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这是规矩,如果立嗣只立贤不问嫡长,那势必诸子人人相争,我慕容氏以前代代手足相残的惨剧,必将重演,你们汉人的八王之乱,不就是这样来的吗?若阿宝在位,兄弟齐心,即使不能扩张,也可守住江山,再说,阿宝的儿子慕容盛,可是着实不错啊。”
青龙笑道:“那也得等慕容盛能坐上这位子再说,何况他现在人在西燕那里,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你的儿子慕容柔,反倒是全无主见,处处听这个侄子的摆布,也是有意思。”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现在西燕那里所有的消息,都是盛儿传过来,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是极有胆色,若是阿宝有他的一半,我也不用担心了。其实我不是没起过换人的念头,可是阿农,阿隆,阿麟他们几个都很不错,难分高下,阿麟相对来说更强一点,但他的母亲当年害死阿段,被我手刃,他以前也出卖过我,我因为惜才才留他一命,断然不能把江山大业交给他。”
青龙微微一笑:“可是慕容麟的身上,有一种不安的,可怕的气息,他才是对你的位置最渴望的人,这个人为了自保,是不择手段的,当年可以出卖你,现在又可以在你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你活着的时候也许他还会老实,但你身后,乱你慕容家的,一定是此子。”
慕容垂咬了咬牙:“现在大业未定,我还需要人人效力,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就去杀自己的儿子,还是立了大功的儿子,那还会有人来投奔我吗?青龙,你好像也不是个大义灭亲的人吧。这回你在背后黑了谢安,就不怕黑手党从此散伙吗?”
青龙冷冷地说道:“黑手党成立百年,四大世家明争暗斗,又有哪次是真正地一心过?当年谢安自己不也是这样明着支持,背地使绊坏了桓家的北伐吗?不也是在黑手党会议上劝进桓温,背后却拉上王坦之一起阻止桓温称帝吗?他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一切都是因果循环,要怪就怪他急功近利,吃相难看,只想着谢家独大,却不考虑各方的平衡,三家联手阻他一家,这本身就是问题。”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你们汉人就喜欢玩这套内斗,哪天要是不玩了,才有北伐的可能,青龙,你跟我们慕容家打了几十年交道,这事你的伙伴们知道吗?”
青龙摇了摇头:“就象你跟我的交往几十年,你的父兄知道吗?阿垂,咱们少年相遇,意气相投,当时联手发下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宏愿,现在几十年过去,你我都位高权重,称霸一方,也算是实现了当年的誓言,我们的这份友谊,才是这个乱世中最珍贵的。”
慕容垂叹了口气:“所以你跟我这样的交情,都不肯透露黑手党的几家是谁,也就是前天你才告诉我玄武是他谢家。我在你这里,可是没什么隐瞒。有件事我忍了很多年,今天我要问个清楚,当年金刀害我令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青龙似是早有所料,平静地看着慕容垂:“我知道此事,但并不是我策划的。”
慕容垂双眼圆睁:“什么意思?你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向我示警?王猛怎么可能知道我家金刀的秘密?!”
青龙轻轻地叹了口气:“王猛也有他的朋友,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朱雀与王猛,一直有私下来往,就象你我几十年的交情一样。你可别忘了,你辽东龙城那里,曾经有过我大晋使者过去册封,而朱雀的先人,就在那里留下了情报线人,你这些年在那里秘密经营和训练死士,打造甲骑俱装的装备,这些事你自认为无人可知,但朱雀却是了如指掌。”
“所以你让慕容令秘密投奔辽东的事,朱雀也一早就知晓,他跟王猛的合作,最重要的一个交换条件就是王猛劝止苻坚南下,而他来提供你慕容垂的谋反证据,王猛一心要你的命,但苻坚却没有证据不肯杀你,于是王猛就让你挂帅南征,就是诱你犯错,逼慕容令出走,若非你心里有鬼,怎么会给他钻了这种空子?!”
慕容垂咬牙切齿地说道:“果然是这样,我这些年思前想后,也不知道哪里出了漏子,就算对你,我也没说过辽东的秘密,金刀的秘密。王猛的手没有伸到辽东过,这点我很确定,一定是有人向他报信。但是朱雀的计划,你知道后为何不通知我?你若早说,令儿也不会死!”
青龙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你当时南下,要我准备接应你,我为此亲自到了荆州,作好安排,没想到你直接就给苻坚拿下了,连我都差点给桓冲察觉,毕竟这样规模的调动,已经让我多年隐藏在暗中的实力乍现,回建康之后,黑手党各方问我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才搪塞了过去,但我想他们都心中有数,知道我跟你是有联系的。也就是在那次的会上,朱雀才公布了跟王猛的关系,还拍胸脯打包票,有王猛在,秦军绝不会南下,我们大家都会安全。”
慕容垂冷笑道:“可他万万想不到,苻坚居然没杀我,而王猛也给气死了,两年之后,我终于引得秦军南下,这才让本来势力最弱的玄武,也就是谢安趁机翻了身,压过了你们这些人。现在谢家的野心越来越大,所以你们又反过来借助我手打掉北府军,打掉谢家。青龙,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少年时就有的友谊,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
青龙微微一笑:“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些话自己明白就行,何必说这么直白呢,咱们能做朋友是因为咱们对彼此都有用,我们帮你在河北复国称帝,你帮我们重新完成力量的平衡,阻止谢家独大的野心,不是各取所需吗?现在我们都老了,终有一天,这天下会是年轻人的,早早布局,让我们这样的关系留到下一代子孙,才是我这次来见你的原因。”
慕容垂叹了口气:“有刘裕这样的年轻人在,怕是不可能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刘裕现在还没成气候,不过我再提醒你一次,在我看来,他身上是有真龙之气的,并不比你的弱,趁他现在还可以控制,早点除掉他,永绝后患。”
慕容垂笑道:“好了,我的老朋友,现在刘裕可是为我办事,拓跋珪是你没办法解决的,只有刘裕可以,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的天下,去损害我的利益呢?”
青龙的眼角皱纹跳了跳,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刘裕成天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北伐,你可别忘了。到时候我们最多转而向他效忠,支持他,可你的国家,就得毁在他的手上了。”
慕容垂淡然道:“那是以后的事了,我不能因为他以后可能威胁到我,威胁到我儿孙的国家,就现在除掉对我有用的他,再说了,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有刘裕在,起码能让你们老实点,不至于动不动地就要以北伐建功作为夺权的手段,隔几年来这么一次,弄得我们不得安生。”
青龙咬了咬牙:“可我们弄这个只是为了夺权,打几个胜仗后就会退兵,不会真的灭了你们胡人国家,但刘裕可是来真的,他是真要收复河山,跟我们你是有的谈,跟他你有的谈吗?”
