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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到新城之时已然天黑,只见满城死寂,唯独中央不足百丈之地,紫光耀眼,紫光外围则是密密麻麻的魔族士兵。周青不敢上前,只能躲在三十里外观察。

    过得一息,秦逸飞驰而来,问道:“百姓如何了?”

    “剩千余人,三百多人自行逃命,另外七百人被晚辈领进一处古迹,那里布有前人阵法,想必能躲上一时。”

    “人心如鬼,为他好,他反要防着你!”

    “敢问前辈,城中如何?”

    “老夫不通阵法,进不去那道紫阵,魔族数轮齐射也没能破去,到现在还是眼巴巴看着,不知结果!”

    “晚辈初学阵法,观此阵很像混元阵,却又似是而非!”

    “混元阵?倒是没听过!”

    “所谓混元阵,即是将两仪、三才、四象等八种基本阵法均衡布置、不分主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为何又似是而非?”

    “两仪偏阳,三才偏人,五行偏火,四象六合八卦九宫则偏南,七星最是不堪,此时秋末冬出,七星斗柄本应指北,此时却指南,可见天不助龙虎帮!”

    “不好!小奇危也!”声音未消,人又不见了踪影。

    周青稍一愣神,才明白他所说的小奇是秦太上长老秦奇,再往紫阵扫去,秦逸已与魔族战做一团。他手中长枪显然已没了起初威力,一枪扫出,真正能杀死的魔卒不过两三个,大多碎了又合。冲了五息,硬是没能冲到紫阵。

    只见他一皱眉,往嘴里塞了枚丹丸,瞬间实力暴涨,长枪所过,魔卒尽化虚无。再一眨眼,枪已扎在紫阵之上。紫阵却只剧烈颤动,并未破开。

    秦逸大吼一声,分神离体而出,与真人一模一样,一手持三足双耳丹炉,一手持银光太极拂尘。拂尘扫向身后追来的魔卒,丹炉则砸向紫阵。

    拂尘一扫一抖,魔卒躺倒一片;丹炉砸到阵上,却只激起一阵波动,尚不及长枪一扎。

    秦逸状若疯狂,挥枪不止;分神更是怒不可遏,双目一瞪,丹炉瞬间炸开。周青隔了三十里,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双耳轰鸣,再看紫阵,已然裂纹横生。

    秦逸趁机再扎,怎奈此阵太过厉害,裂纹不仅没再增多,反而有所愈合。当即将长枪往空中一抛,身子往侧面闪出百里。那长枪眨眼飞至半空,再快速落下,直插紫阵中央。刚一相触,竟也自行炸开。

    周青只觉两眼茫茫,头疼欲裂,双耳也瞬间失聪,调节三息才回过神来。再将神识放出,紫阵已然消失,魔族竟也损失大半,只剩最外围几圈。再看秦逸怀中抱着秦奇,与另外一人拼斗两招,再一转身,冲自己这边闪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秦逸抓住。再过三息,已然身处清源山中。

    秦逸落在地上,挥手在山壁上炸出个十余丈深的山洞,再也支撑不住,萎靡倒地。

    周青将秦家兄弟抱至洞中,又掏出两枚回元果递上,这才问道:“秦太上长老如何?”

    “哎!时也命也,小奇一生工于心计,未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还是落入了他人算计!”

    “秦太上长老功参造化,怎会轻易…”

    秦逸再叹一声,说道:“龙虎帮明着摆下五行杀阵,实则是为混元阵做局,为得就是将小奇引人其中。那混元阵处处克他,修为高绝又能如何?老夫破阵之时,他三魂七魄仅剩胎光一魂保持清明,一身修为更是所剩无几。

    若不是老夫机缘巧合得了一枚生生丹喂他服下,那一魂也已消散!即便如此,也难活过三天!世间若有万年鬼面菇,老夫还可炼出一枚回魂丹,或可保他不死!只是…”

    秦逸话未说完,周青忙插话道:“晚辈有!”说罢挥出一棵人头大小的鬼面菇。

    秦逸接过鬼面菇,大吼一声苍天弄人,接着昂头大笑,竟笑得涕泪交加,好一会才颤声说道:“老夫不服爆元丹,救不出他;服了爆元丹,哪还有本事炼出回魂丹?天下间除了我,只有丹宗丹玄子能够炼出回魂丹,而丹宗远在长青域,即便乘坐传送阵,没有十天也赶不到。就算赶得到,小奇成天骂人家伪君子,人家如何肯救?”

    秦逸话刚说完,秦奇已缓缓睁开双眼,凄然笑道:“大哥,害你服了爆元丹!”

    “一世人两兄弟,何须多说?”秦逸悲声说道。

    “小兄弟,能不能让咱老哥俩说几句话?”秦奇转向周青问道。

    周青躬身退出,闪出老远。

    “小弟一生从不求人,而今有一心愿未了,还望大哥成全!”

    “你说!”

    “柔儿…”

    “提她作甚?”

    “大哥莫急,柔儿之事,小弟心中有愧,却始终不悔!梦中犹记朱颜少,蹉跎已过六百年。这六百年,小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复活柔儿,她那尸身一直放在万载寒玉棺中。大哥将我储物戒摘去,再设法……”

    接下来的话,尽是手势,显然是干系重大,防着周青。

    手势比完好大一会,秦逸接过储物戒,才叹口气说道:“我答应你!只是这又何苦,活了她,你却不在,岂不又让她受苦?”

    “柔儿一直想要看遍天下,大哥这些年走马红尘,不也是要替她偿了心愿吗?”秦奇苦笑道。

    “我心中早已忘却,只有你执迷不悟。你拘她两魄,让她六百年不得轮回,却不知是对是错?”

    “小弟只管今生,不管来世!对错都已做了,还望大哥莫要食言!”

    “哎!”秦逸长叹口气,这才喊周青回来。

    “两位前辈,赶紧随晚辈别处躲避去吧!”周青进来之后说道。

    “大哥随这位小兄弟走吧,小弟再做会梦,嗯…有些乏了!”秦奇笑道。

    “你…哎!”六百年兄弟,秦逸自然知道他脾性,一挥袍袖,再不多劝。

    周青本就对秦奇无甚好感,只是碍于秦逸脸面,才不得不助。此时自然不会再劝,当即背上秦逸,展开身法往古墓飞去。

    两人走后不久,秦奇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吊坠,红丝线挂着的也是枚戒指。戒体翠绿,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两朵小花,花不过天枢最常见的野生芗花,雕刻却十分用心,一笔一画都如流水一般,灵动中透着一股生气。

    “柔儿,未曾想空忙六百年,还是要来世!只可惜,我连来世也没了!”

    秦奇说罢,透出最后一抹神识,取出一堆阵旗,再一一布好,见阵旗隐去,才又缓缓说道:“当初设计陷害大哥,也只是为了让你离开他,只恨姓李的半路杀出,害我满门遭戮!我和大哥侥幸逃入秘境,各得机缘。谁又能想到,姓李的杀我满门还不解恨,竟连累你苗家也惨遭毒手!百年前,我已将他瀛洲李家主脉、分支杀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又能如何,终究……哎!”

    “怎么不说了,秦太上长老?这一番追忆当真是听着伤心,闻者落泪!”洞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人,此时正面带微笑。

    “罗大帮主,怎么拖了这么久才来?”秦奇靠着洞壁笑问道。

    “晚辈可没有分神的手段,那帮魔族应付起来颇为费事!令兄费尽手段才将前辈救出,为何又舍你而去?”

    “罗大帮主一番算计令人佩服,阵法更是叫人大开眼界,兄长服了爆元丹,自顾不暇,只能将老夫扔于此地。”

    “若论算计,如何比得上前辈百年前算计瀛洲李氏一族?”

    “他李家做了八代掌门,执掌九霞门近万年,狂傲自大,盛极而衰,自然不难算计!倒是你罗大帮主,计中有计,阵中有阵,还要算好天时,当真不易!”

