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执事抿了口茶,回道:“先天火灵虽说稀有,也非独一无二。顾掌门那只之所以厉害,在于飞焰门《异火经》得天独厚,正好可以驯养火灵。
除了火灵,飞焰门另有不少异火,对阴魂魔物天生克制,这也正是顾掌门敢跟魔尊叫板的倚仗。”
“大浪淘沙,飞焰门幸存下的两成弟子想必都是精英,未必算是坏事。”胡远身笑道。
张执事闻言一口茶险些喷出,愣了片刻才说道:“是啦,飞焰门弟子众多,死了八成,仍剩数千万,若真熬过此劫,怕天枢域也要易主。”
胡远身看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说这些大派弟子当真是酒囊饭袋,如此浅显的道理,还用多说?
周青当日听秦逸说起过飞焰门,只道它威势滔天,今日听张执事讲起,不禁刮目相看,别的不说,单轮顾檐雨的气魄,就已让人心折。
眼下还不是打听流风谷的时候,聊无可聊,周、胡二人起身告辞,回了三岛。
又等七日,蝶蜂岛守门小厮乘一小型飞舟前来传话,说掌门有请。
小舟换大舟,不消片刻来到蝶蜂岛,仍是先去执事处。张执事满脸含笑等在门口,稍作寒暄,便领着二人来到后院。
院中立着座八角亭,亭中布了个八角阵。三人同时入阵,稍一晃,来到一处广场。入眼景象,震撼人心。空中灵气如雾如雨,浓到难以化开;地面则是清一色的淡蓝水晶,迎着光线闪闪发光;正面一座百丈高宫殿,通体皆是紫晶,也不知何物粘结,看上去浑然一体。宫殿正门匾牌由整块美玉打造,通体苍翠,只上面鎏金的紫晶宫三字坏了灵性。
再看广场中央一块千丈高的茶色水晶,上面通红三个大字:空灵岛。
周青心说空灵岛徒有虚名,震撼人心不假,未免太过俗气,尚不如外围小岛显得空灵。
胡远身捂着嘴巴惊叫道:“哎呀呀,枉活数百载,今日才知何谓华美!”
周青见他表情浮夸,只能强忍笑意附和道:“张执事,贵岛该不是把龙王的水晶宫搬来了吧?”
张执事得意非凡,笑道:“龙宫不过以讹传讹,咱们这紫晶宫可是实打实的。”
不知是有意显摆,还是另有用意,张执事走得并不算快,时不时还要指点二位北地来的土包子。只可惜他人缘不好,又或者身份低微,一路所过,遇到不下百位弟子,竟无一位与他招呼,全都冷脸避开。
将至紫晶宫正门时,一位英俊不凡的年轻弟子拦住三人,冷笑道:“姓张的,不在外围养蝶配蜂,谁让你来的主岛?”
“冷师兄,小弟今日奉了掌门之命,特邀贵客前来,还请通报一声。”张执事躬身说道。
“我呸!你个杂碎凭什么跟老子称兄道弟?”年轻弟子说罢也不管张执事如何反应,转过头来一脸和煦,冲周青二人说道:“贵客莫怪,快快有请。”
看来他早知张执事有事前来,之前一问,明摆着是存心刁难。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周、胡二人自然无心多管,索性冲张执事拱了拱手权当告别,而后随年轻弟子步入紫晶宫。
张执事一张脸紫成了猪肝,强挤出笑脸,却没立即离去,而是立在门口屏气凝神调整了好几息,再转身时又变回了那副半死不活的刻薄之相。
紫晶宫内一应装点全是水晶,就连桌椅、蒲团都是水晶雕成。
年轻弟子笑道:“贵客心里必定在想,空灵岛徒有虚名,白搭了空灵二字。”
周、胡二人连忙摆手否认。
年轻弟子摇摇头继续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南海灵气不均,有些地方浓稠如雨,有些则稀薄若无,并且经常变化。当年祖师爷占此岛开宗立派之时,灵气十分浓厚,未曾想不过三年,竟一夜全无。
那时弟子都已习惯此地,不愿搬迁。祖师爷无奈之下,只能四处找寻聚灵之宝,机缘巧合于海底找到一处水晶矿。这处水晶不同于其他,正有聚灵之妙用,全矿采完,刚好凑齐这长宽十里的广场和高低百丈的宫殿。广场所用系水晶矿外围水晶,这紫晶宫所用则是最深处的水晶。
二位应有所感觉,广场上灵气比之寻常内陆之地要浓上百倍,而宫中又比大殿浓上十倍。所以,珠光宝气并非咱们刻意炫耀,实在是出于无奈!”
话说话刚好来到一处静室,年轻弟子轻敲房门,说道:“禀掌门,二位贵客已至。”
“进来吧!”屋内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年轻弟子推开房门,请二人进了房,自己则躬身闭了门,立在门外。
房间不大,仅有三丈长、两丈宽,摆设也十分简单,正中桌上供着祖师爷画像,地上则摆了八个水晶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名长眉老者盘坐于蒲团之上,满脸和气望着二人,笑道:“鄙室简陋,让二位贵客见笑了,快快请坐。”
周、胡二人各自作了个揖,报上真实姓名,这才盘坐在老者对面。
“老夫姓葛名南平,忝为空灵岛主。二位之前所留奇兽老夫甚为喜爱,不知还有何物,不妨全拿出来。咱们空灵岛虽地处闭塞,却也有些特产,想必能挑出些入二位法眼的。”老者笑道。
胡远身也不多说,当即将兽囊全部拿出,摆在葛南平身前。
葛南平扫了一眼,含笑问道:“二位有何要求?”
周青接口说道:“只为拜见前辈,别无所求。”
“哦,见老夫何事?”老者并未太过惊讶,语气仍是十分淡然。
“我兄弟二人有要事要见流风谷主,还望前辈引见!”
“流风谷主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有何要事,不妨说来听听。”
“眼下魔族祸乱,生灵涂炭,我兄弟正为抗魔而来!”
“就凭你二人?”
“外加我一族!”胡远身收起敛息符,扔出妖盟令。
葛南平稍一愣神,接着大笑道:“哈哈…有意思!妖魔二族刚联手灭了逍遥宗,怎么转眼又要与人族合盟?莫非尔等分赃不均?”
“岛主明鉴,我族与魔族不过假意联合,目的正是为促成贵我合盟。”胡远身正色道。
“当老夫好骗不成?妖魔自古沆瀣一气,与我合盟是假,存心利用是真!若真要合盟,当由你八族长老出面,哪会像你这般遮遮掩掩?”葛南平怒道。
周青忙接口说道:“前辈,他是妖族,晚辈却是实打实的人族。之前胡兄隐藏身份也是为避免节外生枝,绝非有意隐瞒。我二人受妖族众长老所托,本是前往流风谷的,只因寻路无门,才不得不劳烦前辈引见。”
“他有敛息的宝贝,你就没吗?还不快快显出真身?”
“前辈息怒,晚辈真是人族。”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未说完,胡远身已忍不住气,当即挥出番天印砸向葛南平。
葛南平祭出一把五彩琉璃伞,一刺一挡,卸去番天印冲劲,再一挥手将二人定在原地。番天印虽被他卸去冲劲,仍是不停见长,落地之时已有一丈大小,直将地面砸出个数尺的大坑。
周青缓了半息,手脚松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装作无法动弹,看葛南平如何处置。
“嘿嘿,狐族至宝竟然会放在你小子手中,当真是欺我无人!”葛南平讥笑道。
胡远身脚不能动,手不能言,强运真气又冲一息才缓过劲来,却不再动手,只大笑道:“尔等自己作死,就等着灭族吧!”