慕容垂笑道:“不是还有你们吗,不想让刘裕这个大头兵上位,夺了你们这些百年世家的权势,自然会极力阻止,你们斗得越激烈,我这里就越安全,等我儿孙在北方稳固了统治,那刘裕也无法成功了。对吧。”
青龙恨恨地说道:“你想这么阴我们,那就不要怪我们也去扶持你的敌人和对手,让你无法轻易复国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我现在差不多已经复国成功,关东之地,再无对手。青龙,我劝你不要跟我作对,我的手段,我的能力你清楚,跟我为敌,对你们可没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慕容垂转过了身,翻身跳上了自己的坐骑,勾了勾嘴角:“管好桓玄,让他不要回去乱说话。谢家经此大败,不会再有与你们为敌的能力,这回你可以真正走上前台,实现你的抱负了,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开口,力所能及范围内,出于老朋友关系,我会帮你的。”
青龙冷冷地说道:“不劳你费心了。慕容垂,咱们这几十年的交情,到此为止,明天开始,这天下,各凭手段吧。”
慕容垂哈哈一笑,策马而驰,他的声音远远地顺风而来:“好啊,有你这样的对手,我的后半生,也不会寂寞了,我等着你,老友…………”
慕容垂的马蹄之声,远远地消失在了天际,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河上传来一阵水声,却是一条小舟划来,操舟之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把船篙往河道里一插,撑着身子就跳了过来,直落到青龙的身边不到四尺的地方,月光如水,顺着斗笠的边沿,映在此人的脸上,可不正是桓玄?
桓玄对着青龙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老师。”
青龙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慕容垂不肯跟我们合作,看来要除掉刘裕,只有我们自己动手了。”
桓玄咬了咬嘴唇:“老师,我们,我们真的要除掉刘裕吗?以后北伐若有此人,当可竞全功,等他打下江山,再除不迟。”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猛地一扭头,直视桓玄,桓玄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脖子也为之一缩,这个平时趾高气扬的贵公子,在这个人面前,却如同一只小猫一般,大气都不敢透一下。
青龙平静地说道:“刘裕不同于大晋开国以来任何一个北伐将军,他是我们这些世家无法控制的。尤其是他在军中的可怕影响力,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平时如狼似虎,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北府军骄兵悍将,在他们的眼里,刘裕就是神,他的话比圣旨都管用,如果刘裕下令要刘敬宣和向靖这些人杀了皇帝,他们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只掌兵权的人,我们从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一道圣旨就可以解除其军权,但得军心之人,是我们无法用任何朝廷命令能解决的。”
桓玄咬了咬牙:“可是刘裕现在并没有野心,他只想北伐,慕容垂毕竟是天下名将,只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难以打败他,有刘裕领军,才有胜算。我们利用刘裕的将帅之才,使之领兵,事成之后再把他调离军队,暗中除掉,这会不会更好些?”
青龙摇了摇头:“那是谢家的想法,也是他们失败的原因,桓玄,将来你是要继承你父亲遗愿的人,怎么能如此地幼稚?”
桓玄睁大了眼睛:“难道先父大人当年就不想北伐了?只有建功立业,才能代晋而立吧。”
青龙冷笑道:“他只有第三次北伐才是真心想打,前两次都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虽然谢安和王坦之在后面使了绊子,但我大晋军队,无法在北方平原上跟胡族骑兵正面对抗,这才是第三次北伐失败的原因,你父亲一世英雄,却是在跟慕容垂相持的时候,两个多月都占不到上风,最后只能粮尽退兵,可并不止是谢安他们的陷害。”
桓玄点了点头:“可是刘裕有这样的本事,能打败北方骑兵,今天你也看到了,他以五百步卒,几乎全灭燕军的三千步骑,还包括一千甲骑俱装,难道这样的帅才,你不动心吗?”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没有河北,没有中原,我们仍然有半壁江山,仍然是我们世家天下,但刘裕如果打败慕容垂,一统天下,到时候就算他没野心,他手下的人也会对他黄袍加身,奉其为君,自古兵强马壮者方为天子,现在也一样!”
桓玄的身躯微微一震,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世家的支持,他如何为君?”
青龙叹了口气:“世家不会永远强大,现在是刘裕,刘毅,孙恩他们这些次等士人借着兵权,神权,开始慢慢取代我们这些世家,与收复北方失地相比,这些来自内部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记住这点,我的好学生。”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老师教训得是,是学生一时执念了,刘裕必须死。”
青龙满意地拍了拍桓玄的肩膀:“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王妙音,虽然她现在并不喜欢你,但是你想靠自己的力量把她夺来,你心高气傲,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刘裕,所以,让刘裕活着,能安王妙音之心,但是能在刘裕活着的情况下夺得王妙音,会让你很有成就感。”
桓玄的脸色微微一红,点了点头:“老师深通人心,学生的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您。您一直说,我的这个高傲,是我最大的优势,也是我最大的缺点,也许就是说这个吧。”
青龙叹了口气:“在世家公子中间,清谈论玄,附庸风雅,这些是能获得好好评的,世家天下的时候,你的这些都是优点,但是在那些下层寒人,次等士人眼里,这些就会让你跟他们生份了。刘裕和北府军的那些个丘八们,可不会跟你吟诗作赋,他们只认那种仗义屠狗的义气,这是你最大的缺点。不过好在你不耻与这些人为伍,也能打成一片,能结交皇甫敷,吴甫之,鲁宗之这些下层武人,豪强,但终归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桓玄点了点头,正色道:“老师说的是,我一直不会忘记自己是世家公子,这些下等武夫,可以表面结交,甚至托以生死,不过他们终究也只是为我所用,不会是一路人。”
青龙看着桓玄:“但是武夫虽然身份低微,不通风雅,却并不是傻瓜,兵法权谋,本身就是对人的各种算计和欺骗,他们跟你结交,归根到底还是看中你的权势,想借你的权势向上爬而已。这跟北府军的那些汉子与刘裕的关系不同,你一定要弄明白这点。”
桓玄叹了口气:“那更多是因为刘裕的将帅之才吧,换了别人,未必能让这些武夫服气。”
青龙笑道:“这就是了,如果没有刘裕,那刘毅,何无忌,檀凭之这些人就可以跟刘牢之,何衡,田洛,孙无终这些北府旧将一样,各自拥兵,名为兄弟,但互相是不服气的,我们只需要用权术手段,分化瓦解,加以利用,就可以控制军队。但是刘裕能收众人之心,除了刘毅那帮人,其他的北府军将士,对他可以说是死心踏地,那种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不是用荣华富贵可以收买和代替的,你以后想控制北府军,就绝对不能留下刘裕。”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现在要你杀了刘裕,你会留下终身遗憾,可那又如何呢?男子汉大丈夫青史留名,未必需要手段光明正大,这点上你还不如慕容垂,刘库仁是堂堂正正的草原英雄,与之放手一战,可以名垂青史,输赢无憾。”
“但是慕容垂还是选择了暗杀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现在他除掉了大患,以后也会建立燕国,再过一万年,人们只会记得慕容垂复兴燕国的壮举,却没人记得刘库仁曾经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威胁。这就叫成王败寇,徒儿,你必须记住这点,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只要你取得了天下,你甚至可以让刘裕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突然笑了起来:“老师,其实我一直也不明白,象你这种绝世大才,为什么也不想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呢?只要您愿意,想出山,那哪有谢安的什么事?以后的历史纪录,只有谢安,或者说是有徒儿,却没有您,难道就不遗憾吗?”