    “哎!咱们穷乡寡民,想要出头,只能绞尽脑汁,不多些算计,如何立足?还望前辈垂怜,将那一魂放出,在下感激不尽!”罗心远说完深施一礼!

    “事已至此,成全你也无不可,须得先回我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

    “阵法从何而来?”

    “涟山秘境。”

    “果真在涟山!再有一问,你既精通阵法,可知我身边布了几阵,你已破去几阵?”

    罗心远闻言大惊,他一到洞口,就察觉到洞内布满六道杀阵,这才与姓秦的言辞周旋,眼看着第六道即将破掉,只能干笑道:“前辈阵法通神,晚辈只侥幸破去三道!”

    “嘿嘿,果真不错,不过数息,已连破六道!不知你有没发现第七道?哈…”一声狂笑刚起,十里大山已夷为平地!

    周青二人飞出不过六七十里,仍能听到这一声巨响,秦逸叹道:“还是这个性子,死都不肯认输!”

    “与前辈拼斗之人可是罗心远?他几时变了模样?”

    “与你一样,服了化形丹!”

    “晚辈服的是化形果。”

    “化形果可不稳定,待我恢复,为你炼上几炉,保命也算好用!”

    “罗心远不过金丹修为,前辈当时服了爆元丹,怎会擒之不下?”

    “被我拍中两掌,莫说小小金丹,就是元婴圆满,也要魂飞魄散。他身上必有奇宝,我那两掌真元都被莫名吸走,根本伤不了他。”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化形丹能保持几年容貌,想要变化又该如何?”

    “你不必没话找话,分我心神!小奇命该如此,我活了几百年,又有什么看不透?”秦逸苦笑道。

    周青心说确实问得蠢,当下不再多言,又飞百里到了山壁,神识放出观察一圈,一切妥当,才开始拍打起来。

    不大会,通道现出,二人进去之后,闭了洞口,周青说道:“三娃,快快见过恩人,正是这位秦逸秦前辈为你诊脉,才救你一命!”

    三娃从芗女身后走出,磕头说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秦逸习惯性的一挥袍袖,没能将她扶起,忙说道:“这娃娃,怎么磕起头了?快快起来!”

    芗女拉起三娃,也施了一礼说道:“芗女见过先生!”

    众人见过礼,再次来到古墓。只见三面墙已打出不少洞穴,二娃、夏生、富家少年一人一把利剑,还在开洞。其他伤势重的,靠在一边歇息,伤势轻的则搬运石块,集中一起筑锅垒灶。

    “倒是处避难的好地方,难得一片透亮,气流也算通畅!”秦逸笑道。

    “晚辈一直纳闷,这气流与光线自何而来?”周青四周找过一遍,也没能发现光线与气流的来源。

    “此处与当年老夫兄弟二人闯入的秘境类似,似阵非阵!上古大能众多,许多手段不是咱们能想到的,极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修为不够则永远无法看清。”

    二人找了处干净角落坐下,周青才又问道:“而今魔族大举入侵,以前辈之见,咱们人族有几分胜算?”

    秦逸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天地巨变,魔族已没了往日威风,除了极难杀死,手段却十分单一。九大派各有镇派之宝,若是提前应对,胜负应在五五之数。不过,他们必然坐等收利,败局早已定下!”

    “九大派强立于世,怎会想不通此理?”

    “你又怎知他们不是在利用魔族打通界道?”

    “这……为了升仙,竟要罔顾苍生?”

    “哈哈,有了长生,谁管苍生?”

    周青一时感慨良多,自己一介凡人机缘巧合才到了天枢,知己好友尚未寻到,又能顾得几人?心中盘算,若事情到了无法挽回之际,真要试着将妖族放出,让它三足鼎立,总好过魔族一家做大!

    沉默片刻,秦逸才又说道:“老夫储物戒中有几坛美酒,多年未饮,今日倒想醉上一醉!”

    周青接过戒指,神识一扫,并无禁制,找出两坛美酒,摆在地上。又从自家储物戒中取出锅碗,烧出四道小菜。

    一人一碗美酒倒满,稍一品尝,周青险些惊叫出来,这味道与颜家仙翁醉十分接近,不过更浓郁一些而已。他对秦逸本无防备之心,只因陶四娘一句话,说秦太上长老别有目的,而秦太上临死之际似有遗愿未了,不用言传,反用手势,显然是有所防备。既然秦家兄弟防备于他,他自然也要多加留心。

    “怎么,喝过此酒?”秦逸奇道。

    “不瞒前辈,确曾喝过此酒。州城东山有一孤寡猎人,晚辈幼时常随其进山玩耍。每次进山,他总携带酒壶,壶中正是此酒,只味道稍显寡淡。”

    “姓个什么?”

    “颜!”

    “果真是颜家后人,他现在何处?”

    “哎!先经妖灾,再历魔劫,只怕早已不在人世!”

    秦逸仰头灌了一碗,才缓缓说出一段六百年的恩怨。

    六百年前的蓬瀛域有三大世家,瀛洲李氏连续八代执掌九霞门,权势滔天。

    坚州秦家,因祖上得了机缘,传下宝贝,每隔千年总会出位分神高手,再加上世代经营玉石矿脉,财势两旺。

    蓬州苗家,世代经营灵草、丹药,虽无分神高手,在散修中却颇有人缘,论家资更是三家之最。

    当是之时,秦家为长房嫡子秦逸定下亲事,女方正是蓬州苗家独女思柔。秦逸对两家联姻忧心重重,就撺掇秦奇顶着他的名号去蓬州为非作歹,企望苗家悔婚。

    可叹的是,秦奇对苗思柔一见钟情,不甘心所爱之人成为自家嫂子,心生奇想,在蓬州大山之中,选了家居所偏僻的猎户,捆其一家,再将十五六岁的猎户之女脱光了绑在床上。又将秦逸骗至蓬州,在酒菜中下了迷情药,到时将秦逸扔至猎户家中,再引来苗家,好事自成。

    当年秦奇不过十七八岁,这一计使得十分拙劣,那迷情药也不甚高明。秦逸见识、修为都高出他许多,轻易就察觉出来,故意将计就计,吃下酒菜同时将药性逼出,再假装中招。

    若事情如此顺利,也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是非。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秦奇背着秦逸到了猎户家中,院内仍绑着老少八人,屋内少女旁却多了一人。此人颇有来历,叫做李漫风,其父正是当时九霞掌门。李漫风不务正业,放着九霞门正统的功法不学,偏要学些邪魔外道,尤爱研制淫药蛊毒,再加行事疯癫张狂,因而得了个诨号叫作疯子李。

    秦奇自然认得他,当即大惊失色,骂道:“姓李的,你来作甚?”

    疯子李笑道:“你秦家兄弟唱了出好戏,我岂能不来凑凑热闹?”

    秦逸之前没察觉到外面有人,此时却感应到不止一道神识,心说必定不是疯子李无聊透顶,来找二人晦气,而是九霞门算计其中,当下不敢再装,说道:“疯子,当日我打你三掌,现在与你磕三个头,权当赔了不是,放过咱们如何?”

    “你秦家兄弟当真是蠢得可爱!连我李家都不敢与苗家联姻,秦家凭得什么?既然不识好歹,咱们只能寻个借口,灭了你们。”疯子李毫不掩饰,说出理由。

    “九霞门安敢无故屠人一族?”秦奇不敢置信。

    “秦家兄弟恶贯满盈,杀人全家,毁人清白,还不够灭了你秦氏一族?”话音刚落,门外猎户一家同时气绝。

    秦逸大怒,起身就向疯子李击去。疯子李不闪不避,硬吃一掌,吐了两口血,竟然大笑不止。

    秦逸刚想擒住他当作人质,已被人一掌击中,借力退回之后,不敢再斗,拉住弟弟就往外冲。

    外面之人毫不阻拦,任由他们逃走之后,再慢慢追赶,直将两兄弟追落悬崖。

    秦家兄弟落入悬崖就陷入一道迷阵,显然是九霞门提前布置,为得就是将他们困在阵中。

    “大哥,对不起,都怪我太过愚蠢,才给了九霞门可乘之机!”秦奇臊的满脸通红。

    “哎!此事也不全怪你,九霞门既然有意灭了咱们秦家,总能找到借口。怪只怪老祖宗糊涂,我多次劝说,他老人家就是不听,非要与苗家联姻!”