此时房门自外推开,闯入数名元婴弟子,先封了二人经脉,再分别押住等候掌门发落。眼下实力悬殊,二人都未做丁点反抗。
“卸了储物戒,押入死地!”葛南平吩咐完,唯恐弟子封脉手段不济,又补了八十一道封灵阵。
众弟子不将二人押往外面,反而直往里走,转来转去,又下了四处百丈高的台阶,来到紫晶宫地下。与上面光芒万丈截然相反,这里漆黑潮湿,只一道传送阵周围点缀了七八颗夜明珠,发出些淡淡柔光。
经传送阵,再换了个地方,漆黑如旧,潮湿更甚,周、胡二人没有真气护体,不大会功夫已然浑身湿透,比泡在水中还要难受。
押送弟子将二人举起,往前一扔,扭头就跑。
二人被扔出百丈,忽觉身体一冷,又换了个地方。少了黑暗,却更加潮湿。入眼一颗磨盘大小的珍珠,正散发出淡淡微光,堪堪能将四周照亮。但见立足之地虽不大,仅有百丈长宽,却尸骨遍地、层层叠加。
二人被封了经脉,无法闭气,入鼻一股烂臭直熏得隔夜饭都要吐出。周青只坚持三息,就将腹内饭食尽数吐出;胡远身修为精深,十天半月也不吃上一顿,吐无可吐,只能干呕。
正呕吐间,忽听一道悦耳声音传来:“二位公子入了人家闺房,该当何罪?”
二人惊得满身冷汗,这方寸之地,已拿神识扫了数遍,并无半个活人。再去看时,哪还有遍地尸骨,只有粉红一片,粉红的帐幔,粉红的妆台,还有个粉红的女子。
看她侧卧帐幔之中,媚眼含春带俏,嘴角似笑非笑,玉腿曲撩,裙褪纤腰,生已七分妖娆,谁怜这三分痴娇?
“嘿嘿,美人儿看中咱们哪一个?”胡远身回过神来,看她原来是个蚌精,与自己也算半个族人,于是调笑道。
“奴家这媚功总学不好,不如你来教教奴家?”蚌精娇笑道。
“也要你学得会才行!”
蚌精自然知道狐族神通无法外传,也不再与他调笑,转而问道:“今日正需练功,二位谁来?”
“说清楚了再练不迟,你是被空灵岛困于此处,还是与他们商议好了?”
“困于此处如何?商议好了又如何?”
“若是困于此处,咱们理当同心协力,找出生路;若商议好了,咱们只能自认倒霉。只可惜,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你炼到极致也难逃魔族之手。”
“什么魔族?”
胡远身心说就知道你也是被困在此处,于是说道:“魔族千万大军横空出世,现已荡平八域,正准备与人族决一死战。我二人正是奉了族内长老之命,前来与人族合盟,未曾想空灵岛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竟将咱们困于此地。
你既已开了悟,必然不会被空灵岛驯化,与其在此虚耗,不如助我二人离开此地,家母是狐族大长老,贱内是狐族族长,若此事能成,保你于妖界有一栖身之地。”
“如何信你?”
“身上信物皆被空灵岛夺走,一时也没什么能够证明身份,信不信全在你。”
“即便有信物,也帮不了你,我困在此处已有数万年,期间试过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走出这方寸之地。”
“空灵岛不过开派万余年,你如何会被困住数万年?”胡远身奇道。
“哪个说我被空灵岛困住?他们也是偶然发现此地,经常送些人进来而已。”
“这么说他们也解不开这处禁制?”
“那是自然!”
“素心啊素心,人族合该灭族!”胡远身叹道。
此时周青正全力破解封灵阵,他曾与芗女多次交流破阵手法,因而十分熟悉,虽说每个人布置封灵阵的手法有所不同,却是大同小异。就在胡远身与蚌精谈话之时,已被他破去三道。听到胡远身叹气,也顾不上回话,只一心破阵。
而此时周、胡二人的同伴牛二,正在一座山中叫骂。与他对立之人看模样三十来岁,风度翩翩,颇有几分仙家气韵。
“苏老四,你当年偷喝老子多少美酒,让你引见一番竟然不肯!”牛二指脸骂道。
“好不要脸,当年是谁天天诱老子喝酒?若不是你,老子会被赶出流风谷?”苏老四有模学样,指着牛二鼻子反骂。
“老子不与你争执,只要引见给流风谷主,过去种种,牛爷既往不咎!”
“我呸,你还既往不咎,当初若不是你跑得快,老子非得宰了你下酒。”
“呵!老子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宰!”牛二说罢化出原形,直冲苏老四撞去。
苏老四知道他的厉害,也不与他正面硬抗,闪身飞出数里,祭出一把宝剑,再一抖,宝剑自动攻向牛二。
牛二却不管宝剑,拖着它直往前冲,眨眼就将山口处铭石撞碎,可怜了其上玄基山三字形意相连,颇有韵味。
苏老四气得浑身乱颤,大叫一声,又祭出一枚阵盘,冲着蛮牛指指点点。不过半息,牛二迷在阵中,开始原地绕圈,那把宝剑终于追上,与他斗在一起。
单凭一把宝剑,如何敌得过变了身的本命大妖?不两下,宝剑已显败相,悲鸣不已。
苏老四一咬牙,同时挥出八把宝剑,与之前那把合成剑阵,一把主攻,其余按八卦方位游斗。
蛮牛体型太大,很难招招避开,不消片刻,浑身已布满伤口,好在他皮糙肉厚,只破了皮,并未伤到要害。然而久斗下去,难保不出意外。
牛二无奈,只能变回人形,祭出两把八棱亮银锤,与九剑游斗起来。
苏老四仗着神识远程操控飞剑,又有阵盘相助,占尽优势;牛二却是仗着真元雄浑、势大力沉,倒也斗得酣畅。
斗了一刻钟,牛二性急,索性卖个空档,左腿硬吃一剑。双手持锤一搅,将主剑搅落在地。顺势一扫,其余八剑也尽皆落地。
飞剑受创,苏老四当即神识大损,再分不出神识控剑,只能单控阵盘,陷住牛二。
别看牛二说话没谱,真与人争斗起来却有勇有谋。只见他陷在阵中毫不慌乱,先挥出一把灵草吃下,待伤势止住,才出言讥讽道:“苏老四,还有什么宝贝只管使出来,这种破烂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啦!”
苏老四闻言更怒,奈何他确实再无手段,只能怒骂道:“牛二,老子有的是时间,先困你百年再说。”
“嘿嘿,百年不过牛爷一场大梦,值得什么?倒是你小小元婴,修为不进反退,能有几个百年?”
苏老四正在草拟措辞,准备骂个痛快,就听远方一道声音传来:“哈哈...好一个大梦百年!牛二爷,多年未见,修为见长啊!”
苏老四听到声音激动莫名,再顾不上控阵,当即拜倒在地,喊道:“师尊!”
阵盘无人操控,迷阵也随即消失,牛二闪身来到苏老四身边,冲远方大笑道:“谷主大兄弟,你这万里传音的手段,越发得心应手哩。”
“哈哈...哈哈!”随着笑声,过得数息,一道身影才飘然而至。
那人来至跟前,才看清他一身灰色长袍,非儒非道;满头花白长发,不盘不扎;长袍宽袖阔摆,花发飘逸飞扬。国字脸,细长眼,眸里天宽地阔,笑中云淡风轻。说他四十有余,偏偏无褶无纹;若说二十上下,怎会有这般气度?
那人先拂袖带起苏老四,接着冲牛二笑道:“牛二爷又来讨便宜,你与老夫称兄道弟,我谷内弟子可吃了大亏!”
“怎么?大兄弟吃酒之时说得痛快,今日却要赖账不成?”
“哈哈,酒时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断人肠!你不怕弟子找麻烦就成。”
“大兄弟好不痛快,俺老牛直心肠,见到志趣相投之人就想磕头拜把子,四百年前未能如愿,不如咱们今日磕头祭天、结为兄弟,如何?”牛二叫道。
“少来耍贫,快说因何在此打闹?”
“老牛多年未见大兄弟,心中十分惦念。可气这苏老四不肯传话,因而才打斗起来。”
“也不怪他,当年他与你日日饮酒,险些坏了大事,遂被逐出师门,关于合欢谷隐秘的记忆也因此被清除,哪还记得去路。今日若不是老夫在谷中借法宝观察四周情形,也发现不了你牛二爷。”
牛二一愣,转身冲苏老四拱手说道:“俺老牛一时鲁莽,苏小兄弟勿怪。待会赔你块更大的石头,老牛为你题字!”
苏老四嗤之以鼻,哼哼两声没回话。谷主也不计较他混乱辈分,含笑问道:“牛二爷,可是为魔族之事而来?”
“大兄弟料事如神,正是此事!”
牛二当即将妖族假意与魔族联合、真心与人族结盟之事说出。
谷主听完笑道:“咱们正愁实力不济,现有妖族相助,大事可成,快带我去见那位素心和尚!”