青龙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些身后虚名,何必去争呢。你记住,我们都是世家子弟,首先要为自己的家族负责,不止是这一世,还要千秋万代。如谢安这种,争一时虚名,最后断送了家族的大好未来,损失了几代人,上百年来的积累与努力,又有何好处?”
桓玄咬了咬牙:“那按您这说法,先父大人就不应该去争那皇位,这也是把我桓家置于危险之中的行为吧。为何您还要徒儿继续走这条路呢?”
青龙摇了摇头:“因为世家间需要有平衡,所以才立了一个无能的司马氏皇帝,司马氏一族,从司马懿开始,就是阴谋手段胜过军政才能,为了自己家的权势,什么都肯做。从淮南三叛到八王之乱,无数次地证明了这点,但他们毕竟是中原共主,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当年逃难到江南,除了拥立司马睿,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如果废立司马氏,那无论谁当皇帝,别的家族都不会服气,到时候胡人压力如山,而我们自己先乱起来,那我华夏汉人,可真的就要亡国灭种了。”
“但是几十年下来,我们以司马氏皇帝为傀儡,却始终不能北伐成功,难道我们这些世家,就不想收复祖宗之地吗?非也。但如果皇帝在位只想着搞阴谋诡计,夺回自己的权势,而不是把心思用在北伐上,那我们得一直盯着身后才行,因为谁家如果想出兵北伐,司马氏皇帝一定会暗中勾结其他几家,就象这次这样,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兄弟,不愿让谢安成事,于是暗中通过我们扯谢家的后腿,今天他们可以这样对谢家做,昨天可以这样对桓家做,明天我们如果想要真的北伐,他们还会故技重演。所以你先父看得明白,要想真正的北伐成事,得先换了皇帝才行,没有司马氏这个傀儡在后面玩阴的,那才有成事的可能。”
桓玄笑了起来:“老师,你们若是把我扶上皇位,就不怕我把你们这个黑手党给一块灭了吗?毕竟你们可以废司马氏皇帝,就算我坐上去了,也不安全啊。”
青龙微微一笑:“我的好徒儿,你们桓家的根基不足,除了荆州外几乎全无势力,就算你坐上那位置,也没有什么用,还得靠我们这些世家支持才能撑住场面。我想,你是不会傻到要灭我们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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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的面具之下,双目炯炯,继续说道“这几百年来,皇帝与大世家之间一直是在博奕,才有了今天这个力量的平衡,我们如果让你上位,那不会象对司马氏那样立为傀儡,但也绝不会让你随意宰割。和则兴,斗则灭,这个道理,我想你是应该明白的。”
桓玄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学生自然明白,只是我桓氏一门几代人的奋斗,为国立下大功,也希望能天命相授,不希望象司马氏一样成为傀儡,如果将来北伐成功,那我不会学谢家,只占私利,新收复的江山与人口,都会分给你们这些大族,以作为支持我的回报。”
青龙笑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是两个,一个是谢家,另一个是刘裕。”
桓玄的眉头一皱:“老师当真想要置刘裕于死地吗?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北伐中原,非此人不可。”
青龙的脸色一沉:“记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其他三家共同的意思,谢家已经失势,最后也会同意这点,刘裕的出现,是对包括你们桓家在内所有高门世家的巨大威胁,只这一点,他就必须死。”
桓玄叹了口气:“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今天我虽然在慕容垂面前多次进言杀他,但我也清楚,现在大晋上下,只有他有办法对付北方骑兵,若是杀了他,那下一个有这本事的,不知何年马月才能出现。”
青龙摇了摇头:“即使没有北伐,我们也能保江南半壁江山,但若是刘裕上位,那我们这些世家全都得完蛋。谢家也许他会网开一面,但我们这些家族,他是不会放过的。多年以来,我们各大世家占有了太多的土地,人口,刘裕想做大事北伐,就不会容忍我们继续占有这些利益,而我们也不可能将祖宗的基业拱手让人,这个矛盾,无解。”
桓玄点了点头:“明白了,学生只是心中有点惋惜而已。对谢家,老师打算如何处置呢?”
青龙微微一笑:“谢安和谢玄是老滑头,他们应该知道这次的失败,是结怨于我们几大家族的结果,当年他们这样黑了你爹,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所以他们不会报复,而是会选择屈服,放弃北伐,交出北府军权,谢安本人承担责任退出玄武一职,另从族中找人接替,以求得我们其他几家的原谅。”
桓玄的眉头一皱:“他就不会继续依靠北府军的力量,死撑着不下吗?谢安可是用了毕生的心血,还有谢家几十年积累的财富,粮草,才组建了这支军队,就算北伐不成,把责任推到刘裕的身上,安排大批的世家子弟进入北府军,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吧。”
青龙冷笑道:“我们当初定了这个计划,就不会让他轻易过关的,后面会有一系列的连环手段,大军战败,不可能一个小小的军主刘裕就承担了责任,首先就是配合邺城之战的偏师,也就是连接丁零人的张愿那一路,张愿已经依你的命令退回了青州,很快我会让他扯旗造反,叛晋独立。”
桓玄的脸色一变:“老师,你怎么能这样?张愿是我们桓家的人,世代在荆州,你这是…………”
青龙摆了摆手:“张愿一直是我的人,这点你先父很清楚,这次他表面上听你的命令,但实际一直受我的控制,我早已经在青州那里作好了准备,他的败兵一退到广固,就会据城自立。”
桓玄咬了咬牙:“张愿的家人可是在荆州,他怎么敢现在这时候就公然背叛?”
青龙微微一笑:“准确地说,是一个月前在荆州,就在你动身来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吩咐我在荆州的人,把张愿的家人,还有他的几个副将的家属,都秘密接到了青州,当然,是在我的控制之下,只有他正式造反自立了,才能看到自己的家人,徒儿啊,你不会因为这个来恨师父吧。”
桓玄叹了口气:“恩师的耳目死士遍及荆州,这点学生早就知道了,若不是恩师出手,我那好叔父又怎么会走的那么恰到好处呢?区区一个张愿,不算什么,只是学生希望师父以后出手之时,最好还是能跟学生告知一生,以免误会和冲突。”
青龙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张愿的事情有些发展太快了,谁也没想到刘牢之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本来我是想安排他被慕容垂亲自击败,损失过半后退回青州,这样显得真实一点,可是为了不影响慕容垂和刘牢之的决战,不让燕军甲骑在决战前损失过大,我还是让他出卖了丁零人之后就逃走了,现在他不叛也得叛,你放心,现在你并不是在荆州掌权,即使张愿叛晋,朝廷追究下来也只会追究桓石虔和桓石民的责任,顺便把你的这两个好堂兄一并解决掉,岂不快哉?”
