道规也显然给这一声所惊醒了,连忙从他的床头坐了起来:“大哥,你怎么了?!”

    自从刘裕这次回家以后,他就一直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两个弟弟则轮流来服侍自己,另一人则搬到柴房居住,以免打扰自己的休息,今天正好轮到刘道规值守,看着他眼中遍布的红丝,刘裕一阵难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还连累了娘!”

    刘道规连忙笑道:“大哥不要这样说,你是在为我们这个家打拼,怎么能怪你呢。只恨那贪官与妖道勾结,设下此局来害咱们。我们和娘已经没事了,倒是你,这回伤得太重,要好好休养一段呢。”

    刘裕只觉得周身又疼又痒,仿佛有一万只小虫在身上啃咬,爬行,他的眉头一皱:“我这身上用的是什么药,为什么如此难受?”

    刘道规拿起了一张药方,念了起来:“儿茶二钱、硼砂一钱、地榆一两二钱、侧柏叶八钱、冰片一钱、百草霜四钱半、黄柏六钱。那王秘书亲自看过这药方,说是生肌造皮的良方,你用了只要一个月,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刘先生和王秘书这回真的是对咱们家有大恩啊,我这条命,也应该回报给他们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报了仇才行。打我没事,但把娘打成这样,身为人子,不报此仇枉为人!”

    刘道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角的沙漏,说道:“差不多也该换药了,大哥,就算你要报仇,也得等伤好了再说。”

    刘裕突然双眼一亮,压低了声音:“三弟,也许我有办法,可以让这伤提前完好,不过这需要你来帮我!”

    刘道规吃惊地张大了嘴:“什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大哥,你不会是也信了那天师道,要求什么符水吧。”

    刘裕没好气地嗔道:“我怎么可能去信那帮装神弄鬼的神棍?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就小卢子,徐二楞子这些人都能成什么大师兄二师兄的,可见这根本不是什么神仙之道,要是他们真有这本事,还至于为那刁逵当走狗吗?”

    刘道规笑着一咧嘴,露出黄黄的门牙:“大哥说的是。那你的办法是?”

    刘裕轻声道:“上回我带回来的那些个药草泥,你可收好?”

    刘道规点了点头:“按大哥说的埋在村外的大槐树洞里了,还有那些个种子,也在家里种下,说来真是奇了,这才几天,就要开花了呢。”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就靠它了!”

    刘道规的眼中仍然闪过一丝疑虑,低声道:“大哥,这药草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吗?真的只要一抹,就能伤势痊愈?我看还是等等再说吧,你这回受伤太厉害,万一用错了药,那可就麻烦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试过几次了,刚拿到这东西时我就划了自己一刀,抹上去后马上就好了。回来后我也烫过自己,刺过自己,都是些小伤势,但是抹了这药就马上痊愈,连伤痕也没有留下。就是因为这东西太厉害了,所以我才要把他藏起来,不然要是别人知道了,也许这世道就乱啦。”

    刘道规奇道:“有此良药,世上许多伤患都会得到救治,怎么会乱?”

    刘裕哈哈一笑:“要是打人砍人,受了伤抹一下这东西就好了,那很多人就会天天打架了。我自己很清楚,那些个混混,恶汉们很多到后来不敢打架了,不是因为人变好了,而是因为受伤太多,不敢再打。所以这东西还是留着吧,那是仙人给我的,不是给别人的。”

    刘道规笑道:“大哥说的对,这个秘密,我一定保守,就连娘和二哥都不知道此事呢。”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规啊,你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按说哥哥们是要保护你才是的,大哥无能,这回连累了你受这样的苦,以后恐怕大哥也要离家而去了,你要早点长大,撑起这个家。”

    刘道规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弟知道,大哥这回肯定是要从军报国去了,你放心,这里有我,不会让二哥和娘受欺负的。”

    刘裕摇了摇头:“不,三弟,你理解错了,我不是去投军报国,而是要去报仇雪恨,不过在我做这事之前,我要先安排好你们的后路。”

    刘道规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大哥你说什么?你不从军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在这次的事情之前,我是基本上决定了要从军建功的,但出了这事之后,我改变主意了,报仇才是第一位的,别的事情都要往后放放。”

    刘道规不信地摇着头:“大哥,你怎么报仇?刁家家大业大,又有众多护卫,你孤身一人,报不了仇的。再说你这身体现在是这样,哪能打斗呢?”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我需要一些帮手,一些真正可以过命的人,檀凭之,魏咏之能帮我的忙,他们的那些个兄弟,族人个个不弱,我想如果我是要斗刁逵,他们一定会愿意的。”

    刘道规咬了咬牙:“可是他们跟你不过认识了一个月,真的能这样帮吗?”