“哈哈,俺就说大兄弟眼光深远,必不会像其他人族那般短见薄识。速去速去,看姓胡的再敢小瞧牛爷?”
牛二说罢当先而行,谷主随后,苏老四好些年没见过恩师,自然也一路追随。
飞上半天,来到三岛,问清朱文,三人不做停留,直奔空灵岛。
报出流风谷主的名号,自然顺利见到葛南平。听明来意,葛南平大惊失色,连叹数声,说道:“萧兄来得晚了,鄙人误会他二人是妖族奸细,已将他们押入死地。那处死地许是自然形成,无人能破,其内有一万年蚌精,只怕他二人早已成了蚌口亡魂。”
“这…快去看看!”萧谷主说道。
葛南平亲自引路,来到死地,只见其内春光满堂、活色生香,除了一位**的绝色女子,哪有别人?
萧谷主手一挥,将附近潮浑之气全部凝于手中,压缩成一把寸长灰钉,甩向死地。
“砰”,灰钉再次化为气流四散,死地内仍是一片粉红,唯一变化的是女子原本笑得妩媚,此时却十分轻蔑。
牛二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强忍着没发作,见此情形,当即大吼道:“尔等自作孽,灭族也怪不得旁人!”说罢,身影一闪冲到传送阵,自行离去。
萧谷主阻住想要出手留下牛二的葛南平,叹道:“人族合该有此一劫!”说罢也闪身离开,苏老四紧随而去。
众人走后,只剩葛南平一人呆在原地,过了好大一会,才揉了揉眼叹气离开。
而他走后,死地内场景又是一变,周青、胡远身正好端端活着,此时四目怒瞪,双嘴怒骂,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哎呀,莫要骂了,与人族合盟,哪有与魔族联合稳妥?人族阴险狡诈,退魔之后,只怕又要向妖族痛下杀手。最关键的是,人族无法破开此地,魔族或许会有手段。”蚌精笑道。
结盟之事先是被葛南平阻挠,现又被蚌精干扰,周青满腔怒气,哪肯罢休。此时体内封灵阵尚未全部破开,又被蚌精定住,一时还不了手,只能大骂,骂不出声也要骂。
胡远身稍好一些,妖族与人族合不了盟,还可以与魔族合盟,只要算计得好,总能捞得好处。因而骂上几句就停了下来,示意蚌精放开禁制。
蚌精去掉胡远身禁制,嬉笑道:“快劝劝你这伙伴,惹火人家,说不得要拿他修炼。”
胡远身却不理她,站起身来四处观察,只见靠里一面墙体不过寻常土壤,许是长期泡在海底,稍微泛碱。伸手抓去,手感松软,用力一带,土壤竟如糖稀一般,黏出一条。左手当中劈下,黏土顺力下垂,仍是牵牵扯扯,就是不断。
胡远身喃喃道:“古怪,古怪!”
“莫要白费力气,这就是个打渔的网,进得来,出不去!也不知哪个王八蛋如此无聊,跑到海底布下禁制。”蚌精叹道。
“你当日也是从这里进来?”胡远身指了指自己进来时的地方说道。
“那倒不是,人家是从土里钻进来的。”
“进来前可曾见到一处水晶矿?”
“就是看中这处水晶矿可以聚灵,我才一直往深处钻,一不小心钻过了头,才陷入此地。”
周青闻言止住无声谩骂,使眼色示意蚌精放开自己。蚌精手段高超,自然不怕他使诈,当即除掉禁制。
周青得了自由,招出火灵,说道:“钻钻看!”
火灵正与水灵厮杀,出来时颇显狼狈,脸都瘪了,闻言打量一圈,接着捧腹大笑。
周青怒道:“少来幸灾乐祸,看你也本事稀松,球里斗不过水灵,出来也难破禁制!”
火灵蹦跳几下,又用小手将脸揉回原形,接着团起身子往墙里撞去。刚扎进去丈余,又被弹了回来。许是用力过猛,弹出来时又撞到背面禁制,再弹回来,如此来回数次,才堪堪稳住。
火灵头昏目眩,却不服气,再往地上撞去,结果仍如之前一般,弹上弹下,白搭一张脸刚揉成原形,又瘪了回去。
周青无奈叹道:“罢了罢了,将这满地枯骨烧了吧!”
蚌精将枯骨集于一角,火灵大张其口,喷出烈火,不出一息,枯骨尽成虚无。
周青见火灵再无用处,又将其收回玉球之中。
枯骨烧净,恶臭的气味却始终除不掉,胡远身捂鼻说道:“美人可有手段,去了这恶臭?”
“谁叫咱们同病相怜,人家心肠又软,听不得别人求告。”蚌精说罢,挥来那颗磨盘大小的珍珠,说了声收,就见珍珠光芒大作,整个死地的空气全都打着卷儿汇入其中。
臭气一去,墙体里又渗入无数带着咸味的气流,虽说也有腥味,总好过万年尸臭。
没了恶臭,周青忽觉腹内空空,只可惜他储物戒被收,身上全无可食之物,无奈只能扫净一角,靠墙打坐,继续破解封灵阵。然而越坐越饿,过得两刻,肚子已开始咕咕作响。
胡远身听到动静,冲蚌精笑道:“美人好人做到底,送些吃食与我兄弟如何?”
“人家困在此地五万年,哪有什么吃食?”
“嘿嘿,你只需变回本体,割些边角,就够我兄弟吃的。”
“你二人倒也有趣!不思如何保命,反倒打起人家的主意!”蚌精调笑道。
“美人有所不知,我这兄弟命藏大运,万不会困于此地。你想要脱身,还得靠他,些许血肉值得什么?”胡远身信口说道。
“人家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大运,待我瞧上一瞧!”
蚌精说罢,分出一丝神识钻入周青识海,刚看清全貌,就觉一道极阳之气卷来,炙如烈火当头,还未来得及逃走,已散逸当中。
“有趣有趣!人家保你吃食,你那水灵可得借来用用。”蚌精笑道。
水灵进入玉球已一年有半,至今仍不受控,好在已稳定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四处乱窜。听蚌精说完,周青如实回道:“尚不受控!须得再过些日子。”
“无妨,只需答应即可。”
周青心说眼下不是逞强之机,乱世当前,自己一事无成,怎可活活饿死,于是说道:“成交!”
蚌精十分痛快,当即变作一只三十余丈的大蚌。贝壳粉红光滑,其上缀有不少水纹、云纹。蚌肉洁白无瑕,伸出三寸,上下壳稍一用力,三寸蚌肉整齐落下。
切完肉,蚌精再次化成人形,只见她左手臂上有一小小红印,显然这块肉是从此处切下。捡起肉,蚌精媚笑道:“人家的血肉可蕴藏着五万年的修行,吃此一块,顶你百年苦修。”说罢就要扔于周青。
胡远身却说道:“我这兄弟吃不惯生食,美人何不好心到底?”