桓玄咬了咬牙:“现在还不能动他们,我还没回荆州为官,拿掉他们,只会让外人掌握荆州,师父,此事可不能儿戏。”
青龙冷冷地说道:“你按我们的安排做即可,桓石虔是天下猛将,这回我们是用计让他生病,无法出征,才有张愿反水的机会,你以为他事后会不查?此事只要一查,我们的荆州的这么多年经营就全暴露了,到时候以这家伙那一做二不休的个性,说不定直接起荆州兵向我们报复,你希望那样?”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可是,可是桓石虔毕竟是我堂兄,又是猛将,如果我们不用刘裕,那还有何人可用?桓石民的治政水平很高,又控制着豫州,是未来进入中原的门户,他们两个这时候都给弄掉,荆州只怕非我桓氏所有!”
青龙笑着拍了拍桓玄的肩膀:“徒儿啊,你还是得好好学习政治权术这些,有时候以退为进,才是上策,你以为现在当荆州刺史是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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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抑扬顿挫,配合着漳水那静静的流淌之声,在这夜晚的草原上,回荡着:“北伐失败之后,大晋不可能再次出兵北伐,而北方无论是关中还是河北都有自己的一堆子破事,姚苌要安抚关中,西燕想要回家,慕容垂还要面临草原上的麻烦,他们都不可能在几年内南下。”
“所以,晋国内部,一定会有新一轮的内斗,这个时候象荆州,扬州这些地方的刺史,北府军都督这样抢眼的军职,都并非好东西,有太多人都盯着想抢呢,以你现在的实力,能争得到,保得住吗?”
桓玄咬了咬牙:“只要我的两个堂兄在,大家齐心,荆州是能保住的。”
青龙冷冷地说道:“荆州或许是可以保住,但是你入主建康,登上九五之位的可能,却再也没有了,再说保荆州的是你的堂兄,而不是你,张愿之叛,桓石虔兄弟如果不死,必会追查,到时候别说我的身份暴露,就连你我联手毒杀桓冲的事都要大白于天下,你就这么想跟你那一文一武的两个好堂兄性命相搏?!”
桓玄闭上了眼睛,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久久,才叹了口气:“我绝不能把父亲的基业拱手让人,师父,我想你收留学生这么多年,不会是自己看上荆州了吧。”
青龙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我连出山都不愿意,看上你的荆州做什么,好徒儿,我还指望你能为我当这个前台皇帝呢,又怎么会夺你荆州?眼光长远点,大晋的新一轮内斗,一定是皇帝兄弟二人的,以司马道子的浅薄愚蠢,一定会让王国宝一党派人出镇荆州,到时候不是庾准就是王忱,这些人是控制不了荆州的,等时机成熟,我就干掉他们,荆州到时候才真正是你的。”
桓玄睁开了眼,咬了咬牙:“那这几年,我做什么?”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和我一起,潜入幕后,谋划天下,静观时局变化,我们几大世家在新一轮的皇帝兄弟之争中,不会站到哪一边,最后等他们斗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再出手一起收拾掉。谢安不会真的向我们屈服,为了报复我们三大家族,一定会动用最后的力量,放出司马氏的皇权。”
桓玄睁大了眼睛:“此话何意?”
青龙冷笑道:“我跟谢安,谢玄斗了这么多年,知道谢家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这次失手,毁了他们独霸天下之梦,他们也不会就此甘于沉沦的,不会明着跟我们几大家族为敌,但会在退位之权,还权于司马氏皇帝兄弟,北府军的军权,江北之地,他们都会献给司马曜。”
桓玄摇着头:“我还是不太相信,他们肯这么爽快地交出自己的这些权力,去给那个一直阴谋诡计的司马氏皇帝?”
青龙点了点头:“因为只有皇帝这时候才能对付我们这些世家。而我们在公开明面上也不可能与皇帝为敌,那是谋反。而且这样一来,分化瓦解了我们跟皇帝的关系。他们谢家可以交出权力后,退保自己在会稽一带的祖业,以求东山再起的时机,这就是我要你一定要除掉刘裕的原因,有刘裕在,谢家就有让他重掌北府,触底反弹的可能,所以我不能给谢家任何的机会。”
桓玄的双眼一亮:“这下我彻底明白了,谢安到时候会把北府军权和江北之地交给司马曜,而司马曜与司马道子兄弟在外部有谢家这个劲敌时会团结,一旦威胁不再,就会自己争权夺利,荆州,京口,北府军,是争夺的要点,怪不得老师不要我在这时候接手荆州呢,如此一来,确实接不得。”
青龙笑道:“你很聪明,终于想明白这中间的关系了。司马氏兄弟早就不和,这些年我也一直安排在挑唆他们之间的关系,外敌若失,他们兄弟必然会争权夺利,司马道子那里,王国宝和庾楷之流根本不可能成事,只会拖后腿,所以,你要想办法去建康,掌握皇帝的动向,必要的时候,直接除掉司马曜。”
桓玄的眉头深锁:“老师,这个对我是不是太难了点?我在建康也没几年,没那么大的势力,更不用说刺杀皇帝了。”
青龙笑道:“放心,这件事上我会帮你,皇宫之中早有我的人,如果需要弄死他的时候,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你要做的,是联系建康城中的中等世家,名士这些人,为新一轮的权力分配作准备。不过,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杀掉刘裕,时间也差不多了,按我们原来的安排行事吧。”
桓玄点了点头,重新跳回到了小船之上,操舟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河道的尽头,而青龙那鬼魅一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河边失去,就象他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五里之外,一处小岗,风吹草丛,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半人高的杂草中若隐若现,当青龙的黑色斗蓬也消失不见时,慕容垂长身而起,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起身了,唉,我的这腰。”
慕容兰默默地从他的身边站起:“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让我前去偷听他们的话,只要在一里之内,我就能听得清楚。”
慕容垂摇了摇头:“我的这个老朋友我太清楚了,三里之内,必然是遍布杀手暗探,你是近不得身的。若不是我故意在他面前远离,连他跟桓玄见面这样的事,你也看不到。”
慕容兰咬了咬牙:“既然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我们又为何要在这里?大哥,你说这个青龙是南朝顶尖的阴谋家,对我们大燕也是巨大威胁,何不发兵除之?”
慕容垂叹了口气:“除不掉的,能除掉我三十年前就取他性命了,又何必留到现在?这世上我佩服的人只有三个半,其中一个,就有他。”
慕容兰突然笑了起来:“大哥在这世上还有佩服的人?哪三个半呢?”
慕容垂笑道:“阿兰,怎么你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呢?”