    刘裕点了点头:“这二人都是血性汉子,一定会帮我的,他们是外来户,是我免了他们成为刁家奴仆的命运,跟我做了这票之后,大不了远走高飞。反倒是京口本地的人,有家有业,故土难离,我不能害了这些乡亲们。”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道规,要是让你带着娘和二哥,离开这里,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甚至是去北方的秦国,你愿意吗?”

    刘道规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哥不跟我们走吗?为什么要小弟跟娘和二哥走?你要做什么?”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我手刃刁氏兄弟,他们毕竟是本地刺史,此事非同小可,朝廷会追查的,只有我自己自首,才能换得你们平安离开,要不然,只怕我们出不了大晋,就会给抓回来,到时候谁也逃不掉。”

    “檀凭之他们是从北方来的,那边的路他们很熟悉,到时候让他带着你们走,先在两淮一带安身,那里是大晋和秦国之间交界,三不管的地带,你们在那里先容身,我如果能脱身,自然会去找你们。”

    刘道规哭道:“可是你要是落到了朝廷手中,犯了这么重的罪,哪可能活?!”

    刘裕摇了摇头:“未必,我大晋以孝治天下,这回我不是行刺刁氏兄弟,而是为母报仇,当年桓温也是因为手刃杀父的仇家,非但没送命,反而被皇帝招为驸马,从此飞黄腾达。就算国法难容,但起码我为母报仇,问心无愧。这回那个妖仙说,我刘裕是王者,把那仙药送给了我。如果我真的是王者,那这回就不会死,如果不是,那也可以早死早超生。”

    刘道规叹了口气:“大哥既然决心已下,小弟就不能说什么了。只是就算你想好了要杀刁氏兄弟,但他们的防范严密,你又如何能下手呢?”

    刘裕微微一笑:“这就是兵法权谋了。刁氏兄弟肯定也不会因为那刘先生的交易,就真的想要放过我,他们一定会想尽毒计来继续害我,在刘先生接我从军之前,我是有危险的。”

    刘道规奇道:“不会吧,现在刘先生和王秘书虽然已走,但那个紫面的刘护卫,还有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孙无终,这会儿都在京口守着你,他们想要下毒手,只怕没这么容易。”

    刘裕摇了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刁逵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有天师道的妖人在帮他,就象这回赌博之事,从开始就是他们勾结设的局,我吃了一次亏,就不能再吃第二次。”

    “但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我有这个神药,可以马上恢复,现在他们想着如何害我,对自身的防卫,反而不可能太高。”

    “道规,事不宜迟,你明天去一趟平虏村,找到魏咏之和檀凭之,叫他们明天来看我,就说我的情况不好,随时可能会伤重不治,有些话要对他们说。哦,对了,把刘胖子也叫来,这个事,我要跟他好好合计一下。”

    刘道规微微一笑:“胖子啊,他肯定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也许他会劝服你呢。”

    刘裕叹了口气:“本来我是不想把胖子拉扯进来的,跟我做了这事,他的前程会受大影响,而且胖子跟我从小玩到大,绝对不会拒绝,这次的行动我不会让他参加,帮忙出些点子就行。记住,不要透出任何口风,就说我快不行了!”

    第二天,正午,七里村外。

    一处无人的小林里,刘牢之头戴斗笠,身着簔衣,一副渔夫打扮,背上背着一个鱼篓,里面放着六七条鲜鱼,他的裤腿高高地卷起,直到膝盖位置,一双眼睛精光闪闪,直盯着三里外的七里村,远处的田地里,农人们正在唱着歌儿劳作着,一副安静祥和的田园风光,可是刘牢之却无心欣赏,如同石化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村中,刘裕家那开满了药草的后院。

    孙无终一副樵夫的打扮,站在刘牢之的身边,勾了勾嘴角:“你不想办法去解决药材的事情,却来这里盯着刘裕作什么?”

    刘牢之摇了摇头:“那你不盯着刁逵,来这里做什么?”