“呵!看你俊美无双,竟毫不怜香惜玉。姑奶奶已然生割己身,难道还要烤熟了喂他吃?”蚌精想必动了真怒,咬牙说道。
“不劳...你动手,再有半天,封灵阵即可全破,那时再吃不迟。”周青也不知如何称呼她,不好像胡远身那般轻薄,也不想称她做姑娘,更不想叫前辈,只能以你代称。
火灵顽劣,周青不敢让它烧烤,万一一把先天真火把肉烤没了,怕蚌精今日再无心情割肉。当下只能接过蚌肉,强忍饥饿,继续打坐破阵。
再说葛南平回到空灵岛,稍作寻思,就运起独门隐形功法离岛往东南飞去。飞出八十万里,才停了下来,若按方位来说,此处已然属于无涯海。果不其然,放眼四周尽是茫茫海面,全无岛屿。海水也不再是湛蓝一片,而是漆黑无光,原来这无涯海水连光线也照不进去。
葛南平隐身在海面之上,等了半刻,确定无人跟踪,才悄无声息潜入水中。越往下潜,神识越受限制,海水压力也越来越大。到了千丈之时,神识仅能放出里许,水压也如大山及顶。
葛南平面色平静,招出一枚掌心大小的血红玉环,凝气透入其中,玉环随即发出一道气罩将其周身包裹,既阻住了水,也缓解了重压。
继续下潜,到八千丈时,就见前方一座巨大宝塔斜着倒立海底。海底有多深,无人可知,葛南平当初也是被仇人逼至此地,侥幸发现此塔,至今也只从塔基下行了两层,然而就这两层已让他尝尽甜头。
一层长宽百里,生长着不少灵草仙根,虽说宝塔一直倒立,死了许多,活着的仍然价值不菲。
二层则存了千余件法宝,十余件仙器,虽比不上九大派镇派仙器那般顶尖,却比比法宝不知好上多少。
每层高不过百丈,若直至海底,还不知有多少层,必定越往塔尖去,宝贝越好。
经过数年苦思,今日灵光一闪,总算想到了三层破解之法。魔族当前,莫非老天故意提点,才让自己想出破解之法?葛南平心潮澎湃,不禁握了握拳,游到一层门口。手指飞快点上一圈,大门应声而开。
天枢东北,大山连绵,故曰连山。魔族侵入后,除天枢以外,外围八域属连山域损失最小,一赖其民风强悍,遇到魔卒多半以命相搏;二仗地势多变,魔族单靠百万之兵,仅能攻主城,无法掠深山;三靠神机门深通阵法、命数,往往可以料敌先机,再以阵法围困,倒也打了几场胜仗。
只可惜神机门也如九霞等门一般,有心借魔族之手除掉一些不受约束的散修,因而对敌之时,并不尽力,这才使得连山域虽百姓死伤不多,城池却失陷过半。
神机门位于连山域西南角,紧靠晴川域,比邻长青域,距离天枢域也不算远。再往西三万里,有座大山接连四域,叫做四界山,其内散修云集,高手聚众。
由于四界山地跨四域,往来之人甚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集市,而后再演变为城,取名四界城。四界城往日门迎四方来客,近日却城闭阵开,拒人门外。
城中正北方向,靠山处有一座宫殿般的建筑,远高于其他楼阁,正门匾牌上写:聚贤楼。
聚贤楼灰砖青瓦,古朴大气;旁边亭台楼阁,却又精致典雅。中间穿插曲水萦绕、树绿花香,立于其中,仰可观日月丛山,俯可视悲喜人间。
然而如此雅致之所,竟有人吵吵闹闹。寻声看去,就见聚贤楼大堂中,左右两排各坐八人,正中位置却空空如也,吵闹声正是这十六人发出。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面红耳赤、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态势。
无人主持,众人各不相让,一时难以争出结果,正僵持时,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神机门首徒梅如雪前来拜访。
两地相邻,往年皆是由四界城登门拜访,神机门还从未有过回访。骤听梅如雪前来,众人吃惊过后,慌忙止住争吵,齐齐整理衣冠,快速往城门飞去。
先开城门,看清来人,再开阵法,以礼相迎。来人二十上下,身着素白丝袍,头戴淡青纶巾,仪容俊美,姿质风流。立地好似梅间雪,笑时又如雪中梅。双叶眉聚山水秀,浑然不似世间人。
迎接之人多半只闻其名,未曾见过真人,见他这般风度,不禁心折,齐声说道:“恭迎梅峰主!”
神机门所占大山叫做神机山,山中主峰七座,各以七星命名,唯天枢峰避讳天枢门,改叫贪狼峰,由神机门主亲自执掌,而首徒梅如雪则执掌瑶光峰,因而外人皆称其为梅峰主。
梅如雪回礼道:“众位请了,在下奉家师之命,一来吊唁何城主,二来商议抗魔大计。”
这边十六人也没个领头的,只能纷纷说道:“快快有请,咱们聚贤楼说话。”
众人再次回到聚贤楼,四界城修士多番礼让,非叫梅如雪上座。
梅如雪红尘行走多年,哪肯喧宾夺主,当即拉过板凳,偏坐一旁,正色道:“何城主雄才大略,只可惜惨遭魔手,令人扼腕!眼下还不是伤悲之时,还望诸君节哀顺变,以大事为重!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四界城还得尽早选个头领。”
列坐十六人本毫无悲意,被他一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悲愤填膺的模样。
梅如雪接着说道:“四界城与鄙门紧邻,向来互助友好,眼下魔族为祸人间,咱们自当同心协力,共抗魔族。一来为何城主报仇雪恨;二来为天下苍生求福禳灾,诸君以为如何?”
这番话先占了大义,又说了私利,十六人哪好反驳,只得齐声回道:“自当如此!”
“既如此,咱们先草立盟约,商议细节,待诸君选出头领,再由家师与头领正式结盟,如何?”
四界城修士自无异议,双方开始商定细节,包括如何出兵,谁来指挥,各自职责,以及功成之后如何分配利益等等。
神机门主动前来,自然做好了让步准备,因此很快达成共识,只等四界城选出头领。
然而一到争选头领,十六人再次分成两拨,双方人数相当,各不让步,聚贤楼又变成了起初那般吵吵嚷嚷的局面,争到天黑,也没个结果。梅如雪一言不发,只静观其变。
虽说修士可以长期辟谷,然而吃喝招待还是常规礼节,不可或缺。梅如雪贵为神机门首徒,又是下任掌门不二人选,四界城修士不敢怠慢,只得停下争执,安排招待。
由于上任城主何书痴新丧,梅如雪拒绝隆重招待,只简单和众人各饮一杯,算是全了台面,也祭奠了何城主。
酒毕,众人领梅如雪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僻静之所,安排好下人伺候,这才一一告辞。
小院虽小,长宽不过十丈,然一应奇石流水、亭台廊榭,应有尽有,也算是别致典雅,而此处远离闹市,独立于山脚之下,听得旁边微风抚竹、溪水淙淙,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梅如雪踱步到亭中,安坐于木凳之上闭目倾听,不时露出会心笑意,仿佛已融入了山野之中。
过得半个时辰,天色骤变,原本无月有星,现在星辰隐去,狂风大作,显然一场暴雨即至。果不其然,没出半刻,漫天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滴落,溅入亭中,梅如雪却不闪不避,更不运功,任由衣角湿透。再看他,一张脸上笑意更浓,耳朵一动,张嘴说道:“康兄既然来了,何必徘徊?”
“在下班门弄斧,让梅峰主见笑了!”随着声音,闪来一道身影,快速落入亭中,正是四界城十六修士中的一名。
梅如雪让出座位,笑道:“康兄隐匿手段高明,若以神识来看,无人能辨。然而在下双耳天生异于常人,听力远超神识,才能堪堪辨出。”
“眼下暴雨大作,梅峰主还能以听力辨人,真叫在下开了眼界,往日只道听途说,今日才知传言不虚。”
“哈哈,咱们莫再互相吹捧!康兄能够前来,在下深感欣慰。你所求正是我所想,何时行事就要看康兄的安排啦。”
“梅峰主快人快语,事成必有厚报,等我击掌为号!”说罢闪身离开,消失于雨夜之中。
梅如雪继续闭目听雨,静坐一夜,天色放亮之时,雨势刚好止住。
暴雨初晴,旭日东升,先起身吐纳半刻,而后慢练拳脚,过得一个时辰,收功洗浴,换身淡蓝袍子,再往聚贤楼飞去。
聚贤楼中十六人早已聚齐,难得没有争吵,看到梅如雪到来,全都起身示意。
众人坐回之后,皆不作声,姓康的率先说道:“咱们争了半月,也没个定论,总不好让梅峰主一直等在此地!康某先表个态,只要能为义父报仇,再将四界城经营妥善,城主之位让与海叔又何妨?”
对面八人闻言皆是一愣,过得片刻,首座上花发修士起身说道:“静远,老朽当年追随何大哥自北地而来,苦心经营近千年,才有了今日的四界城。这些年,何大哥因操心众位兄弟,一直困于分神,如若不然,也不会惨死魔族之手。
老朽则因资质鲁钝,又加俗务缠身,始终突破不到分神中期,即便突破,还能再活几年?
而你却是何大哥一手养大,资质惊人,不过八百岁已步入分神,前途大好!正好先由老夫挡了魔族,再由你发愤图强。咱们叔侄联手,才不枉何大哥一片苦心!”
梅如雪冷眼旁观,心说这康静远、海应龙侄叔二人,一个以退为进,一个趁势而为,确实难分伯仲。
“海叔早如此说,咱爷俩哪会红脸?”康静远笑道。
“哈哈,贤侄误会老朽深也!之前之所以阻止贤侄出手,是因魔族势大,而今神机门出面,自然不同往日。”
梅如雪这才说道:“既然众位再无异议,就由海城主随在下前往神机山,师尊还等着呢!”