慕容兰不经意地拂了一下自己颊边的小辫:“大哥英雄盖世,眼里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等,小妹也是好奇,不知道你能佩服的,是何等的英雄豪杰。”
慕容垂的眼光变得深邃起来,渐渐地眯成了一道线:“在这世上,我第一个佩服的,是我的兄长慕容恪。”
慕容兰舒了一口气:“小妹虽然出生之时,恪哥哥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为我大燕征战一生,平宇文,灭段氏,攻克高句丽都城,擒得高句丽太后,逼其臣服,入中原击杀横行北方的冉闵,都是这位传奇战神的所为,可以说我大燕能建国,都靠恪哥哥打下的江山,大哥佩服他,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垂叹了口气:“你生得晚,出生的时候,前面的兄长很多都不在了,反倒是我这个幼弟成了你的大哥,这些年你也这样叫习惯了,我也不阻止你,其实四哥,哦,恪兄排行第四,我是一直这样叫他。我自幼就跟着四哥,我的这些兵法,武艺几乎都是他教给我的,对我来说,阿大很远,四哥很近,如师如父,亦兄亦友,我跟着他南征北战,亲眼见到他用兵如神,就是今天,我的用兵之法,也不过勉强能与他当年相提并论。”
慕容兰倒吸一口冷气:“四哥真有这么强?”
慕容垂笑道:“是的,他最难能可贵的,是面对几乎绝望的境地,面对看起来不可战胜的强敌,都能镇定自如,对冉闵之战,对方是纵横中原多年几无敌手的汉家战神,其部下都愿为其效死的多年老兵,以我慕容家的强悍骑兵,都对他十战十败,后来我们说那是诱敌之计,但经历过那战的我们才知道,不是诱敌,是真的打不过。”
慕容兰讶道:“不可能吧,我们慕容家无敌的铁骑,在平原上打不过步兵吗?”
慕容垂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裕是这几十年来第二个做到这点的人,步兵一样可以利用地形,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冉闵也有这样的本事,他一直据守山林作战,限制我军骑兵的冲击速度,诱敌,伏击,合击这些战法,用的是极为纯熟,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敌人之一。”
“当年我军十战十败,士气低落,包括皇兄都想要退回辽东,只有四哥坚决反对,他带上本部人马,铁索连环,就在中军硬顶,吸引冉闵的主力猛攻,你想想看,一万多老虎部队这样的强敌,不要命地冲击我军的中军,那是何等的厉害,如惊涛拍岸,巨浪摧石,连我都一度以为必死无疑,只有四哥,能在这样的攻击中面不改色,箭无虚发,却又一步不退,只这份镇定从容,就不作第二人想!”
慕容兰点了点头:“确实是厉害,怪不得大哥这样佩服。可惜四哥天不假寿,英年早逝,若他多活二十年,我们大燕一定可以灭晋破秦,一统天下了。”
慕容垂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天妒英才吧,或者说上天不愿我大燕得天下,四哥若在,可足浑这个贱人还有慕容评这个老贼绝不敢害他,也就是我当时名望不够,才让他们起了歹心。所以说这世上我第一个佩服的,就是四哥了。”
慕容兰笑道:“那你第二个佩服的,就是这个青龙了?他到底什么来头,能告诉小妹吗?”
慕容垂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我若告诉你,你定会告诉刘裕,毕竟他是晋人,而且是操纵晋国军政多年的幕后黑手,谢安在他面前都棋差一着,以后此人会跟刘裕有千丝万缕的纠缠,你会跟刘裕一起对付他,我不能现在就把他的身份透露,毕竟,我也要用他来控制晋国。”
慕容兰嘟起了小嘴:“刘裕又不要我跟着,我为什么要帮他?小妹知道自己是大燕的人,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大燕的事,大哥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慕容垂哈哈一笑:“好的,我的阿兰,你可从来不会这样撒娇求人,这说明你非常想知道此人的身份,你就死了心吧,这个人的身份,如果我认为应该向你透露时,自然会向你透露,至于现在,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只能告诉你一句,我与此人少年时因机缘巧合相会,相知,在一起亦敌亦友这么多年,深知此人手段,现在我让刘裕去草原,也是想保全你的心上情郎,他现在是斗不过青龙的。”
慕容兰叹了口气:“真的是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大哥,好吧,我不问了,那你佩服的第三个人,又会是谁?”
慕容垂的眼中冷过一道冷芒,表情变得可怕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佩服的第三个人,就是王猛,王景略!”
慕容兰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大哥,那可是你的死敌啊,你怎么会佩服他呢?”
慕容垂恨恨地说道:“首先,王猛老贼才华盖世,文武兼优,治国井井有条,让秦国国富民强,粮食满仓而不虐民,这等治国之能,百年未遇。更难得的是其人有将帅之才,可领兵灭国,我大燕就是毁在他的手上,如此盖世才能,岂不是当世英杰吗?”
“但是这种当世英杰的才能,还不足以让我佩服,毕竟谢安,王导也有这样的本事。他真正让我佩服的,还是其作为大才,却可行卑鄙无耻之小人手段,不仅能看出我和姚苌隐藏的野心,更是可以用偷换金刀这样的毒计,几乎灭我满门,能让我慕容垂输得一败涂地,无话可说,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佩服?”
慕容兰的眼神变得落寞起来:“令儿太可惜了,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培养,又是如此优秀的孩子,却死在王猛的金刀计之下,我现在想起来都要伤心难过。”
慕容垂冷笑道:“只可惜王猛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苻坚的愚蠢,为了那个仁君的形象,当断不断,致有此祸,所以说人臣即使厉害如王猛,不能看清大势,也是枉然。”
慕容兰突然笑了起来:“那剩下的半个是谁呢?”
慕容垂看着慕容兰,一动不动,久久,突然笑了起来:“自然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喽,意外吗?”
慕容兰的粉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谁朝思暮想他了?不过,大哥这么看中他,为什么只算了半个?是因为他太年轻了吗?”