    “眼下如何是好?”

    “只能寄望于家中宝贝,看老祖宗能使出几分威力。若能发出三成,自然挡得住九霞门攻势,若还如往常一般,只怕凶多吉少!”

    “那苗家也有灭族之忧,柔儿岂不也危在旦夕?”

    “你…她苗家打得什么主意,你还不知?咱们秦家灭族在即,你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那咱们抓紧破阵,早些通知家人准备!”秦奇急道。

    “急也没用,此阵必然是九霞门客座阵法宗师所布,凭咱们的手段,如何破得了?”

    二人困在阵中两月,任你如何飞纵,就是出不了迷阵。忽一日,大阵自动破开,二人急速外奔,路上稍作改扮,先到苗家一探,苗氏一族鸡犬不剩。再回到坚州,秦家也是瓦碎垣残,族人不知去向。

    途中遇到九霞门人,动起手来,二人再次负伤逃跑,侥幸进入一处秘境。秦逸得了丹经,秦奇得了阵典,另有先天金精一枚,灵草仙丹无数,更有仙酒酿造之方。

    两兄弟当即在秘境修炼起来,只因丹经阵典皆博大精深,无法同修,是以每人只独研一门。修习三年有余,秦逸按丹经所示,炼出数炉易魂化形丹,两人改了神魂形貌才敢走出秘境。

    复仇之路渺渺,秦奇拜进了九霞门,秦逸则于世间游历,以待时机。终在百年前,联合九霞门薛太上长老、姜太上长老,里应外合,一战灭了李氏一族。

    然而,秦奇仇恨之心太重,竟要将李氏分支也屠个干干净净。李氏分支何止百万,秦逸自然不肯,两兄弟就此闹翻。

    而那猎户一家独剩的女子,被疯子李看中,收做小妾,竟也修至元婴。秦奇非要杀了她,秦逸却只将她修为废除,带至涟源州,许给了一名猎人作妻,也算了了一段孽债。若不是他兄弟二人,这名女子本应嫁作猎人妇,美满一生;而若不是她歪曲事实,指鹿为马,九霞门也无法名正言顺灭了秦家。

    那名猎人正是姓颜,中年丧妻,育有一子。秦逸心善,看猎人独带幼子颇为辛苦,那女子废了修为只怕也活不了几年,就传了一部分入门丹经、酒方,让他们以种药、酿酒为生。

    周青听完,心说那女子必然怕秦奇追杀,才撺掇猎人逃到中原。想必是猎人及其幼子资质太差,女子又心灰意冷,才只传了入门的修行功法,也就是颜家心法。

    秦逸一串话中连喝了数碗美酒,已有些醉意,忽然哭道:“哎!小奇只道我也爱恋那苗家小姐,却不知造化弄人,订婚前二年我就见过苗思柔,当时正遇着疯子李调戏于她,我年少轻狂,偏要英雄救美,这才有了订婚之事。

    我喜欢的却不是什么苗家小姐,而是她身边的丫鬟晴儿!哈哈,小奇说我游历人间是为了了却苗思柔之愿,却不知我是在为晴儿祭奠!她何其无辜?”

    周青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问道:“当时九霞门为何不先杀了前辈二人?”

    “不杀我二人有两个原因,其一,名门大派子弟都有魂印,咱们不死,正好坐实畏罪潜逃;其二,家中宝贝早被血祭,唯有出生之时滴血之人方能使用。而那宝贝特殊,千年温养才堪大用,因此只能隔代相传,这也是我秦家千年才能出一个分神修士的原因,这一代正是选中了我。九霞门觊觎秦家宝贝,怎舍得杀了我?”

    “这么说,打开阵法的另有其人?”周青问道。

    “那阵法高深莫测,断然没有灵力不继的可能,只能是有人自外打开,至于是谁,咱们兄弟查了数百年,也没个线索。”

    “薛家得利最大,会不会是薛太上长老?又或者是当日布阵的阵法宗师?”

    “薛震离不通阵法,再说他岂能谋划五百年?那位阵法宗师无子无孙,寿终正寝,既无所求,应当不会是他。哎!恩怨是非到此结束,李家纵有千般罪孽,小奇纵有万般不是,也已尘归尘、土归土,眼下大事,当以应对魔族为重!

    再过数月,只怕除了天枢域,其余八域将尽丧魔手!到时,全天枢的人都要逃往天枢域,咱们也得赶去,联络各地散修,图谋反抗,万不可成了九大派的棋子!”

    “晚辈正有此意!只不知天枢门如何,会不会放这么多人进入?”

    “天枢门神神秘秘,不好说。五百年前,天枢子就在闭关,而今还在闭关。天成子手段一般,心性最狠;天元子是老好人,见谁都如亲兄弟,背地里如何,无人说得清;天清子是前任掌门,城府深沉;天行子四海游历,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天枢门一直以领袖自居,不好像其他八派一般闭阵不出,必然会有所动作,到时便知!”

    此时秦逸连饮了十余碗,身心皆疲,只挥挥手示意,不再多说,靠在墙上片刻功夫就已睡着。

    周青运气逼出酒意,再帮着开出两面洞穴,接着翻出阵法继续研习。

    古墓之中,不知外界时间,约莫又过两个时辰,众人吃完饭,陆续睡下。二娃却拉着夏生、富家少年来到水晶棺旁,只见夏生率先割破手掌,最左边水晶棺毫无反应,中间那口却闪出一道红光,直入眉心,棺盖也随之打开。

    富家少年也有样学样,滴了血在最左边水晶棺上。每滴血落,就听一声嗡鸣,滴了五六十滴,仍不见棺盖打开。

    周青看着眼前一幕,若有所思。

    此时秦逸也被扰醒,挪到周青身边,笑道:“这三个孩子应运而生,前途不可限量。”

    芗女也围了过来,惊讶道:“啧啧,夏生还有这般气运?”

    周青哪会不知她话中有话,只干笑两声,并不回话。

    两句话说完,富家少年已滴了百滴鲜血。他本就受了伤,又帮着开凿洞穴,此时脸色已有些苍白。

    周青取了回元丹,闪身到少年身边,喂他服了两粒。

    少年滴血不止,洞内嗡鸣不断。等了约有一刻钟,才见一道耀眼白光自水晶棺中闪出,接着众人位置不变,古墓却变了一番景象。三口巨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栋双层水晶阁楼。

    周边桃树林立,四下秀水青山,抬眼也是一轮骄阳当空。周青惊奇不已,闪身往天穹边缘飞去,未飞出十里,已撞到一层光罩,被挡了回来。再回到芗女身边,兴奋道:“真是宝地,虽说空间不大,果蔬皆有,水源不缺,足够万人生存。”

    芗女也未曾见过这等洞天福地,嗔道:“臭和尚,只知自己美,不带上我观览一圈。”

    “这就是前人手段,凭一己之力即可开辟一处小小世界。你看那骄阳当空,日夜常明,当是一枚阳元石,凭此一块可换十城。”秦逸笑道。

    “和尚,咱们楼中看看!”

    那边三个少年一直立在楼门口,就是等着周青一起。

    “前辈当年进的那处秘境,也如此地一般?”

    “些许出入,大致相同,也是青山碧水,绿树成荫。看这架势,这三个孩子应是棺中之人后代,只不知为何三人同葬一处,楼内兴许能找到答案!”