“梅峰主稍等,在下有异议。”说话之人竟是海应龙一伙。
海应龙脸色稍微一变,马上笑道:“众位有何异议,不如一道说来,老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梅峰主,在下知道一桩隐秘,与何城主、海副城主有关!”
海应龙见他向梅如雪身边挪了一些,又一副由外人做主的语气,心里怒极,却只能强忍怒气,僵住笑意。不说神机门如何强大,单就这梅如雪就不好相与,别人不知他有何手段,自己却亲眼见过他出手。别看他斯斯文文,笑得人畜无害,动起手来,招招占人先机,再辅以阵法,分神圆满也未必讨得了好。
“本来四界城的事不该在下插手,不过在下与何城主素有交情,既然与他有关,听听也好!”梅如雪笑道。
“在下生于虚梦山脚下,六百年前,虚梦山突变,草木枯死无数,鸟兽近乎绝迹。村民靠山吃山,没了食物,只能四下逃难。那时在下不过四五岁,与家人中途失散,只能又绕回家中。等了三天,也没见爹娘找回,饥饿难耐之下,只能往山中碰运气,还没走上山,就已饿晕在半途。
就在那时,何城主、海副城主出现,救了在下。而后二位恩人前往山中,留我在家中等候,说是回来就带我走。两天后,何城主满身是伤,背着已然昏迷不醒的海副城主回来。何城主留了丹药、灵草,安排我照顾海副城主,接着又再次进了山。”
这人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转头向海应龙问道:“海副城主,在下可有虚言?”
海应龙一时猜不透他想说些什么,只能回道:“并无虚言!”
“海应龙,你可记得当日昏迷之时,说了些什么?”这人一反恭敬之态,大声喝道。
海应龙心说原来在这等我,当下看了眼康静远,出言讥笑道:“张贵小儿,莫要故弄玄虚,到底想说什么,只管道来,老夫一生大风大浪,还怕你这点脏水?”
“苍生劳我神,九腐虐我门。子孙记此恨,血尽不离魂!嘿嘿,好一个血尽不离魂!梅峰主应当知道其中意思,如此仇视九大派之人,如何做得了四界城主?”
海应龙闻言笑道:“老朽根本不知这几句话的意思,九腐该不是九派吧?”
“天枢敢说为苍生劳神,又与九派有如此大恨之人除了那位还有谁?你敢说不是他的后辈?”
“老夫姓海,他姓梁,再者说,那位当年满门被杀,哪来的后辈?”
“若真是满门被杀,也就没这句子孙记我恨啦!就算真的满门皆死,他不会再生?”
“老夫一生磊落,从未与九派结过仇隙,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梅峰主,当年在下年幼无知,等到后来听到不少传闻,才知这几句话的意思,而后就一直关注这位两姓之徒。当年逍遥宗田宗主与何城主情同父子,即便后来卓宗主插手,也不至于让何城主叛出师门,嘿嘿,这里面就有两姓之徒的功劳。这些年,逍遥宗一直都有四界城的探子,全是此人所遣,要不是他告知,两地相隔百万里,何城主因何会在第一时间赶至?”
“哈哈,强词夺理!何大哥人如其名,一生痴心,因不愿师父为难、师妹伤心、师弟怀恨,才离开师门,若真是存心背叛,田宗主岂能容他?正因他痴心,才一直在逍遥宗埋有探子,以防卓云生变心!这些年姓卓的广纳妾室,若不是老夫拦着,何大哥早去与他拼命啦!”
“呵!两姓狗辈,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义父去逍遥宗之前,特意传话让我小心与你!”康静远拍手喝道,说罢当即挥剑杀出。
海应龙这边八人叛出一人,已处于弱势,看对面九人同时动手,就连梅如雪也快速掐指,显然是在布阵。当即又有二人跳到对面,拔刀相向。
海应龙人老识广,也不慌张,当即祭出一把八尺大斧,轻易荡开迎面而来的各类法宝,接着扔出大斧冲张贵劈去。他手下剩余四人皆是忠心之人,此时也已祭出法宝,与对面修士厮杀起来。
元婴与分神天差地别,那八尺大斧劈来,张贵只堪堪躲开头颅,左肩却被劈中,整条手臂瞬间落地。也顾不上疼,赶在大斧再次劈来前,闪到了梅如雪身边。
海应龙扔出大斧之后,再次祭出七把飞剑,不管他人,直冲梅如雪杀去。
梅如雪手一扬,七剑定在面前三尺之处无法寸进,接着笑道:“海......梁副城主,还要斗吗?”
“老夫正想领教梅峰主的落梅阵!”海应龙说罢,控回七剑,按梅花状分插身体周围,随后挥出一把阵旗,围着七剑各布八枚。眼看众人法宝再次击来,挥手又甩出一串漆黑流珠。
流珠三十六颗,正应了天罡之数,一经甩出,立即四散开来,三珠一组,分击众人法宝。
梅如雪不禁感叹人不可貌相,这海应龙一直被何书痴掩盖锋芒,未曾想竟有此等手段。掐诀破阵之时,一直控制大斧纠缠张贵,若不是自己相助,姓张的早已成了肉酱,更难得还能同时操控十二组流珠分别迎敌。单靠这份神识,就已傲立同阶之中。
康静远刺出两剑,就已冷汗直冒,本以为海应龙与自己实力相当,哪知他一直藏拙,若不是自己走了步巧棋,求到梅如雪,今日多半要含恨于此!看一时拿不下他,只能转过剑势,冲其余四人杀去。
那四人对上多出一倍的同阶修士,早已疲于应对,再看康静远连人带剑一起杀来,当即就想逃命,刚抬脚,却被梅如雪使了个五行定术,黏住一瞬。康静远挥剑一抹,四颗大好头颅瞬间落地,再一荡,元婴也消散一空。
五行定术起于远古,属于大五行术的分支,施展之时以自身真元震荡四周,使得小范围五行短暂消失,其内欲飞无风,想跑无土,即便站在地上,也如立在虚空,无处使力便会稍困一时。
然而想要将五行荡空,必须真元浑厚,不到分神难以施展。修为不同,施展出的效果也不尽相同,似魔尊当日与水灵激斗之时,能于十里外定住周青,而梅如雪则只能定住十丈之内的修士。
定术听着诡异厉害,其实也十分鸡肋,对阵低阶修士,纵使不用定术,多半也能获胜;对阵同阶修士,不说距离太短、范围太小,就算施展出来,也会被对手挥手破掉。即便以魔尊的修为,想要大范围困住修士也不可能,不然一个定术施出,哪还用魔卒拼杀!