慕容垂摇了摇头:“不,不是这个原因,我四哥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平定高句丽,几年后打败冉闵,足够让我佩服了,今天的刘裕,豪勇之气与对步兵的指挥,无可挑剔,但要说在军才上胜过我四哥,还不够,起码五百对三千这一仗,他还是有些置气,想要突击慕容宝而忽略了身后的慕容凤,如果不是我留他一命,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慕容兰不服气地说道:“十万打五百,本就不公平,我就不信大哥和四大哥也能做得比他好。”
慕容垂笑道:“都说女生外向,果然不错啊,你看,还没跟刘裕在一起,就已经向着情郎而不是自己的兄长了。”
慕容兰啐了一口:“大哥好坏,尽说这些没用的,在我看来,刘裕的军事才能当世罕有敌手,也就大哥能跟他一较高下,余者皆不足虑。”
慕容垂摇了摇头:“天下的英杰奇才很多,不要这么自满,我看就是刘裕自己也不会这样认为的。其实他敢于冒险,大概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你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有你在对面阵中,能影响到我,只怕他是根本不会恋战的。不过刘裕现在不能算一个完全被我佩服的人,倒不是因为他的军事才能不足,仅就这点看,我很欣赏他,他失分的地方,还是在于不够成熟,或者说,不够狠心。”
慕容兰的眉头微皱:“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重情讲义,这并不是缺点。也许在大哥看来,这样不珍惜自己性命是个坏处,但我就是欣赏他这种对兄弟,对朋友不离不弃的性格。”
慕容垂叹了口气:“我没说这样的性格不好,只是男人当断则断,切不可优柔寡断,刘裕在我看来,就有这样的毛病。他想做个好人,但他的能力不足以让他既当好人又能服众,因为他出身不足,没有这个权力,只能以身作则而不能给人实在的好处,世间万民,皆是趋利,人们会赞赏他尊敬他崇拜他,却不一定会追随他,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毛病。”
慕容兰咬了咬牙:“这只是因为他现在地位不够,等他以后掌军掌权的时候,自然有大批的精兵猛将为其效死。大哥如此看轻刘裕,实在让小妹难以理解。”
慕容垂摇了摇头:“阿兰,你对刘裕的感情已经影响了你的判断,这很危险,以后即使让你在刘裕的身边,你也不能因为感情而失去判断,因为他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如果连你都不再冷静,那他会非常危险。是的,刘裕如果有权有势,那无人可挡,可问题是他的敌人会让人接触到权势吗?”
慕容兰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之色,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的对,刘裕的敌人太多,不会让他轻松得权。尤其是这次失了谢家的支持,以后想在晋国掌军,怕是难了。”
慕容垂正色道:“刘裕的力量不是来自世家,而是来自那些跟他一样出身不高的军汉,百姓,他能在下层人中间有巨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这正是青龙这样的大世家所恐惧的。别说青龙,就是谢家,也不会放任刘裕有这样的力量,如果北伐成功,必定会把刘裕闲置,再不会让他在北府军中呆上一天。因为谢家说到底也是大世家,也不希望刘裕这样的人夺他们家子孙的前程。”
“阿兰啊,我让刘裕去草原,是为了他好,世家天下,在晋国是不可改变不可动摇的,而且世家虽然腐朽,但仍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然不乏人才,谢家,青龙,甚至桓玄这样的人,不是刘裕现在能对付的。你如果能想办法留住刘裕,一直在草原,那里相对来说没那么多阴暗手段,也许他反而可以出人头地。”
慕容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刘裕宁可死在大晋,也不愿意一辈子跟胡人为伍,这点我很清楚,大哥,我相信刘裕经过历练之后,人会更成熟,也会开始学着用那些阴暗冷血的手段解决自己的敌人,现在他有原则,有底线,不屑用那种阴招,但是真的惹了他,他连钻茅坑搞暗杀都愿意,这个人并不是不用那种阴暗手段,而是多数情况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打败对手,不屑用而已,可如果到非用不可的时候,他是不会拘泥于那种仁义道德的。”
慕容垂的脸色微微一变,抚了抚自己的长髯:“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也许我对刘裕,还是有些低估了,也罢,以后看他如果能回大晋时的表现好了。但就目前而言,他也只是我佩服的半个人,如果他真能如你说的那样成长,回晋夺权,没准会成我为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呢。”
慕容兰笑了起来:“不过能成为大哥佩服的半个人,也不容易了,象谢安,桓温这些人,都不如刘裕呢。”
慕容垂笑着摆了摆手:“我除了最佩服三个半人,还有最不佩服的三个半人,你说的人,就在其中!”
慕容兰先是一愣,转而格格娇笑起来:“居然还有最不佩服的三个半人呀,大哥,你也太有意思了,不过我想听听,这最不佩服的三个半人是谁,为什么又是最不佩服了。”
慕容垂哈哈一笑,长舒一口气:“这最不佩服的第一个人嘛,自然就是苻坚了。我有多佩服王猛,就有多不佩服他。阿兰,你可知道原因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你是觉得这个人迂腐得过了头,陷在仁义之中不能自拔,没有认清你和姚苌的真面目吗?还是说他不听王猛的话,致有此败?”
慕容垂冷笑道:“都不是,我最不佩服他的,不在乎仁义,而在于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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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兰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苻坚虚伪?大哥,你没弄错吧。我以前也觉得苻坚那种是装出来的假仁假义,但是我跟刘裕去了一趟长安,看到他真的是为了救万民不顾粮草了,这难道也是虚伪?”
慕容垂叹了口气:“那是你们不了解苻坚的地方,如果他拒绝难民,那只会亡得更快,如果作出一副关爱百姓的样子,反而能让关中各地本来动摇的人心向着自己,你看到的是他为了几十万百姓损失了半年多的军粮,但如果没这几十万百姓,他就是多出半年军粮,又有何用?他的军队打不过西燕军,就是再给他三年,也是要输。”
“但如果能让关中各地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宁可自己没吃的,也要救子民的人,这些人就会为之效死力,不仅不会倒向西燕,反而会牵扯燕军大量的精力,如此一来,长安城人心团结,就算无粮,也可以咬牙坚持,拖上几个月,也许就有奇迹发生,就有变数。”
慕容兰目瞪口呆,不信地摇着头:“我不这样看,哪来的变数啊,苻坚早就没有外援了,苻丕不肯放弃关东回救,姚苌在一边等着给他收尸,晋军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入关中,谁肯救他?”
慕容垂冷笑道:“他去征讨西域的还有一支十万大军,吕光带领,这支军队在淝水之战前后就已经征服了西域,早晚会回来,就算不回,凉州,陇右的羌人氐人也可能会组织勤王军队。总比在城里等死强,再说了,西燕军的粮草也不足,如果他咬牙硬撑,实在不行城里吃死人,说不定还能耗过西燕军。”
“在我看来,苻坚不过是假仁假义,他若真的爱民如子,为何会放任那种杀食敌军的暴行?一个真正仁义的皇帝,即使是对敌人,也不会用上这等残暴的手段。苻坚手下坑杀,分食的西燕军,可不在少数,他是用这种野蛮的方式拉上全城军民跟他一起,没有退路,血战到底,所以我说他虚伪。”
慕容兰的眉头紧锁:“那为何他当年会放了你?你被王猛陷害,叛逃的证据如山,苻坚却是赦免了你。”
慕容垂摇了摇头:“那不是仁义,而是他不能被王猛玩弄于股掌之中。苻坚当年夺位之时,本来是和异母兄长苻法共同起事,苻法为他杀了当时的秦国君主苻苌,把本可自取的皇位给了苻坚,而苻坚的母亲却是杀了苻法,苻坚大哭一场,追赠苻法王位,却没有对其母亲作任何处置,即位之后,一方面对百姓显得仁义,一方面分散氐人部落,剥夺氐人贵族宗室的权力,这看起来是对汉人行仁政,一视同仁,实际上还是为了保他的权力,避免其他的宗室会象自己一样夺位。”
慕容兰讶道:“怎么会这样?我不信,哪有不依靠自己本族的?”