    其余百姓此时也围在阁楼周围,等着即将到来的机缘。二娃带路,周青等人紧随其后。

    一层十丈长宽,两丈高低,地上一幅先天八卦图,四面墙上皆是阵图,一眼望去,当即头晕目眩。除了二娃、三娃,其余人只能闭了神识,管住眼睛,不去观看。二层稍小一些,只有两面靠墙而立的书架,书架上摆满兽皮书册,却无一枚玉符。

    众人再到中间阁楼,大小与右侧阁楼一般,布局却大不相同,满地的蝌蚪文,除了秦逸能认出几个,再无一人识得。四面墙上也是如此,抬眼看房顶竟也写得密密麻麻,再到二楼还是如此。

    不急于观瞧分辨,众人来到最后一栋阁楼。一层摆了一具丈高四足三耳丹炉,周身除了蝌蚪文,还布满阵图,更是看得人晕头转向。二楼三面的木台,放满瓶瓶罐罐,另有一些玉符、书册。

    芗女打开一瓶,里面一股灰烟冒出,显然是时间久远,丹药早已化成飞灰。

    秦逸笑道:“唯有极品灵丹,或是仙丹方能保存至今。那里两瓶生生丹,打开看看,应当保存完好!”

    芗女扫了一眼,看玉瓶上都贴了大篆写的标签,其中两个上书“生生”二字,当即打开一看,每瓶里存了三枚赤红的丹丸。

    “生生丹可是宝贝,只要三魂七魄齐全,任你受再重的伤也能复原!”

    “先收集起来,咱们看完再行分配!”周青大声说道。

    时间一晃过去月余,这点时间也只够几人理清玉符、书册,至于蝌蚪文却只破解数十字。只能每人抄录一份,再等机缘。

    在此期间,芗女率先冲开封灵阵,秦逸随后也恢复修为。几人稍加商议,决定先探探外面情形,再做定夺。

    出了古墓,秦逸将神识放出,方圆数百里没个活人,就连魔族也不知所踪,奇道:“魔族也消失无踪,该不会都往南去了?”

    “魔卒不过百万,想要每城皆守只怕很难,必然先逐个攻破,再守住主要城池。”周青推测道。

    “原以为魔族要慢慢扩张,未曾想它们如此自信,竟要一口吞掉蓬瀛域。咱们也不必再探,马上离开此地,赶往瀛洲,只怕千云州已被占领,须得从归玄州转道。”

    三人再回到古墓,聚齐众人,周青说道:“众位,有个主意要大家来拿,咱们几人要去往天枢域,却无法带大家同去。眼下仅有两条路可选,其一,留在此地,寄望魔族无法察觉;其二,离开此地,自行逃命,能否逃脱各看造化!两条路都是赌,怎么选,自己拿主意!选第一条的,立于右侧;选第二条的,立于左侧。”

    众人许是被魔族吓怕了,全部移向右侧,周青接着说道:“二娃、三娃我要带走,五行大阵再无人可解。我会留下功法,以期后人有天纵之资者,融会贯通,再领大家走出此地。然而魔族来势汹汹,图谋远大,一时难得安稳,各位莫要急于出阵,安心于此休养生息!”

    众人齐拜于地,周青闪至一旁,躬身还礼,再将储物戒中一应灵草仙果留了种子,又由秦逸将三栋阁楼中所得功法悉数刻录,交由众人公选出的七位长者分开保存。

    一应安排妥当,周青才叫来二娃、三娃、夏生。那位富家少年,叫做苏翰,也一并叫来。

    “你们四个年纪相当,都是有大气运之人,留在此处,自无不可。若愿跟随,我自会拼死相护;若有他意,也随得你们。”周青说道。

    “我愿追随三哥!”夏生当先回道。

    “小子愿追随恩人,生死无贰!”苏翰接着回道。

    “我和妹妹也愿跟着恩人!”

    “不是追随,只是跟随,到了天枢域,仍是去留随意!你们三个也不用每日叫我恩人,像夏生一般,称我三哥即可。苏翰,你即得了水晶棺中的机缘,那尊丹炉也去收了吧,咱们即刻离开。”

    诸事已毕,再与百姓道别一番,一行七人出了洞道,来至清源山中。秦逸召出一架飞舟,载上众人,极速往南飞去。

    飞舟一息百里,与秦逸全力飞纵也差不了多少,即便如此,整整飞了一天,出了千云州又有上万里,仍没见到一个活人。再飞三个时辰,即将飞出归玄州,才算见了魔族身影。

    飞舟处在空中四五百里的高度,仅有秦逸能看清地面情形,只听他叹了口气说道:“短短月余,归玄州竟已告破,只怕千云、归玄以东的春林、祥曦二州也难保,只能再往南去,看看金雀州情形。”

    “地上可有被魔族控制的修士?”周青问道。

    “只有魔族!”

    “晚辈当日在魔界明明见了许多被控了心神的修士,为何之后再未见到?魔族既然控了他们心神,自然要将他们当做炮灰,难不成还将养起来?”

    “八成要适应一段时日。”

    “据晚辈猜测,绝非如此,魔族大举侵入,图谋甚远,想要借人躯壳修行证道,必然有所挑选。眼下被控了心神的修士,多半是隐藏起来,准备对付高手。”

    “这…有理!若是上万名金丹修士同时自爆,合体也难逃!还有,若是他们直接渗入修士之中,那就麻烦啦!”

    “以前辈的手段,也分辨不出?”

    “见过之人,自然分辨得出,未见过的如何分辨?魔族入体,与修士夺舍不同,占据神府同时吞并记忆,稍加适应,与本人无异!修士夺舍,却夺不去记忆,时间久了难免露出马脚。”

    “莫非九大派另有手段辨认?”

    “九大派是不是都能辨认,老夫不知,但天枢、九霞、合欢三派却有辨认手段。天枢有异宝青莲,最克魔体阴魂,只需扫上一圈,真假立现;九霞真经练至分神,可开天眼,也能分辨;合欢谷底蕴最足,自然少不了这种手段!只可惜,九霞门练了九霞真经的分神修士,只袁有极一人,薛冷虽说也习了九霞真经,却未听说晋升分神!”他口中薛冷正是九霞门现任掌门。

    周青听到青莲,强忍住不提,只问道:“其他太上长老为何不习九霞真经?”

    “九大派各有镇派真经,却不是人人都可习得,唯有少数核心弟子方可修习。可叹的是,各派太上长老年轻时大多并不出众,而是后来得的机缘,因此错过修行时机。九霞门只有姓袁的年轻时资质出众,修了九霞真经。”

    “正要请教前辈,其他几派如何?”

    “天枢九域,各有一门顶尖大派。天枢、蓬瀛两域,你已知晓。正西云泽域就是这合欢谷,自人族修仙伊始开宗立派,至今数十万年,最是久远,然而盛极必衰,其弟子不悟大道,贪色怠功,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十分惹人厌恶!

    西南后土域,则是玄天宗领袖群雄。玄天宗功法正统,弟子也多有侠义之心,在九大派中风评最好。

    正北晴川域,散修最多,多有高手隐匿,宗门当以逍遥宗为最。逍遥宗最是好笑,宗主逍遥子毫不逍遥,妻妾成群、子孙满堂,成日里奔波,还要与众散修周旋,五百年前就已分神圆满,至今尚未合体,只怕此生无望。

    正南赤霞域,方圆数百万里仅有一派,叫做飞焰门。分了无数堂口,威势滔天。一般散修难入其中,老夫也只在边缘处逛过一圈。

    正东长青域,丹宗称霸,其弟子修为不算顶尖,炼丹的手法却是一流。生意更是做遍天枢,但凡大一些的城池,都有它的买卖。因此九大派中若论财力,当以丹宗为最!

    东北连山域,则是神机门最强,以阵法、命数、符篆为看家本领,最是难缠!门主神机老儿,通阴阳、知命数、阵道大成、制符之术更是天枢少有,据说六百年前曾与天枢子一战,不分胜负。

    东南流风域,海岛众多,气候多变,明里空灵岛最盛,弟子多与兽禽为伍,争斗之时,往往可召数百猛兽,手段了得。暗中却有一隐世门派,叫做流风谷,少有弟子出世,神秘莫测。老夫三十年前游历至流风域,有幸遇到流风谷谷主,这些年一直感叹,六百年所见,唯其有仙人之姿!”