周青、胡远身二人就是吃了距离太近的亏,才被葛南平定住,若真被胡远身拉开距离,变出身来,即便斗不过,也不会轻易被擒。
海应龙眼看着手下被杀,当即大怒,暴喝一声,炸开七剑,落梅阵瞬间告破。这七把组合剑是他早年机缘所获,一直视若珍宝,常以精血蕴养,单独一剑或许比不上仙器,合在一起则远超寻常仙器。七剑爆开,自己也受到波及,当即身体一晃,强吞回一口鲜血,再分出分神,同时杀向康静远。
康静远心里明白,他所杀四人中虽无海应龙亲生骨肉,却有一位血亲侄孙,一直被其当作后继之人培养,现在海家没了希望,自然要找自己拼命。
海应龙前冲时,召回三十六颗流珠,连成一把短剑,荡开众法宝;分神则使一把短匕,速度如鬼似魅,绕至康静远身后一击即退,虽未破开护盾,却也将其击碎。
有梅如雪与其他修士从旁相助,康静远也不硬拼,心说他祭出分神,最多支撑半刻,守好即可。护盾破了再聚,宝剑撩开再合,总之步步为营,绝不冒进。
海应龙虽说技高一筹,又祭出分神,相当于以二敌一,奈何关键时候,梅如雪总能及时救援。斗了三四十息,康静远也只见狼狈,不见伤痕。
“诸位,防住他,我来布阵!”梅如雪说罢,身法展至极致,如电光穿梭般在大堂内布起阵旗。
海应龙看他布下阵旗,心里一惊,反倒冷静下来。之前的落梅阵仅以真气布置,就已废掉自己七把宝剑,现在以阵旗操控,势必威力更盛,一旦阵成,只怕插翅难逃。当下分出十八颗流珠于四面八方爆开,趁乱召回分神,急往房顶冲去。
“晚了!”康静远暴喝一声,祭出分神,拦住他去路。
落梅阵将成之时,被流珠毁去一半,梅如雪稍一愣神,看头顶二人又斗在一起,嘴角一笑,当即重布一遍。
“蠢货,你不怕他将你也罩入阵中?”海应龙冲刺两合都没能冲开康静远的阻拦,当即大吼道。
“休要挑拨…...”康静远话未说完,就见梅如雪莫名一笑,不禁后背一凉,挥剑往下一斩,分神急往上冲。
木梁青瓦本应触之即碎,此时却比铁石还硬,刚撞上,就有无数梅花状的金锥落下,分神躲避不及,竟被钉中几枚。
分神与本体一损皆损,康静远疼的咬牙,想要运气震开梅花锥,却发现只这一瞬,梅花锥已化作金气在分神内肆虐,当下只能强忍疼痛,收回分神。再往下看,哪还有梅如雪的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起初只一片地方落下梅花锥,转眼,整个大堂全都下起梅花雨。
抬眼看密密麻麻全是梅花锥,众人躲无可躲,只能运起法宝抵抗。然而寻常法宝最多挡上半息,而那梅花雨却时刻不停,不过三息,其中四名元婴修士已耗尽法宝,连放句恨话的机会都没,瞬间被钉成肉泥。
康静远、海应龙毕竟是分神修士,虽有损伤,却不致命。二人落到地面,心知梅如雪必藏在阵中,海应龙已骂了两句,康静远呆立数息才说道:“杀了咱们,对你神机门有何好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何书痴活着时,咱们有所顾忌,毕竟他与逍遥宗关系匪浅。而如今,何书痴已死,逍遥宗灭门,哪还能让你们这帮散修肆意妄为、不服管教!”梅如雪总算开口回话,声音却忽左忽右、难辨位置。
“咱们年年拜访,何谈肆意妄为?时时听命,哪有不服管教?神机门如此烂杀散修,就不怕天下散修群起而攻之?”海应龙怒问道。
“眼下苍生倒悬,谁又顾得上谁?”
“你既知苍生倒悬,就该振臂高呼,广聚有志之士共同抗魔,为何反来算计?”
“嘿嘿,此时酸文假醋的又有何用?若我神机门少了依仗,只怕第一个杀来的不是魔族,而是尔等散修!再者说,咱们要的是听话之人,而不是乌合之众!自己看看,这帮人要来何用,只为苟活一息,竟能向同伴下手!”
康静远看身后一名元婴修士法宝用尽,竟偷袭同伴,夺了别人法宝,不过也只多活一息,再想自己真元已损耗过半,当下叹道:“你早算准我会找你合谋,而后将计就计,将咱们都算计进去?”
“只怪你自己见识浅薄,世间知道我双耳异于常人的都已经死了!”
说话间,身后元婴修士竟只剩一名断臂的张贵,康静远不禁笑道:“哈哈...哈哈,张贵啊张贵,亏得义父与海叔待你不薄,你竟投了神机门!”
“自己狼心狗肺,怪得了旁人?”
“是啊,若不是我心怀不轨,如何能听你一面之词,就来陷害海叔。”康静远说罢,挥剑荡开梅花锥,再冲海应龙下跪道:“请海叔为侄儿护阵!”
“算你有点血性!”海应龙当即掠到他身边,不停荡开二人头顶落锥。
“想要自爆,难!”随着梅如雪声音,梅花锥来势更急。
修为越高,自爆越难,当日卓云生仗着镇派功法逍遥行隐匿身形,逆行真气十余息才自爆成功,康静远修为虽不及卓云生,好歹也是分神,没个七八息,怕是难以自爆。能不能成,就看海应龙挡不挡得住这七八息。
起初海应龙还能荡开梅花锥,现在一片接着一片,根本不是往下落,而是将整个大堂填满,任你速度再快,总有间隙,期间就有不少梅花锥钉在了海应龙身上。
海应龙不管不顾,再召出分神,合力抵抗。
一息、两息,刚过三息,分神竟只剩了个拳头大小的神核。海应龙收回神核,将分神所用的匕首往上一刺,当空爆开。虽又缓了一息,自己却摇摇欲坠,身体几不受控。强行掷出仅剩的流珠,却只爆到第七颗,就已坚持不住,昏死在地。
没了海应龙庇护,无数梅花锥瞬间将康静远钉成血泥。而此时,将将过去六息而已。
最可怜那张贵,本以为梅如雪会继续庇护,怎知梅花锥再不躲着自己,未等他反应过来,肉体、元婴尽皆粉碎。梅花锥入土即消,因而只能见满地血泥,外加两枚金光闪闪的神核。
梅如雪脚不沾地走了出来,喃喃自语道:“哎,你也算计,我也算计,何苦来哉?”
说完,收起海应龙、康静远二人神核,闪身冲聚贤楼背后大山飞去。来到半山腰一处千丈宽的瀑布旁,就见一位白发长须老者正盘坐于一块巨石之上闭目养神。
“事情已毕,请师尊发落!”梅如雪躬身说道。
长须老者一动不动,嘴也未张,却有声音说道:“自回门中去吧,为师已安排了人手接管。”
梅如雪躬身告退,直往神机山飞去。进了神机山,先过万树迷阵,再破珍珑棋局,而后绕入空间叠层,按特定步法前行,才终于进到神机门。
入口一块铭石,其上神机谷三字好似神来之笔,全无大篆之浑厚凝重,几如草书一般飘扬飞扬。
三字之下,另有几行小字,写着:命似清风,性如朗月,莹然独见辉辉。灵光普照,何日不归依。常在无明之处,任升腾、斗转星移。通真理,不无不有,动静应神机。其间多少事,皆是方寸,或是或非。在人人运用,志见高低。悟者头头皆是,未明时、处处皆迷。修真士,观天行道,功满步云归。
神机七峰闻名遐迩,远看正如擎天立柱,个个挺拔险峻;进到神机门再看,这拔地而起的奇峰竟毫不突兀,峰脚相连、起伏不断,好似高趣七贤醉里相扶,说不出的飘逸禀秀。
梅如雪进得门来,提起身法往瑶光峰飞去,脚下弟子见他飞过,纷纷驻足执礼。
瑶光峰属七峰最矮,却也拔地三万丈,峰颈云雾缭绕自不必说,难得如此高处还有鸟语花香、蜂鸣蛙噪,又有自峰顶而下的清泉潺潺。泉边一处篱笆小院,院内三间茅草陋室,门前两位妙龄女子,一个全身淡绿,一个上下鹅黄。
见梅如雪飞来,鹅黄女子蹦跳迎出,笑道:“峰主,此一去可有三月?”
“还差着三天哩!”梅如雪得意道。
“啊...翠儿又来骗我!”鹅黄女子朝身后瞪去。
“你自己懒,不肯记日子,倒来怪我?”翠儿笑得恬淡干净,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
“你…白搭欢喜一场,点心又没了。”鹅黄女子沮丧道。
“瞧,这是什么?”梅如雪挥出一件绸布包裹。
鹅黄女子接过急匆匆打开,见里面包着数百块巴掌大小、五颜六色的糕点,当即抓起一块紫色的,三两下塞入嘴中,含糊说道:“吉草根!”
“慢些吃,没人与你争抢!”梅如雪摇头道。
鹅黄女子却不管,吉草根味的还未吃完,又抓起一块翠绿糕点大嚼起来,连吃四块才肯罢休,站起身来抹抹嘴说道:“全是儿时的味道,就知道峰主不会计较赌约!”
“我既然去了你虚梦山老家,即便不赌,也会带回点心,可你非要赌上才肯安心。得了好处就想耍赖,那可不成。下半年的清扫、值守可全归你啦,莫再烦我,也不准找翠儿帮忙!哈哈...哈哈!”
“啊…!赌了半年吗?”鹅黄女子又想耍赖。
“再敢耍赖,点心收回!”