慕容垂冷笑道:“这些都是王猛教他的,说什么要想在中原建立长远的帝国,就得取得汉人之心,而氐人毕竟是蛮夷,只认强力,有机会就会代他而立,所以分散各部,与汉人散居融合,让宗室诸王出镇各方,那就威胁不到他,又可以显示他的一视同仁,苻坚这样做了,落得了个好名声,又降低了宗室谋反的可能,所以说我佩服王猛,他毕竟是汉人,这样做是为了汉人好,但苻坚作为氐人,不考虑本族的利益,为了自己的权欲,却是受个外族人摆布,我当然最不佩服他。”
“你当我和姚苌的野心,苻坚真的不知道吗?他留着我们,就是为了牵制王猛,王猛跟他的异母弟阳平公苻融情同父子,份属师徒,其实也是一直留着一个取代苻坚的人选,万一苻坚对他下手,他就扶苻融代立,两者在外人看来是千古君臣的楷模,可在我眼里仍然是勾心斗角,所以苻坚必须留着我和姚苌,因为要我们两个来牵制王猛,一旦王猛发难,则让我们发兵除之。”
慕容兰长舒了一口气:“我今天才明白,为什么苻坚在王猛交出铁证之后,仍然不杀大哥了,搞了半天,原来也是为了牵制王猛啊,唉,我毕竟是女流之辈,还是看不出苻坚的真面目。”
慕容垂正色道:“苻坚想要一统天下,这才是他的本心,他想自己亲手建立自己的帝国,王猛并无权力野心,只想作为千古名臣,但他却想要当一个建立功业的皇帝,如秦皇汉武,所以两者注定会有分歧,即使王猛不死,他也会南征的。只可惜他只有野心,却看不出南方人心仍然心向晋国,无理由发动不义之战,不得天下人支持,王猛阻止他,倒也未必全是因为自己是汉人,不忍祖国覆灭,而是看清了这一点,未到天下一统之时。”
“至于苻坚的优点,自然是可以克制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在淝水时没碰你,还是可以跟民众同甘共苦,都是一个君王起码应该做的样子,以一个氐人酋长,做到今天的功业,虽然即将失败,但仍然可以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仍然可以让你和刘裕这样的人愿意为之效力,也足够有资格让我慕容垂最不佩服了。”
慕容兰笑了起来:“最不佩服的看起来也有足够的让大哥看重的理由,苻坚是一个,那第二个,就是谢安了?”
慕容垂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谢安本来可以成我最佩服的人,但现在却成了我最不佩服的人,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慕容兰的秀眉微蹙:“因为他低估了其他的世家?给他们联手坑害吗?”
慕容垂哈哈一笑:“当然不是,谢安当年就这样坑过桓温,又怎么会全无防备?他这次已经留下了足够的后着,包括让刘裕连家都不回就参与北伐,就是因为他信不过那些世家,他知道他们会害他,所以让北府军单独行动,几乎没有人能害到这支军团,可惜他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一点,也是他变成我最不佩服的根本原因,那就是北府军自己,也有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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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兰讶道:“北府军还能有什么盘算?他们只想着打仗立功,得赏升职后回家吧,难不成还能有政治上的野心?”
慕容垂点了点头:“是人都有欲望,不是说地位低下就没有想法。别人不说,象刘毅这样的人,怎么会安心一辈子就在军中发展?而刘牢之也是贪图军功,才会被我们所设计打败,不是他们自己起私心,又怎么会这样上当呢?”
慕容兰摇了摇头:“这些说白了也不过是军人的私心而已,并非政治野心,也许刘毅是想攀附,但刘牢之这种人,绝对不会有什么非份之想,北府军中绝大多数的军人,都自认是谢家的军队,这点,我非常清楚。”
慕容垂笑道:“可是谢家快要完蛋了,难道这些活下来的北府军也会跟着谢家一起完蛋?谢家可是有始宁山居,有三吴之地的大片庄园,这些军士们有吗?如果现在不想着以后的出路,那就会跟别的普通晋朝百姓一样,家产田宅被那些世家官吏所剥夺,重新回到以前那种任人欺压的地步。”
慕容兰默然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想说,刘牢之,刘毅这些人会转换门庭,另投他人了?”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普通的军士也许不会这样想,但作为将校的,不能不这样想。北府军是谢家一手组建的,现在谢家倒了,人人都想掌握北府军,控制京口,那么这些失了靠山的军将,就有机会重新作出选择,如果不能得他们的心,无法驱使,那反而成了个烫手山药,象王国宝之流,是控制不住的。”
慕容兰点了点头:“桓玄肯定会盯上北府军,他想要。”
慕容垂笑道:“我怎么会让桓玄掌握北府军?青龙做梦都想借着这次机会把北府军据为已有,但是他不会如愿的,我早已经有所布置,让刘牢之他们知道这回是桓玄,是青龙黑了他们,谢家就算不在,也会留下自己的盟友来掌握北府军,青龙和桓玄的野心,终将成空,如此一来,荆州和扬州将重新对立,皇帝和会稽王各掌一方,晋国的内乱只有持续,我们在北方才能稳定,消化战争的创伤。”
慕容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谢家就算交出军权,也是以退为进之计了?谢安仍然很厉害啊,败而不溃,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为什么你就不佩服他呢?”
慕容垂冷笑道:“谢家不会再有机会了,因为谢安处理不好自己的家事,亲儿子跟侄子之间难以取舍。如果真的要全力立谢玄,那就不要让谢琰参与军政之事,回吴地当个闲官即可,但他既舍不得儿子,又不肯放弃侄子的才能,最后导致家族内乱,暗连外人,这次谢玄的身边,就给谢琰举荐过来的殷仲堪作参军,其军情泄露,都是此人透露给桓玄。谢安管不好家,才有此败,这点教训,是我格外要吸取的。”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可我们家的情况也不乐观,阿宝无能,几个弟弟都虎视其位,我觉得隐患大过谢家。”
慕容垂摆了摆手:“只要我在,就乱不起来,以后我会找机会让阿宝再次立威,慢慢地把权力过渡给他。司马家,谢家因为内斗而失权的教训,我会一直放在心上的。”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那谢安会如何处置刘裕,还有,还有他跟王妙音的亲事?谢家会真的出卖刘裕,废了这门亲事吗?”
慕容垂点了点头:“谢家这次的战败,会让刘裕,刘牢之,张愿这些人承担具体的责任,而自己则自解军政之职,作为跟其他世家和解的条件,也是给司马氏皇帝一个交代,我让刘裕去草原三年,就是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解除这个婚约,谢安一定会把北府军,把江北之地还给皇帝,同时献给皇帝的,还有王妙音。”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怎么可能?许给刘裕的女人,还能再给皇帝?东晋可是无人不知王妙音跟刘裕的关系啊,皇帝会要?”