    一番话刚说完,忽听一道声音传来:“小子,本尊找你找得好苦!”

    声音刚落,飞舟瞬间炸开。秦逸反应最快,挥出一道气罩裹住众人,刚想召出法宝迎敌,就觉一道黑影到了面前。电光火石之间,强使遁术,不敢闪远,只往西移了两里。哪只黑影比他遁术还快,提前等在前方,刚好一掌撞上。所幸秦逸还有宝贝,只见他周身蓝光一闪,堪堪挡住这一掌。

    芗女反应过来,番天印瞬间砸出,拦在秦逸身前。

    黑影连拍三掌,见番天印纹丝不动,才笑着化出身形,与其他魔族不同,此魔有手有脚,五官齐全,面向竟十分英俊,只听他说道:“小子,你留下,其他人可以活着离开!”

    别人不认得他,周青却认识,正是魔界之中闯入自己识海的魔尊。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谁死谁活还要打过才知!”芗女话未骂完,已挪动番天印砸了过去。

    周青金精剑挥出,直朝芗女身后刺去,果真如他所料,番天印刚落到魔尊所在位置,只砸了个残影,真身已到芗女身后。

    周青虽料敌机先,奈何魔尊速度太快,金精剑刚至,魔掌已击在芗女后心,所幸秦逸也有察觉,在芗女周围布了一层气罩,阻去一半威力,又经周青一扰,这一掌只打出了三成威力。

    饶是如此,芗女自身水盾瞬间告破,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要知修行之人,一旦到了金丹,周身气血凝实无比,除非致命重伤,轻易不会吐血。

    魔尊一击即退,立在一旁笑道:“番天印虽好,可惜只是个仿制品,能救几人?这一掌,本尊只使了四成功力,小子以为如何?再看周围,四十万魔族雄兵齐至,试问诸位,如何逃脱?”

    周青环视一周,二十里之外果真陆续涌入无数魔卒,见魔尊不再动手,这才扶住芗女,喂了颗凝血生肌果。秦逸则闪身来到夏生等人身边,挥出一柄银光长枪护住众人。

    芗女体内气血翻腾,强忍了数口鲜血未喷,服了凝血生肌果,才算压制下去,忙说道:“和尚,别听他恐吓,咱们拼死一搏,未必逃不出去!”

    周青自有主张,抱起芗女放在秦逸身边,这才闪身来到魔尊身前,问道:“留下我,这神府你也占不了,何必枉费精力?”

    “不要你的躯壳,还另送一桩机缘!”

    “阁下欺我无知?”

    “眼下时机未到,跟随本尊,以后自会知道。”

    “须得让我看着他们离开,不然就自毁识海,玉球也好,翠竹也罢,阁下什么也得不到。”

    “和尚,老娘死也不走!”芗女叫道。

    “三哥,跟他们拼了!”夏生浑身土盾泛起,只等拼杀。

    秦逸却不发一言,只凝神关注,哪知就在他眼皮底下,魔尊又消失无踪,待到身后挨了一掌,才反应过来。所幸魔尊有所保留,这一掌破盾即撤。回神看自己护住的众人,除了芗女又吐出几口血,其他人尽数昏迷,这才知道魔尊一直未发全力,刚才三掌并非他避不开番天印,而是故意试力。

    周青更是大惊失色,那凝血生肌果立竿见影,这一掌显然比之前一掌威力更盛,才使得芗女再次吐血,忙闪到她身边,问道:“如何?”

    “和尚,千万别跟他走,离别不知年月,还不如死在一起划算!”芗女握住周青双手说道。

    “忘了那句谶语啦?我死不了,你也不能死,到了天枢域,帮我找要找之人!”

    “老魔头,将老娘也一起留下如何?”芗女见劝不住周青,索性冲魔尊叫道。

    “自无不可,一定好生款待!”魔尊笑道。

    周青冲秦逸使了个眼色,再一闪身来到魔尊身边,说道:“放行吧!”

    芗女刚想大喊,就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毁你飞舟,赔你一架!”魔尊说罢,挥出一架飞舟,比毁去那架还要大上一倍,足以容纳百人。

    秦逸也不犹疑,冲周青一点头,卷起众人进了飞舟,往南电闪而去。

    周青脑中急转,正想着如何应付往后局势,就觉眼前一花,已来到地面。

    “我魔族百万雄兵只花了月余时间,已连破五州,这金雀州不超十天也将告破!人族知道了厉害,早逃得不知去向,只有少数不自量力的前来挡道,因此越往后越快,再有一年,可尽得蓬瀛域。其他七域也是如此,到时剿了天枢域,就送你个万万人之上的机缘!”魔尊手指前方激扬顿挫。

    “阁下到底想要什么?玉球还是翠竹?”

    “这两件宝贝若没入体,本尊还有手段强夺,眼下你自己都控制不了,如何转手?到时只需帮个小忙,这天枢就是你一手遮天!”

    周青趁机问道:“魔族因何有如此自信?九大派各有镇派之宝,此时不出,不过是养精蓄锐,以待决战!”

    “哈哈…哈哈,人族尔虞我诈,还有什么九大派从中算计,想要借我魔族之手,先屠散修,再开界道,哪有这般轻松?他们有镇派之宝,魔族就没吗?”

    “自涟源州而来十几万里,一个活人没见,该不会都被你们杀了吧?”

    “杀了小部分,逃了大部分。”

    周青心说你这轻描淡写一小部分,只怕也有千万之众,强忍怒气问道:“控了多少人?都去了哪?”

    魔尊手指急点,口中念念有词,三息过后,脚下出现一个小小星芒,拉住周青一晃,竟直接来到魔界入口。

    周青口瞪目呆,心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神通?打不过,随时能跑。

    魔尊笑道:“不必惊讶,此乃寻常手段。本尊实力百不存一,才要花上三息,全盛之时,念出法随,瞬息即至!等你修为到了,自然能够明白。”

    说罢,再次拉着周青闪到炼神河边,放眼望去,竟有数百万人族沐浴其中。

    “这些就是挑选出来的资质出众之人?要借炼神水加速融合?”

    “不光借炼神河水融合神魂,还要助其成就魔体,自此而后,这些人将完完全全成为魔族一员。”

    “这些人修为不高,何用之有?”周青故作惊奇问道。

    魔尊再次卷起周青直往上飞,升至四五百里,就见眼前一道透明天幕遮天蔽地,其内灰雾蒙蒙,其外黝黑深邃。

    “神魔大战之后,我王为庇护族人,费劲全部法力,将原始魔界一分为八,藏于这芥迷带中;又将自身魔核分出,作为阵门之基,这才有了今日之魔界。我族唯恐此界魔气耗尽,为求繁衍,数十万年不敢修行。若非如此,本尊所受之伤早该恢复,拿下小小人族,又何须众儿郎冲锋陷阵?”魔尊手指天幕说道。

    “芥迷带到底是什么?为何普通人跳入,转眼就至彼岸,而偌大的魔界却能藏于其中?”

    “自混沌化天地,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两面,若天为阳,则地为阴;若天地为阳,芥迷带即为阴。至于普通人为何进不去,等你修为到了自然会知。”

    周青也不深究,转而问道:“天枢被修士经营数十万年,魔气也已所剩无几,你们才想出夺人躯体、另行证道的手段?”

    “天道公正!人族弱小,反而阴阳齐聚,神魔强大却孤阳独阴。神魔大战之时,咱们就已注意到人族的优势,只是并未多加探索,而今却是契机。”

    “炼神水能融合神魂,魔体又如何生成?”