鹅黄女子慌忙将包裹死死抱住,心说半年就半年吧,每天吃两块,数着就过去了。
“峰主,翠儿这就为您准备热水沐浴。”
“不用,我途中忽有感悟,需要闭关,你俩守好进路,任谁不准扰我!即便师尊有事,也让他等上三月。”
梅如雪说罢,迈步进了紧邻清泉的一间草房,房内简单素净,一床、一蒲团、一长桌、一矮凳。床上空无一物,想来并不常用;桌上则摆着一把瑶琴,颇有古意。
先坐于矮凳上静心宁神,而后闭目抚琴,此时流水携音远,丝竹尽清欢。无酒斯饮泉,何羡缥缈仙?一曲弹罢,再无旁骛,随即挪到蒲团打坐入定。
……………………..
浮生同是客,日月静中过!不管人妖魔三族如何勾心斗角,时间仍是匆匆而过,转眼又是半年。此时的涟源州冰天雪地,妖界没了禁制,也落满积雪。
往年的妖界四季如春,大多妖族都未见过飘雪,虽说已下了好几个月,仍有不少妖族在雪中撒欢打闹。
爱闹的狐族公主瑶儿此时却闷在房中,望着窗外,心事重重:这几日魔尊来了数次,说不定大战即将开始。该死的人族当真可恨,害得爹爹生死不知,若真打起来,非得将他们心肝掏出,看看是不是黑的。娘和奶奶每日忙忙碌碌,说句话的功夫都没,问了几次也没个说法,当真是急死个人。
一时心烦,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往狐族大殿走去,走到门旁就听母亲说道:“又来作甚?”
瑶儿进到大殿,靠奶奶身边坐下,问道:“我就想知道爹爹几时能够回来?”
“乖孙女莫急,待会其他族长、长老来了,商议过后,保准能有结果。”
“商议来商议去,都过了半年,也没个结果!”瑶儿埋怨道。
胡香云满脸愁色,一直抚额垂目,闻言叹气道:“人魔两族各有算计,一步走错,我族将万劫不复,急不得啊!”
瑶儿只是忧心父亲,脑子却不傻,自然不会不通此理,听完再不多说,只学母亲叹气失神。
过得半刻,其他族长、长老先后赶来,瑶儿则退出大殿往山顶走去。
等众族长、长老落座之后,狐族大长老开门见山说道:“人族坐不住了,已有不少隐世高手出动。九霞门连出三位合体修士坐镇,虽未和昀尊交上手,却也联手毁了魔族大寨,杀死魔卒三千;合欢谷未有高手出现,它那掌门却是个异类,仗着宝贝众多,一直与魔族游斗;飞焰门则来了一位合体,四处偷袭;玄天宗像是出了岔子,不仅没有高手助阵,护宗阵门还险些被魔族攻破。
神机门有些门道,咱们派出的探子一无所获,连有几个分神都未摸清;更诡异的是逍遥宗宗门被灭,竟无一个前来寻仇;空灵岛、流风谷那边杀得最为激烈,大大小小已打了不下百战,人魔两族互有损伤;丹宗也是老牌大派,不光原宗合体修士出现两名,散修合体也来了两位;天枢门最是神秘,不光咱们探不进去,魔族也一无所知。
眼下形势扑朔迷离,稍有差错就将损失惨重。如何应对,还请众位各抒己见!”
虎族大长老玉朗清当先说道:“人族不识好歹,咱们自然要与魔族合盟,昀尊不是说了,只要咱们出手,他们立即发动总攻!早晚避不开此战,索性早战为快!”
“朗清,此事急不得,魔族停攻之时并不知道此界,之所以停止进攻,必然另有缘由。现在急着出手,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有我族出手,他们确实有必胜把握,然而战胜人族之后,会不会反过来对付咱们尚未可知;其二,觉得咱们碍手,想借机一道除去。”鹰族大长老金成石说道。
狼族大长老伍义山闻言点头道:“成石所言有理,我也觉得不宜跟着魔族的想法走!”
“不与魔族合盟,难道要与卑鄙的人族联合不成?”玉朗清怒道。
“朗清莫闹,小弟并非此意,我支持与魔族合盟,却不能按魔族的思路行事!”伍义山回道。
过得片刻,狐族大长老见牛、熊二族皆不发话,才开口说道:“有一事,今日要告知各位。八族困于此界之时,我族曾得到圣人谶语:‘天道不可欺,得失两无私。此间第一人,成事需慎之。’,而这第一人并非修为第一,而是进到我界的第一个人族。各位想必知道此人正是素心和尚,这也是我族一直善待于他的原因。
而如今,禁制因他而破,算是应了验。再看前两句,天道不可欺,得失两无私,众位修为精深,可知何谓天道、何谓得失?”
无论妖魔人鬼精,修的都得天道,只是各有所悟、互不相同,继而才分出妖道、魔道、人道等等。天行有常,不以神存,不以魔亡;道恒于物,其深幽幽,其义邈邈。众生虽皆有所悟,却难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玉朗清琢磨半天,才说道:“虽有所悟,却难以表述。吾等参之不透,还是不要误导他人!”
“正是如此!既然无法参透,就当以圣人法旨为准,押注素心。然人族狡诈,绝非素心一人可以左右,是以可押,却不可全押。老身有一计,或可稍缓局势!”狐族大长老说道。
“计从何来?”
“九霞门往东五万里有大山曰碧梧,山中有一门派,叫做无极门,仅有分神初期一位,弟子也不甚多,只七百三十余人。碧梧山高耸入云、连绵不断,位置更是绝妙,北边紧邻蓬州,往西万里为烟瘴之地,人迹罕至,过了烟瘴即是天枢域。据探子回报,我族可勉强于烟瘴处生存。
我等可先遣虎狼二族各五千,驱散无极门,占此山以观人魔二族反应。若魔族伐我,则与人族联合;若人族伐我,则与魔族联合;若皆视而不见,则继续派遣子弟抢占云泽域潜龙大泽,那里广阔无边,虽说藏着一处魔巢,而魔族却无心也无力占领,再加上那里本就有我族子弟隐修,抢下一些并不算难。
我等六族合在一起,可用子弟也不足六百万,因此不可多占,仅以此二地作为战略之用。此举用意,不在夺地,而在于使人魔二族皆有忌惮,最好的结果就是形成三族鼎立之势,如此我族方能于夹缝中求得生存。”
“若魔族反过手来先剿我族,又当如何?”伍义山问道。
“天枢魔气尽乎全无,魔族目的显然不在于夺地杀人。再者,龙凤二族尚未出世,他们吃不准情况,想必不会盲目动手。”
“有理,就依此计行事。”玉朗清点头同意,又吩咐道:“无暇,着族中子弟准备;朗悟,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再不建功,提头见我!”
狼族大长老随即也吩咐族中子弟好生准备,而后问道:“人族扣了远身、素心,又该如何营救?”
“据牛二回报,此事并非流风谷主之意,而是空灵岛主作祟。那处死地姓萧的破不开,我等也未必破的开。好在咱娘俩母子连心,可以断定他并无大碍,也就不必急于一时。我儿争强好胜,有此一劫,未必就是坏事!”
胡香云一直盯着婆婆观瞧,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心说瑶儿在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众长老、族长又分析一番今日情报,而后才各自离开。
等众人离开后,狐族大长老才哼了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愁了?我儿自幼心高气傲,早让你收敛一些,你偏不听,事事都要压他一头。他本是族中千年一遇的奇才,只可惜是个男儿身,幼时已遭玉无瑕压制,婚后又低你一头,如何能不偏激?”
一番话说得胡香云泪如雨下,过得好一会才说道:“香云早已知错,只可惜远身从不听我解释。”
“哎!想想我儿每日于山头彷徨,做娘的心里就如同刀扎。”大长老说完,神识扫到自家孙女也学儿子在山顶徘徊,当即闪身而去。
大殿仅剩胡香云一人,独坐蹙蛾眉,黯然盼郎归!只可惜她盼的郎此时却......!
死地之中,胡远身正与蚌精你侬我侬,忒煞情多,若不是旁边还有个周青,只怕二人已然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远身哥哥,你这兄弟吃了人家半年血肉,修为怎还长得如此慢?”蚌精腻在胡远身怀中说道。
“珠儿给些好的,说不定能长快些!”胡远身笑道。
蚌精本无名无姓,因那枚珍珠不凡,胡远身就给她起了个名叫做灵珠。这半年来,也不知怎的,二人眉来眼去,竟看得生情,先牵牵手,再搂搂腰,到如今已然常常抱在一起。
“少来诳我,人家本体可不分心肝脾肺,哪有什么好坏?倒是冤家你,兄弟是心头肉,人家只能是脚掌皮。”蚌精嗔道。
“说哪里话,珠儿也是心头肉!只是咱们出阵,全靠我这兄弟,修为高些,把握也大些不是?”