慕容垂冷笑道:“休说那王妙音是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才艺双绝,就算她是一头母猪,司马曜也会抢着要的。你以为这是什么?这是效忠!是谢家,还有王家两大超级家族对司马氏皇帝的效忠。自从王恭的妹妹王法慧死后,司马曜这些年来都没立皇后,你当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一个名额留给超级世家,哪个愿意向他效忠,他就立哪家女儿为后。”
慕容兰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会的,我不相信,以前司马氏的皇帝也娶了很多世家高门之女,也没见哪家会效忠他们,大哥,你这个说法是不是有问题?”
慕容垂摇了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世家之间联合起来把皇帝当傀儡,让谁当皇后那是各大世家间协商和妥协的结果,甚至这个世家女子生下的皇子,都未必能当上太子,更不用说以后掌握国家了。”
“但这次不一样,几大世家的关系在这次北伐中已经破裂,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谢家如果连军权和政权都一并交出,那就会站在皇帝的一边,继续跟那几个世家作对。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必然献女。不仅是自己家献,也会拉着王家一起献,还有比王妙音更合适的对象吗?你当桓玄对王妙音一直贼心不死,只是图个美色?他最看中的,仍然是王妙音身后的王谢两个顶级世家。所以青龙也深知自己这个徒弟的野心,绝不会让桓玄得到此女。”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男人的争权夺利,女人却成了可怜的牺牲品,跟货物商品一样给人送来送去。妙音的性格我清楚,她是宁死不屈的个性,即使是自杀,也绝不会嫁给不喜欢的人,我怕这回最后会弄出悲剧,刘裕若知王妙音给他们逼死,他的愤怒,会毁灭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慕容垂:“这才是大哥你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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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笑着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要刘裕这样痛失爱人,到目前为止,他太顺了,顺得我只能佩服他一半。一个真正的英雄,应该是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之后,才会知取舍,明进退,知道如何玩转权力。这个苦,这个痛,以后刘裕会慢慢品尝,如果他不经历这些,不去提高自己,那在遭遇针对他的真正危险时,要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这样对他太残忍了,对妙音也太残忍了,我,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对你才是最好的结果,王妙音一天不死,你一天不可能占据刘裕的心,他现在就不肯要你,你得在刘裕得到这些坏消息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用你的温柔和支持,给他力量,让他振作,让你在他的心里从兄弟变成伴侣,明白吗?这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们大燕的事。如果刘裕不能成为燕国的朋友,那我只有毁了他!”
慕容兰叹了口气:“真的要妙音死吗?就没别的出路了?”
慕容垂冷笑道:“又不是我要她死的,我是说谢家和王家为了保自己的权势,一定会让她改嫁皇帝,是你说此女性情刚烈,宁死不屈的。其实如果她肯嫁给司马曜,对她,对她的家族,对我们大燕,都是好事啊。”
慕容兰摇了摇头:“王妙音是极有个性的女子,对刘裕又是痴心一片,绝不会被外力所左右,谢安应该很清楚这点,我想他是不会这样害自己的外孙女的。”
慕容垂笑道:“谢安不会想到这点的,而且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当年谢道韫钟情于王徽之,可是谢安因为不喜欢王徽之的那种狂放才子劲,硬是棒打鸳鸯,让谢道韫嫁了王凝之,更不要说当年他逼自己的两个女儿跟王旬兄弟离婚的事了,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女儿都不过是实现自己政治目的的工具而已,又何止一个外孙女呢?”
慕容兰叹了口气:“大哥说的有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对谢安,可是连半点佩服也没有了。”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这些事情我们无力去阻止,也无力改变,那要做的,就是如何从此事上给自己赚取最多的利益了。我知道阿兰你重感情,跟王妙音也是情同姐妹,不希望她有事,但是这天下的争夺,就跟男人的争夺一样,刘裕只有一个,这就注定了你们不可能并立于世。因为,你们都不是能跟别人分享男人的那种俗世女子。”
慕容兰叹了口气,扭过了头,不想让慕容垂看到眼中的泪水:“那还有你最不佩服的一个半人呢,是谁?”
慕容垂哈哈一笑:“那最不佩服的一个人,就是桓温了。”
慕容兰对此倒是不意外:“桓温也是你此生的劲敌,但败在你的手上,自然是不用佩服了。”
慕容垂摇了摇头:“不,你弄错了,我不佩服桓温,不是因为他败在我手上,而是在于他当断不断,犹豫不决。”
慕容兰笑了起来:“你是说他不肯称帝?不肯跟王坦之和谢安撕破脸?可是你也说过,桓温当年的实力,是控制不了三吴之地的,杀这些世家首领,只会引发大规模内战,于事无补。”
慕容垂笑道:“不止是那次,你听我慢慢说来,首先就是灭成汉之战,他不肯投入精锐,拼死一战,总想着留有余地,战局不利时还想鸣金收兵,结果反而误打误撞地小兵传错了令,改为鸣鼓进攻了,居然可以一战破敌。这说明他对本方军队的战斗能力估计不足,又或者是根本就没做好不胜则死的准备,没有鼓舞起军队的全部战斗力量。”
“后面他的两次北伐也是如此,一开始谋划周密,出击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却是缺了那股子狠劲,不能破釜沉舟地显示有来无回,有进无退的必胜决心,他的部下都知道,他来不过是为了混个功名,不是真的要拼命,所以也不会尽全力,这就是他两次形势大好,却最后失败的根本原因。”
“其实桓温的身边,不是没有能人,象那个号称髯参军的郗超,就建议他过黄河,入关中之后自断后路,与敌军决战,这样士有必死之心,知道有胜无败,故人人拼命,才能暴发出极限的战斗能力。你看看刘裕,他今天这一战,就根本没准备活下来,所以部下人人如虎狼,桓温这种打法,老成持重,未虑胜就先虑败,如果平时相持尚可,但要靠这个建功立业,夺取天下,那就是做梦。”
慕容兰点了点头:“这是因为桓温是世家子弟,皇帝的女婿,总有退路,犯不着如此拼命。只从这点上说,也没什么大错吧。”
慕容垂冷笑道:“他这样的才能,如果换到北方一统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有机会的,但是上天眷顾,让北方大乱,他明明有几次机会可以收复河山,却因为自己的小算盘,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错失良机。后面称帝也是如此,要么他就不要动这个心思,好好地做他的荆州之主,可以流芳百世。要么就鱼死网破,如他说的那样,遗臭万年。结果弄了半天,既没有流芒百世,也没遗臭万年,还让子孙继承了他的那个野心,可以说是遗祸无穷。”
慕容兰讶道:“难道桓玄就完全没有机会?我觉得此子城府极深,又懂得隐忍,这些年跟青龙学了不少,以后应该会成一番事业的。”
慕容垂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要是桓玄真的有那本事,你觉得青龙还会扶一个这样危险的徒弟吗?权力的游戏里,连父子都会成为敌人,更不要说这种师徒了,青龙就是在利用桓玄的野心,给他许了一个不可能真正实现的梦,梦醒之时,就是整个桓家给连根拔除之日!这一点,我确信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