    “所谓魔体,即是保持人族经脉穴窍不变,却要碎其中下丹田,只存上丹田。如此一来,行气路线立变,神魂强则躯体强,反之亦然。”

    周青叹口气,不再多问。

    魔尊却笑道:“你不必琢磨如何传递消息,安心一旁,看咱们荡平天枢!”

    ………………………………………

    半年后的天枢域,繁华中带着混乱,边界绥静城今日阵法全开,城外难民咒爹骂娘,城内民众却是毫无所觉,依旧各自热闹。

    再看城头立着位锦衣青年,二十岁上下,玉冠翠带,纤尘不染。旁边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谄笑道:“少爷,今日该取何价?”

    “哎!咱们城中哪还有地方?又不好将人赶走,罢了罢了,百枚灵石即可。”锦衣青年愁眉苦脸说道。

    “绥安城已收三百,少爷如此宅心仁厚,怪不得仙子青眼相加!”

    “呃…哈哈,去吧,去吧!”锦衣少年被说中得意事,当即大笑道。

    中年人走到城沿,面带笑容,提气说道:“诸位,且听在下分说。咱们绥静城地寡城小,两月前就已人满为患,各位还是往别处去吧。”

    难民如何肯依,更是叫骂不休,不少散修已掏出灵器法宝,击到阵上,奈何大阵纹丝不动。

    中年人见惯这种场面,笑脸不变,温言说道:“绕过此城,左右宽敞,随处可进天枢域。域内地广人稀,寻一青山妙地,即可安享此生,何必非挤在这边界小城?”

    城下难民一路逃亡,路上多有趁火打劫之徒。不用想也知,天枢域内哪还有清静之地?多半已被强梁占了,只等难民来到,大宰一笔。还是寻城而居,最为安稳。听他说完,就有不少妇孺下跪乞求。

    中年人见难民下跪,急得团团转,好大一会,锦衣青年才快速走来,怒斥道:“老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眼下魔族祸乱,城下皆是我族兄弟姐妹,如何忍心看他们无家可归?快快开阵,城中若是住不下,咱家还有三间空房!”

    “少爷!城墙四周都已搭满窝棚,哪还有立足之地?家中三间空房,还是几位少爷、小姐空出来的,可怜三小姐已年满十六,还要与人同挤一房。”老卢说着,擦了把眼泪。

    “休要多言,可有他法?”少爷喝道。

    “有是有,不过已无力实施!”

    “说来听听!”

    “咱们罗家世代行善,本就余财不多,近来又要维修大阵,库房早已没了灵石,老爷积攒多年的宝贝,大多也都拿去卖了。”

    “少来啰嗦,快说办法!”

    “少爷可知,咱家后院占了一处秘境?其内自成方圆,足以容纳百万之众。”

    “废话,自家的东西,我自然知道,与此事何干?”

    “哎,少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此秘境是罗家先祖开辟,为得就是给后世子孙留个避难存身之地。原本留了宝贝开阵,岂料三老爷年轻时嗜赌成性,宝贝早被他输出去了。目前只能以天材地宝为基,方有可能破开此阵。然而,咱家哪还有能力购买什么天材地宝?”

    “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几日,小的苦思冥想,总算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是何办法?”少爷急问道。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灵石就由入城难民缴纳,待到异宝凑齐,正好放他们入内!”

    “这不成了趁火打劫?此事万万不可!”

    这一番对话,城下难民听得清清楚楚,虽说不少人已猜到这主仆俩在唱双簧,奈何形势比人强,眼下能有个遮掩的已算大善。

    果真有不少人叫道:“说个价来!”

    “哎!两百…就两百灵石吧!”老卢咬牙说道。

    “你…!”少爷气得拂袖而去!

    城下有人骂声更重,有人喜笑颜开,唯有一道声音十分整齐:“快快开阵,进阵交钱!”

    老卢这才掏出一把玉符,说道:“凭此符可入阵,仅能使用一次,若再想出阵,另需缴纳制符费用。”说罢,挥手带着数十人出了阵,落在城下。他也不怕有人明抢,能出手抢符的人,自然不会在乎两百灵石。

    数十人一字排开,各个手持一把玉符。

    此时又有人争抢上前,大伙都自魔劫中来,这番争抢自然引不起多大骚乱。一场交易进展顺利,不到三个时辰,已放进了三万多人,罗家净赚六七百万灵石。剩下还有七八万之众,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也不知如何逃到此地,此时只能哭天号地,眼巴巴看着别人进城,却不敢盲目冲撞。

    正是:财逢乱世真如土,人到穷途始信天。

    眼见再无人前来买符,老卢才大声喊道:“剩下的各位,手中灵石想必都已花在传送阵上,在下也是无能为力,咱们绥静城每天都有十余万人赶至,怎么也无法全部收留!各位还是绕过此城,往里找生路去吧。山中水边也并非都被强梁占据,总能找到一口饭吃。”

    老卢说罢再不管难民死活,持符进了大阵,再打发走手下,独自沿城门大街直行。眼见两旁高楼林立,左右商贾云集;又有青楼、酒肆沿街拉客,货郎、小贩路边叫卖,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心说魔族来得好啊,赚了入城费不说,难民一应吃喝也得从城中购买,还能再赚一笔。

    晃晃悠悠一个时辰,看足热闹,才到了城主府。那边罗少爷早已等急,见他姗姗来迟,气从中来,斥道:“卢二,大街有何看头,值得你每日看上一遍?”

    “少爷息怒,近日已涌进数百万难民,老奴唯恐生出事端,这才每日观察一番。”老卢低头回道。

    “咱们早已安排了人手巡逻,哪用你这条老狗巡街?”

    “少爷骂的是,都怪老奴狗拿耗子!”老卢头垂得更低,脸笑得更浓。

    “罢了罢了,快将灵石拿出,姓霍的龟儿子讨债讨上门啦!”罗少爷不耐烦道。

    老卢奉上储物戒,其内六百六十四万灵石一块不少。

    少爷戴上储物戒,挥出一千灵石,扔在地上,说道:“赏你的,领兄弟们逍遥去吧!”

    “谢少爷赏!”老卢说罢垂手一旁,等少爷走了,才将一千灵石放入自家储物袋中,再退出城主府,往东行上七八里,绕进一处巷子。

    六尺的巷子中间倒长了棵四尺粗的大树,大树下靠墙摆了一副石刻桌凳,凳上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瞎子,桌上则刻了三尺周天棋盘。

    老卢快走两步,到了瞎子跟前,拱手笑道:“让老友久候,实在惭愧!”

    二人棋艺高低暂且不提,单说罗少爷拿回储物戒来到偏院花苑,见那一身白衣的小子正立在藕池中央亭榭处,手拿一朵粉莲闻香,当即怒道:“霍修远,老子的仙女散花也是你这泼才能碰的?”

    霍修远转过身来,猛嗅两口,再将莲花一瓣瓣撕落,慢吞吞说道:“罗少爷,好大的威风!只可惜,你就是将这绥静城种满莲花,也换不来青莲仙子正眼一瞧!”

    “小儿好胆!”罗少爷叫骂一声,抽出宝剑就要与他拼命。

    “志儿胡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将灵石还于霍少爷!”后院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罗志听完,忙收了宝剑,在院内摆出灵石。

    霍修远躬身冲后院施了一礼,垂头说道:“小子无礼,扰了老祖宗清修,还望恕罪!”

    “无妨,回去代我向你家老祖宗问好!”后院人说完,再无声息。

    霍修远这才迈步出了亭榭,来到罗志身前,看眼前码了三丈长、两丈宽、一丈高的灵石,神识扫去,约莫有五百万块,挥手收了,笑道:“若想捞本,随时奉陪,哈哈!”说罢扬长而去。

    罗志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正想出去找地解闷,就听耳边传来老祖宗的声音,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后院。

    后院长百丈,宽亦有六七十丈,三面连排的阁楼。中央二十丈高、三四十丈长宽的假山颇为显眼。这假山不同别处,其上珍禽异兽皆有,泉流水潭不缺;更有五彩霞光时刻射出,氤氲之气经久不散,与其说是假山,不如说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山脉,就连那些珍禽异兽也都如袖珍玩具一般,龇牙咧嘴得不见恐怖,倒显出几分憨态。

    罗志到了假山旁就垂手而立,过得一会,才听一声叹息,一名黄皮寡瘦的老人来到面前。

    罗志刚想磕头,老人袍袖一拂,再叹一声,说道:“罗家风光一时,而今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你不思进取,反倒学起你三叔!”