    孙无终微微一笑:“刁逵已经出手了,一夜之间,城中的侧柏叶就已经售空,哼,不是姓刁的做的才有鬼呢。”

    刘牢之点了点头:“我们还是算漏了一步,只算着他会如何地下毒行刺刘裕,却没想到他会在药材上作手脚。现在我已经派人去建康那里支会主公了,建康是大城,肯定能调来这药材的。”

    孙无终叹了口气:“京口和建康一个来回至少要一天半的时间,加上抓药的时间,就得要两天。刘裕现在伤的正是关键时候,两天没药,只怕会伤口溃烂,还是得想个法子才行啊。”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法子?能有什么法子?我又不可能变出这侧柏叶出来,刁逵存心要害刘裕,也不可能继续跟主公做交易的。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

    孙无终勾了勾嘴角:“牢之,这可一点不象你的风格啊,我感觉这回你不是很想救刘裕,是不是?”

    刘牢之叹了口气:“无终,你我是过命的交情,这一点只有你看得出来。不错,从心底里,我不想救刘裕,因为直觉告诉我,以后我们会成为敌人的!”

    孙无终摇了摇头:“老兄,别这样想,咱们跟刘裕毕竟差了一辈呢,现在我们已经身为军将,他就算从军也只是个小兵而已,等我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也许才是他接班的时候,你没必要跟他争吧。”

    刘牢之摇了摇头:“自古英雄出少年,看着今天的刘裕,就想起当年的你我,那股子进取心和老虎一样的眼睛,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主公这回如此看重此人,以后肯定会给他大量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未必会轮到你我。”

    孙无终的眼中光芒闪闪:“再怎么说,人才难得,现在北方胡虏想要南下,我们自己不能做内耗的事。主公已经说了,要你我回两淮,东海一带各自招揽当年的旧部,两个月内去他那里报道,这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大事。但是刘裕这里,如果我们能助他渡过此劫,他也一定会感激我们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刘牢之:“其实你担心的不是自己,是敬宣吧。”

    刘牢之的嘴角抽了抽,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不错,这回主公想要组建北府兵,领兵的众人,子侄中只有敬宣才算成器,无终,你没有儿子,但我们的事业,还是希望能给自己的子侄流传下去。那种给人揉来捏去的日子,我不希望日后敬宣他们也是如此。”

    孙无终点了点头:“敬宣也是一条堂堂的好汉,跟你老哥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你没必要因为一个刘裕,就对自己的儿子失去信心吧。”

    刘牢之长叹一声:“我怕的就是敬宣,他太惜英雄了,勇武有余,帅才不足,只怕将来他跟刘裕会成为生死兄弟,而且会认刘裕当大哥。这样一来,咱们的事业就会交给刘裕啦。”

    孙无终微微一笑:“要是刘裕有这个本事,这又有什么不好的?牢之,在这件事上,你的器量未免小了点啊。”

    刘牢之的剑眉渐渐地皱了起来,看向了远处的村子:“我可没有害刘裕,咱们的任务是在这里保护他,至于没有药材的事情,并非你我份内职责,此事我已经上报主公,无终,你相信天命吗?”

    孙无终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刘裕真的命硬,能自己挺过这一关?”

    刘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刘裕从小就打架斗殴,我不相信他家里没一点这种跌打伤药,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只能说明他没这个福份了。”

    说到这里,刘牢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喃喃道:“要是过了这一劫,我还真的要对这小子另眼相看啦。”

    与此同时,七里村,刘裕的卧室。

    一抹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入,洒在刘裕床前的空地上,地上几个破蒲团上,跪坐着他的几个好兄弟,刘穆之,檀凭之,魏咏之三人,个个神色凝重,看着床上的刘裕,眼中泪光闪闪。

    檀凭之哽咽道:“怎么会这样,这昨天还有的侧柏叶,怎么就没了?”

    魏咏之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狗官在搞鬼,他们不能明着害刘大哥,就来这一招。大哥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江北,广陵城的药房里一定有这味药,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给你买来!”

    刘裕不停地咳嗽着,看起来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力地躺在床边:“凭之,咏之,咱们一见如故,短短几天,就成了过命的生死兄弟,此生能遇到二位,真的是我刘裕的福气。”

    檀凭之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刘大哥,别这么说,这回我们来到这京口,要不是你,现在早成了他刁家的僮仆奴隶了。你对我们是有活命之恩,我想好了,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不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宰了刁家狗官,为你报仇!”

    魏咏子也紧跟着说道:“不错,我也跟檀大哥一样,要为刘大哥报仇!”

    刘穆之的胖脸上,肥肉动了动,他终于开了口:“我说二位啊,这刘大哥还没死呢,就说这些,真不吉利!”

    说到这里,他转向了刘裕:“寄奴,别装了,你不是那种要交代后事的人,有什么话,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