“他破得了封灵阵,也破不了这处禁制。此中不知逆转了多少方位、五行,实力不济,如何能破?”
“那却未必,你不通阵法,不知其中机巧。他手中阵图可不简单,一旦全部悟透,极有可能破开禁制。”
蚌精瞧周青又换了本阵图,时而沮丧,时而傻笑,时而又若有所悟,倒也像那么回事,叹了口气说道:“冤家,人家本体血肉确实没有好坏之分。若真想让他修为精进,只能靠这枚珍珠。此珠并非凡石所化,原石是我尚未困于此地之时,于无涯海海底一处秘境所得。其体漆黑,其重逾山,内有点点星芒,据我推测,应是星辰之核。我将其吞于腹中日夜蕴养,三万年才有今日之形。平常借它强神聚灵,十分有效。”
胡远身未曾注意她说话之前先叹了口气,急忙催促道:“如此甚好,快快取出借于他用!”
蚌精面色稍微一暗,说道:“缴天之幸,让我得以开悟,修行五万年,也仅有此物傍身。借也借得,却要起个誓!”
“如何起誓?”
“倒也简单,他只需起誓,无论外面三族斗得如何,须得助我存身;而你则需娶我为妻,我不介意做小,你那族长婆娘却不能妄加欺辱,如何?”
“助你存身不难,大不了拼了性命不要;娶你为妻却…”
“却如何?”
“那婆娘好生厉害,我可斗不过她!”胡远身难得承认自己不如妻子,说罢不禁有些沮丧。
“哼哼,论修为,十个她也不够我一指头,只需不出言侮辱即可。”
“嘴长她身上,我如何管得住?”
“她若骂我,你帮我骂她,再不然,我就将她一指头戳死,到时别怪我就成。”
胡远身心说娶个老婆比自己强,已然可悲,若娶个小老婆仍比自己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就听周青说道:“我已悟出些门道,不需借外物修行。”
“哈哈...好兄弟,就知道你行!”
蚌精哪肯让他岔开话题,追问道:“如何?”
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你这般认真就不对啦,胡远身心里有话却不敢说,万一她一怒之下,将自己二人随手拍死,那可就冤枉大了,当下只能使上拖字诀,说道:“自无不可,不过还是要见过族里长老,与他们通报一声。”
“哪个说要与你现在成亲,本就要先见过父老!”蚌精说话间竟有些脸红,所以说,情之一字,最是让人琢磨不透。原本二人都是竿木随身、逢场作戏,谁知她竟弄假成真。
这也怪不得她,周青已算是相貌堂堂,与胡远身比起来却是地履天冠。尤其是与魔尊一战之后,他好似变了个人,只声音还有些尖声细气,其余样样皆是男儿做派,凭这般样貌,若刻意讨好,又有哪个女子能够抵挡?
胡远身略显尴尬,只得赶紧揭过此章,转问周青道:“是何门道?”
“不知胡先生可曾用过鱼篓?”
“自然用过!为何有此一问?”
“这半年来,我翻遍阵图,竟无一图与此相似。因而推测,此处应非禁制。你看,正面如同气罩,透明可视;背面黏软却韧性十足。咱们进的来,出不去,会不会如鱼篓一般,一头大一头小呢?”
“墙上连个针孔也没,哪来的一头大一头小?”
“我有此猜测,也是突发奇想。二位对于芥迷带应当不陌生,可知芥迷带之外常有一些破碎的陆地?”
“不错,芥迷带之外是有许多大陆,不少还有生灵。”
“胡先生去过?”
“未曾去过,典籍中却有记载。据闻,天地动乱之时,天枢外围不少版块破碎,继而形成了芥迷带,也形成了带外大陆。”
“我去过,我去过!”蚌精插言道。
“带外大陆,可能看到天枢?”
“那里亦有日月星辰,却无法看到天枢。”
“这就是了,我听人说,天枢为一桶泥水,天地动乱致使桶壁泄漏,流出的水即是芥迷带,而泥沙则是带外星辰。那人还说,将天枢想至无限小,再将泥水想至无限大,就形成了带外世界。
当日我曾问过魔尊,为何魔王能将魔界藏至芥迷带,而我等却无法入内,魔尊回说,修为到了自然会知。
这不正如此处一般,外面的孔无限大,里面的孔则无限小,大到无法看到边缘,小到无法发现端倪。并非不存在,而是以我等修为无法看到。”
“有些道理,此处确实毫无阵法痕迹。”
“正是如此!葛南平贵为一派之主,自然见识不凡,擒拿你我之时也只说了押入死地,而不是押入大阵或者禁制。”
“若如此,岂不是更无出去之望?”胡远身叹道。
“出不去就出不去,此地灵气不缺,人家困了三万年,也没觉得不妥,反而更能静心修行。”
“我已有些头绪,还得两位帮着分析。”
“快说快说!”胡远身催促道。
“咱们来时沿阵法前行,难辨方位,而灵珠姑娘却是从水晶矿钻入,所进空气也始终透着咸腥味,足以说明此处位于海底。
来时没有海水,说明陆地一直向下延伸至此,外围就是那处水晶矿,既然已被挖完,必然会引海水进入。奇怪之处就在于为何此处人和空气都能进入,而海水却无法渗入?”
“若说只能进活物,鱼也是活的,却不见一只闯入。难道非得开了悟才能进来,又或者此处天生避水?”
“我知道啦!”蚌精灵珠闻言惊叫道,“当初我游历海底之时,曾听一位大蛟说起,天地初开、圣人证道之前,海底与今日截然不同,凶兽甚多,准圣亦不能至。
其中就有一种凶兽,其名之音为殛,圆球一般,五官全无,游动之时海水四避,无物不吞,却不食普通鱼虾。
这或许就是一只死殛,体内器官许是腐化,许是死后被误入其中的生灵吞食,只剩了现在这处壳子。”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典籍所载!殛者诛也,即天下无物不诛;又曰极也,即其大至极,其微亦至极,正合了你二人所说。”胡远身拍手道。
“不管是天然形成,还是凶兽躯壳。既是生于混沌之后,就逃不开阴阳五行、八卦方位,这一内一外,无外乎空间变换,才使得大小难辨。我有一阵,叫做大五行阵,可改五行、变方位,若能结成,想必能够走出此地。”
“大五行阵失传多年,我族都无记载,你那阵图上记有此阵?”胡远身奇道。
“这倒没有,不过可以依照各式分阵,反推回去。”
“话是没错,只是反向推演,比创出新阵还要难上无数,凭我二人难以成事。”
“事在人为,不是还有灵珠姑娘吗?”周青笑道。
“有理,闲着也是闲着,若真能反推出大五行阵,阵道水平必然更上层楼。”
“大五行阵以五行为主,融合八阵而成,至于八阵顺序、方位、辅成关系却无记载。我得阵图之地布有大五行阵,只可惜也无记载,想来是布阵前辈不想后辈不劳而获,才记下诸多分阵,以望后辈自行推演。”
“你这阵图确实齐全,比我族所载还要多出不少,想来那位前辈确有此意。”
胡远身没了疑虑,灵珠自比其妻,自然是夫唱妇随,三人当即钻研起来。洞中安静,一旦沉下心来,各类阵法进境飞速。
可是洞中无好景,为怜天下有众生。就在三人推演阵法之时,后土域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时,玄天宗护门大阵之外,魔族重重包围,领头的魔尊叫做旭,八尊之中排行老大。旭尊旁边立着三十六人,正是楚怀信口中枉死城的三十六只老王八。
这些人又以出言挤兑楚怀信的女子为首,只听她说道:“前一次有臭小子从里接应,已打得玄天宗阵基不稳,这次务必要一举攻下。旭尊若再游移不定,煮熟的鸭子可也会飞。”
“少来唬我,那东西到底藏在哪,到现在也没个准信,本尊的耐心可也有限,真惹毛了我,叫尔等尝尝炼神的滋味。”旭尊冷笑道。
“呵!我等哪个不是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区区炼神也好拿来唬人?”女子反唇相讥道。