    “孙儿上了霍家小狗的当,往后再不敢了!”罗志低声说道。

    “哎!说到底还是这处秘境惹出的事端,只怕我一死,灭门之祸立至。”

    “老祖宗功参造化,寿元悠长,哪有您说的那一天?”

    “自先祖得秘境,以大法力封印于此,咱们罗家靠其历练,风光数万年。先祖曾留有遗言,期望后世子孙炼化此境,万年前本已有些端倪,岂料入境宝石突然遗失,再也无法入内,后经十余代参研,至今仍是难解奥妙。进都进不去,又谈何炼化?古有一言,叫作盛极必衰,果真如此!”老人一句一叹,仿佛已看到自家败亡的情形。

    罗志低头不语,老人看他模样,再想想其他子孙,忽觉意兴阑珊,再不多说,长叹口气,闪身回了房间。

    罗志拂去额头虚汗,转身快步离去,出了城主府,直往翠红楼走去。刚到门口,就听隔壁余音阁传来悦耳之音,好似和风淡荡,又如春水击石。此时他哪有心思听曲,凑巧老鸨瞧见了他,慌忙迎了出来,一把将其挽住,往里拖去。

    罗志进了翠红楼,余音阁却走出一名女子,头戴轻纱帷帽,身着素白长裙;倩影曼妙,胜柳三分婀娜;酥手纤细,夺玉七分灵性。

    女子沿街往东走,出了城门,再掏出玉符离开大阵。眼见前方仍有数万难民未曾离开,提气说道:“诸位,小女子是天枢门弟子,若是信得过,请随我来!”

    不少难民吵吵嚷嚷叫道:“天枢门弟子怎会遮遮掩掩?”

    女子早料到有此一问,也不介意,掏出一枚玉牌说道:“这是本门信物!”

    前排难民看清玉牌一面刻天枢,一面刻真传,仍自不信,嚷道:“眼下各地动乱,玉牌也好造假!”

    女子挥手召出一朵莲花,说道:“诸位想必听过天枢青莲的名头,看清了,此物正是青莲。”

    莲花飞至空中,眨眼变作百丈大小,只见莲上两片绿叶,青翠欲滴,叶脉清晰;三十六瓣花瓣,洁白无瑕,瓣瓣分明。难民看清莲花,哪还不知眼前之人正是天枢门的青莲仙子,忙齐拜于地。

    “既然信了,就随我走吧,前方千里之处有一深山,我派弟子早已收拾妥当,大伙到了即可安顿。”

    难民站起身,向前聚来,青莲仙子也不施法,当先迈步前行。老弱妇孺步行缓慢,单单绕过绥静城,就花去一个多时辰。

    过了绥静城二三十里,天色已晚,凑巧今日月圆,将就着又行一个时辰,难民再坚持不住。青莲仙子只能安排众人点起篝火,就地歇息,自己则于一旁盘膝打坐。

    最是月圆花好人又散,往事过如幽梦断。有仙子在侧,难民们难得一时安心,心弦稍松,全都望月生叹,哭哭啼啼。

    青莲仙子左右无法入定,索性挥出一把瑶琴,放于腿上,轻抚起来。

    瑶琴三尺六寸五分,通体黝黑,琴颈圆润修长,琴腰曲线流动。细看才知,黝黑颜色并非漆刷,而是原木打光,面板、底板木质相同,仅有纹理之差,难得一木自带阴阳,一松一实,一软一硬。琴徽金光内敛,琴足玉质通透,乳白色的琴轸似玉非玉,更显珍贵。

    左手吟猱撞逗,右手抹挑勾剔。音如石上泻流水,弹虽在指声在意。琴音起初平缓柔和,清微淡远,颇有伯牙之风;而后似有心意融入,竟变得委婉哀伤,略显蔡琰之情。琴与琵琶不同,不需嘈嘈切切,低吟中已触动心弦。

    伴着琴声,青莲仙子吟道:“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声音一如当初,似水如烟。

    难民听得如痴如醉,未发觉角落里多了两个熟人,正是今日城墙上的主仆。

    老卢等着一曲奏完,罗少爷回过神来,才低声说道:“少爷,仙子在前,何不前去邀约?”

    “哎!自惭形秽,怎敢上前相见?”少爷叹道。

    “少爷何必妄自菲薄,去年咱们前往天元城,曾与仙子有过一面之缘!一回生,两回熟,仙子路经本地,若不邀约,岂不失了礼数?”老卢撺掇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少爷别可是啦,这会功夫,只怕仙子已然发现了咱们,若再不见礼,更是惹人笑话。”

    罗志握拳鼓劲,连走带跑,来到青莲仙子身前,红着脸拱手说道:“在下罗志,见过仙子!当日天元城中,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仙子还有印象否?”

    青莲仙子正自缅怀过往,本以为来人也是难民,听他说完微一愣神,回问道:“可是天元城罗执事的侄儿?”

    “正是在下!”

    “见过罗公子,不知公子所来何事?”青莲仙子也不起身,坐着拱了拱手。

    “鄙族世代经营此地,在下接替父职,忝为绥静城城主。近来忙于安顿难民,一时疏忽,不知仙子驾临,特来赔罪!还望仙子移驾前往绥静城,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谢过公子好意!眼下魔族势如破竹,为扶危救困,鄙门已将弟子尽数派出,小女子也不敢怠慢,须得先将难民安置妥当,再登门拜访!”

    虽是推脱之语,也听得罗志心花怒放,心说天枢门数位仙子,唯独这位青莲仙子地位最高,却最平易近人。她那帷帽是件极厉害的法宝,分神修士也无法看穿,因此少有人见过她的面容,也正因如此,才更引人遐思。

    罗志怕引她反感,不敢强邀,灵机一动,另改话题说道:“仙子此曲初如流水之音,而后却又变得伤感悲切,不知何故?”

    “眼见苍生罹难,略有感慨,让公子见笑啦!”

    “仙子悲天悯人之心,十分令人敬佩,只恨在下本事低微,难救苍生于水火。然而七尺男儿,自当保土守家,待魔族杀来,总要博一个粉身碎骨!”

    罗志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本指望仙子赞扬两句,未曾想却听来一道刻薄的声音:“哪来的狗崽子,也敢在师妹面前装腔作势?”

    罗志强忍怒气,循着声音望去,就见远方快速飞来一道白影。离得近了,难民们才看清此人样貌,二十岁上下,白袍白靴,发带飘扬,腰间佩玉温润有方,手中宝剑古朴大气。俊美的脸上挂着讥笑,多情的眼眸又带着冷漠,很显然多情给了青莲仙子,冷漠和讥笑则是留给罗志。

    青莲仙子师承天元子,在天枢门中地位奇高,此人敢叫她师妹,必然是元婴修士。罗志再傻也不敢此时顶撞,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青莲仙子起身冲罗志拱手说道:“有劳公子相邀,待安顿好难民,再去拜访,请回吧!”

    仙子解了围,罗志也顾不上老卢,慌忙往城中飞去。

    白衣青年见青莲仙子不理睬自己,也不着恼,反而笑道:“这等泼才,师妹何须给他好脸色?”

    青莲仙子不接话茬,反问道:“白师兄不在宝葫州安顿难民,怎跑到天泽州了?”

    “难民之事,自有人管,天泽州紧邻云泽域,不同他处,我实在担心师妹安危。”

    “云泽域魔族不过更凶恶一些而已,左右都是杀戮,又有什么不同?”

    “别处魔族对待修士以驱为主,云泽域却以杀为主;别处缓而推进,云泽域却毫无定性,时而向南,时而往北。只怕它们突然逼近天泽州,师妹纵然有青莲至宝,也难挡那魔尊手中魔剑!”

    “掌门不准咱们跨出天枢域半步,不然我早想降妖除魔,哪会在此处空候?”青莲仙子气道。

    “师妹悲天悯人,自然没错!只是其他八派闭阵不出,只靠咱们一派挡不住魔族,还是沉住气,等九派商议好了再说。到时少不了一场大战,咱们师兄妹携手除魔岂不痛快?”白师兄笑道。

    这位白师兄修为精深,手段高明,在门中威名之盛,仅次于大师兄卫英。只是心胸太过狭窄,年轻时因受人一句辱骂,修成元婴后竟将那人满族尽灭。

    卫英则不同,修为在天枢门元婴修士中最高不说,身为大师兄,又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凡事都以身作则,很是得师弟妹依赖。

    卫、白二人不知何故,很不对付,明里暗里斗个不休,天枢门弟子也因此分作好几个派系。青莲仙子因卫英与心上人性格相似,对其信赖有加,所以常对白师兄不理不睬。此时又听他有所暗示,不由得心生厌烦,索性盘坐下来,不再理他。

    白师兄挥出宝剑,舞了个花,笑道:“未曾想师妹琴技如此了得,适才琴曲气韵悠长、情意深切,师兄听得一时技痒,想要舞剑一番,师妹何不再奏一曲,也好稍解难民伤痛!”

    青莲仙子冷声道:“前方皆是魔族,师兄若是技痒,大可找他们练练!”

    白师兄被呛的俊脸通红,一时找不到巧辩之词,只能干笑两声,也盘膝坐了下来。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月空之下的后土域此时干燥闷热,伴着半壁山河尽失,有些难民逃向了天枢域,有些则奔向了玄天宗。

    玄天宗位于后土域与云泽域接壤之处,所处之州湖泊较多,因水汽蒸腾,连在一起好似一片浩渺烟波,因此得名浩渺州。

    州内最大的湖泊叫作忘尘湖,中央一座孤岛,其上水波闪动,远远望去与湖水形成一体,若不细心观察,极难发现这是一座大阵。阵中阁楼林立,气势非凡,入口牌楼横写三个端正规矩的大篆:玄天宗;左右柱子也刻了字,却形散意连、动静相合,写着:三万年尘海仗剑,八千里烟波乘风!

    中央演武场上,数百名弟子正围着一名白衣青年叫骂。

    白衣青年面带微笑,也不还嘴,正是楚怀信。过得好一会,阁楼里才走出一名中年人,止住弟子,笑道:“年轻人,咱们把你救来,悉心照料,你不思感恩还则罢了,为何还出手伤人?”

    “长老有所不知,那位弟子每日问东问西,奈何在下头脑受了损伤,实在记不起,一时烦闷才伤了他。”楚怀信回道。

    “哈哈…年轻人有失厚道,咱们玄天宗立世三万余年,你这点小把戏还是莫要耍了,快快说出那些人藏身之所!”

    “哎!那弟子说了,再不交代就要搜魂,那就搜吧!”楚怀信双手打开,比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

    长老心说若不是那帮人在你识海之中留了禁制,老子早搜了,还用与你周旋,面上笑道:“搜魂于你损害太大,咱们玄天宗名门正派,岂能做出这等事情?一时想不出,那就慢慢想,总有想起来的一天。只是须得交出解药,那名弟子已然危在旦夕。”

    “被你们搜了几十遍,哪有什么解药?在下脑中浑浑噩噩,现配也配不出。”楚怀信笑道。

    长老恨得咬牙切齿,却仍旧笑道:“配不出也罢,却要老实呆着,莫再毁我灵药。”

    “也不知是何原因,在下看到灵药就觉得亲切,总想把玩一番。”

    把玩你娘个腿,长老气得心里骂娘,再忍不住,怒道:“再敢毁我灵药,小心皮肉受苦!”

    “若随得我来,说不定早些恢复记忆。”

    长老记得掌门嘱托,不敢此时翻脸,只能强收怒气,说道:“掌门看你可怜,才许你自由,莫要以为咱们没有手段治你!”

    楚怀信心说,这就要翻脸?这道行照你家掌门差得远哩!都怪枉死城那帮混蛋,害得老子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原来他当日离开枉死城,一路向北飞驰,许是得意过了头,没太注意隐藏行踪,飞出千里就遇到一队魔卒。他虽说资质不俗,两年多也只修行到化液圆满,尚未结丹,如何敌得过上千魔卒。幸亏枉死城的疯子、瘸子、驼子,虽每日与他争吵对骂,却着实待他不错,不知何时在他身上布下数十层禁制,其中识海最多。

    禁制衍生于阵法,又与阵法有细微差别。阵法讲求阴阳、五行、方位,禁制则是在此基础上加入自身法力。正如魔王以法力融于阵法,布下魔族结界之时逆转了方位,破界所需的就不单是顺和阴阳五行,还需自身法力强于魔王,将逆转的方位改回来之后再行破阵。

    楚怀信对上上千魔卒,打不过,伤不着,却也逃不了。斗了半天,禁制已被磨去三道,自身真元损耗殆尽,也没打死一个魔卒,长久下去自然是禁制皆毁,性命不保。

    无助之时,玄天宗数十名弟子赶来,灭了魔卒。楚怀信本想作揖答谢,却听领头的元婴修士喝道:“小子,刚才用的法宝拿来看看!”

    也怪这位元婴修士骄横惯了,看到小小筑基修士,就颐指气使,哪知楚怀信是头倔驴,感谢话也不说了,装傻充愣道:“什么法宝?”

    元婴修士被他气笑,挥手布下阵法将其定住,夺下储物戒,就想破去禁制。哪知禁制太过厉害,神识损去大半也没能破掉,倒把自己搞得老脸通红。只能吩咐弟子将楚怀信擒了,押回宗门。

    回到玄天宗,元婴修士因那法宝牵连一件往事,不敢私吞,交到掌门手中。掌门又召集太上长老,花了三月,才破去禁制。翻出戒内物品,除了法宝符篆,就是毒药丹丸。其中一个木盒单独又上了禁制,解开之后发现书信一封,上写:“陈年旧怨,一日不敢相忘!特遣弟子先来送信,吾等不日即来拜会!”

    此信没头没尾,那些法宝却甚为眼熟,元婴修士见到的是把阔刀,可攻可守,楚怀信黔驴技穷,见储物戒中只这件法宝最是宽阔,索性拿出来与魔卒拼斗。却不知,此刀正是玄天宗的宝贝,唤作饮血,早年赐予一名核心弟子,后来弟子与刀同时失踪。玄天宗掌门自然知道这位弟子的名头,此人虽与宗门有些嫌隙,却也算不上不死不休。

    其他数十件,大多出自九大派,都是早年叫得出名号的法宝。持宝之人最晚的也与玄天宗掌门同辈,皆是当年风云一时的人物,若都没死,到时一下冒出数十位分神修士,天枢就有好戏看了。

    玄天宗掌门不敢大意,却又不愿将此事告知其他八派,因此才拴住楚怀信。既然搜不了魂,无法早做布置,索性好吃好喝伺候着。

    那位长老恐吓两句,看楚怀信毫无反应,掌门又不准将其禁锢,一时无计可施,只得安排弟子时刻跟随,防止他再做破坏。

    楚怀信悠悠哉哉往回走,边走边想:老妖婆从不开口说话,那日故意激我,莫非就是想将我赶走?他们为何要利用我这么个修为低劣之人?

    一时间,千头万绪,百思不得其解。忽听阵外一阵凄凉笛声,再望天上明月,不禁心生感慨,有心吟诗一首,才发现存货不多,只有断断续续几句,当即怒道:“老子当真命苦,公子哥儿做不成,整首的诗竟也背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